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礼膜拜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神马文学网 时间:2024/06/03 15:24:48

毫无准备的又往家跑了一趟,要是细作打点,必定大包小包,习惯孑身的我,就这样,回家。

 

跟朋友说:“前两天,我回家了……”都是一种惊羡的口吻:“又回家了?真好呀!”

 

什么时候,家竟离我们这么远了呢?说错了,应该是我们离家这么远了。为前程、为梦想,为当下与未来那可知和不可知的一切,于是我们毅然决然—— 离家。

 

可是我们又何曾离开、走出过家呢?所谓“羁鸟恋旧林,池鱼思故渊”,纵使我们远在天涯,那股家的气息,必定都是深潜于心,呼之欲出吧。

 

回家,走在曾踏过一千遍的土地上,眼中熟悉的一切,便抚慰了所有。

 

说是熟悉,不过感觉罢了。村里的小孩大多竟不认识,但碰到时只需看上一眼,无不会心一笑。那眼神、眉目,那牵连于眸中的默契,绝对是天成的横亘。依着同山共水,同血同脉的关联。这种默契只有存于特定,不需造就,更不能造就。

 

一如既往的,一个人沿着溪流,或行或驻。溪水不深,却清澈透亮。水底开满大朵大朵的白云,岸边的树、草,都在水底铺陈,绵延出一幅只可观望的镜花水月。这幅长卷,她有名字么?她需要名字吗?她的名字一定早就篆刻在了每一个与她有过肌肤之亲的家乡人的心里。

 

她源自远古,流向未来,她流得起古今,流得过千秋,却留不住曾淌在她心窝的足印。岁月如流,毕竟东逝,真没想到,此刻纠缠在心间的,竟是这层感慨。

 

河滩,一直认为那是溪流最坚实的本质。如那支撑了我们一生,却始终藏在血肉最深处的骨干。但滩是裸露在外的,久经岁月侵袭,浪淘水蚀。滩似乎也已疲惫,如人到老年,腰背佝偻,身形明显小了许多。

 

我能清楚的记起滩上的每一棵柳树、每一团木丛、每一块草皮,甚至每洼沙坑,每个丘壑。

 

曾经我们奔跑在树阴下,把炽夏的阳光踩碎,奔跑在油亮的草皮上,追赶由木丛里飞出的蝉。那一阵阵长长的蝉鸣,伴奏着记忆里那个永恒的盛夏。而现在蝉鸣依旧、盛夏依旧,奔跑却早已不再。

 

家乡变了,倚靠在树下或门口的会讲故事的老人都不在了;那些长满皱纹的木房子很难看到了;爬满青苔的墙角,不知在何时随着青苔的干枯也死去了。月亮依旧高挂在天上,只是月下的篝火,从那晚熄灭后,就再也没有人将它燃起。

 

月影如华,怪只怪它不知道人世间的离合悲欢,却挂起一脸的阴晴圆缺,在这个寂寞的时节,惹起我更多的寂寞。

 

三奶奶家的烟囱,又舞起袅袅炊烟,飘飘缈缈的,让我想起跟酒壶混得很熟的四爷。仿佛又看到四爷夹着(只用三个手指头夹住碗沿,另两个抵在碗壁上)大碗公,呷一口酒,闭眼、抿嘴……深深回味。

 

又看到四爷了,早已不见当年喝酒的风采,变成躺在雕花木床上那个头发花白、瘦骨嶙峋的老人。岁月当真是给了什么就要夺走什么的吗?

 

“文子,是你呀?快过来…四爷瞧瞧,咳咳咳……”“四爷,是我呐,我回来了,现在我也能喝酒了……”鼻子一酸,就哽咽了。

 

终于,不是让闹钟闹醒了。窗外鸟鸣,清新悦耳,不愧天籁。“咚咚…”楼下厨房已经传来奶奶斩腊肉的声响。那朱红坚脆的肉片,那香、那咸,挑逗起你的味蕾,永远都是那么彻底、那么直接。还未品尝,竟已深深怀念。

 

可惜这等美味,却只出于奶奶之手,妈,似乎并没得之真传。

 

坐在车上,不经意的一个饱嗝,竟然满是肉香。惊欣之余,无不感激这股奶奶赐予的绝味。亲爱的奶奶,愿您福寿齐天。

 

家,永远有写不完道不尽的故事,它们架设在路的前方,牵引着我们一生不息的脚步,这个中所有,我想我惟一能书写的,只有这四个字——顶礼膜拜。

                                                                                                                                    陈   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