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最大娱乐场所就是寺庙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神马文学网 时间:2024/06/05 07:54:26

“夜半钟声”诸说品

 

    新近读到一篇熟人的文章:《佛教文化走进平民》,说到佛教文化学者吴之光老对张继《枫桥夜泊》作的评点,观点是全新的:古时候接待旅客的地方是驿站,但条件很差劲,那些外来官员、文人雅士,便去当地的名刹古寺下榻,于是寺院就成为他们的“四星级宾馆”。李白、白居易,包括后来苏东坡等名人,寺庙常常是他们所到之处休闲喝酒谈诗论画甚至寻欢作乐的场所。“月落乌啼霜满天,江枫渔火对愁眠。姑苏城外寒山寺,夜半钟声到客船。”吴老先生认为不合理。月既落,鸟已归巢,哪来乌啼?江枫,是两个地名;有渔火,说明半夜渔民掌灯捕鱼,怎么又‘对愁眠’?寺院原是晨钟暮鼓,半夜岂会敲钟?吴老说,《枫桥夜舶》第一句不是写景,因为月落没有鸟啼,岂会是霜满天,应是霜满地,张继写反,这是对世道的一种控诉,说明一切都颠倒了,这或许可以解释得通。第二句,不是说渔民之间相对发愁,而是渔民相对不远处的寺院心头抑郁,因为寺院正在欢娱,传来的其实不是钟声,是敲打乐器,张继也许误以为是钟声,或故意写成钟声;暗喻两种群体夜间面临着迥异的生活状态,形成鲜明的对比。

    吴老先生是我多年邻居且是好友。他作这种推测性解释,虽然不能作为定论,却触发了我作进一步思考:

    达官贵人、文人雅士常常客居寺庙寻求雅趣,应是事实。古代那些大文豪描写寺院的诗词,多数还是活泼喧闹热烈的场景,如李白的《登瓦官阁》中如此描写:“漫漫雨花落,嘈嘈天乐鸣,两廊振法鼓,四角吟风筝”,瓦官阁在东晋建于金陵的瓦官寺内,这似足以说明寺中可取乐。张继是个很小的官吏,上任路过姑苏,可能没有资格享受到这份奢侈逸乐,以百姓的视角,用十分晦涩的手法表达忧愤之情,这至少是可以作一种思考角度。

    对于“夜半钟声到客船”,历史上就有过三种观点:第一种是认为不可能,如欧阳修《六一诗话》曾云:“诗人贪求好句而理有不通,亦语病也……唐人有云‘姑苏城外寒山寺,夜半钟声到客船’,说者亦云句则佳矣,其如三更不是打钟时……”相同议论颇多。第二种认为确有夜半钟声,如宋代孙觌作《过枫桥寺》诗:“白首重来一梦中,青山不改旧时容。乌啼月落桥边寺,倚枕犹闻半夜钟。” 《庚溪诗话》辨曰:“然余昔官姑苏,每三鼓尽,四鼓初,即诸寺钟皆鸣……”于鹄诗云:“定知别后家中伴,遥听缑山半夜钟。”白乐天云:“新秋松影下,半夜钟声后”均证明张继所写是实。可见,不论是钟声还是“敲打乐器”声,寺院半夜总之是有声的。第三种认为,是否真有钟声不必较真,如《诗薮》云:“张继‘夜半钟声到客船’,谈者纷纷,皆为昔人愚弄。诗流借景立言,唯在声律之调,兴象之合,区区事实,彼岂暇计?……”

    吴老的意见看似是第一第三两种结合,其实他跳出了所有议论者艺术意境的赏析,超越就事论事的浅薄层次,是对形而上的思想文化深层本质作透视,旗帜鲜明地揭示达官贵人、文人雅士的奢靡,及一些寺院的世俗化腐朽化倾向。

    张继虽中进士但铨选落地,后虽有了官职位却很低,大历末年上任盐铁判官仅一年多即病逝于任上,其友人刘长卿作悼诗《哭张员外继》曰:“世难愁归路,家贫缓葬期”穷得连回乡盘缠及死后连丧葬的钱都沒有,可见其清廉,后来其妻亦殁于其地。因此他沒有进入寺院享受“四星级”下榻待遇和享受“夜半钟声”里的奢侈逸乐,只能就眠于客船,我赞同关于张继“有可能以百姓的视角,用十分晦涩的手法表达了一种忧愤之情”的分析。

    素称“佛门清净之地”。人们看待李白、白居易、苏轼这些历代文化名人总只觉得神圣,习惯于崇敬和褒扬,从另一面审视的意识淡薄。吴老先生评判《枫桥夜泊》的观点,触发人联想到一些寺院性质的异化,也对当今寺院现状及有关社会现象的审视提供了鲜明的参照系;将一些大文豪请下神坛圣,纳入文化批判的对象,更加客观全面地透视他文化人格的多个侧面,可探索其局限性与传统文化的关系。吴先生对于《枫桥夜泊》的解读,远远超过长期以来只从艺术手法艺术意境层面推崇的价值评估。 

    即使历代证实寺院半夜敲钟的文字不少,也不能排除吴之光先生所批判的倾向存在,无需再用史料佐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