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丘一壑也风流(品书札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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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07-19 02:42:00 来源:人民日报(北京)
在散文世界里,游记是一个源远流长的品种,古人曾经喜欢留墨于此,今人依旧愿意在此留墨。不过同样是写游记,今人较之古人无疑面临着前所未有的难度。这难度固然来自现代声像传媒对自然和人文景观几乎是密不透风的覆盖与裹挟,以及由此造成的观赏效果的解构与脱魅;但它同时更与现代人的心理结构和精神生态密切相关——物质的壅塞、欲望的遮蔽、生存的挤压以及历史与文化的重重负荷,使得他们当中的不少人在大自然面前,已经无法像古人那样,保持一种物我双会、“天人合一”的浪漫境界,一种“我看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的审美情怀。在这种情况下,让精彩游记不断涌现便近乎一种奢求;相反,记游篇章大面积的庸常化和类同化,倒成了可以预料也可以理解的事情。
正是因为面对着这样的游记现状,所以,当我有幸读到福建作家黄文山的新著《旅枕无尘》时,便感到由衷的欣喜和惬意。在这个集子里,我们既看不到折射着浮躁心态的浮光掠影式的匆促叙事;也找不着潜含着功利取向的居高临下状的空泛抒情,甚至很少遇见当下游记已是司空见惯的那种缺乏感性浸润与审美统摄的材料引证,取而代之的是一位热爱生活、珍惜生命、渴望自由的知识者,冲破狭窄空间和单调时间的双重挤压,置身于山水自然间的从容采撷、睿智品味和性灵抒写,是一个活脱而丰富的生命与无限大千相拥相抱、耳鬓厮磨时迸发出的情感光晕和精神火花,是一种彻底摆脱了负累和羁绊的悠游心境,乐而忘返。作家在《后记》里这样描述自己的旅游心情:“行走使人快乐,这快乐来自前方未曾谋面的风景的召唤,在那无声的召唤里分明能听到看到许许多多美丽的小精灵,在舞蹈,在歌唱。那一种诱惑,就像有一只只小虫在啃啮骚动不安的心,快乐便在这轻轻地啃啮中漫漶开来。”窃以为,这段生动而又形象的表述,为我们进入作家的山水情感和游记世界提供了基本路径。你看一篇《井冈瀑布》,其笔墨不是一味的穷形尽相,也不是单纯的借物咏怀,而是心象与物象的亦此亦彼,水乳交融,是主体与对象的妙想迁得,随物赋形,惟其如此,它留给读者的是一个阔大而鲜活的生命境界,是一种幽远而深切的内心感动。
 
对于钟爱和赞美着山水自然的作家来说,山水自然有时也真像个通情达理、善解人意的美人,她情愿为远道而来的“悦己者”亮出自己的百态千姿、风情万种,进而将自己化为作家笔下有个性也有灵性的艺术形象。这一点同样体现在《旅枕无尘》中。《太姥山》一文起笔就明言:“在天地之间,太姥山是寂寞的。”接下来,它先交代了远古时太姥山寂寞的诞生,然后依次写了山上寂寞的石头、寂寞的寺院,这时,太姥山的寂寞不仅成就了一方风景特有的基调,而且平生出遗世独立、宠辱不惊的深层意味。如果说一篇《太姥山》尽显由远而近,层层皴染的妙处,那么《直立的水》一文,则颇见由此及彼,画龙点睛的功夫。这篇记述黄果树瀑布的文章,在瀑布现场和现场的徐霞客石雕之间展开笔墨,通过勾勒瀑布状貌和追怀古人情景做足了必要的蓄势和铺垫,而一个直立的水的意象,追魂摄魄,提纲挈领,使全篇进入了形神兼备、形外有神的境界。那些异域览胜之文,则凭着作家敏锐地捕捉和感受景物特征的能力,以及比较充分的文化和语言修养,依然显得流光溢彩,琳琅满目。正所谓“千江有水千江月”,“一丘一壑也风流”。
(本文来源:人民网-人民日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