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千华－－秋灯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神马文学网 时间：2024/06/13 02:56:19

作者：朱千华
故乡在苏北平原，虽说也是个水网地带，却与别处稍有些不同。原野沟河纵横，水面并不很宽广，浅处卷了裤脚便可趟过河去，最深处也不过腰际。岸上不见成行的树木，零星有几株歪倒的垂柳和老槐。岸边丛丛细而长的茅草倒是出奇的多，蓬松松一尺来高。它的用途，端午节那天，乡里人把它煮后用来包粽子，那是再结实不过的，此外便是密密遮掩了它根部周围一个个黑暗的洞眼，那里面住着螃蟹。
秋天倒了，河岸边茅草渐渐衰黄下去，那洞里的蟹却一天天丰肥起来。乡里人常常在劳累了一天之后，还要拖着疲惫的身子到野外去捕蟹，次日清早再去集上换几个钱来度日，虽然只有两三毛一斤。夜幕降临，每每能听到村里左右邻舍相约的声音：点秋灯去。
秋灯是一种捕蟹工具，极平常的，亦即别处称做马灯的那一种东西。有鼓状玻璃罩着，风吹不灭，雨打不熄，注满油可亮一宿。水沟边支上鱼网，秋灯一边放着，那洞里的蟹就朝光亮处爬，触到网上，任凭怎样挣扎也不能逃脱。庄稼人是累极了，刚坐下一会儿便做起了梦。一觉醒来，常常可以见到网上早已爬满了蟹。
清秋的夜里，月白风轻。原野上常常可以见到的，那是怎样一种奇异的光景呢？河岸边都有几盏秋灯缀在那里，每盏灯在水面上都有倒影，一盏便变成了两盏，两盏又变成了四盏，天上繁星也在水面上映照着，与灯影融合一起，深蓝的夜幕上仿佛又嵌了无数盏。虽是在瑟瑟秋夜，那灯火柔和而美丽，散发出来如缕的光线，远处望去，可见到一圈圈朦胧的黄澄澄光晕，不很亮丽，却给人心里无比的温暖。那是一片清新静谧的世界。无论是远游归子，抑或是寻常乡里人，白天从外面回来晚了，不必担心天黑了会迷路，只要一见到原野上那些秋灯，便坦然放下心来，陡生一份亲切，那可真是回到家的感觉。
现在，我早已离开 了生养我的那块贫瘠的土地，四处漂泊，终于再也没有见到那样的好景致了。而对于我，在人生旅途中，在常常不期而遇的黑暗里，故乡原野上那一盏盏秋灯就会在我脑海中闪亮起来，经久不灭，让我向往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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