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戈壁深处的呐喊》

这是大家熟悉的上海市大公律师事务所的李诚奇律师写的自传体式的回忆文章，这篇文章刊登在中国文化艺术出版社出版的《戈壁深处的呐喊》一书中。 转载这篇个文章，从中可以看出李律师的成长过程，也就不难理解他担任丁惠民律师过程中的所作所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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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09-02 17:00

苦难是资本，逆境是财富 Post By：2010-8-30 13:41:38 苦难是资本，逆境是财富 李诚奇 新疆兵团的生活——可以勾起一段终生难忘的回忆，也能使许许多多素昧平生的人顿时产生很多很多的共同语言，以至因为有过共同命运而萌生真诚的友情。 我们为这个岁月感叹过，因为在那里我们有过特殊的经历。也为这段岁月骄傲过，因为那里给我们注入了特殊的血液。我在新疆整整生活了三十年，我常爱说的一句话：“我喝塔里木河的水要比喝黄浦江的水多得多。”我恨过那块土地，因为它曾经给我们带来过无法形容的苦难。我更爱那块土地，因为我们在那里有过无私的奉献。 在一万多里外的戈壁荒漠，住的地窝子、啃的包谷馍、挥的坎土曼。更可怕的是无穷无尽的饥饿和没日没夜的强劳动，那样的生活，那样的煎熬，那种苦难，那种对意志的磨练，本身就是一笔财富。土地和自然教会了这一代人的最浅显而又是最可珍视的人生经验。 过去我们身在其中的时候只感受到了磨砺的艰难和痛苦，而当我们离开时才突然发现，我们的血液中何时已经融满了新疆的营养，认真追忆起那块我们称为第二故乡的土地是那么可恨、可爱、可亲。你会发现原来曾经熟视无睹的东西猛然间珍贵非凡。从这个角度看，戈壁生活带来的苦难是终生不忘的。 半个世纪足以让这个世界发生沧海桑田的变化，而人们内心和思维方式的转化更加巨大。在特定历史下出现的特定群体需要一个公正的总结。这样的历史总结不只是为了给我们回首往事、顾影自怜和宣泄情感。他更大的价值在于让后者知晓且不忘中国一代青年曾经经历过这样一段特殊的岁月，特别是要让那些“为什么”有一个说法，这本身就是一部教科书，是对过去岁月的认真反思与自省。 同代人把我们这代人身上的许多长处归结为受过苦难的磨练。不是没有道理，但认定某种苦难才是成才的必由之路，也有难解之谜，我们自己就不会认可。毛泽东的伟大不仅在于导演了上山下乡的运动，尽管这种手段是残忍的，但他看到了一个深刻的问题，“苦其心智，劳其筋骨”是教育人的一个好方法。我们曾经生活在社会的最底层，学到了学校教育和灌输教育无法传授给我们的知识。我们懂得了民众的愿望和他们身上蕴藏的伟力，因为我们实践了几十年，我们本身就是其中的一员。社会实践教会了我们什么是压迫与反抗、交换与妥协。一个有生命力的民族不是仰仗教条和口号可以生存下来的。《国际歌》唱得好：“从来就没有救世主，也不靠神仙皇帝。”毛泽东的上山下乡所以能塑造强人，因为是真的，不是游戏。远离昨天则更能客观的审视昨天，而这些都需要有人忠实地记录昨天。 看起来是苦涩的过去，细细品味会觉得是美的。我们的回忆就像剥洋葱，一边剥着，一边泪流满面，但是我们要得到的是“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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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09-02 16:59

一、突陷囹圄 1981年1月6日，是我这终生难忘的日子。清晨我去上班的时候，我要向我那患白内障视力很微弱的岳母道别，八十岁了从上海到我这里来度晚年，生活是孤独和寂寞的，每天和岳母简单几句交谈，对她是多么的珍贵。但是我没有想到今天会是我被囚禁的日子，这一别就是半年，当她知道我的意外后，顿时急得双目失明，走出家门后就找不到家了，两手摸着邻居的墙，向过路人求救。我妻子在探监的时候告诉我这个经过，我心里有说不出的酸楚，至今我的脑海里一直呈现着老岳母被急瞎眼睛的情景。 我当时担任的中国人民银行阿克苏县支行储蓄股股长，手下十几个网点、四十多个员工都是我管的。早上我正要向我的下属布置工作，一辆警车在院子里停下，在行长的带领下，几个民警到我办公室，要我在《收容审查证》上签名，我一个国家干部怎么会享受被收容的待遇？我对行长笑一笑，在那张纸上签好名后，双手一铐，被警察带走了。警车呼啸着穿过闹市驶出了城区。 阿克苏是位于塔克拉玛干沙漠边缘的重要古镇。古代称为故墨，是龟兹国的一个重镇。故墨，维吾尔语的意思是沙子，与沙子为伴，尝够了沙暴的滋味，所以古人干脆起名就叫“沙子”。 囚车沿着卡坡在雪原上奔驰，我熟悉这终年戴着白帽子的天山，也熟悉这白雪下面的土地，远处的托木尔峰的积雪和近处覆盖着大地的白雪融在一起，景色美极了。更美的是戈壁滩上在风雪中傲然挺立的红柳，那是在沙漠里少有的严寒冻不死，干旱渴不枯，狂风吹不败的树种，那挺拔、坚韧的品质，飘逸、婆裟的美丽，引发了我的诗兴，心中构思和吟诵了一首《沁园春-红柳》来歌颂。 “车疾戈壁， 银光耀眼， 正值隆冬； 念平生所爱， 松柏腊梅， 边疆常见， 红柳挺胸， 血汗浇来春意浓。 疏枝叶， 在沙丘扎根， 郁郁葱葱。 荒漠可植绿绒， 春岂在暖房草木丛； 愿耿耿丹心， 耀如赤日； 铮铮硬骨， 强似苍松； 一往无前， 万难不屈； 偏向悬崖攀绝峰。 莽原野， 迎风霜雨雪， 乐在其中。” 正在思绪万千的时候囚车嘎然而止，我看到了高墙上密布的的铁丝网，厚重的大铁门，和门前全副武装的解放军战士，给人一种森严的感觉。办好手续，穿过小门，进入禁地，穿过又一道铁门，进入了后院，那里才是我们被囚禁的地方。后来我看到《阿克苏史志》记载的被收容的是43位。 从囚禁开始一直到结束几乎没有人来过问，并没有发生原来想象中的提审、笔录、签字的流程。在囚禁的日子里没有报纸、没有新闻广播，一个班的解放军战士握着冰冷的枪杆子把我们和外界隔绝了，每天我仰天躺在地铺上慢慢地回忆和思索，是我唯一可做的事情。在这个场合，在这样的时间，名利对我来说是一种奢望，没有了名利观纠缠的心胸突然开朗，人也觉得轻松了许多，至今我还是认为监禁是洗涤灵魂的最好场所。 说到这里，有人要问发生了什么？为了说得清这个问题，我抄录一段《邓小平文选》第二卷370页的一段话：“现在有些地方已经发现，一小撮唯恐天下不乱的人正在用‘文化大革命’中的办法进行煽动和闹事，……个别地方在坏人煽动下少数支边青年的闹事，……有些地方闹事严重的，如果确有必要，经过慎重考虑和周密安排，可以按照一定的批准程序宣布戒严，调动经过训练的部队，恢复和维持正常的社会秩序、生产秩序和工作秩序。”我再抄录一段《人民军队在新疆》一书的记载“为了迅速平息事端，新疆军区奉国务院、中央军委命令，派出东疆军区部队、陆军第4师、第11师各一部，自上海知青集中地区和交通要点。在5个多月中，制止、劝阻和收容了1万余名争取回沪的支边上海青年，稳定了4万余名上海知青的情绪，打击了策动闹事的骨干分子，恢复了闹事团场和阿克苏地区、巴音郭楞蒙古自治州的一市五县的社会秩序。”文选记录了大背景，我还要从自己目睹和亲历，做一些叙述。 1980年11月23日，上千个上海知青为了返城在阿克苏市中心的马路上，露天卧地集体绝食。夏天的新疆是早穿棉衣午穿纱，进入冬天早已寒风呼啸、冰天雪地了，夜里更是滴水成冰。我在银行办公室里，透过窗户就可以看到大街上躺了满地的绝食者，这些都是我的同胞，我不能不关心他们的命运。绝食者中有一个我从小一起长大的伙伴——戴运健，更是牵着我的心。中午午休我送去一壶开水，下班后我陪伴在旁，规劝我的好朋友不要做摧残自己身体的傻事。有一次我偷偷的在暖瓶里灌了一壶牛奶，送给戴运健喝，他刚把盛有牛奶的杯子放到嘴边，不但把牛奶倒了，抓起暖瓶扔到了马路中间，暖瓶炸了，牛奶流了一地。我哭了，好兄弟，要求落实政策可以理解，不能搭上命的干呀。 11月25日，在寒冬下已经有人开始昏迷，阿克苏的兵团和地方两座医院的救护车在现场实行急救。我在办公室里不停的听着拉响警笛救护车的呼啸声，我的心感觉像纠起来的疼痛。中午，我在绝食现场，看到林带里聚结了毛纺厂、汽车营、工程团、汽修厂的十几位上海知青在商量着，准备发起城区工人大罢工，声援绝食的农场兄弟。我知道事态的扩大，形势将进一步恶化，不利于问题的解决。我对他们说：国有企业不是资本家，企业主的政治责任高于经济责任，所以罢工的作用微乎其微。现在绝食的朋友骑虎难下，绝食容易复食难。你们罢工同样会遇到没有人来理睬，罢工容易复工难。他们很尊重我的意见，说我们已经把横幅和标语都准备好了，收起来的话不是很傻的吗，小李子你看怎么办？我说：罢工前把复工的理由和条件要想好，为自己留一条后路，否则你们在厂里会被孤立无援的。大家七嘴八舌的吵闹了一番，汽车营的楼根华提出我们在中午宣布两个小时的罢工，这两个小时正好是午休时间，也不会影响罢工者的工资待遇，也为自己的复工找好了出路。我说这个意见好，随即他们就做出了这样的决定。 下午，汽修厂的唐进来办公室找我，说地委书记刘裕如要接见上海青年代表商量怎么解决问题，我们城区的上海青年一致推荐你去，我说我要去的是“鸿门宴”凶多吉少，想到那么多的同胞兄弟在寒冬中绝食，没有一个人出来做工作。现在有这个机会，我可以向地委书记当面陈说利害关系，希望政府能出面制止绝食，为同胞兄弟做一件好事，我个人的安危就不考虑了。 我乘上了嘎斯69 吉普车，汽车开出了一百多公里。到达了温宿县的土木休克，这是一个和苏联交壤的边境小镇，地委书记刘裕如就躲在这里，一个当地最大的父母官，把自己管辖的老百姓作为敌手，为保命躲到远离城市的边境线，真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谈判”开始了，我很平静的叙说阿克苏街头绝食的场景，我讲了在街头我遇到了“人民日报”的记者，作家协会在阿克苏座谈的作家，他们看到现场的感慨，大家都觉得一个地方出现那么大的事情，政府官员可以不闻不问是难以想象的。刘裕如书记听到这里有一点坐不住了，拍案而起说“他们绝食和我有什么关系。”我一听这个话，也站了起来，我的语气是坚定的：“和你有关系还是没有关系，我说了不算数，你说了也不算数，上面有自治区党委，还有党中央，阿克苏还有150万老百姓，大家都是长眼睛的，后人也会评说。”我看到刘书记在颤抖已经瘫坐在椅子上不行了，地委副书记赶紧说休会。 休会时，我一个人在走廊里孤独的散步，齐秘书悄悄的过来叫我，说刘书记要和我单独谈一谈。于是我和他来到了一间房间里，刘书记见到我的第一句话是：“小李你今天怎么也来了？”我说：“我有话要和你说，我又找不到你。”刘书记和我推心置腹的口气说：“小李，你不知道，外面绝食我怎么会不着急呢，我是没有办法，我身边的人没有一个人有好点子，既然你来了你看有什么好的解决办法。”我说：“刘书记我看到你今天着急的样子，也理解你，但是，上海青年和你没有什么利害冲突，你不应该躲着他们。”刘书记说：“他们要是打死我怎么办，全国也有这样的先例。”我心里想我倒还没有听说过全国有知青为了回城打死领导干部的事情，也许他们大干部有内参。我说：“上海青年回不回上海，不是你这一级干部可以解决的，他们的心里也很明白，所以他们不会过分的为难你，但是绝食已经第三天了，没有人过问，上海青年也是骑虎难下，发生在你管辖的地盘里，万一出了人命，对你的影响也不好。”刘书记说：“那你有什么好主意。”我说：“你如果害怕不便于出面，你是这里的最高领导，你发一句话，让其他人代你出面慰问一下绝食的人，可以给那些绝食的人有一个台阶下，另外你要迅速对上面如实汇报，争取上面出措施，现在的关键是能不能找到最合适的台阶。”刘书记说：“小李，你的话给了我启发，我马上召开地委委员会议，给你的意见有一个交待。”我随即退了出来。 地委委员会议就在刚才我们谈判的桌子上举行的，我在窗外可以看到他们的讨论，只有几分钟会议就做出了决定，齐秘书通知我们恢复谈判。刘书记把他们的决定向我们宣布：“经地委委员会议决定，由地委副书记、行署专员卡哈尔带领慰问团到现场慰问绝食群众，向每一个人发放一份慰问品。希望大家复食，一开始不要多吃，准备一点稀饭，少吃一点，让胃有一个适应的过程，希望保持联系，有问题及时向地委行署汇报。”会谈在比较和谐的气氛中结束了。时钟已经进入了1980年的11月26日的凌晨，天色微微露出了晨曦。 也就是这一次的经历，为我一个月后的被拘禁制造了条件。

二、监狱也是大学 “从门到窗户是七步，从窗户到门也是七步。”那是捷克的革命家尤利乌斯．伏契克的《二六七号牢房》中的一句话。上中学时我不理解那两句重复的多余的话，我自己被关在牢房里以后明白了一个人在狭小空间里的感受。 “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两者皆可抛。”这是裴多芬的一段名言，他把“自由”看成是比爱情、生命更高贵的东西。自由和友谊、健康一样，当你失去的时候才知道他的珍贵。门口双岗的两支枪，把我和外面的世界隔绝了。 春节快要到了，空气中传来远处的阵阵鞭炮声。我的妻子、孩子和从上海来的八十多岁老岳母还好吗？他们的春节怎么过呢？新疆的冬天是严寒的，柴火是怎么劈开的？火炉还在燃烧吗？家里的水缸还有水吗？结满厚冰的井沿妻子和孩子去打井水会不会摔跤？我躺在看守所的地铺上脑子里一个又一个的问号。我被捕后我的岳母双目一下子失明了，岳母、还有一个七岁一个四岁的儿子会不会受冻，全家的生活担子全部压到了我妻子的一个人身上，我*在墙上思念着。 突然我听到外面有人叫我，你老婆来看你了。我盼望着家人来探望，可是我又心痛从家里到看守所的六公里路，没有任何交通工具，只有两条腿步行。我妻子带着两个儿子来了，天真的小儿子老远的就爸爸、爸爸的高叫，小脸蛋冻得通红的，我上去一把抱住了儿子，紧紧地搂在怀里。家属接见的旁边坐着管理我们的干部，监听我们的交谈，我听我妻子说着和大儿子怎样把井水从深井里提上来，怎样用木棍艰难地提一桶水到家里，我知道这个过程是多么不容易。我在家的时候都是我一个人完成的，我经常出差到乌鲁木齐，首要的事情就是要把水缸盛满，现在我无能为力了。接见结束的时候我紧紧地搂着两个孩子不放，我对妻子说：你走吧孩子我留下了。管教干部说那样不可以的，要请示上边。我说有什么可以不可以，我就是犯罪也不能让家里人受苦，孩子不走了。两个儿子就这样留下了，所以大家开玩笑的叫我的两个儿子为“小萝卜头”。 儿子给看守所带来了生气，在全是一条条汉子的世界里，突然来了两个儿童，天真无暇、活泼好动、无忧无虑、纯真可爱确实给大家无比的欢乐。周良华是一个武术高手，平时练武的时候是独来独往的，现在有了徒弟，和孩子在一起“切磋技艺”，还要亮出自己的几下高手，翻腾一番，煞是好看。我们的满地滚的地铺也为孩子带来了活动场所，十几个相互连接的铺盖像体操房的地毯，在周良华的带领下，尽情的翻跟斗，迎来了其他爱好者的参与，使收容站一下子有了活力，扫除了郁闷、沉寂，增加了欢声笑语。 春节到了，我爱人似乎生怕孩子在里面受苦，执意要把孩子带回家，我想也是的，姥姥失去了女婿在家的欢聚机会，同时又失去了外孙的陪伴，也是不好过的。平时也许觉得孩子给家里增添了不少麻烦，吃喝拉撒、一日三餐，一旦消失了，那种失落感也是不好受的。我在患难时儿子曾经陪伴过我，只是我永生难忘的，我突然觉得自己做父亲的肩上增添的压力，过去是从来没有这样深切地感受过的。我和儿子间的难以割舍的感情和友谊油然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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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09-02 16:57

三、奋发图强 春天到了，收容站里似乎没有绿色，我们也感受不到春天的气息。我抬头看着高墙外一支杏树枝上有了可数的几个花苞，以后杏花开了，就那么几朵，你不知道那时候心里有多美。眼前的几朵杏花，一闭上眼睛在我的脑海里就有了成片的杏树林，我似乎在杏树林里游荡，闻着花香，尽情的享受着春天、享受着阳光。我们这里不是“红杏出墙”而是“红杏入墙”，此红杏可不是那红杏。 人最宝贵的东西就是生命，生命是由时间组成的，浪费时间也就是浪费生命。从这个意义上说判处有期徒刑和判处死刑是同一件事情，区别在于有期徒刑是剥夺部分的生命，死刑是剥夺全部的生命。如果在有期的监押里，充分利用时间也是一个夺回生命的行动。 开始被监禁的时候觉得很苦闷，当自己把心静下来以后就觉得苦闷和烦恼对自己没有丝毫用处。 我是吃银行饭的，打算盘是我的基本功。打算盘是手指运动，算盘打得好必须要有灵巧的手指，俗话说心灵手巧，手指的活动可以启迪心灵。于是我把卷起来的被子坐凳子，把膝盖当桌子，在牢房里练习打算盘了。监狱里打算盘是为了消遣，没有想到我被释放后就遇到了珠算协会的珠算比赛，我夺得了全能第一名，代表本地区参加了全新疆的珠算比赛，使我有机会到自治区上访，为我的平反创造了条件。 我在被监禁的日子里还有一个爱好是学法律和学英语，失去自由后想的最多的就是怎样用法律武器来为自己服务，1981年我能够收集到的就是《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和《中华人民共和国刑事诉讼法》，我没有想到这些学习为我以后考上律师资格做了铺垫。我上学的时候没有学过英语，同监室的张锡林是英语教师，他教会和更正我许多的发音错误，张锡林是我最早的英语启蒙教师。半年的时间里，我把中央人民广播电台教授的由陈琳教授主编的四册《英语》课本学完了，每天我在牢房外的院子里大声地朗读英语。这个学习为我以后考上西安交通大学做了铺垫。 我记得鲁迅先生说过，他是把别人喝咖啡聊天的时间都用在勤奋上了。上帝给每个人最公平的就是时间，一天24小时，一小时60分钟，对任何人都是一样的。活在世上的各个人区别就是能不能充分利用上帝给的公平待遇。如果问我在监禁时候的最大收获是什么，我就可以说我没有浪费时间，虽然我知道抓我关我对我是不公平的，心中充满的是怨恨，但是我也没有把怨恨作为侵蚀时间的理由。我在被关押的半年里一分一秒都是珍惜的。 时间很快，一晃五个月过去了，天气也渐渐转暖。有一天劳改科科长侍学考来找我了。他告诉我，他到银行收集了许多我平时的言行，也查出了我把银行的刻字钢板和扩音设备借给了农场的上海知青用，更查出了我曾经把银行的300多元奖金捐献给了闹事的上海青年，根据这些材料足以可以对我作出行政处分。我告诉他这些事实都有，但是都没有违反国家的法律，我借出去的东西都收回来了，捐献我自己的奖金是我的权利，我对国家对企业对别人都没有任何损害，现在权力在你的手里，你愿意怎样处理就怎样处理。他要我在整理的材料上签字，我说我不同意“参与闹事”的结论，所以我不签字，侍学考气的嗷嗷叫，我看到他气急败坏的样子说，我可以签字，但是我也要写下我自己的意见，这样，我写了很长的一段评语后签了字。日后，平反的时候这段话起了作用。 看管我的公安局内保科王科长给了我一份银行的“撤去股长职务”的处分决定，放我回到了原单位上班。 四、我加入了共产党 这一次被监禁六个月后，我到一直在深思，我够不够一个共产党员的资格。我可以清楚的背诵毛泽东《青年运动的方向》一文中的名言：“看一个青年是不是革命的，拿什么做标准呢？拿什么去辨别他呢？只有一个标准，这就是看他愿意不愿意、并且实行不实行和广大的工农群众结合在一块。愿意并且实行和工农结合的，是革命的，否则就是不革命的，或者是反革命的。他今天把自己结合于工农群众，他今天是革命的；但是如果他明天不去结合了，或者反过来压迫老百姓，那就是不革命的，或者是反革命的了。”按照这个标准，我认为自己具备了共产党员的条件了。不说我怎样志愿从大上海来到边疆荒漠屯垦戌边，也不说我十七年里年年是级别很高的劳动模范，我觉得在这一次边疆发生大规模的知青返城事件中，自己完全是站在劳苦大众一边协助了党处理突发事件的一个功臣。我制止了城区的罢工，为千人绝食事件的解决做出了自己的努力。尽管共产党内还有那些做官当老爷的腐败分子，共产党的宗旨是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是要为人民谋利益的，清除腐败和邪恶势力作斗争也是一个共产党员的应有义务，所以我要加入共产党，和腐败和官僚的斗争也是我的人品和性格决定的。所以我突然萌生了坚决要求加入中国共产党的愿望。所以我获得自由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再次向党组织递交了入党申请。 1985年我考上了西安交通大学金融系，在学校加入了中国共产党，了却了一生的心愿。 人的一生不可能一帆风顺，坎坷和磨难总是难免的。磨难是一剂治疗灵魂的良药，能使人更清醒认识人生的苦乐，体会人生的意义，思考在风平浪静时难以想到的问题，磨难会使人加快成熟。 磨难可以让人迷失方向，也可以使人得到启迪，经受锻炼、增强战胜困难的意志和信心，磨难能增强你克服痛苦的耐心和决心。 磨难可以成为前进路上的绊脚石，也可以成为奋进、奋发、奋斗的加油站。 1988年是全国第二次律师资格统考，我为了完成律师资格考试的学习也很艰苦的，看了那么多的考试资料，我才知道法律是一门很深的学问，不是仅仅死背一些法条可以靠得上律师资格的，那次考试在全国的及格率很低，我总算幸运的考及格了。考上律师资格我才知道自己的法律知识的贫乏，所以迫使我参加了法律专业的自学考试，三年里考出了14门课，又获得了法律专业的大专文凭。 四十多年以前，我和大家一样是一个知识青年，走出校门，响应号召，告别上海，投身边疆，远离亲人，贡献青春，艰苦创业，白手起家，一手拿枪，一手拿锄，扎根戈壁，默默耕耘，不计报酬，无私奉献。 曾经有十万上海知识青年到新疆生产建设兵团，在新中国历史上创造了上山下乡时间最长、艰巨之盛、人数之多、距离之遥的空前绝后的纪录。 同时他们又是一批觉醒的人群，在新中国历史上为了自己的劳动权、生存权、居住权而起来纷争，被军队镇压，被劳改监禁，也是空前的，我希望也是绝后的。 “上山下乡”是中国历史上特有的事件。但是从社会学、历史学、人文学等学科的研究员没有结束，新疆的十万上海知青的历史，应该作为一个学术课题来研究，作为一个参与者，写了这篇回忆，力求真实客观，都是我个人的亲身经历，写出来供后人研究作参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