罗兰散文集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神马文学网 时间:2024/05/23 14:42:48

    
爱情小语          真爱是没有罪的,有罪的爱都不是真爱。所谓有罪的爱,是这爱里面有着别人的牺牲,别人的痛苦,受着社会的指责,和自己良心的责备,有罪的爱是不会持久的。         要认清你自己的情感。有人把一时的好奇当做了爱情、也有人把同情与施舍和爱情混为一谈。假如你对对方没有一种魂牵梦绕的感觉,没有一种肯为他做任何牺牲的决心。         那你恐怕就不是在爱他。
         爱情问题错综复杂,但世间“真爱”并不多见,至情至性的人更是少有。多数的人把爱情加上种种功利的条件,又有许多人把爱情看做了简单容易、唾手可得的东西。更有人把一时的幻觉当做了爱情。

  当两人之间有真爱情的时候,是不会考虑到年龄的问题、经济的条件,相貌的美丑,个子的高矮等等外在的无关紧要的因素的。假如你们之间存在着这种问题,那你还是要先问问自己,是否真正在爱才好。

  如果你明明已看出了对方有不值得你爱的地方,而你却还偏偏要执迷不悟的话,那就是自讨苦吃。为爱情牺牲自己,说起来像是很美丽,但假如对方并不值得你为他这样牺牲,或你的牺牲换不来你们之间的幸福,那你就要当心,不要让自己做傻瓜才好。

  请你找一个值得你爱的人之爱。让那些感爱慕虚荣的、见异思迁的。虚有其表的、够不上了解你的思想、情感和人格的人,去找她志同道合的伴侣去吧!你总有一天会暗自庆幸你幸亏没有得到她呢!

  失恋的痛苦多半伴随着自尊心受到损害的痛苦一同到来。而这时维护你自尊心的唯一办法,就是不要再继续向他表白你的爱情。

  要想使你所爱的人觉得你尊贵,千万不要用哀求做为追求的手段。哀求会使一个好好的人忽然看来卑下和笨拙,而影响了你原有的风度和气概。

  如果一个人不能在适当的时候,在“礼”字面前上步,那他当初的“情”也就变成值得怀疑的了。

  当你知道你的爱对对方不仅无益,反而有害的时候,当这种爱曾使自己和对方陷于众叛亲离的境地的时候,当自己和对方的爱危害到无辜的第三者或更多的人的时候,就是你的爱情应该止步的时候了!

  人与人之间靠一个“爱”字,会显得何等的融洽亲密,会鼓励多少颗积极进取乐观无畏的心!我们一定要好好地运用它,不要污蔑和亵渎了它!

  当你不能得到你所爱的对象时,你不要悲伤。应该好好地祝福她的将来,好好爱惜自己的前途。这样虽然你们没有在一起,但彼此仍会以对方为荣,仍会永远敬爱并记得对方的。

  恋爱只有在可以认真的时候才认真,如果你对你恋爱的前途没有十分把握,那还是抱一种欣赏的态度比较妥当。

  在恋爱中的朋友们!请你千万把握住恋爱所给你的鼓励的力量,使自己力求上进。而当它不顺利的时候,要虚心地接受它所给你的教训,静下来检讨自己失败的原因。

  在爱情上,只有骗取对方的爱情才是罪过。而不接受对方的爱情却是诚实。

  情场上的失败并不是人生的失败。不论原因在你,还是在对方,这种失败都仅仅表示一个很简单的意义—一你找错了对象。用不着消沉灰心,否定自己。

  世间表面上缺陷的事情往往会有一种凄艳的美;表面上美满的,背后反而隐伏着空虚和悲哀。爱情的结局是否美满,有时并不能从表面上去推测和衡量,表面上结局不美满的,也许正因此而留下了永恒的好感。

  痛苦的恋爱对一些人是致命的打击,对另一些人是激励的力量,只看你是否有足够的坚强。

  在爱情上,懂得如何把感情升华为诗歌或其他艺术上的成就,那末,不管这爱情的本身是成是败,也是值得歌颂与赞美的了。

  事情的原则总是不会错的,人们之所以困惑,都并不是他们不知道他们所遵守的原则,而是因为他们希望自己是例外。

  所以他们会明知故犯,会做错事情。

  对爱情不必勉强,对婚姻则要负责。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假如你们相爱,不必计较一时,而应期待永远。

  爱情固然有着感化和激励的力量,但是,也要看你自己是哪一类型的人。有些人是可以舍身入地狱的,有些人可以把别人感化,有些人却不适于去做这种工作。不要毫无把握地去冒险。

  恋爱是有条件的——最起码的条件是,你们俩人是在公公平平地互相恋爱。

  当他爱你的时候,不必他提出任何保证,你自然可以从他的一个举动、一句话、一个微笑而知道。如果你觉得他态度闪烁,那就很可能是你在自作多情。

  要避免让自己陷入单恋的苦恼。爱一个并不爱你的人,不但痛苦,而且是白白糟踏了自己宝贵的爱情。

  与其对爱情抱太大的希望,不如对它存几分戒心的好。

 

寂寞的感觉

    你一定也有过这种感觉的。
  当你心事重重,渴望找个人谈一谈的时候,那个人来是来了,但你们却并没有谈什么。当然,谈是谈了,可是他谈他的,你——开始你也试着谈谈你的,可是后来,你放弃了。
  于是,你们的谈话成了两条七扭八歪的曲线,就那么凄凉地、乏力地延伸下去。
  你敷衍着,笑着,假装做很投机的样子。但是,你心里渴望他离去,让你静下来,静下来啃啮那属于你自己的寂寞。
  “倒不如自己闷着的好!”这是你的结论。
  “希望别人来分担你的心事是多么愚蠢!别人不会了解你的,人人都只关心他们自己。”
  于是,你领悟到,有些事情是不能告诉别人的,有些事情是不必告诉另人的,有些事情是根本没有办法告诉别人的,而且有些事情是:即使告诉了别人,你也马上会后悔的。
  所以,假使你够聪明,那么,最后的办法就是静下来,啃啮自己的寂寞——或者反过来说,让寂寞来吞噬你。
  于是,你慢慢可以感觉到,午后的日影怎样拖着黯淡的步子西斜,屋角的浮尘怎样在溟茫里毫无目的游动,檐前的蜘蛛怎样结那囚禁自己的网,暮色又怎样默默地爬上你的书桌,而那寂寞的感觉又是怎样越来越沉重地在你心上压下,压下……直到你呼吸困难,心跳迟滞,像一辆超重的车,在上坡时气力不继地渐渐地慢,渐渐地停下……
  于是,你觉得自己涨得无限的大,大得填满了整个宇宙空间,而这无限大的你的里面,所涨满的,只是寂寞,寂寞,无边的寂寞!
  没有一声呼叫,没有一满眼泪,没有一丝情感,没有一线希望,没有一点欲求;没有动,没有静,只有一种向下沉落的感觉,沉落……沉落……向着那无底的黝暗之中沉落。
  于是,夜色密密地涂满了宇宙,在上下前后左右都是墨一般的黝暗里,你不再知道自己是否仍在继续地沉落,你所知道的只是那沉重的、无边的、墨染的、死一般的寂寞!

 

 

 

性情相投

           人们都以为婚姻是由于两个人性情相投,但事实上,这“相投”与“不相投”却并不是决定婚姻幸福的唯一条件。以我来说,我的家庭虽然时常令人羡慕,但我和我家“老爷”性情可实在并不大相投,就以看书来说,他所喜欢看的是政论、国际现势、外交资料、历史论评、时事分析……等等。而找所喜欢看的却是除了诗句散文或小说之外,就是有关思想与哲学的书。所以,多少年来,他的书我不看,我的书他也不看。
  在对人方面,他颇喜欢交际应酬,而我则非常不喜欢交际应酬。常见他兴高采烈地穿戴整齐去参加酒会、晚宴,以及其他种种社交,而我则独喜静坐家中,读读写写,顶多约上一二友好,秉独清谈。我参加应酬都是万分的勉强,而他从不了解为什么居然有人如此之讨厌应酬,正如我从不了解为什么居然有人如此之热心交际一样。
  他虽喜欢交际,在交际场合也真正谈笑风生,但居家却相当严肃,“不苟言笑”四字,他可当之无愧。尤其在子女面前,他真是一言九鼎,不准有违。而我则在交际场合常感厌倦乏味,不耐其虚伪,因此难免给人难以接近的印象,在好友或家人了女面前则喜欢无所不谈,恢复我爽朗愉快的本性。
  论处事,则他常是严密精细,极具耐心;而我则粗心大意,不拘小节。譬如上街购物,若是和他同去,十之八九是走了半个台北,结果却窍手而回。因为他东看西看,这个不对,那个不好;贵了不行,贱了不要,看来看去,竟无一项中意,只好下次再来。我则总是光在家中打定主意,要买什么?准备花多少钱?去哪一家商店?想好之后,一趟计程车,直奔目的地,三言两语,把东西买妥,费时不会超过一个钟头。近来,大的白货公司可设有电话叫货的服务部门,我就更加省事,要买什么东西,索性打个电话,说明厂牌尺码,叫人送来,连去也不要去了。
  当然,像这样买法,难免会买到贵的、坏的、不合适的。有毛病的东西。而他所买的东西几乎可以可分之百断定绝对不错。
  以买玻璃杯为例,如我去买,则问明价格,看好式样之后,人致看看要六个或八个,就让店员包好付钱。所以我买到过站立不稳的咖啡怀,也买到过有缺口的盖碗。
  如他去买的话,则不但要把每只杯子仔细看过,无残无缺之外,还要把拟选购的六个或八个杯子整整齐齐地排在柜台上,细细比较,看是否一样高矮、一样大小,还要看杯口是否每一个都是正圆,所以他决不会有像我耶样的疏失。但也就因为如此,我总避免和他一同去买东西。我不明白为什么在对人为方面我相当温和而有耐性,但在对事方面,我却常是个耐其烦琐而流露出自己天性中急躁的一面。
  说到生活情趣,我们俩更不能算是情投意合。看电影他要看战争或侦探片,而我则要看义艺或音乐片。听评剧,他喜欢唱腔多的文戏,我则专选大花脸多的武打。古典音乐演奏会,总是我自己去听,美国来的诸种舞台表演则是他自己去看。
  如有假期,我愿去林间山上清清静静地住几大,他则不大热衷这类旅行。如果非去小可,他会宁愿选择海水浴场去游泳。
  而我即使到了海水浴场,也是白天躲在房间,晚上才出来坐在沙滩上看海听潮。
  公余之暇,我喜欢在清静的街道散步,而他一散步,就要到闹区去逛橱窗,或散了一半,就要去吃牛肉面。
  在衣着方面他喜欢鲜艳与新奇,而且敢于尝试。我常说,如果我听他的话,那我现在大概该穿迷你裙或大喇叭裤。不幸,我不但只喜欢穿两件头的套装,而且只有灰、白、黑、米黄、蓝,这几种平淡的颜色。现在如此,年轻时亦然。
  家常小事,两人更是意见分歧。譬如种树,我喜欢那株大构树,而他就最恨那株大构树。我种了一颗榕树,他就最讨厌那棵榕树。当然,平心而论,他确是有理。因为大构树又招苍蝇,又落叶。榕树又难看,又爱生虫。不过,对待其他的花木,我们两个也从来不曾获致协议。譬如说那排七里香,我要把它们剪矮,他却把它们修长。那些杜鹃,我要它们随便生长,他却一有空就把它们剪掉一堆枝叶。我剪白兰树时,他会大力阻拦;可是一眼不见,他却把它剪了。真让人没话说!
  诸如此类,可说是不胜枚举。常见报上有人登离婚启事说:“我俩因意见不合,协议离婚”。如像我俩这样的意见不合,大概不知要离多少次了。
  我们的性情不相投也反应在感情的表达上。我和一般女性一样,喜欢一点抽象的关怀,但他偏偏没有一次记得我的生日。
  年轻时,我也确曾为此而气恼过。直到后来,忽然有一天,我从旧皮包里翻出一副纹石耳环,这副耳环是他某次去外岛,特别为我选购的,偏偏我一生不喜欢装饰品,戴了一次,就把它们随手塞在皮包里,再也未去动用。那天,当我重把它们翻出来时,却忽然想起我当时接过这副耳环时,对他说了一句笑话。我说:
  “人类真奇怪!纹石、钻石、玛瑙珊瑚,都拿来做装饰品。我看,假如马路上的石子像纹石那么少见,也一定有人把它拿来镶成耳环,挂在耳朵上,以为美!”当时我未注意他的反应。现在总归年纪大了,人世深了,才忽然明白自己当时真不替他想。像我这样不近人情,人家都没有说过一句不满意的话,我还有什么理由怪人家不记着我的生日哩?
  自此心平气和,不再抱怨自己被亏待。
  事实上,在许多不合的意见中,我们俩人倒也有相同之处。这相同之处便是——只知做事,不懂赚钱。可能是因为我们脑中都没有什么数学观念的缘故。记得有一次,我忽然想买一个海绵床垫。在看电影的途中,经过一家店铺,进去问了一下价钱,说是每立方公寸6毛钱。我们到了电影院,就开始计算一张床垫有多少立方公寸,要多少钱。算来算去算不清,后来索性连一立方公尺等于多少立方公寸也不知道了。两个人索性连电影也看不下去,后来干脆买了一个弹簧的,整张算钱,免得我们伤脑筋。
  也就因为我们一向对数目字缺少兴趣,所以什么金钞股票债券之类,在我们心中就永远是一些抽象而遥远的东西,至于利息,更是只有读中小学算算术时的一个名词。现在好容易不用再算算术,乐得对它敬而远之。
  也许这是因为我们两人在这一点上,有个相同的生活背景,我们都是从小在学校住读,长大就自己在外靠薪水维生。对钱的观念,就一直是“花到下月再有钱来的时候为止”。既不虞匮乏,也就不想经营。有了就花,没了就再去赚。简单明了。也就因为天性中没有一个“贪”字,所以尽管他这20年来,曾担任过几次非常有机会发财的职位,但都因为他只知做事而不懂贪钱,所以至今两袖清风。
  说起来,别人会笑我们傻,但认真想想,这“傻”却也是上天赋予我们的生存本领之一。因为事实上,那些发财致富的机会也正是身败名裂的陷阱。只是如果我们生性爱财,就会不自制地去冒那跌入陷阱的危险而已。我们事实上是在工作换过之后,过了好久,才事后有先见之明地想到——啊!那时怎么没想到可以赚钱?但“那时没想到”并不证明下次会想到。因为当下次机会来临时,我们仍然是只顾做事两个懂赚钱。
  我想,夫妇之间,只这一点性情相投也就行厂.要说希望如爱情小说里那样,两人处处情投意合,我看也不见得不妙。我不敢想象。假如他也像我一样的只喜欢文艺和哲学,而不过问政治与世局,那我们这个家还有没有现在这样稳定?如柴他也和我一样,天天只喜欢和一二加友品茗清谈,却不愿参加任何社交活动,那够多么无趣!而且如果他做事买物也像我一般的粗心大意,对人生的观念也像我一般的淡泊保守,成天也像我一般的轻松平易、豪不严肃,恐怕我们的家庭反而无法维持平衡。
  同样的道理,如果我也像他一样的凡事走直线,宁折不弯,恐怕也会有许多不良的后果。
  记得有一次,我们给孩子买了一张双层床。交了订金,叫店中派人送来,待送到之后,才发现床大门小,无法进入。他当时就毫不迟疑地找出工具,叫送货工人拆卸窗户上的木条,打算从窗子将床搬入。而我一想,窗上的木条不但拆卸费时,而且拆过之后,冉钉上去的话,一定钉不妥当。那面窗子正面对大门,是我家主要观瞻所系。拆坏了,实在可惜。于是,我决定把床叫送货工人原个搬回去,退掉算了。退货原因既非我们出尔反尔,店家倒也觉得情有可原,把定洋也退给了我们。事后他说:“我怎么就想不到要把它退掉呢?”
  小事如此,大事他也更是坚定不移,言出必行,只要事情决定,即使排除万难,也要贯彻始终。这种“拆了瓦房逮臭虫”的事只其一例而已。
  我想,如果我们的家是一只船,那么我和他就是两个掌舵。当我因太平易轻松而惹上麻烦时,可以由他的严肃谨慎去矫正。当他因太过认真与理智而把事情闹僵,无法善后时,则由我的轻松平易去转圜。对孩子,我们名副其实的是父严母慈,对生活,我们则各凭自己的天赋去赚得维生之资。当我们需做重大决定时,责任归他。因为他谨慎仔细而坚定,可以万无一失。而平常零星小事,只要能够通过即可,小有流失亦无伤大雅,反可多维系一些人和,乃可归入我的权责范围。
  我生平自问颇善观察事物,分析得失,但至真正决定实行时,总有待他放上一颗砝码,来稳定我那尚在摇晃之中的天秤。如找房户搬家,孩子选学校之类的大事,资料虽然都是由我搜集,个中利害也都是由我分析,但到了最后付诸实施的时候,却总是轮到他来逼迫我去实行。所以在家庭决策方面,我虽是一个性能颇佳的罗盘,但我很少独断独行,因为他才是轮机长。
  所以,依我看来,性情不投,意见不合,固然是离婚的主要原因,但也未必一定非离婚不可吧?你说呢?

 

 

 

早起看人间 

 

    如果你觉得现代生活太浮华,商业社会的人太不诚实,都市生活太烦嚣,空气太污浊,生活太需要钱了,我劝你看看7点钟以前的台北市。最好是从5点多钟就开始看。
  早起的人们真多,他们都是起来做运动的。有人穿着简便的运动装,有人穿着普通的家常服,有快步走的,有漫步跑的,有跳上风舞的,有打太极拳的,也有打羽毛球和做柔软体操的。男人们轻轻便便,女人们不施脂粉,大家都一律是本来面目,没有考究的发型、名牌的化妆品、来路货的时装和昂贵的珠宝;没有人希望自己在穿戴打扮上与众不同,人间忽然显出了可喜的朴实与诚恳。亿万富翁和薪水阶级一样的是一袭便装,不带任何“零件”,大家同样地勇于生活,健康进取。说明了大家对人生目标的正确——不再觉得金钱、外表与物质享用是最重要的了。健康和脚踏实地的生活才最重要。  这一个转变,是社会最可喜的进步。“过去有段时间,柔靡的风气,奢侈的习惯,吃喝享乐的时尚,向拥有多少种名贵香水、多少件巴黎时装的女歌星看齐的心态,正在逐步地消失。大家忽然明白,钱的用途和身价是有限度的了。
  有多少钱才算多呢?
  拥有亿万财产的人,真的“拥有”了“几亿”吗?还是为实际了几亿的债务而寝食不安呢?
  钱的追求带给人类的是收获的快乐,还是患得患失而导致的高血压与脑中风呢?
  当你不健康的时候,钱有什么用呢?
  当一个社会没有更进一步的理想,而只有许多钱的时候,又如何避免仅止于是个“暴发户”呢?
  金钱与物欲是个无底洞,越追越无止境,终于掉入深渊,唯有知道在金钱之外,建立清朗单纯而健康的生活,才能享受到金钱之福,而不致使自己变成金钱之奴。
  早上7点以前的台北市,是个朴实无华的地方。宽阔的林荫道,都是朴实无华的人。大家以真面目相见,不会觉得某人比某人“高级。”
  这一番人生态度的改变,是整个社会的福音。把阴柔换上了阳刚,国民有了齐步堂堂的朝气,恢复了中华民族数千年来传统的美德,——崇实务本,不尚浮华。
  传统的中国人是看不起浮华的,他们宁做“老旧家”,不做“暴发户”,传统的中国有钱人,越是有钱,越是朴素,这样才会受人尊重。
  “乍穿花鞋高抬脚”,是当年的一句俏皮话,形容暴发户的浅薄相。“炫耀”正是由于见识浅薄所致。当一个人久已“穿惯了花鞋”,自然就不再觉得有双花鞋是什么了不起的事,而不屑去炫耀了。
  有了财富之后,第二步是培养深度。
  有了深度的人们,自然就会朴实。
  朴实对富有的人们来说,是教育程度所造成。
  相形之下,你自然明白,为什么身上挂的珠宝越多的人,程度越浅。
  相形之下,你也自然明白,为什么总是那些程度浅的人会无缘无故地去美容和整形。

 

 

 

人世与幽隐

    你说你很矛盾,一方面想要隐居,一方面又希望自己成为一个光耀的名人,受人注目。你说:“想隐居是因为世界太浮华,想受人注目大概是因为自己有这份才情吧?”
  其实,你一点也不例外。林语堂博士就曾有名句,嘲笑自己“蜘踌闹市说隐居”。
  我也正如林博士所说,一年到头向往山林幽隐,却极少时间真的去看看山林,别说在山林去居住了。
  原因是什么呢?为什么人们经常是一面喜欢幽隐,一面卷入繁华呢?
  我想,这就正是人的天性了!
  我们的天性有此两面。一面想要表达自己并得到别人的认可,一面想要摆脱这种无形的催迫,而希望遗世独立以求得心灵的自由。
  事实上,我们无论有多高的才华与才干,如果这世界只剩了自己,也就证明不了自己的价值,我们必须在人群之中,通过别人的评价,得到别人的接纳,才会显出个人的
价值。而这对个人价值的肯定,是每个人先天的需求。如果说,人生有什么意义,那么,这一肯定,就是使人觉得有意义的力量之一。否则,穿衣吃饭,以终无年,岂不枉来一世。
  我想,造物者一定在当初创造的时候,给了人类一种任务。它让我们彼此帮忙,各自贡献所长,使大家能互相弥补,彼此照顾。卖菜的、送货的、收垃圾的,弥补艺术家的虚无缥缈;艺术家弥补人们在现实生活中,对精神自由的渴求。商人帮忙艺术家去推销他们的作品,使它能够普及;艺术家给商人心灵上的提升,也给商人带来金钱财富。
世上有喜欢烹调的人,有喜欢种菜的人,有喜欢操纵机器的人,有喜欢发明的人……各式各样的人们,组成了社会,生活才可以顺畅安逸,不致发生问题。
  前几年,我去欧洲旅行,一进伦敦市区,未见想象中英伦街道之美,反而触目皆是堆积如山的垃圾袋,排在家家户户的门前,原来那一阵,倒垃圾的工人闹罢工,硬是不把垃圾车出动。高贵的英伦仕女们变成最束手无策的一群。因此,格外使人想到,在这社会上,没有准比谁更高一级,而只有谁能付出自己所会做的一份去使别人得到什么好处。能有这一份付出,而得到别人欢迎的人,就是受到接纳,肯定了他生存的价值的人。
  我们“蜘踌闹市”的原因,就是在寻求这份肯定。因此所谓的人世,它基本的动机,其实是在要求“付出”。当他有收获的时候,所得到的无论是钱或是名,都是一种被肯定的象征。这就会使我们觉得快乐,觉得不白活,也觉得安全。
  所以,入世并不是虚莱,也并不违背我们所向往的超然于世俗之外的那另一种完成。
  幽隐是另一种找到自己,面对自己的方式,单是在人群中得到肯定,往往并不能使我们觉得满足。我们还时常需要有机会面对自己,认识自己,并且有机会冷眼旁观,独立思考。事实也是如此,在人群中,我们往往不太有机会静下来思想;也不太有机会使自己继续的充实,未免有点担心自己会失去了独特的价值,因而也失去了被人接纳与认可的条件。因此,认真说来,要求幽隐的基本动机也是在于对自己个人价值的要求肯定,要求稳固,为免在人群中失去了有所贡献的能力,才希望“退而结网”。
  这两者,在基本出发点上并不矛盾,是不是?
  既然幽隐的内在动机并不完全是逃避,而很可能是“以退为进”的另一种求取被别人肯定,也被自己肯定的方式,那就不是消极,而是积极的了。
  竹林七贤至今传名,他们也是在用隐遁的方式来求取至少自己对自己的肯定。而他们的特立独行,也使世人用另一种心情接纳。因为他们代表了人们时或也会有的一种对遗世独立的神往。
  事实上,“遗世独立”也只要神往一下,就足能产生“清燥热,止烦渴”之效了。谁能真的在“遗世独立”呢?
  我曾写过一篇文章叫“寄给梦想”的,内容就是写我自己想去七星山外买地造屋去幽隐,但最后却醒悟,自己根本不可能到那儿去住。大概这一境界也只是“虽不能至,心向往之”而已吧?
  能满足这份遁世之念的,大概还是旅行。我常觉得旅行就是在摆脱口常琐务的牵绊,就是最好的方法在找到自己,面对自己,而用“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的心情,来回顾自己奔波其中的这世界。旅行是不消极的,但它有“逃离”的作用。这旅行,最好是一个人走,当实在不能一个人走的时候,也至少是参加一个谈得来的团体,让大家一致同心的“逃离”现实一段时间。这是很好的一种治疗;也是很有效的一种“充实”。能有机会重新整理自己,辨认方向,了解人间世界。然后,你将发现,它会使你非常想要回到原先你所厌倦的那个日常的、繁嚣的、机械的、平淡的或浮华的世界,去为别人做事,也接受无数的别人,直接间接,为你所做的服务。

 

 

人生逆境

    每个人都可能有环境不好,遭遇坎坷,工作辛苦的时候。说得严重一点,几乎可以说,在我们每个人降生到这个世界以前,就被注定了要背负起经历各种困难折磨的命运。
  但这并不是说,因此就该认定人间没有乐趣,或生命没有价值。我们虽然被注定了要靠劳力、靠工作来维持自己的生活,虽然被注定了有七情六欲来品尝人间各种各样的离合悲欢;但在另一方面,我们却有机会欣赏这有鸟语花香的世界,我们还有智慧可以体味人间苦乐的真谛,我们也还有心情来领略人间的爱心、善良和同情是何等的珍贵。
总而言之,和我们所付出的代价比起来,我们的收获是值得的。
  我常把人生比做一次旅行,辛劳和苦难算做是我们所不能不花的旅费。而在这一趟旅程中,我们可以得到各种各样五色缤纷的经验。当我们痛苦的时候,可以当做那是我们在旅途中的涉水跋山、走狭路、过险桥。而当我们快乐的时候,那是我们到达了风光明媚的处所,卸下了行装,洗去了风尘,在欣赏留连。也正如旅行一样,不在某一处风景区永远停留,而只能在驻足一阵之后,就又该背起行囊去寻觅另一处佳境。
  因此,人间的苦苦乐乐,我们都该把它看做理所当然。做生意顺利的时候,财源滚滚而来,取之不尽,用之不竭,那是顺境。一旦遇上风险,逆境来临,就又要过一过节衣缩食的苦日子,不够坚强的人当逆境来临时,就难免会匆匆结束这次旅行,提早承认自己的失败;而假如我们够坚强,就该明白,我们就是为经历这些风险而来。
  做为一个像样的旅行家需要勇气,也唯有有勇气承担旅途风险的人才可以到达人生的胜境,才可以领略到一般人所领略不到的“化险为夷”,“夜尽天明”,“腊尽春回”等等的乐趣。因此,逢到逆境时,我们要忍一忍、熬一熬、再多拿出一分勇气和信心;不要只看旅途的艰苦,而要把希望的灯光点亮,去照见那你所想要去的地方。
  我们每一个人都有受到环境压力的时候;但在这时候,你与其悲伤流泪,就不如将就自己既有的条件去慢慢耕耘,等一旦机会来临,自己也有了足够的条件去应付了,境遇就好转了。许多事实使我相信,一个人的生活需要可以缩小到最小限度,而一样保持乐天达观的心倩。只要你自己不让自己消沉灰颓,环境是不能把你怎样的。
  懂得旅行乐趣的人,往往对平坦好走、容易达到的地方没有兴趣,而偏偏喜欢去找那些险峻的山,未开发的林,或没有人烟的岛。他们认为旅行的乐趣在于克服那些途中的困难,在于到达别人所不易到达的地方,在于发现新的佳境。
  懂得人生的人也是一样,他们往往不喜欢平稳凡庸的生活,而有胆量去尝试一些困难的、冒险的、但却有内容、有意义的生活。因为他们知道,当困难克服了,险境过去了,他们才会尝到一些人生的真味,他们才会真正懂得人生的苦是怎样的苦法,乐又是怎样的乐法,贫穷的滋味怎样,失恋的滋味如何,而他们最大的收获却往往是成功的快乐。
  俗话说:“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所谓“人上人”并不是一般功利的想法;而是说,他可以在生活上比一般人较为豁达开通,眼光远大,做起事来可以得心应手。
如果我们从小就安安稳稳无风无浪的像花朵一样生活在暖房里,我们所见的天日就只有那一点点,所能适应的温度也就只有那一点点,那还有什么意思呢?

 

保存自己的特色

    台北曾经上演过的一部电影“樱花恋”,里面的女主角是位日本姑娘,因为想要去动手术做双眼皮,使她的美国丈夫大生其气。
  日本姑娘想做双眼皮的目的是要使自己变得像美国人,她以为那样“会使丈夫觉得她更可爱”。但事实上那位美国丈夫所爱的却正是她原来的东方面貌;换句话说,她丈夫就因为她长了单眼皮、矮身材、直头发才爱她。
  这段剧情当然不仅是戏剧中的夸大渲染,因为在事实上,我们差本多每人都有过这种感想:往往美国朋友在台湾所挑选的中国太太,并不是我们中国人心目中认为漂亮的。相反的,他们挑的却正是我们认为不漂亮的。他们常常喜欢找一些身材特别娇小玲珑,头发完全是中国原始的样式,没有花花卷卷,鼻子不高,单眼皮,而举动也保有中国固有的文静的小姐。因此,常有人觉得美国人的眼光奇怪。
  其实,他们的眼光是正常的。他们如果爱那种西洋化了的东方人,那就干脆去娶一个他们本国的小姐,不是更标准吗?他们爱东方人,就是因为东方小姐们是东方小姐,具有一切东方小姐的特色和东方的美点。而我们中国人却正和他们站在相反的观点。我们有时欣赏西方人的风仪,对自己本来的面貌反而觉得平庸无奇,所以,急希望把自己弄得西洋化一点。
  当然,按一般“美”的标准来说,最好的是西方人具有东方的美点,或东方人具有西方的美点。所以有许多欧亚混血的孩子,都是很漂亮的。
  可是爱情却不一定是如此,一个人对一个人发生爱情,往往不是爱对方够上什么标准,而只是爱上他的特色。否则大家都向着少数的几个标准美人进攻,其他那些不够“标准”的,岂不找不到对象了吗?
  既然不可能每一个人都合乎“美”的世界标准,那末与其勉为其难的用不自然的方法改造自己,就不如好好地保存自己的特色。
  一个人生来的特点可能就是她的美点,我们不必希望自己像某一个有名的美人,我们应该希望自己只最像自己。
  谈起一个人有一个人的特色,就不免想到那些电影明星。有一阵子,我们在报纸杂志上,看见许多明星的照片,都有点像李丽华,又有一阵看见许多明星的照片都有点像张仲文。这些人不懂得发挥自己的特色,而只知“东施效颦”,就难怪他们只能做默默无闻的三四流角色了。
  记得以前有位美国太太,在上海某照相馆照了一张照片,拿回来一看,照像师把她下颏上的一块凹下去的印子给修掉了。也许因为这位太太是学艺术的,当时她很不高兴,问照像师为什么给她修掉。照像师当然解释说因为这样比较好看,她说:“不管好看不好看,那是我脸上有的东西,你就不该把它修掉。”
  当然学艺术的人不免有点怪癖,不过,这也说明了,艺术上所说的“真”,究竟是美的条件之一。如果把自己弄得不像自己,失去了应有的真,那就无从谈到“美”了。
  假如你爱你自己,而且也希望别人所爱的是你的本色,那么,你就不必去模仿别人,而要发挥你的本色,使它显出光彩来。

 

 

何处不相逢

 

    有一句俗话说,人生何处不相逢。有时我们觉得这个世界很大,人与人间的聚合须靠着难得的运气或机缘。没有缘的,一生一世也未必见得到一次面。可是,也有时候,我们会觉得这个世界很小。碰来碰去都是熟人。本来彼此不认识的,谈了一阵之后,还可能会发现。
  ——啊!原来你和某某人认识啊!或者还会发现,彼此竟然是亲戚。于是,大家会又感叹又欣慰地说:这个世界太小了!
  不管这世界是大还是小,人与人的遇合总是很难预料的。也许有那朝思暮想希望见见面的人,偏偏总是阴错阳差碰不到一起。也许有那唯恐碰在一块的人,偏偏冤家路窄越躲越会碰上。
  曾经有一位先生,去投考某大公司。他抱着很大的希望和信心去参加了考试,一切都很顺利。本来录取的希望很大,可是,没想到负责命题和阅卷评分的人是他以前所得罪过的一位先生。于是,这条路就走不通了。
  当初,他得罪这位先生的时候,两个人原来是同事。不久之后,两人都另外找到工作,辞职离去。那时,本来想,从今以后,大家分道扬镶,谁也不会再碍谁的事了。没想到,几年之后,会在这种微妙的机会下碰在一起。只因为当初一时地闹意气,而影响到日后自己的前途,真是有苦说不出。
  人生何处不相逢!不要以为世界大,道路多,得罪了的人,可以永远不再见面。常常我们会发现,人们总是在那几条路上挤来挤去,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又会碰到一起。想到这里,我们也许会了悟,忍一时的气,让人一步,并不算是吃亏了吧?

 

 

 

 

 

 离婚——感情的处决  

    在报上看到秦汉与邵乔茵终于离婚了。
  我不是个影迷,秦汉的电影我一次也没看过,但这并不妨碍我对他们这场婚姻悲剧的关切。因为他们正是现代社会形态下,婚姻触礁的一个典型。
  他们离婚的消息正式公开的那天,我看了两家报纸的报导。这两家报导恰好有一家是完全站在秦汉这方面,另一家完全站在邵乔茵那方面的。
  看站在秦汉这方面的报导,你会觉得邵乔茵过分能干跋扈,而且着眼点全在钱财,使秦汉不能忍受。站在邵乔茵那方面的报导却又使你觉得,既然最后房子也归了秦汉,儿子也归了秦汉,又未曾见到有关什么赡养费的约定,似乎邵乔茵做了很大的牺牲,何况他们当初酝酿分手的导火线还有一个第三者在内。
  我相信,对这样一对知名度很高的夫妇的离异,社会上一定充满着见仁见智的看法,大家站在自己同情的一方衡量这件事的是非曲直。但可悲的是,婚姻上的问题,几乎全不是“是非曲直”所可以衡量。它所赖以维系的只是那点极抽象,却又极重要的“感情”。
  夫妇二人没有先天的血缘亲情,全属后天的“两情相悦”。所以你不能希望婚姻关系的任何一方保证当初的海誓山盟永远不变。
  先天的感情可以不变,因为它与生俱来,后天的感情没有任何条例可以约束,使它不变。这也就是说,当双方中任何一方“变了”,那就是“变了”。责备、恳求、限制……最多都只能收效一时和表面,而很难彻底改善。
  这是婚姻悲剧之所以令人悲哀。
  常见一些已经离心离德的夫妻在彼此争吵的时候,会高声责问对方“你当初如何如何,现在怎能翻脸无情……”这话用来发泄一时忿怒则可,对于事实,则并无补益。而且在面红耳赤大吵特吵之后,伤感情的心底话一经出笼,再想收回,万分困难,只有增加了双方的恶感,而不能因为你这一争吵就唤回了对方的“良心”。
  世上最悲哀也最愚策的事,是向一个已经收回了感情的对象去“索要感情”。一切都可以要,唯独感情,它不是说给就可以给。偏偏感情破裂的夫妻们总要有很长的一段
时间,扮演这种愚不可及的角色,以为凭“道理”、凭“恳求”或“威胁”可以要来感情。
  我提秦汉与邵乔茵这对银坛夫妇为例,是因为他们的离婚是现代社会典型的离婚,夫妇双方各执一词的“词”,也是现代面临离婚的夫妇们典型的“词”。丈夫太风流,
妻子太能干,是表面上的原因。其实两者是长时间的互为因果。孰后孰先,可能很难判断,也不必去判断。妻子太能干,容易导致丈夫向外“发展”,去寻求安慰与对自己的肯定。丈夫有向外发展的可能性的时候,也会加强妻子倾向事业,在事业上去寻求自我肯定与安全感。(否则,丈夫变心的话,自己如何为生呢?)
  现代妇女时常缺少这样一份安全感。因为女性们先天“自相残杀”的特性,使大多数的家庭妇女处于一种“随时自危”的境地。于是,稍微有点办法的,最低限度也给自己弄个“生活圈子”和使自己略感放心的“收入”。婚姻专家们不是也常劝那些缺少安全感的家庭妇女们“出来参加一点活动”和“给自己建立一点谋生能力”吗?其实,等
这些妇女有了家庭之外的生活天地和自己的收入之后,副作用也就快要发生了——先生该产生“自卑感”啦!该觉得“家中清锅冷灶,没有温暖”啦!本来有外遇还只能怪自己见异思迁,现在,可是有理由了——是你不顾家,处处表现比我强,逼我如此的呀!
  做女人也真难!做现代女人更难。
  古代女人没有选择,只能三从四德地听天由命,随丈夫纳三妻四妾,还可传名千古落个“贤妇”之名,也令人羡慕做丈夫的名士风流。但也就闲为她“没有选择”,所以不必三心二意,这“太太”是当定了,古时叫“元配夫人”,多少比那些后来的还算是“居上”一点。她所生的孩子也享有光明正大的嫡子的权利,和庶出者不必相提并论。
名分上落得个“正室”之名,也就罢了。现在不行,因为法律不准重婚,却准许离异,所以一旦丈夫发生“二心”,最佳的成全自己和新欢之法,就是逼你“离婚”。而妻子这方面也正因为有离婚的最后一条路,在“被精神虐待得忍无可忍”的时候,也就不知不觉地加强了这样的选择。
  既然夫妻感情不是先天的,那么就“合则留,不合则去”吧!
  家庭于是变成非常脆弱。
  随着家庭的脆弱而脆弱的是对爱情二字的信心。
  什么是“海誓山盟”。永恒不变的“爱情”呢?
  每一对夫妻都曾海誓山盟过,但这并不能保证他们日后不会劳燕分飞。
  爱清脆弱不要紧,承认这个事实也就罢了。要紧的是从开始酝酿要分手到真正分手这一个过程。局外人可以像看电影或看花边新闻一样地“欣赏”当事者悲欢离合的悬疑与曲折。当事者却是必须“一寸伤心一寸血”(套句电影片名的格律)的从争吵到伤心,从伤心到争吵;从决绝到妥协,从妥协到决绝的折腾无数遍,直到“伤心泪尽”,彻底把多年来的恩恩怨怨都窒息掉,使它们死灭无遗,这才完成了属于感情的“杀害”。这杀害不同于杀人逞凶,它是一种凌迟处死的残忍,比陌路人更不容情。这过程才是真正可怕的,局外人不可全无同情心地只看热闹。当他们双方把心中残余的最后一点点感情也“处死”了以后,新闻的读者们才可以看到“大结局”。谁还忍心去评判他们谁是谁
非?
  离婚者双方所经的过程大抵如下:
  一、开始是向对方要感情——你为什么变了?为什么当初那么爱我?为什么不念多年夫妇之情?……
  二、当明白感情已经要不到的时候,就开始要“公道”——
  我为你做了多少牺牲与奉献,我挣了多少钱养家,我付出了多少青春年华给孩子,我牺牲了多少可能有的成就……
  三、当发现“公道”也不能挽救婚姻的时候,最后只得要“权益”——这是最不得已的时候,也是最不获大家谅解,对方更不谅解的时候,房子归谁,存款多少,孩子谁要,明争暗抢一番,以便分道扬镳罢了。
  以这第三阶段来批评两方中任何一方“贪婪”、“只认金钱,本认感情”,都只是皮相之谈,是不曾彻底了解这虽非先天、却极密切的夫妻之情如何才能了断的真实过程所致。
  对无论谁是谁非的离婚夫妻,我都觉得非常、非常地悲悯。而曾经同甘共苦的夫妻,彼此之间互相仇恨与折磨,有时反不如萍水相逢的陌生人之间可以发挥几分人性与同情。人生不过数十寒暑,为什么和这最亲近的人互相折磨仇恨起来,却是这样地残忍与冷酷啊!

 

 

 成功三部曲

 

 唯有埋头,乃能出头


   许多有抱负的人都忽略了积少才可以成多的道理,一心只想一鸣惊人,而不去做埋头耕耘的工作。等到忽然有一天,他看见比他开始晚的,比他天资差的,都已经有了可观的收获,他才惊觉到自己这片园地上还是一无所有。这他才明白,不是上天没有给他理想或志愿,而是他一心只等待丰收,可是忘了播种。
  我有一位朋友,时常在闲暇时来找我谈天。他学的是法律,却热衷戏剧,常想有机会跃登银幕,成为大明星。可是,我却从没有看见他去尝试那可以进入影剧界的机会。于是我问他:“为什么不去试试看呢?”
  他说:“我不愿去和那些初出茅庐的小孩子们竞争。我已经快三十岁了,即使考进去之后,也不过是做个小小的配角,有什么意思?我要等什么肘候有大公司找某一部影片的主角和我的性格戏路合适的,我一去,就会录用,那才可以一鸣惊人。”
  可是,像这样幸运的人能有几个?于是,他只好任岁月蹉跎,年华老大,而他的愿望仍止于是个愿望。只因他不肯从头做起,所以永远接触不到他理想的天堂。
  单是对自己那无法实现的愿望焦急慨叹是没有用的。要想达到目的,必需从头开始。所谓“登高必自卑,行远必自迩”;正如爬山,你只好低着头,认真耐性地去攀登。到你付出相当的辛劳努力之后,登高下望,你才可以看见你已经克服了多少困难,走过来多少险路。这样一次次的小成功,慢慢才会累积成大的更接近理想目标的成功。
  最终的目标绝不是转眼之间所可以幸致,在未付出辛劳艰苦和屈就的代价之前,空望着那遥远的目标着急是没有用的。而唯有从基本做起,按部就班地朝着目标进行才会慢慢地接近它、达到它。
  古人说:“唯有埋头,乃能出头。”种子如不经过在坚硬的泥土中挣扎奋斗的过程,它将止于是一粒干瘪的种子,而永远不能发芽滋长成一株大树。

把握时机


   居里夫人说:“弱者等待时机,强者创造时机。”这真是一句至理名言。《台北民族晚报》上,有一次记述林语堂博士当年的一段故事说:
  “有一天,一位先生宴请美国名作家赛珍珠女士,林语堂先生也在被请之列,于是他就请求主人把他的席次排在赛珍珠之旁。席间,赛珍珠知道座上多中国作家,就说:‘各位何不以新作供美国出版界印行?本人愿为介绍。’”
  “座上人当时都以为这是一种普通敷衍说词而已,未予注意;独林博上当场一口答应,归而以两日之力,搜集其发表于中国之英文小品成一巨册,而送之赛珍珠,请为斧正。赛因此对林博士印象至佳,其后乃以全力助其成功。
  “据说,当日座上客中尚有吴经熊、温源宁、全增嘏等先生,以英文造诣言,均不下于林博士,故在事后,如他们亦若林氏之认真,而亦能即日以作品送诸赛氏,则今日成功者未必为林氏也。”
  由这段故事看来,一个人能否成功,固然要靠天才,要靠努力,但善于创造时机,及时把握时机,不因循、不观望、不退缩、不犹豫,想到就做,有尝试的勇气,有实践的决心,多少因素加起来才可以造就一个人的成功。所以,尽管说,有人的成功在于一个很偶然的机会,但认真想来,这偶然机会的能被发现,被抓住,而且被充分利用,却又决不是偶然的。
  机会是在纷坛世事之中的许多复杂因子,在运行之间偶然凑成的一个有利于你的空隙。这个空隙稍纵即逝,所以,要把握时机确实需要眼明手快地去“捕捉”,而不能坐在那里等待或因循拖延。
  西谚说:“机会不会再度来叩你的门。”这并非说它架于大,而是它也被操纵推挤在万事万物之间,身不由己。
  因循等待是人们失败的最大原因,所以说:“弱者等待时机,强者创造时机”;所谓“创造时机”,不过是在万千因子运行之间,努力加上自己的这万千分之一的力量,希图把“机会”的运行造成有利于自己的一刹那而已。林语堂博士的故事,可以说是一个最好的证明。
  徘徊观望是我们成功的大敌。许多人都因为对已经来到面前的机会没有信心,而在一犹豫之间,把它轻轻放过了。机会难再,这话是对的,因为即使它肯再来,光临你的门前,但假如你仍没有改掉你那徘徊瞻顾的毛病的话,它还是照样要溜走的。

绕道而行


   我们常看见那迷路的蜻蜓在房间里拼命地飞向玻璃窗,打算到那海阔天空的地方去。它看准了透过玻璃窗照进来的那一片光明,百折不挠地飞过去,但每次都碰到玻璃上。必需在上面挣扎好久,才恢复神智,然后它在房间里绕上一圈,再鼓起勇气,仍然朝玻璃窗上飞去,当然,它还是“碰壁而回”。
  其实,旁边的门是开着的,只因那边看起来没有这边亮,它就不想去试试那个门。  追求光明是多数生物的天性。它们不管怎样遭受失败或挫折,总还是坚决地朝向光明的地方去奋斗,但是,当我们看见碰壁而回的蜻蜓的时候,却不禁想要告诉它:我们有时为了达到目的,是不能不换一个看来较为遥远,较为无望的方向的;否则,你就只好永远在尝试与失败之间兜圈子,直到你完全铩羽而回。
  百折不回的精神虽然可佩,但如果这里虽然望得见目标,而这前面却只是一片陡削的山壁,没有可以攀缘的路径时,我们也只好换一个方向,绕道而行。
  为了达到目标,暂时走一走与理想相背驰的路,有时正是智慧的表现。事实上,人生途中是没有几条便捷的直达路径可走的。
  我们时常必须把目标放在背后,而耐心地去做披荆斩棘、铺路修桥的工作,我们时常必需尝试很多条看来非常晦暗无望的道路之后,才发现距离目标近了一点。
  只要我们记住自己理想的方向,就算多兜几个圈子,也许不算错误。
  不要逞匹夫之勇,不要像那只固执的蜻蜓。请运用你的智慧和耐心吧!你可以暂时屈就你所不喜欢的职业,你可以暂时应付一下你所讨厌或轻视的人,你可以暂时走进一个黑暗的涵洞——只要你不忘记由它的另一端钻出来,只要你时刻知道这一切都仅仅是手段,而不是你的终极目的,你就用不着灰心和难过;也用不着关心周围的人怎样批评或嘲笑你。
  法国作家勒农说:“你不要焦急!我们所走的路是一条盘旋曲折的山路,要拐许多弯,兜许多圈子,时常我们觉得好似背向着目标,其实,我们总是越来越接近目标。”
  懂得兜圈子,绕道而行的人,往往是第一个登上山峰的人。

 

 

 

 痛苦的经验  

 

    一位朋友嘱我写一篇《痛苦的经验》,当下我是答应了。觉得自己此生别的经验虽然微不足道,“痛苦的经验”总该有些。而且一向总以为写痛苦似较写快乐容易下笔,总不至交不出卷来的。
  但是,当我静下来仔细想的时候,却吃惊地发现,在记忆中竟找不出什么值得一写的痛苦的经验。
  这个发现令我大感意外。
  要说我这一生,决算不上是一帆风顺。不愉快的童年,学业的挫折,母亲的亡故,穷困的日子,中断的恋爱,难以适应的婚姻,子女的麻烦,事业的波折,以至身体上的病痛等等。这些经验,在平常想来,觉得总也够得上“痛苦”二字。可是,当我提笔想写它们的时候,却发觉它们的分量都不够了!
  童年里,曾有过不少被亏待、被埋没、被委屈的印记。但是,年湮代远,时间的烟雾软化了它们,使它们仅仅以“故事”的姿态在记忆中偶然浮现。它们早已不痛苦了,连疤痕也几乎平复了!
  母亲亡故,该是一个痛苦的经验才对,但是,世界上又哪里有几个人有幸不去经验这项痛苦呢?生死也是自然的事,当时即使悲励,也止于是当时而已。
  那么,学业的挫折该是件痛苦的事了吧?何况我当时又是那样地抱着对前途的热忱!
  可是。我到现在也仍是不大明白,为什么我能那样轻松地对环境的变迁逆来顺受!不但逆来顺受,而且很乐观的顺受。我似乎真的有着如胡适先生所说的“不可救药的乐观”。在逆境中,我利用最贫乏的条件,给生活找到值得快乐的意义。我毫无理由地相信,总有一天会峰回路转。至于那一天究竟有多远,我从未去担心,也从未去焦急。我似乎是个最具耐心的等待者。我很能等待,也很能忍受等待过程中的种种烦心的干扰。而最奇怪的是,在当时,我似乎也并没有觉得那过程事实上是那样的令人烦心。我并没有接受什么提示,如“你要走完盘旋曲折的山路,才能达到目标”之类的话。这些话是我后来才领悟的。而当时,我只是自然而然地把目标放在心里,而我自己却在无望的现
实中很起劲地活着。
  好像那学业上的挫折并不如那终于能重去读书的记忆来得鲜明!
  至于说中断的恋爱之类呢?为恋爱而痛苦是很诗意的事。也许就因为这痛苦太诗意了,所以,我总是在那痛苦还不该消失的时候,就把它在眼泪里化成了诗歌(或其他可以写出来的东西)。我很少不把痛苦看做文章的。一切的痛苦,即使在我心中激荡最烈的时候,我也无法制止自己想要把这痛苦编一个故事的冲动。虽然,我并没有写出多少个故事,但那痛苦却就在我打算把它写成故事的那一刻,离开了现实,而终于淡去,离远了。
  或者,这就是“人生如戏”这四个字给我带来的好处。我太喜欢让自己置身事外,把自己的遭遇当做“戏”去欣赏了,所以,我和“痛苦”之间,就总隔着一层幕。当这幕开启时,我知道它是戏。这幕落下时,我就只剩下一阵怅惘的感觉。甚而有时候,我还觉得,像恋爱之类的戏,即使再痛苦,也掺杂着快乐和美丽。让我真正为恋爱去痛不欲生,我想,我是不会的。那么,当然也就无法把这方面的经验写成痛苦的经验了。
  那么,除此之外呢?
  像婚姻、子女,像事业、病痛之类,我敢说,我真的不是一帆风顺的。我和外子曾因两人个性都强,而彼此不肯投降过。要说那经验不痛苦,是没有人肯相信的。至于说事业,我曾两度放弃过我好容易理出头绪的“事业”。一次是由于战乱,一次是由于自己糊涂。以一个把事业当生命般热爱的人来说,那该也是够大的痛苦。此外,像继母的冷待,子女的问题,身体上的病痛之类,其值得刻骨铭心之处也并不少。可是,这些痛苦,都已经被“征服的快乐”所取代。如果这些痛苦不是那样的不易克服,我也许没有机会尝到这许多克服它们时的快乐。
  既然已经过去了,还有什么可说的呢?把已经在记忆中消失了的痛苦,再拉回来去刻画它,会使我觉得自己像是在说谎。
  我真的没有想到“痛苦”竟然是这样容易消失的东西!我痛苦过,而且非常认真。可是,现在,我忘记它们了,我想不到自己这样健忘。
  “忘记”似乎不是一件好事。不但不是好事,而且它意味着对自己经历的一种“忘恩负义”。但是,“忘记痛苦”却似乎是上帝给人们的一种恩赐。我相信,人们大概都是容易把快乐记住,而把痛苦忘记的。至少,我认为人们应该练习把快乐记住,把痛苦忘记才好。何况,如果我们终于克服了痛苦,而到了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新境界,那痛苦就未尝不是催逼激励我们的一些功臣。如果不是我们那样地希望战胜痛苦,我们身心中的许多潜力也许就始终没有机会被发掘了。我们也许就没有机会多到几处“柳暗花明”之后的“又一村”去倘佯游逛了!
  有人说,痛苦是深沉的,而快乐是浮浅的。
  我不知道我这一生是深沉的时候多呢,还是浮浅的时候多。但是,我真怕我之所以总喜欢记住快乐而忘掉痛苦,是由我的浮浅所致。
  就说现在,半小时以前。我还在为想不起“痛苦的经验”而痛苦,可是,到这篇短文完成的这一刻,我却觉得,被逼出这样一篇文不对题的东西来,也是一件值得快乐的事了。   

罗兰简介

      

       罗兰,原名靳佩芬,1919年出生于[u[/河县芦台镇,河北省立女子师范学院师范部毕业。1948年去[u[/959年至1991年,在台湾“警广”主持音乐及教育节目,长达32年。出版作品除《[u小语[/,还包括散文、小说、游记、诗歌、诗论等。2003年获[u华文作家协会[/身成就奖”。1988 年深圳海天出版社首次向中国内地读者推介台湾作家罗兰和她的作品,其后陆续出版了《罗兰小语》、《罗兰散文》以及部分书信体文集和论文集,获得极大反响,在中国内地迅即形成“罗兰热”。其中《罗兰小语》曾经是上世纪八九十年代青年热衷的“励志书”。《罗兰小语》、《罗兰信箱》等作品,是她在广播电台做主持人向广大青少年进行教诲、或交流心得体会谈心式的作品。由于它充满关爱,充满对人生哲理的思索和概括,因而不仅广受台湾青少年的喜爱,而且经过岁月沉淀之后,又在大陆青少年中掀起一股热潮。由于出生于中国传统的书香世家。她的作品深受中国传统文化的影响,蕴含着深厚的中国文化的底蕴,含蓄、隽永;洋溢着中国式的哲思,睿智、通达;体现着作家对现代社会的深层思考,深刻、清醒。

  罗兰一生崇尚淡泊,不追求功名利益。从她的《秋颂》一文中可以清楚的读出她对洒脱的秋的热爱,以及人生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