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为艺术老祖母一生癫狂为自由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神马文学网 时间:2024/05/24 01:28:19

今年3月,在表演中,隔着一张木桌,这对曾经同生共死的恋人伸出双手,在分手22年后宣告和解。

Marina Abramovic 阿布拉莫维奇

1977年在《无法估量之事物》表演中,阿布拉莫维奇和乌雷两人赤身裸体站在一个门口,公众要经过,就必须侧身从两人中间挤过去。

 

2010年5月31日下午5时,纽约现代艺术博物馆,长发长裙的玛丽娜·阿布拉莫维奇缓缓地从一把椅子上站起来,宣告又一部划时代行为艺术作品的完成。至此,她已经在这把木椅上坐了两个半月,像一座雕像般,默默地接受了1500多个陌生人的对视挑战。一些人跟她对视不过几十秒,便宣告崩溃,大哭起来,而她始终岿然不动……

现年64岁的阿布拉莫维奇自称“行为艺术的老祖母”,被认为是20世纪最伟大的行为艺术家之一。从上世纪70年代起,她就一直以自己的身体为媒介,自由地探寻表演者与观众的关系,挑战身体和精神的极限。她曾与骷髅同睡,曾将鞭子、手枪交给观众,任其摆布自己,差点因此丧命……而这一切看似癫狂的行为,或许都是她对于母亲强权的无声抗议……

整整736小时,她没离开过那把椅子,连厕所都不去……

从3月14日~5月31日,阿布拉莫维奇在纽约现代艺术博物馆(MoMA)的行为艺术表演,堪称MoMA建馆70多年的历史上最为轰动的艺术盛事。阿布拉莫维奇在博物馆中庭放置了一张木桌和两把木椅,从MoMA上午开门起,每天7个小时,每周6天,必定出现在其中一把木椅上,一袭遮住脚面的长裙,一头自由垂落的黑色长发,与对面椅子上的参观者相看无言。她总共在那把木椅上坐了736小时零30分钟,直面并接受了1500多名观众的挑衅与质疑。

这是阿布拉莫维奇在MoMA举办的近三个月的个人回顾展“艺术即为当下”的重头戏。在两个半月时间里,阿布拉莫维奇从未离开过她的椅子。多数时候,她都像冰雕一样坐着。跟她对视的人,有男人、女人、年轻人、老人,有人哭,有人笑,有人坐立不安,有人静若处子,有人只能坚持几分钟,有人则能坚持一整天。

老牌明星如比约克、莎朗·斯通,新潮人气王如Lady Gaga都慕名而来,排队申请成为阿布拉莫维奇的对视者。人们甚至建起了一个名为“玛丽娜·阿布拉莫维奇令我落泪”的网站,分享这一体验。现场直播网站,每日点击量80万次。

阿布拉莫维奇设计这个作品的初衷是,无论对视者还是观望者,每个人都可以参与其中。“这件作品是为观众而作的。没了观众,作品也就不存在了。作品本身是无意义的。”阿布拉莫维奇说。两个半月期间内,有50多万人前往观看了她的这场对角戏。无论是她擤鼻涕、闭眼睛抑或趁着对面换人的间歇埋头休息,参观者都看呆了。

如何排尿成媒体讨论热点

在阿布拉莫维奇表演期间还发生了一个有趣的插曲——她如何排尿这个问题竟成为美国媒体讨论的热点。说她穿尿不湿,猜她用导尿管的都有。还有媒体猜测,在她垂地的长裙下塞着一个卧床病人常用的接尿的垫盆。甚至有媒体仿佛掌握了阿布拉莫维奇的排尿原理,“绘声绘色”地画出来一套排尿示意图。媒体的臆测令这位行为艺术的老奶奶感到可笑,她说,她会在表演前尽量把尿排空,所以,很多时候她“根本没尿意;有的话,也可以靠意志力控制住。”

她的行为艺术带着难以想象的痛苦

“痛楚和苦难让我们更强大”

在40年的艺术生涯中,阿布拉莫维奇居无定所,四海为家,先后旅居德国、荷兰、巴西、美国等地,是标准的“世界公民”,但是,无论走到哪里,她的根却始终维系在欧洲那久经战乱的一隅。

长期处于母亲军事化管理下

1946年,阿布拉莫维奇出生于南斯拉夫的贝尔格莱德。叔公是塞尔维亚正教会的大主教,父母都是支持铁托的共产党游击队员,父亲后来成为二战英雄,母亲拥有少校军衔,做过贝尔格莱德革命艺术博物馆的馆长。

父亲在她18岁那年离家出走。作为一个敏感的少女,与母亲的关系深深地影响了阿布拉莫维奇的成长,摆脱母亲的精神控制、释放自我成为她走向行为艺术生涯的潜在动力。1998年,阿布拉莫维奇曾跟记者讲述,母亲如何“以完全军事化的管理方式”对待她和弟弟。直到她29岁,母亲还要求她不得在晚上10时后外出。那时候,已经在实践行为艺术的她,所有的表演都是在晚上10时前进行。“可以想象吗?我割伤自己,抽打自己,焚烧自己,几乎在火中丧命,这些都是在晚上10时前完成的。”“世上有各种各样的力量,而我一样都不喜欢,因为它们都暗示着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控制。”于是,寻求身心极限状态下的自我解放和某种自由度便成为她行为艺术创作的内在线索之一。

触目惊心的死亡旋律

从1973年起,阿布拉莫维奇就开始以自己的身体为试验材料,这一时期的代表作是“旋律系列”(Rhythm)。

1974年,在表演《旋律5》时,她在场地中央放置了一颗用煤油浸泡过的木质五角星。表演一开始,阿布拉莫维奇就点燃五角星,然后站在这颗星外,剪下自己的手指甲、脚趾甲还有头发,投入火中。每投一次,必勾起一段火焰。表演快结束时,她跃入熊熊燃烧的五角星内,结果,很快就因缺氧而不省人事。

事后,阿布拉莫维奇如此评价这一体验:“醒来后我很生气,因为我终于理解人的身体是有局限的:当你失去知觉时,你就不能控制当下,就无法表演了。”

在《旋律5》中偶然的表演失控给了阿布拉莫维奇新的启示,她决定在接下来的《旋律2》中继续探索无意识状态。

这次,她将表演分成两个部分。首先,她吞下一片治疗肌肉紧张症的药片,然后长达数小时保持同一姿势。由于阿布拉莫维奇的身体是健康的,吃下药片后,身体开始出现强烈反应,她感受到了身体的痉挛和一些不由自主的举动。尽管不能控制自己的身体动作,但是她的大脑是清醒的,她一直观察着所发生的一切。

10分钟后,当第一个药片失去效力后,她开始吞下第二个药片——治疗躁狂症和抑郁症的处方药。这种药会导致人的思维停滞,身体无法活动。尽管她的身体在现场,但是她的精神已经漂移,其实,那段时间,她已经完全失去了记忆。这是阿布拉莫维奇行为艺术生涯中最早探索身体和精神关系的片段,后来,为了这一目的,她还专门来过中国的西藏,去过澳大利亚的沙漠。

阿布拉莫维奇一生中最为惊险的行为艺术表演,莫过于1974年在意大利那不勒斯的那场《旋律0》表演。她在一张桌子上放置了72种道具,观众可以自行选择使用。在这些道具中,有可以给表演者带来欢愉的物品,但也有剪刀、小刀、鞭子、枪和子弹等危险物品。她把自己交给观众,任由他们摆布。

随着时间推移,观众发现无论如何折腾,阿布拉莫维奇都毫无反应,便开始大胆起来。“这次经历让我发现:一旦你把决定权交给公众,离丧命也就不远了。”有人用刀子割破她的衣服,有人用玫瑰的刺猛刺她的小腹,还有人把枪顶在她的头上,直到另一个人看不过眼把枪夺走……在被人施暴的过程中,阿布拉莫维奇眼里已经开始有泪水,内心也开始充满恐惧,但是她始终没有做出身体上的反应。6小时过后,按照计划,她站起来,走向人群。担心遭到阿布的报复,所有的人都开始四散逃跑。

“欢乐并不能教会我们什么,然而,痛楚、苦难和障碍却能转化我们,使我们变得更好、更强大,同时让我们认识到生活在当下时刻的重要性。”多年之后,阿布拉莫维奇曾这样解读自己对于痛苦身心经验的探求。

灵魂

伴侣

行走2500公里,就为说声再见

阿布拉莫维奇曾说过:“艺术家不应该爱上另一个艺术家。”这是因为她爱了,在刻骨铭心的12年后,又失去了。

1976年,阿布拉莫维奇在荷兰阿姆斯特丹遇到了她的灵魂伴侣——来自西德的行为艺术家乌雷,两人生日相同。

两人开始合作实施一系列与性别意义和时空观念有关的双人表演作品。他们打扮成双胞胎,自称是“联体生物”,对彼此有着全然的信任。其共同创作的“关系”系列和“空间”系列影响极为广泛。

在表演“死亡的自我”时,两人将嘴巴对在一起,互相吸入对方呼出的气体,17分钟后,他们的肺里充满了二氧化碳,都倒在地板上昏迷不醒。这一表演探求的是一个人“吸取”另一个人生命的毁灭性能力。

两人这种“共生”的艺术生涯持续了12年。1988年,两人的感情走到了尽头。“因为无论如何,最终都会落单”,所以,阿布拉莫维奇希望以浪漫的方式结束这段“充满神秘感、能量和魅惑的关系”。在梦中得到启示,两人决定展开一次精神之旅。历时3个月,阿布拉莫维奇从渤海之滨的山海关出发自东向西,乌雷自戈壁滩的嘉峪关由西向东前行,两人最终在二郎山会合,完成了最后一件合作作品《情人—长城》。“我们各自行了2500公里,在中间相遇,然后挥手告别。”

2010年3月,纽约现代艺术博物馆,当乌雷出现在阿布拉莫维奇对面的椅子上时,阿布拉莫维奇不禁潸然泪下。隔着一张木桌,这对曾经同生共死的恋人伸出双手,十指相扣,在分手22年后,终于达成和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