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溅王宫

    1971.7.10.摩洛哥国王哈桑二世为庆祝自己42岁的生日，在斯基拉特宫举行盛大招待会。
    斯基拉特宫位于首都拉巴特南面30公里处，东临拉巴特----卡萨布兰卡公路，西濒大西洋。四周是高大的围墙，园内青草遍地、绿树成阴；几座白色的小楼点缀其间；空气清新，风光秀丽，交通便利。每年夏天，哈桑国王都要到这里避暑消夏，因此，这里又有“夏都”之称。
    王宫大门口站立着四名头戴红缨帽盔、身披铠甲、手持刀戟的古装卫士，门内是手持现代武器的王家卫队；一道、两道、三道....直到内宫都有王家卫队守卫，里里外外，一派王家威严。
    国王的生日不比寻常，宫内外警卫森严，连指挥交通的警察都换成了陆军士兵。宫外三四百米外的树丛被临时辟为停车场，文武大臣、皇亲国戚、各国使节一律在此下车，然后持请柬步行进宫。
    招待会在夏宫的草坪上举行。场地有足球场那么大，临时搭起的帐篷里，中间是一排摆满各种饮料、水果、酒类和各种美食的长卓。
    哈桑国王身着白色运动服、头戴太阳帽、脚踏拖鞋，举止优雅地向来宾们打着招呼。来宾们可以随意游泳、下棋、打牌、吃喝。中华人民共和国驻摩洛哥王国大使张伟烈和翻译聂兵杰应邀出席了招待会，
    夏宫的西围墙是由钢架和玻璃建成，明晃晃、亮堂堂，这既是一堵围墙，又是供国王和王室成员观赏大西洋海景的“观海墙”。当天这堵“观海墙”也对来宾开放，烟波浩淼，海天一色，使人心旷神怡。
    招待会上午十点开始，计划下午四点结束。参加招待会的各位来宾大约有800多人。
    中午1点45分，正在车里打瞌睡的我使馆司机乔正祥，突然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惊醒，一队全副武装的伞兵跑步进入树林，车外几百米的公路上全是军车，其中一队装甲车正急速向小树林驶来....
    伞兵们蛮横地命令司机们立即将汽车开走，行动稍有迟缓的，士兵立即用枪托猛砸汽车。片刻功夫，小树林就被装甲车占领....
    这时，招待会已进入高潮，头戴小白帽的阿拉伯厨师正在汗流浃背地烤全羊、烤全牛；身着白色长袍的茶师正在一米高的大茶壶前忙着烹制当地独特的薄荷花茶，来宾们或围着长卓兴致勃勃地用手撕扯着烤全羊，或坐在桌前津津有味地品尝法兰西名菜爆炒鹅肝；或欣赏着动听的阿拉伯音乐。哈桑国王和他的弟弟阿卜杜拉亲王来到各个帐篷和来宾见面，他们走到哪里，哪里就爆发出欢快的掌声和笑声.....
    啪！啪！啪！....一阵激烈的枪声，惊呆了全体宾客，随即，雨点般地子弹飞过人们的头顶，现场顿时一片混乱。
    几百人潮水般地涌向东大门，一阵接连不断地机枪声过后，几十个人倒在血泊中，人群又似海浪般地退回宫内。摩洛哥游览大臣、最高法院院长、首相办公室主任当场毙命，阿卜杜拉亲王、体育大臣等身负重伤；首相办公室主任赖加里几分钟前还和张大使在一起聊天，而现在.....比利时大使当场毙命，加纳等国大使身负重伤，罗马尼亚大使落荒而逃，直到深夜才回到大使馆。
    张大使曾是皖南新四军军部及华东野战军的老战士，戎马半生，听枪声就能大致判断出是对空射击还是对地射击，而且还能判断出兵力部署的大致情况。
    张大使和翻译聂兵杰在这万分紧急的情况下，没有惊慌，就地卧倒躲过了第一阵射击，随后，他们果断地向西边撤退。
    西边“观海墙”上的玻璃已被人砸破，客人们纷纷从缺口处冲出来，试图沿着海边逃走。    张大使、聂兵杰他们跑到海边，又顺着围墙往南跑，因为南边没有枪声，而且只要绕过南墙，就到了公路了。谁知没跑多远，就被政变军队拦住，人群只得又退回来。
    下午三点钟，政变部队占领了海滩。士兵们挥舞着枪，命令大家返回夏宫。慌乱中，大使和翻译被人群冲散，政变士兵随意乱开枪，聂兵杰壮着胆子对士兵说：“我是外交人员，我们大使不会将贵国话，请允许卧倒他的身边。”回答很干脆：“不行！趴下！”
    在枪声最激烈的时候，政变首领、王宫军事办公室主任迈德布赫中将亲率一支精锐伞兵部队冲到贵宾席，把哈桑国王和他的兄弟阿卜杜拉亲王从桌子下拽了出来。将国王、大臣、王室成员及家眷统统集中到大厅。迈德布赫郑重宣布：哈桑以被废黜。接着，迈德布赫开始点杀国王的宠臣和亲信：王家军队副参谋长恩西米、宪兵司令布阿什、伞兵司令罗巴里斯及王宫副官、王宫警卫队长等人，一个个被就地处决。、
    一个法国人被几个士兵推推搡搡地押出来，他是国王的私人医生。医生惊恐万状，不顾一切地跑过去抱住迈德布赫中将的腿大声求饶。一位伞兵中尉抬手就是一梭子，医生应声倒地。就在此时，一件令所有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迈德布赫中将恍了一下身子也慢慢地倒下。原来中尉立功心切，本想替上司解围，不料竟将迈德布赫中将一起打死。趴在地上的人鸦雀无声，连大气也不敢出。
    此前迈德布赫中将见国王和大臣已被一网打尽，大局已定，便命令伞兵学校校长阿巴布上校率领大部队去拉巴特占领国家电台、王家军司令部等要害部门。现在他自己被部下误枪打死，叛军顿时群龙无首，乱了阵脚。
    形势顿时发生了戏剧性的变化。哈桑国王一面向看押他的士兵呼吁停止暴力行动；一面暗中布置内政大臣乌夫基尔火速调兵救驾。
    下午五时，一队陆军士兵将国王带到院子里，哈桑国王面无惧色，镇定自若，先是大声呼吁停止开枪，和平解决问题，然后十分虔诚地高诵起《古兰经》来。在场的阿拉伯人都纷纷从地上爬起来，随着国王背诵《古兰经》。
    政变首领在起事前动员时欺骗士兵是搞军事演习，到了夏宫又以“国王遇难”为名，命令军队进攻。现在政变首领已死，众人皆以为是天惩恶人，士兵看到国王安然无恙，知道自己受骗，顿时齐声高呼“国王万岁！”，然后纷纷放下武器。
    聂兵杰趁机寻找到张大使，迅速出宫，司机乔正祥正在外面焦急的等待，三人相见，久久地拥抱在一起，喜极而泣。
    夏宫的气氛虽已缓和，但首都拉巴特的形势却依然紧张，叛军正在和忠于国王的军队在王宫、电台、王家军司令部激烈交火，公路上不知哪一方的军车不断驶过。乔师傅凭借高超的驾驶技术和熟悉的地形，七拐八拐终于回到了大使馆。
    事后据官方报道：招待会上当场有183人被打死，50人身负重伤。双方军队死伤人数还不包括在内。
----摘自《国际风云中的中国外交官》  世界知识出版社，（内部发行）1992.4.第一版，定价：4.70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