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远的诱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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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年09月14日 10:45:11  来源: 新华副刊



文/罗昭伦

眼下,人们的物质生活日渐丰富了,但精神生活却依旧贫乏。居于喧嚣、拥挤的城市,在经过奔波、劳碌之后,多数人的精神生活除去看看电视、上上网之外,就是歌厅、舞厅、迪吧,顶多星期天去逛趟公园就到头了。久而久之,思想贫乏,感情浮泛,感觉的迟缓钝化就是必然,由此导致的内心枯燥也是不言而喻的了。那么,我们本应该鲜活的生活究竟缺少了点什么呢?
经过苦苦思索之后,人们终于惊奇地发现:旅游,特别是与大自然相亲相近的旅游,是现代人生活中不可缺少的重要组成部分,由此带来的眼界与胸怀,唤醒了我们已经隐退了的激情与曾经有过的信心,为我们单调、呆滞的生活重新注入了生机活力。值得暗自庆幸的是,我们还有一块能写上“我”字的湛蓝天空,有一块能遣放性情的碧绿草地。并从心里告诉自己:今晚应该早睡,明天还应该早起,去看云,去踏青,去戏水。
旅游,特别是涉足远游,是人心灵的自我放逐,是对某种受压抑的人性的恢复和解放。旅游使我们暂时摆脱了日常人际关系的束缚,重新体验重归自我的自由和愉悦。旅途中,我们栉风沐雨,观山临水;倾听鸟鸣欢歌、松涛海浪,感受吹自山野田园的浩荡之风。在大自然面前,我们不需要隐匿什么,也不需要雕饰什么,一切都是那样自然、自如。不仅如此,旅游还最大限度地满足了我们追求新鲜的天性,使我们暂时告别原来的环境,在新的时空中重新确定自我、还原自我,并获得新的人生体验。
旅游,是一种不能拒绝的诱惑。

这几年,我游历了不少的名山大川。在黄山和泰山极顶看过日出,在诺日朗和黄果树观赏过瀑布,在西双版纳为独木成林的生命奇观而惊叹……
有时,我避开车马之喧嚣,独自一人在幽深的街巷里“放牧”心绪,假如发现一幢老旧的颓楼,或者一口被岁月勒出深深绳痕的古井,便禁不住一阵欣喜。这时候,在旅途中的我,寻觅到的是远离尘嚣的静谧。
很多年前的一个夏天到峨眉山旅游。在夜色里,我们沿着公路缓步前行。头顶是明晃晃的月亮,勾勒出树林斑驳的轮廓。路边的草丛里,萤火虫亮得耀眼。我俯身向下,只见一只长尾巴的小虫,扑地一弹,把我给吓了一跳。岩隙间流淌的溪水银白如练,哗然咋响。我掬起泉水,洗了洗脸和脚,水珠被风拂下,皮肤无比凝滑。深深吸一口清新的空气,舒展灵敏而活跃的思维,我真切地感受到了人与大自然的亲和。
出生于重庆黄角桠的台湾著名作家三毛,她的足迹遍及世界各地。她在一篇文章中说,她在苏州水乡的田埂上看到滴滴雨珠的油菜花,闪烁着金黄的光泽,眼角边便溢出泪珠来。据说,她在饭店里面对满桌的鲈脍、鳗鱼、田螺等从未见过的“山珍”,又禁不住站到凳子上,用照相机拍了又拍,全然顾不得优雅与斯文。她说,在台湾已很难见到如此旺盛的油菜花了,也很难品尝到如此珍贵的河鲜。还说,两脚沾着泥花在雨后的田埂上行走,这才有旅游感!
走出房间,走向自然的田地,平日里疏忽的草木,在眼前摇曳着生命的绿意,让你感到亲切。哪怕是一朵不知名的野花,也让你紧绷是神经得到松弛。你以局外人的闲适心态,观察着世俗百态。这里的一切都与你保持着一定的距离,让你有足够的时间思索和衡量自己。你没有理由自卑,也没有理由骄矜。天外还有天呢。聪明的人,常常会从浩瀚的大自然中悟及做人的真谛。
心理调节,也应是一种旅游感。 三
我喜欢登山,不管是在夏日还是严冬。喜欢沿着缠绕的小径,放松身心,舒开双腿,随意而走,悠然而行。登山时,摘一朵山花,或一支绿绿的茅杆,拎在指间,久久把玩。若五月,野樱桃红了,或十月,野毛栗熟了,喜欢伸手摘来一些,托于掌心,观其色泽,感其温馨。然后,一颗颗丢进嘴里,一边漫漫咀嚼品味,一边款款而上,直向山巅。
登山时,如果累了,喜欢停在某个路口,或某条泉边溪畔,解开衣扣,敞开胸襟,让带着松脂香的山风尽情地吹向心扉。惬意中,看满山风物,从从容容,郁郁葱葱,既相亲相近,互爱互融,又各展其貌,各舒其姿。山中的云,不知怎的,想来就来,想去就去,舒卷自如,飘然若仙;山中的雾,欲疑则疑,欲散则散,退让有序,怡然自得。而云缠雾绕的松枝古柏,则呈高风亮节般的端庄疑重,即使是一枝干,也不甘示弱平庸,或作龙之威仪,或状风之雄姿,透出一股股历经沧桑的沉思,给人一种自然自在的飘逸。
登山时,喜欢寻一处清瘦的岩面,或坐、或躺、或卧,屏息静气,倾心聆听,侧左,莺歌燕语于左;侧右,松涛流水回荡于右,嘈嘈然,铮铮然,如簧如萧,若琴若丝,参差有序,错落有致。似乎这无名野山的一草一木、一鸟一石,全部都受过古国文化的渲染与熏陶。沐日月之光辉,浴天地之灵气,作唐诗宋词的吟哦,拔长调小令的清音。置身其间,不知比泡在卡拉OK舞厅里,挤在夜总会的酒吧间,熙攘在喧嚣的闹市中,要清净几多,舒畅几许。
最妙的是,登山高处,长吁一口,久居闹市而积垢于胸的郁积樊篱便荡然无存,再张大嘴巴,舒展双臂,贪婪地呼吸着大自然的清灵之气。其间,居高临下,放眼四极,看风卷残云于天际,燕鹰遨游于太空苍穹,听云中鸟声,林中人语,跃跃然有一种腾达欲呼之情。我想,那古诗中的“登东皋以舒啸,临清河以赋诗”的丽句,也许就是在这样的心境中,自然蹦跳出来的吧!
至黄昏,怡然归家,喝杯茶,洗个澡,顿觉胸清意爽,脑醒目明。灯下读书看报,倍感精神充沛,毫无倦乏之意。待夜半上床,似觉仍在空灵山中,身也宁静,心也宁静,倒头便睡,合眼便眠,一夜好梦,一宿好觉,从不知失眠是何滋味。
乐哉,登山。

我真羡慕那些云游四方的旅人,留恋往返于天涯海角之间,享受那份恬静与超脱。于是,我从心底里对自己说:“我想去远行!”
运行的地方不在于繁华,但一定要有海,当海鸟叫醒周围的一切,我便迎着朝霞去观日出,用心体验海岸线的广阔,踩着脚丫漫步在沙滩上,用胸膛感受大海的浩瀚。面对奔腾不息的大海,还有什么忧郁不能消除的呢?
虽说远行的地方不在于遥远,却不能没有山。山的苍翠,山的伟岸,山的层层叠叠,带来一片生机。所有的绿都倔强地向光生长,所有的山峦都昂首屹立,我为大自然神奇的造化而感动。
暮秋时节,当我端坐在山顶,看云海奔腾,听古刹钟声,我的心为之悸动。能够产生如此超尘的心境,看人世间的沧海桑田,我忽然觉得世上没有什么苦难是不能承受的。
远行可以让人有时间细细地领悟哪些事情需要结束,哪些事情需要开始。远行之后会让人明白:生命原本如此绚丽。当我远行归来的时候,我将对人生充满信心,对生活更加充满激情和梦想。
匆匆地背起行囊,告诉妻子:“我要去远行!”
“别忘了给我带纪念品回来。”妻子对我说。
【作者简介】罗昭伦,笔名江水,重庆市作家协会会员、中国散文学会会员、中国散文家协会会员、西部散文学会会员、重庆市万盛区作家协会主席、重庆市万盛区文联副主席、《万盛文艺》杂志副主编。著有散文专著《万盛风光散记》、《与山水共舞》。有作品被选入《全国散文作家精品集》、中学语文课外阅读教材《新语文读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