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养鱼人在埃及的故事(第一现场)

本报驻埃及记者 李潇《 人民日报 》（ 2010年07月08日   23 版）

在鱼塘中忙着收网的扎伊德，收获颇丰。
李潇摄

张国华在鱼塘边观察水质。
李潇摄

中非小朋友在北京共同放飞和平鸽，祝福中非友谊地久天长。
人民图片
夏日清晨，埃及首都开罗已是满洒阳光，甚至过于灿烂。
此时，已在当地生活了15年的华侨张国华开始了一天的工作。只见他小心翼翼地将鱼饲料放入汽车后备箱，仔细检查后，缓缓发动汽车，驶上了通往伊斯梅利亚的高速公路。
“入夏以来，鱼进食的速度和食量都明显增长，以前每10天左右去送一次饲料，现在每周要送两次。昨天傍晚时接到了法蒂玛的电话，说她那里又缺饲料了，所以我今天一早就得赶紧开车送货。”张国华向记者说道，“虽然现在送饲料的频率越来越高，人也比平时累了些，不过看着塘里的鱼一天比一天大，一切奔波劳累都有了回报，那种收获在望的心情真的是难以言表！”
广受追捧的“鱼专家”
他技术过硬，不仅把一片原本闲置的土地变成财富之源，并且毫无保留地向周围的养鱼人传授经验和技术
中午时分，法蒂玛的鱼塘在阳光直射下，一片波光粼粼。
张国华顾不上休息，忙着将饲料从车上卸下，随后又走到鱼塘边，观察和记录幼鱼的生长情况，并与上一次的记录进行着对比。
“张，你对水质的检测和成分配比很有效果，附近的几家养鱼人这几天一直在询问，我们这几块鱼塘为什么这么棒。”正在鱼塘里梳理渔网的扎伊德向张国华大声打着招呼。扎伊德的妻子法蒂玛则在塘边一边帮助收网，一边笑着说：“快休息一会儿吧，我已经为你们准备好了红茶。”
扎伊德夫妇与张国华既是合伙人，也是交往多年的好友。他们共同在伊斯梅利亚经营着8块鱼塘，占地面积达20费丹（1费丹约合6亩），每年产鱼3万—4万公斤，主要供应开罗、亚历山大和伊斯梅利亚等城市接待外国游客较多的餐馆。除养殖埃及最为常见的罗非鱼外，扎伊德夫妇还在张国华的建议下，陆续引进了鲫鱼、鲇鱼和玻璃鱼等品种，销路也非常不错。
扎伊德说：“由于气候炎热，加之土壤盐碱成分较高、当地水质监测水平有限等，对于养鱼，我们这里的很多人起初连想都不敢想，所以土地长期处于闲置状态。而张凭借他一手过硬的养鱼技术，在短短几年时间里，就把这片土地变成了财富之源。”一心想要干番事业的扎伊德正是从那时起，与张国华一拍即合，合作开办了这片鱼塘。
时间回到15年前。 刚刚从家乡浙江青田踏上非洲这片热土的张国华，心中既充满了创业兴家的激情，同时也对这片陌生的土地心存疑虑。“初来时人生地不熟，语言和生活习惯等方面也都存在着许多差异和障碍。”而在家乡，张国华最擅长的就是水产养殖，但由于不了解当地市场情况，所以他并未急于出手。
在一次与埃及朋友的聚餐中，张国华发现当地的餐馆很难见到活鱼。餐馆老板卡利姆解释说，当地人也知道用活鱼做菜更新鲜，并且作为旅游大国，埃及每年要接待大量外国游客，所以至少从餐馆的角度说，活鱼需求量也还是很大的。但由于养鱼场与消费地距离过长，运送活鱼比较困难，只能采取冷冻运输的方法，这就造成了活鱼市场的供需矛盾。
卡利姆的话使一直有着开鱼塘想法的张国华茅塞顿开，即通过人工养殖和短途运输，可以填补当地活鱼市场的空缺。从此，他开始了在开罗、亚历山大和伊斯梅利亚等地的创业过程。
“我的选择很快就被证明是正确的，张不仅自己是名‘鱼专家’，每年还从中国专门请人到这里来实地考察，对鱼塘的建设和发展提出宝贵建议。大到鱼塘面积和深度比例的调整，小到饲料配比和季节变换的对应，每一个细节都做到了审慎细致。” 扎伊德说，“在我们的共同努力下，鱼塘比预期提前一年收回了成本，利润成倍增加。现在，附近的许多人都办起了鱼塘，并经常到我这里来询问张的情况，请他抽空去指导一下。而张每次都十分热情，毫无保留地向周围的养鱼人传授经验和技术。”
诚恳待人的“好兄弟”
他看重诚信到了执拗的程度，这也让他和商业伙伴间建立起了牢固的友谊
落日余晖，伊斯梅利亚市涂上了亮丽的金黄色。
当地“海滨夏日”度假村的后勤业务主管尤素福主要负责食物原材料采购。在工作中，他知道了中国养鱼人张国华。“其实在开始的时候，我也是抱着试试看的想法联系了张先生。因为活鱼供应商在埃及很少，之前虽然也有人打着‘供应活鱼’的招牌为我们供货，但合作一段时间后发现，那些人只是把这当作一个噱头来炒作，过不了多久，鱼的质量和供货连续性都会出问题。” 尤素福笑着说道，“所以，当初在和张先生商谈业务时，我根本没有想到我们之间的合作能够一直持续到今天，还建立起了牢固的友谊。”
对于送到“海滨夏日”的鲜鱼，张国华不仅每次都亲自核对装箱货物的实际重量，以确保与订货单要求分毫不差，还在每次送货后的第三天致电对方，询问他们是否满意活鱼的质量，以及在活鱼品种与运送细节上是否有其他建议和要求等。
“他在合作方面所体现出的诚恳态度让我感觉十分地放心，这种诚恳并非出于一时的公关需要，而是经年累月间地伴随着我们之间的合作，这愈发肯定和加深了我的判断——张先生是一个值得信任的合作伙伴！” 尤素福感慨道，“不过，有时候张先生对信誉的看重到了执拗的程度，这让我感到多少有些过意不去。”
那是在2006年的夏天，“海滨夏日”度假村连续接待了多个来自亚洲的旅行团，同时还有若干场大型商务宴请需要餐饮部进行筹备。在此期间，活鱼的消费量大大高出平日，主管食材采购的尤素福忙得焦头烂额，不得不在两次供货的间歇期给张国华打电话，希望临时加送一批活鱼，而且数量比平时要大得多。“张先生在电话那头一口答应，语气中听不出丝毫的犹豫，这让我焦急的情绪得到了很大的平复。”果然，在第二天中午约定的时间，张国华亲自开着货车将刚刚出塘的活鱼送到了度假村的冷库门前。在货物交接和清点入库的工作完成后，尤素福高兴地冲到了自己的办公室，打算向解了自己燃眉之急的张国华表达谢意，结果发现原本在那里休息的张国华，不知何时已经晕厥了过去。在度假村医疗人员近10分钟的忙碌抢救下，躺在沙发上的张国华才悠悠转醒。
尤素福是在后来才知道了个中详情。原来，就在送货前几天，张国华得了一场急病，身体尚未完全恢复，而在尤素福打电话希望加送活鱼的时候，又恰逢张国华的合作伙伴扎伊德一家回老家省亲，张国华是在身边没有帮手的情况下，一个人拖着刚刚恢复的病体，顶着近40℃的高温完成了从下网捕鱼到装车送货的所有工作。
在那次事情之后，尤素福还打听到了其他一些信息：在“海滨夏日”增加订货的同时，张国华从其他餐馆接到的订货单也很多，其中一些还是首次与他联系的新客户，这些新客户不仅表示可以用更高的价格收购张国华的活鱼，还能派人直接去鱼塘提货。所以，张国华就算是拒绝尤素福的那笔临时加急订单也不为过，因为这并非违反合作协议，而且他还可以坐等其他人上门以更高的价钱来买鱼。“张先生不仅没有向我提出加价，而且还自己拖着虚弱的身体来送货，这件事情给我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在那之后，张先生已经不仅是我的好伙伴，更成为我的好兄弟。”
助人致富的“中国张”
他是聪明人，更是一个热情的人，除了启发朋友开拓商机，还解决了朋友的燃眉之急
华灯初上，连同如龙的车流，宛如在夏夜的滨海公路上或静或动的音符。
张国华在回程的路上，把车开进了贾巴尔的车辆维修站。“张会定期把他的货车开到我这里进行车辆检测和养护。在闲谈中，我会聊起经营车行的一些经历，他则会给我讲述开办鱼塘的感受，我和‘中国张’就在这样的谈话中成了朋友。” 贾巴尔说，“我在聊天中发现，张是一个非常善于观察和捕捉商机的聪明人，而他的每次谈话都给我很大的启发。”
在张国华的建议下，贾巴尔试着搞起了市场调研，很快就发现当地车辆养护市场上的一个商机。
“在我们这一带，虽然经营车辆维修和养护的店铺有不少，但每家供应的产品都集中在了‘硬件’上，而起装饰作用的内饰等‘软’配件则少之又少。” 贾巴尔笑着说，“相对于我们这些只看重车辆性能的老一代，现在的年轻人对车辆内部装饰的要求很高，甚至有些‘发烧友’在不同的季节还要对私家车的内部装饰进行调整。如果能够把这个领域的产品进行充分的开发，那么将有着可观的市场前景。”
尽管发现了潜在的机会，但进货渠道成为让贾巴尔犯愁的心病。原来，当地市场上仅有的一些汽车内饰产品，不仅品种单一、款式陈旧，而且货源也并不稳定，很难满足市场的需要。
“要拓展这方面的业务，就必须同开罗的大批发商建立联系，以确保拿到国内市场上最新款的产品。”回想起那段经历，贾巴尔十分感慨，“我在开罗并没有什么熟人，而受限于店面的规模，大批发商们也不会主动向我推销产品。就在我一筹莫展甚至要考虑放弃的时候，张的及时帮忙让这一切变得峰回路转。”
有一次，张国华像以往一样把货车开到了贾巴尔那里，让他帮忙给发动机加些润滑油。在闲聊中，张国华了解到了贾巴尔的苦恼，尽管当下并未表态，却把这件事情记在了心里。
回到开罗后，张国华立即同当地华人华侨商会联系，找到了几位经营此类产品的商家，并充分了解了供货信息等细节。在当月再次前往伊斯梅利亚的时候，出现在贾巴尔面前的张国华，不仅给他带去了最新款的私家车内饰产品目录和样品，还有各个批发商的名片和联系方式，其中有两位批发商甚至在当天还专门给贾巴尔打了电话，向他询问了具体的合作意向。而接到电话的贾巴尔，惊讶得目瞪口呆。
“张对于朋友的热情，很多时候并不表现在口头上的交流，而是体现在为你解决燃眉之急的实际举动，这让我对中国人的为人处事风格有了深刻的认识。”现在，生意蒸蒸日上的贾巴尔，在回顾过往时总会跟身边的朋友打趣说，“虽然我不卖鱼，但却跟一个养鱼人成了好朋友；虽然我没有从他那里学会如何养鱼，但他的经历却给了我莫大启发，让我找到了事业成功的秘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