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治选举中贿选者的各种动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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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民问题札记(七)
白沙河
人们往往以为,竞争村主任,除了真心想为村民做点实事的之外,大多是为了当选以后获得更大的经济利益。而前者,一般似乎无需进行贿赂来实现,要真是好人、能人而又真心为村民办事,村民还能不选你?后者,人们的理解是,既然为当上村主任花费那么多,上任后还不拼命捞回来?如果单纯从经济学的角度来看,这实在是一道再简单不过的题,连不识字的村民恐怕也算得清清楚楚,无需专家们来绞尽脑汁了。然而,实际上并非如此简单,贿选者的动机是多方面的,不同的竞争者的动机也有着许多不同,需要具体认识,不可一概而论。
经济的动机自然是居于首位的。贿选者的经济利益考虑,应分作选举前和当选后两部分来看。人们通常的理解几乎完全忽视了当选前的部分。其实,富人竞选,首先考虑的是如何保护既得的经济利益。在中国传统乡村中,富有者的财富主要来自两方面的侵夺:一是官府、权贵,一是悍匪、豪强。在现在的乡村中,不法官员、现任村干和涉黑势力仍是威胁个人财富的几股力量。此时,如果司法力量不能提供有效保护,则倾向于从行政权力寻找保护力量,而当选为村干部,不仅自己掌握了一定权力,且有机会接近更高层的行政权力,也就更有利于保护已有财富。相对来说,保护已有财富比当选后获取新财富,更能促使竞选者投入较大的经济力量。尤其当需要保护的财富不太干净时,就更舍得投入了。而以当选后获取利益为目的,贿选作为前期投资,风险相对要大得多。而且,投入越大,风险越大,我指的是包括经济风险在内的各种风险。例如,假设一个人投入了一百万进行贿选,首先要面临选不上从而血本无归的风险;其次要面临贿选被追究的风险,从理论上来说,投入越大暴露的可能性就越大;其三要面临当选后捞取更大利益所面临的风险。在这一方面,同样也是捞取的利益越大,风险就越大。从经济方面看,很显然,贿选的猖獗在于各个环节监督的缺乏,尤其缺少村民的有效监督。
政治的目的。论者往往很少涉及贿选者的政治动机和目的,其实这是很重要的。权力本来就属于政治。权力的最基本特征是对他人意志的支配,公权私有尤其如此。在乡村,也有着激烈的矛盾斗争和冲突,有的甚至是你死我活的。这种矛盾主要不在普通乡民之间,而是在富人、权人之间。而要将对手搞垮、搞掉,首要且主要的方式,就是掌握村中的主要权力——当上村主任,控制村委会(当然更好的方式是当上村支书,但那不是通过竞选所能实现的。就目前的情形来看,二合一已经极为普遍——有规定要求达到70%)。通过权力,许多事情做起来自然就顺利多了,也“合情合理”了。例如,追究前任的经济问题,此时就是“有法可依”的了,而处在村民的位置上,这法是否可依是很成问题的。在村主任的位子上,很容易获得外部力量的支持和保护,而一旦失势,那些权力更大的人自会极轻松地将其抛弃,甚至抛都不需抛,就像根本没存在过一样,这一点,地方官员是习以为常,村干部们更是有着“高度的政治觉悟”。所以,不在位的要争夺位子,而在位的要拼命保住位子——争取连任,或推举自己的代理人。这种争夺,如果能使之在合法合理的范围内进行,对乡村政治是有一定好处的。
获取权威的目的。这一点与政治权力密切相关,但又无法全部归结为政治的,可称之为“社会影响力”。村干部权威有多大,都能实现些什么,只要想想“土皇帝”这一名称就可以了。我以前总想,怎么不将那些村支书、村主任(过去是大队长)叫做“土总统”?而且“土”与“洋”相对,总还有点语言学根据。其实,只有“皇帝”才有那种无以复加的权威——不仅仅是权力。在他那“一亩三分地”里,那绝对是“我的地盘我做主”。在乡村中,如果某人权威很大,则有个描述的说法:在村东头跺跺脚,村西头都颤抖!自然,有了这种在那个不算大的空间中的几乎无以复加的权威,还有什么做不成的呢?甚至,一旦成功地当上村主任、委员,在乡间街上走路的姿势都会不同以往,他会挺胸抬头,目视远方,遇上村民,总是对方首先和他打招呼,他则是轻轻的点头或哼一声,甚者看都不看一眼。
获得荣耀的目的。荣耀几乎和权威重叠,但又不同于权威。权威使人畏惧,荣耀则包含了周围人的赞誉,也包含着对过去和未来的影响。对于渴望家族门庭能够长久延续并光大的中国人来说,荣耀就是甚至是一种带有“终极关怀”意味的因素,即所谓光宗耀祖。所以,荣耀不仅与现实感受有关,而且也与“慎终追远”相关。而这又总是要借助于某种“功业”的。尽管一任村长不算什么大官或根本就不是什么官,但在那有限的空间中,所能达到的极限也就如此了。贿选,也就成了获得权力进而获得荣耀的一条渠道。有一位村民曾对我说,咱老辈都是体面人,到咱这儿也不能捂了脸。后来,他被选上了村主任,据说,花费数额相当大。当然,要想获得赞誉,是需要做点村民看得上的事情的,所以这一动机并非一无是处。
从理论上说,当村干部是为村民服务的,应当出于公心,而在实际上,这样的话谁也不会相信,而且会让村民感到非常可笑。人民公社时期选生产队长,一社员说,“谁当谁好,谁当好谁。”简单而准确,表明村民早已对其中的个人私利的意识。其实,私利并不可怕,这和在其他领域一样,关键在于如何约束,不使其过度膨胀;如何使之在获得满足的同时而能够增进公共利益,而不是严重损害公共的即民众的利益。
(2007-10-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