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为何不爱说不爱笑-王旭明-搜狐博客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神马文学网 时间:2024/06/13 05:10:03

医生为何不爱说不爱笑

王旭明

 

这几天生了一场急病,不得已去了趟医院。所以不爱去医院,一个重要原因是害怕见医生的脸子,总是拉得长长的。我就奇怪,医生怎么这么不爱笑,这么不爱说。

这一晚,我又见识了不爱笑不爱说的医生们。

深夜,我突然腹泻不止,恍恍惚惚地来到北京大学人民医院。一进肠胃急诊,便被医生“查便”两个字吓住,这两个字陡然使我回忆起来这家医院急诊室的痛苦经历。那是几个月前,也是症状很清楚的急性肠胃炎,却被医生开出了七八张化验单,楼上楼下跑了两三个小时,最后得出了我早就告诉医生的结论肠胃炎。花了五百多块钱不说,还让我在痛苦中又多受了一茬罪才吊上瓶。这次,听着“查便”这两个字,那恶梦般的情景再现,我顿时清醒起来,便冲医生嚷道:“还查什么便,就是急性肠炎,查完便还查什么,我先给你五百块钱,先给我吊上瓶子吧。”这当然是我的愤激之语,但医生怒视着我,没有任何解释。僵持之下,一个行将就木的病人除了就范,还有什么办法?我堵着气进了洗手间。没想到的是,那间狭小的洗手间是脚踩式冲水,当我高大的身躯勉强蹲下,用最后一丝力气泄出腹内物时,又被脚踩式冲水冲没了。我恍然大悟又无能为力。于是,又费尽周折,才算完成任务。

出来后,我做好了所有挨查的准备,说:“还查什么?”医生再挤三个字:“只查便!”

唉!为什么不早点告我,肠胃急诊只查便,免除我的忧虑;为什么不提醒我,洗手间狭窄,要注意脚踏式冲水呢?

在接下来的就诊时间中,我看到一拨一拨带着各种痛苦模样进来的病人,惨白的灯光下,不变的是这四五个大夫和护士们,他们面无表情、眼神呆滞、机械化的蹦出“查便”“试表”等几个字。

无论是多么痛苦的病人,都是这几个字。一位女病人痛苦的说:“医生,我实在是已经排不出便来了。”医生护士毫不动容,回答出来的依然是这几个字:“查便。”而不加任何解释,我看到无奈离去的病人。

拿到化验单,可以面对医生说话了。那位男医生同样是严峻的眼神和机械化的询问,姓名、职业、性别,我心里真想大声怒吼,性别还要问吗?但在冷冰冰的大夫中间,我已经学会了忍耐,也只好机械的一一做答。终于被冷冰冰的医生批准可以吊瓶了。我弱弱地问了一句:“医生,能换个护士吗?我害怕刚才被我得罪的护士在给我用药时做点手脚。”此刻,我真正期待的是得到医生一言半语的安慰,但医生瞥了我一眼,仍然用严肃的语气告我:“不可以,只有她认我的方子。”

终于,我被那冷若冰霜的护士吊上了瓶子,输上了液。接下来的几个小时,我看到了更多的痛苦的病人,也看到了一如往常的麻木的医生和护士;我听到了更多的哀求和哭诉,同样也听到了如同录了音般的机械化回答。

最令我动容的是一位被999急救车送来的小伙子。他已经完全虚脱,当被要求查便时,他本已经吊着瓶子的身体更难使唤,无奈中,采用了在我看来最残忍的方式用一个管子从肛门直接插入采了便,送给了大夫。在医生们等待化验结果的时候,在几位医生护士众目睽睽下,我忍不住和这位小伙子攀谈起来。他来自湖南,是一位年轻的大学老师,教授城市园林设计,在吃了一顿海鲜之后,顿感不适,泻肚到了虚脱地步。亲属劝他到医院,他愣是不信,认为到保健按摩院就可治好,于是花了两百多块钱,到按摩院进行了一番刮痧、拔罐。我接过话茬说:“你这样的病靠刮痧、拔罐根本治不好,这是基本的医疗常识啊!”小伙子说:“我觉得可以啊!”此时,我多么期待旁边站立的护士和大夫能够说上几句有分量的有专业水准的话来,给这位大学老师科普一下,但希望还是破灭了。我忍不住干巴巴的冒出几句:“小伙子,千万别拿自己的生命儿戏,你这种情况,只有到医院抢救。”我不懂医,只能用这样干巴巴的劝解式语言,表达我的一片好心。

几个小时过去了,十几位痛苦的病人来回在我面前走过,医生和护士们麻木不仁、缺言少语、不苟言笑的样子,深深地刺激了我。这是一家大医院,应该是全国最好的医院之一,北京大学人民医院啊!

是谁,是什么让他们变得不爱笑、也不爱说,如此冰冷呢?我理解,医生护士们每天都要面对成百上千个病人,有文化的,没文化的,会说话的,不会说话的,文明的,粗野的等等,但可以说,面对医生的基本上都是病人。在并不完善的医疗条件和制度保障下,他们承担着繁重的劳动,他们的收入和待遇也并不富有,这些我都可以理解。但我要说的是,即便如此,你选择了医生的职业,就同时应该选择这样生活状态,选择会笑会说。因为,医生,最崇高的职责就在每天都与寻求解脱的病人打交道,医生工作的最本质属性就是服务,这种服务叫医疗服务,既然是服务,当然就应该包括与人的交流。一个眼神的交流、一个微笑的传达、一个安慰的话语、一个科学的解释,都可以给病人带来多么大的情感的慰藉和理智的提升啊!

你说人多吗?林巧稚大夫一生中为多少妇女接生,数不尽数,但全都是微笑着,温暖着,和声细语中让人难忘着。还有那位武汉大学传染病学的教授桂希恩,他所以成为贝利·马丁奖获得者和感动中国人物,就是因为他对所有艾滋病患者都给予关怀,直至与他们同吃同住,分忧解难。在他们家里,他们夫妻两人可以睡在地上,而把床让给艾滋病病人睡。他的事情甚至感动了温家宝总理:一次,一个护士在试验时不小心把自己的皮肤刮破了,桂教授心里很不安,从此以后,成千上万的艾滋病排查抽血试验都由他自己来做。人们说他一个教授做的五年可以影响中国五百年。我在被这样的医生感动的同时,心中在想,这样的医生会笑会说还会成为问题吗?唉,我怎么就没有碰上过这样的好医生呢?

我知道了,医生为何不爱说不爱笑。因为笑是人与人交流的形体语言,说是人与人交流的有声语言,他们所以不爱说不爱笑,是不想与人交流,也不愿提供优良的医疗服务,骨子里,是缺少一种严谨的职业精神、崇高的敬业精神和以爱构筑的生命激情。这一切不是完全能用金钱和待遇换取的,如同教师工作一样,只是服务对象不同而已。服务够不够水平,体现在会不会交流,交流有没有效果,体现在会不会笑与会不会说上。

记住,做一个好医生,从会说会笑开始。幸好,那晚负责检验的大夫,也是那晚惟一有笑容的大夫,看我发怒,连忙微笑安慰并解释,还多多少少引导着病人。问之,他说,他是上海交通大学刚刚毕业一年的大学生,来自北京的房山区,名字叫王启。我得到些许安慰,我们大学培养的大学生还是有有出息的啊,但愿他的微笑能长久,但愿他的谈吐更艺术,但愿会笑会说是他一生从医的准则,而不被医院这座冰山冻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