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的生活图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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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年9月9日 星期 放大 缩小 默认
文化的生活图解

李大伟


  文化是什么?

  某某人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众人夸奖:有文化!那是夸他有知识。聚餐会上,某某人当众挖鼻屎,暗地里讥之为“没文化”,那是说他没修养。某女士当众取镜补妆,心底里斥之为“没文化”,那是说她缺教养。

  文化像风,无处不在,随隙变形,文化像泥,遍地都是,随人赋形。文化的定义非常广泛庞杂,如同鲁迅说《红楼梦》:“经学家看见《易》,道学家看见淫,才子看见缠绵,革命家看见排满,流言家看见宫闱秘事。”  

  那么我眼里的文化是什么呢?羞耻感!一次驾车远行,同伴下车,在路旁荒野处撒尿,美国来的菲利浦·张就是尿不出,我夸他:你很有文化!他苦笑而不解,我说:我们以为周围没有人,就敢撒野,尿得出的,就是野得出的,你呢,“祭神如神在”,不敢随地大小便,“文胜于质”,质,就是本质,就是人性中最野蛮的本能,美国电影《本能》,就展现出人的野蛮一面,今天我们在此也表现出本能的一面,因为我们缺少羞耻感。而你,克制了人的本能,也就战胜了野蛮一面,这就是文化的胜利,“文质彬彬,然后君子”,你是君子,比我们更有羞耻感,所以尿不出。

  中国四大文学名著中,《水浒》最世俗,其中最没有文化的角色是李逵,开口闭口“鸟”,是他的口头语,是他的招牌语,成为他的性格语言。

  北方人说“甚么鸟东西?”,就是指没有用的东西。上海话中,说某某“有啥鸟用?”,就是没有用的人,简称“鸟人”。文人读“niao”,粗人读“diao”,一文读,一俗读,就有点像粗口了。“文革”后期,掀起了批林批孔批《水浒》,有一女积极分子,扎着羊角辫子,跳上主席台,《水浒》中李逵是最革命的,骂人也最“煞根”,那女积极分子一口一个李逵语录:“甚么鸟官,反了他”,一连串的“鸟”、“鸟”、“鸟”,为了表现自己的革命,声嘶力竭、高声朗读、摇头摆尾、信口雌黄,这就叫“无知者无畏”。

  小学里,老师就告诫我们:“中国字有多音字”,言者醇醇、听者貌貌,大了才知道,鸟有两个读音,读错了,就是笑话。

  现在骂人的话丰富了,鸟也用烦了,鸟枪换炮了,“鸟”也渐渐地被屏蔽掉了,淡忘久焉,结果现在居然有人用鸟作招牌的!在上海附近的一处旅游城市,在靠近回上海高速入口的街上,居然发现“鸟屋酒家”,读niao?读diao?倘若是鸟巢,读niao!倘若是后者,就不雅了。我知道了鸟字的不同读法,也算有文化了,结果,菲利浦·张是尿不出,我是读不出,不敢读,都是文化给害的。

  什么叫文化,首先要知耻,顾炎武说:无耻之徒无耻也。直译:不知道羞耻的,那才真正的无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