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雾般的高仿书画从古至今走向集团化生产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神马文学网 时间:2024/06/08 14:53:00
作者:江苇  来源:华夏地理  点击数:215  2010-07-18  字号:T|T
中国艺术发展史上从来就有仿古活动,古人的目的是复古,追寻先人的境界,并加入自己的理解和想象。而眼下一些文化商人则是通过复制克隆古人、名人艺术品以欺世盗名、牟取不法利益。假作真时真亦假,高仿艺术品市场,怎一个“乱”字了得。
迷雾般纷扰的高仿品
2005年12月北京瀚海公司举办的秋季拍卖会上,来自上海的苏敏罗以230万元的价格拍得吴冠中的油画《池塘》。2008年,苏敏罗为了求证画作的真赝,找到了作者吴冠中。意外的是,吴冠中认定该幅油画是高仿品,并在画框的玻璃上写下了“此画非我所作,系伪作”的鉴定评语。
虽然《池塘》经作者本人确认为高仿品,但当苏敏罗上诉时,法院并没有支持原告的诉讼请求,理由是购买赝品是买家自愿选择的决定,属于艺术品市场固有的风险。
对收藏家和鉴定家来说,高仿品像迷雾般纷扰,防不胜防。
杨新华是福建人,有着敏锐的市场嗅觉,他的画廊在琉璃厂的西街,已从20年前的小平房发展到现在的几百平米的经营面积,他的画廊就曾组织“生产”过傅抱石的高仿画,之所以说“生产”,是因为现在的高仿书画制作已经集团化,采用流水线作业方式了。
说起高仿书画,杨新华并没有讳言自己也参与其中。“这条街上(注:指琉璃厂)几乎所有店里都有仿品……有的店里竟然没有一张真品,你信吗?可这就是真事,竞争太激烈,大家都要生存,真画现在动不动要几百万、几千万,普通人根本买不起,话说回来,即使你花几百万在拍卖会上买一张傅抱石的作品,也没准就是从我这里流出去的。”
“其实高仿的作品,拿来当装饰或者送人都很好,价格便宜得多,关键是普通人根本看不出来是假的。”杨新华的这番话,也许能理解最近这些年拍卖市场火热的原因了,不管是真品还是高仿品,只要有些模样,都能拍出去,甚至一些有疑问的作品仍能拍出天价。
高仿书画的渊源
书画高仿品的雏形,来自于对照真迹临摹的作品。唐代以前印刷术没有出现的时候,学习书法绘画必须通过临摹真迹或真迹的摹本,这是学习写字或者绘画最基本的功夫,而这些临摹出来的作品一旦进入流通领域,就会被射利之徒充分利用,转变为高仿品了。
用于流通的书画仿作开始于魏晋南北朝,隋唐时期蔚然成风,到北宋时形成了历史上第一次作伪高潮,元代稍稍衰落,明清时再度兴盛,并一直延续到民国。
东晋时期的王羲之被公认为“书圣”,在当时,文人官宦争相收藏他的作品,“悬金抬买,不计贵贱”,以至于同时期就出现了很多专门按照他的字体风格书写的人。康昕为东晋时期的高僧,当时他学王羲之的草书,未必以获利为目的,但其几欲乱真的书法作品,往往容易被人拿来冒充真迹,瞒天过海。
唐代国力鼎盛,民间收藏和皇家对书画的酷爱都客观上使作伪风气大涨。唐太宗李世民因为喜欢王羲之的书法,曾要求搜罗全国各地散存的王羲之墨宝,结果,虽搜集到数量庞大的作品,但鱼目混珠。无奈之下,唐太宗只得命令当时的鉴赏家褚遂良、虞世南等人进行甄别,挑出其中真品留作收藏。
到了宋代,书画已经完全变成了流通领域中的一种商品。宋徽宗喜爱收藏,自己也是位天才的书画家,与初唐类似,书画收藏因为帝王的推崇而影响到了民间,朝中权贵,市井百姓,争相购求名迹,当时的都城集市中已经出现了专卖字画作品的铺子。相应的,高仿书画也随之泛滥。
另外,唐宋时期还存在一种名为“响拓”的作品,可称得上是真正意义上的高仿品,现在流传的《兰亭序》以及其他两晋时期的书法名作,大部分都是唐宋时期采用这种手法仿作而成的。
“响拓”能最大限度地接近原作,其方法是用洁净并且透明度好的纸或绢覆盖在原作上,细心勾出字的轮廓,然后再往轮廓间填墨。1500年后的今天,鉴定专家们需要依赖高精度的仪器对唐代的一些摹本进行研究,以辨真伪,足以说明当年“响拓”的手艺如何了得。
明代商品经济大发展,造就了一大批官宦富商,奢华的消费观极大刺激了书画高仿的发展。苏州是当时的经济重镇,也是书画作伪的集中地。仅仿造元代书画家赵孟頫的就有数百家,而仿造“明四家”文、沈、唐、仇的更是数不胜数。
清代民国延续以往的作伪风潮,从未停息,并且各地民间的高仿作坊,开始分化出明显的地方特色,出现了“苏州造”、“湖南造”、“河南造”、“扬州造”、“北京后门造”等十余类作假派系。这些地方仿作水平不一,其中不乏水平很高的。
据传,1942年汪伪政府为希特勒过寿,打算送一幅清代画家郎世宁的《百骏图卷》作为贺礼,即由马晋画马、祁昆补山石,装裱成长卷献给希特勒。
“以假乱真”的制作方法
由最初的临摹学习、思古忆古,到后来的以假乱真、以期牟取经济利益,书画仿作的目的和性质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但究其仿作的制作方式、方法则没太大变化。
鉴定家徐邦达将其概括为两种,一种是完全由作伪者书、画而成;一种则是以旧本改头换面别立名目。“前一种我把它分成‘摹’、‘临’、‘仿’、‘造’四类,而其中摹与临、临与仿、仿与造,还都有着相互勾连的关系。此外还有代笔一类,略近仿造,但性质又不完全相同。后一种作伪则有改、添、拆配、割裂等花祥。”
若想以“摹”、“临”、“仿”、“造”方式或书或画,达到与原作逼真的程度,作伪者必须有足够的艺术功底。而后者以旧本改头换面达到作伪目的,则只需找到一个足够好、足够旧的旧本即可。比如说“改”,就是要挖(或刮、擦、洗)去后代书画家或同时的小名人书画上的款、印,改添古代名家或同时期大名家的款、印,这样就能抬高此件的身价,多卖一些钱,这也是最常见的一种改换作伪的方法。
与“改”的用心一样,“添”是在一幅无款字画(以画为多)上添上名款或印记,也有添一些题跋,说明为某人之作。而“拆配、割裂”,则是针对卷轴而言,指拆下卷轴上部分东西(如跋尾、边圈等装潢物上的题字和鉴藏印章等),挪移拼配到其他书画件上,使无名变有名,徒增身价。
通常这些作伪方法不会单独出现,而是被结合起来使用,聪明的作伪者甚至会按照鉴定的要素做一些有针对性的处理。
即使对于同一件作品,不同专家的鉴定结果也会大相径庭,比如同样针对1998年拍卖的一幅《张大千仿石溪山水图》的鉴定意见,“南谢(南方的谢稚柳)”与“北徐(北方的徐邦达)”两位鉴定大师得出的结论就是截然相反的。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集团化高仿
利益的驱使,也会让画廊与拍卖行合作,他们联手培养一些善于模仿大师级画家的人,甲专门模仿张大千,乙专门模仿徐悲鸿等,绘画中的山水、花鸟、人物,也因每个人的擅长不同而区别分工,并且有人负责寻找旧纸和老墨,有人负责作画,有人负责制作印章,有人负责在画上落款,还有人负责装裱。找不到旧纸,就买新纸然后作旧。当年张大千为了造假画,把新纸一张张铺开挂在院子里,用水浸湿,干了就泼水,再加上风吹日晒,用不了几个月,宣纸里的纤维就变脆,颜色也看起来更陈旧。
现在纸的作旧也算一门生意了,造假者往往使用染、涂、熏、晒等方法把纸变旧,有的甚至使用化学产品,加速新纸的氧化,这些最后都变成产品,兜售给做高仿书画的人。
对比印章是鉴定字画的一个重要途径,但现在这个方法也越来越不被看好。之前仿造印章都是手工刻制,再高超的技艺也难免和原作有些差距,但现在都改电脑扫描刻章了,一丝不差。
不光是印章,现代意义的书画高仿越来越多地借助高科技设备,比如古代的“响拓”是使用透光性好的纸张覆盖在真品上临摹,而当代作伪者则用高像素数码相机给原作拍照,然后用投影仪以一比一的比例投放在悬挂好的宣纸上,再进行仿制,外形精准,让人真假难辨。
书画风格、纸张、题跋、印章等等都是书画鉴定的主要因素.但往往“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作伪者刻意在这些鉴定要素上做文章,稍不留心,就会掉进他们精心设计好的陷阱里。
至于书画高仿品的流向,私下流通是一部分,更大一部分是通过拍卖会出售的。林风眠的《渔获》在香港苏富比以1634万港元成交,苏富比的拍卖介绍中说,该画为1960年丹麦驻华大使彼得森收藏,可丹麦大使馆工作人员查过档案,发现“查无此人”。同样,佳士得要拍卖的《松树》,作者吴冠中得知后,认为是仿冒自己的作品,亲自致电拍卖行的北京办事处,要求撤拍,但拍卖行没有理会,这幅《松树》最后还是以高价拍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