鄢建彪：人为纵火无锡班车(《财经》 2010-7-19)

人为纵火无锡班车
本文见《财经》杂志 2010年第15期 出版日期2010年07月19日  共有 0 条点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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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前成都公交纵火案的翻版：同样是密闭的空调车，同样无安全锤，同样人为故意纵火后，在极短的时间内大火吞噬了车内乘客
《财经》记者 鄢建彪
事故发生10天之后，致死24人、伤及19人的无锡班车重大火灾事件，终于等到了结论。
2010年7月4日23时16分，无锡雪丰钢铁有限公司（下称雪丰钢铁）的夜班接送车，由南向北行驶至市内内环高架惠山隧道中段时突然起火，车内43人中24人当场死亡，另19人不同程度受伤。
7月15日，无锡官方对外通报这是一起严重刑事案件。现年57岁的雪丰钢铁630分厂职工董川生，因琐事滋生怨恨遂作案，事故中其亦葬身火海。
通报并未对“琐事”为何予以详解，《财经》记者调查获悉，董川生纵火之前，曾因不满半年前的拆迁补偿而积怨。此外，事发前他曾与工友发生冲突。
事故当晚22时半左右，董川生携一桶汽油坐上班车，途中将汽油倾倒在车内过道并点燃，酿致大火。次日下午，《财经》记者在火灾现场看到，地面黑状物质斑斑点点，而一股焦糊味仍在隧道内未能散去。
这起事故就像一年前成都公交纵火案的翻版：同样是密闭的空调车，同样无安全锤，同样人为故意纵火后，在极短的时间内大火吞噬了车内乘客。
他们眼里的董川生
江苏省无锡市雪浪街道仙河苑小区292号404室，董川生家内空无一人。其妻祝德秀和子女的电话都被转到了秘书台。
据邻居称，事故发生后，屋子就不见董家人出入。据悉，其家属目前被当地有关部门安置在市内宾馆。
董川生是雪浪望溪村人，比他小13岁的妻子是四川人，两人有一双儿女。据村民介绍，董家家境中等。而在其大哥董川根眼里，四弟家的条件算得上殷实，“他和儿子都在雪丰钢厂上班，妻子女儿也有工作，房子装修好了，退休后生活会很好的。”
2002年左右，董川生进入雪丰公司（原雪浪初轧厂），在车间从事搬运钢坯等工作。之前他在雪浪制冷厂上班，还在采矿场搞过运输。董川根认为，四弟当时还是赚到一些钱的。
不过，在一些邻居和工友看来，董川生顺风顺水的生活背后另有不如意。他性格孤僻，不善与人交往。上班时的空闲时间，同一车间工友大多会聚在一起聊天、下棋，而董川生往往独守一处，睡觉或者发呆。
这被看做是性格内向。不过，他的暴戾一面也曾让熟人吃惊。邻居刘秀清（化名）说，董川生易怒，气愤之时令人生畏。去年1月，其老家面临拆迁，动迁组前来测量房屋面积时，董闭门不许。后来，董妻经劝说把门打开后，当着外人他打了妻子几十巴掌。
众人亦认为，纵火事件之所以发生，也与拆迁相关。
望溪村原来坐落在雪浪金溪桥。2005年，无锡市着手推行“城市南进、产业北移”的市政规划，该区域将由工厂、农地改造成行政中心。由此，望溪村村民陆续拆迁搬至东面震泽路和锡南路交界的仙河苑小区，后者目前已建成三期。
2010年1月，董家住宅也面临动迁，但部分住宅被认定为违章建筑。拆迁办认为这部分不能算进拆迁补偿内，董则不愿意。经多次沟通，拆迁办一度同意纳入补偿，但在董签下拆迁协议书后拆迁办又反悔。董川生对此一直耿耿于怀，并多次找过相关部门理论未果。
此外，事发前，董川生曾与工友发生冲突。但在火灾中死伤的职工，大多数人和董并不是一个车间。
在其亲属看来，董被认定纵火且自杀的结论不可思议。他们不能接受其是凶手。董川根说，四弟年近花甲，家境尚可，过几年就可退休养老，不可能一时冲动将家庭毁于一旦。
与外人印象不同，在他看来，四弟心直口快，并不内向，“我们兄弟间，他算开朗，我才是内向。不过现在是死无对证了。”
 
逃生不见安全锤
“如果要估计整个燃烧时间，不会超过7分钟！”雪丰公司一位现场目击的员工说，火势凶猛，浓烟迅速蔓延，将车内的43名工人吞没。
7月4日晚上22时半左右，雪丰钢铁的四辆班车从雪浪医院附近上车点开拔前往无锡城西北面钱桥镇的锡兴钢铁厂（雪丰钢铁厂在锡兴钢铁厂内）。
在这个车队中，标为4号的车辆率先发出，接着是7号班车，后面两辆中一辆为空车。45分钟后，车队行驶至无锡市内环高架惠山隧道入口处。
有受伤员工称，刚进隧道时，曾有一名工人闻到汽油味，建议司机周志荣停车检查。周回答隧道内不能停车，要等车开出隧道。两人对话甫毕，有液体从车中部流淌，并瞬间燃起大火，朝车头蔓延。同车另一名轻伤员工透露，起火源头约在第四五排座位间。
瞬间火起，且在汽油的助燃下，4号班车就像一座高温密封铁炉，而班车前部惟一的车门也没有被打开。此时班车行至隧道中段。惠山隧道全长1550米，单向3车道，班车距前后出口都有700多米。
由于火势凶猛，燃烧时产生的浓烟几乎笼罩了班车。一位劫后余生的女性员工曾告知亲属，起火后车内已无法看清，她试图敲碎车窗，但发现用手击打根本不可行。之后，跟随同事跑到车后部，她才逃出生天。
理论上，这辆班车共有四处逃生点，分别是车门、司机驾驶位左侧窗户、班车后部两处可推拉的小窗。《财经》记者接触到的伤员均表示没有看到过安全锤。
班车上聚酯类材料燃烧后产生的毒气，使得部分工人短时间内窒息倒下，受伤的19人部分是从上述三处窗口逃出。另外7号车内的职工从外敲碎车窗玻璃后救出部分同事，后来在踹开车门后又救出部分伤者。
4号班车包括司机位共有45座，分11排，每排4个座位。当时车内有43人，两个空座。在事故中受伤的19人中，1人腿部骨折，8人轻度烧伤，8人重度烧伤（其中5人特重度烧伤），剩余两人则顺利逃脱，平安无事。
 
不透明善后
由于无锡官方的事故通报极为简略，并未提及作案详情。在无锡当地，目前仍有他人纵火的其他版本流传。
其中一个版本说，当晚并非董川生上班时间，而是替人值班，携汽油上车的是一名家在太湖镇向阳村的职工，后者为给摩托加油，无意中出现火灾。
由于案件及善后信息并不透明，官方的通报虽然已一锤定音，但并未消除外界的疑虑。
案发后，江苏省及无锡市两级政府高度重视，并迅速展开了伤员救治和善后处理工作。目前经由无锡市政府牵头的“伤员救治组”，对死伤者进行不同的救治、抚恤工作。
据死者家属透露，24名死者每人的赔偿基准数额是51万元，其中雪丰钢铁赔偿30万元，保险公司赔偿21万元。另外还会根据死者年龄、家庭状况、工龄等因素，再做出不同额度的增量，大部分家属获赔金额在50万－60万元，最高或达80万元。目前相关协议已签订结束。
而伤者的具体赔偿方案目前尚未制订，一是由于受伤程度不一，需要考虑的因素较多，且目前仍有5名特重度烧伤者，治疗进度也并不一致。
事故发生后，雪丰钢铁630厂并未停止生产，而是撤销夜班制，将原来的“三班倒”改成“两班倒”，同时将工厂班车交由专业运输公司运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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