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上真魔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神马文学网 时间:2024/06/07 09:01:00
 第一章老人与少年    第一章老人与少年    深城是座快节奏的城市,早晨七八点的时侯,待在公交站牌旁的上班一族便已经是人山人海。Www.wenXuemi.Com一些报摊业主,甚至半夜五点便已经起来,准备赶在人多的时侯小小的赚上一笔。生活艰辛,每个人都像上了发条一样,为了生活忙碌奔波。    一群像牛一样勤劳的人,造就了这个城市巨大的财富。即使只是政府从财政中拨出一笔小小的款项,就已足够把深城建设成为全国最好的绿化城市之一了。一条条绿化带遍布马路旁,然而真正能够把人吸引在这个城市里短时休憩的,放松的。却是那一座座藏在钢铁水泥一角的公园。    梅阁公园是深城环境最好,也是最吸引人的公园之一。得益于公园前一排排为政府公务人员修筑的高楼大厦,这个公园每个月都能从市财政部门获得足够的资金用以支出清洁人员,保安,电力以及一些其他的日常维护。    早晨七点,东边的天空刚刚露出一点微红,梅阁公园对面的小径上走来一名穿着白色功夫服的少年,他手中握着一柄软剑,脚下蹑着黑底布鞋,慢慢的向公园走来,神情平淡,不躁不惊,仿佛这世上没有什么能让他动容的。    “来了!”敞开的大门旁,保安微笑着点头示意,对于这个每天都来锻练的少年,他们显然早已熟悉。    “嗯!”少年点头回道,从保安身旁越步而去。刚刚踏入公园,一股清新的气息迎面而来。一颗颗大树承载着清晨的水珠在晨曦中,将枝叶片片舒张。早晨七点,公园里已经有很多人了。树林深处的广场上,传来一阵轻松的音乐,一群穿着功夫服的中年大妈在光洁的石板上排着整齐的队列打着太极。林间的小径上,也有一些大叔大妈的在散步,小跑着。    少年沿着林间的小径向公园深处走去,片刻之后,经过一个鱼池旁,那里一位满头银霜的老人穿着唐装,背负着一手,另一只手里执着一根一米长,鹅卵石大的毛笔在手中,蘸着池中的水,在池畔一排呈扇形分布的石板上挥毫铺墨。老人的挥笔有动有静,笔下一个个大字雄浑而飘逸。    “年轻人啊,每天都很准时啊!”感应到脚步声,老人停笔,抬起头来,看着从池边小径走过的少年,微笑道。    “老爷子。”少年微笑着,微微躬身点了点头。    “嗯,”老人抬起头,目光越过树梢看向东边:“还有一会儿太阳就出来了,我还能写一个小时,一个小时后,我们在老地方见,一起喝点茶,顺便陪我老人家下会儿棋怎么样?”    练这样的‘水笔’需要起早,水见不得阳光,要是太阳出来,一行字还没写完,前面的毛笔字就要让太阳晒干了。    看到少年点头,老人便低下头,不再说什么,再次执起那粗大的毛笔,蘸了蘸水,在石板上练起来。少年从那石板旁走过,在第一块石板上辨认出了一句词:‘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老人在石板上写的是**的《沁园春?雪》。    鱼池往上,是健身广场,一排城市里常见的健身器材安静的敞在朝阳中,无人问津。早晨六七点正是上班高峰期,真正有这种悠闲来锻炼的,要么是奋斗了一生,现在到了享受生活的老人们,要么便是那些家庭富裕的年轻人,但真正富有的年轻人,大抵家中都早置购了一些高档的健身器材,跑到这种公园里的,却是很少。    少年一路行来,基本上都是些晨练的老人,像自已这般年龄的年轻人,却是很少。沿着安静的林间小径,少年一路缓步向山上行去。在这些茂密的大树间,有些拓展出来的休憩之所,那里便是要去的地方。    树林间很安静,没有人打扰,依稀可听到鸟鸣声,和晨练的人们登山时发出的啸声。城市的压力很大,生活中有这或有那的压力,附近的人们都选择了到山巅吼叫的方式来发泄心中的压力与愤懑。    在山巅一处开阔点的石板上,少年解下了腰间的长剑,挽起袖子,踏着青石板,慢慢的打起一套太极拳。一遍打下来,需要差不多二十多分钟,打完一遍,少年又打第二遍。周围陆陆续续的围上了一些人,人们倚着树,好奇的看着这少年。    会打太极拳的人不多,但看过打太极拳的人不少。公园里,山脚下就有一群打太极的人,这些在山上跑步的人每天经过,见多了,自然眼熟。但是眼前这眉目清秀的少年打的太极明显和山脚下人们打的太极不一样,或者毫不留情的说,这少年人打的根本就不是太极拳。    太极拳有一套精准的套路,但眼前这少年人一招一式根本没有套路可言。一些晨练的人停下来,对着少年指指点点。在这些人的注视之中,少年却神色自若,继续打着那似是而非的太极。    周围的路人眼中并无多大指责之意,更多的却是好奇与赞赏。尽管这年轻人打的毫无套路,但他的动作却及负太极的圆,静、柔的要诣,而且动作中蕴含着一种美感,所以尽管很多人觉得他打的太极很怪,但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这就是太极。    少年打拳时似乎全部心神都融入了其中,对于旁人的眼光并不在意。瞧了一会儿,路人也陆续离去,后面又涌上了新的围观者。    打完太极拳,少年又拿起石板上的太极剑,甩了一套太极剑术,这一套剑术,却是和众人所知的太极剑套路一模一样,只是在少年手中使来,太极剑有一种说不出的美感。这一套剑术舞出来,旁经的路人只觉这少年连同这剑似乎与这片林子融为了一体,说不出的美感。    练了二趟剑术后,少年又解下剑,单指做了一百个俯卧撑,然后沿着山径向山下走去,此时已经是快八点了,太阳早已升上树梢,一缕缕阳光仿佛瑞气千条从林间泄下。到山脚,少年发现老人早已在路口等着,在他身后站着一位身着深色衣服,貌似保镖的壮汉。看到少年走下山来,那身材魁梧的壮汉眼中掠过一丝异色。    “练完了?””老人问道,问话很简洁。    “嗯。”少年点点头,回答的更简洁。    老人转过头,对身边的保镖低声耳语了几句,便见那保镖转身快步向公园外行去,不片刻坐进一辆深色轿车,拐个弯消失不见。    “走,先陪我老头子喝杯早茶。”老人带着少年向林间行去。在一片树荫间,矗立着一张圆形的大理石桌,周围摆着四个光滑的石墩。石桌上,放着一个食盒,合盖打开,里面放了一叠包子,几叠香软的糕点,一杯牛奶,还有一杯茶。    老人在石桌边坐定,又从食盒中取出糕点,将牛奶递给年轻人,然后把那杯茶放到自已怀里。他做这些显得熟门熟路,显然不是第一次了。    少年没说什么,从食盒中拿了一根吸管,插进牛奶里,就着一块糕点,慢慢的嚼起来。他确实饿了,而且,一碟糕点而已,没必要拒绝。    梅阁公园每月得到的经费在深城所有的公园里是排名数一数二的,这其中最大的原因便是因为公园前面那一排排公务员们住的楼房。交通局的,财政局的,公安局的……,各个部门的都有。许多退休的高干,比如老人也住在其中。城市的绿化建设,第一个位置就是选在这里了。    老人退休了,但他在职时,显然职位不低,这一点从保安对他打招呼的热情就可以看出来。少年甚至看出,这位老人家中的子女恐怕在政府中的职位也不低,只从每天早上定时送来早餐的保镖和轿车就可以看出来。但这不关他什么事,他也毫不关心。    两人交心,少年很少过问老年人的背景,而老人也甚少过问少年家中情况。一老一少,每天早上晨练之后,都会在这里吃上些早点。    “来,陪我老头子,下盘棋!”老人吃了几块早点,说道。他推过食盒,从食盒后柄拿出棋盒,将黑子推给少年,白子划到了自已名下。    “嗯!”少年话不多,点了点头,摊开棋布,两人各执黑白二子立刻便在这棋局上撕杀起来。    “我输了,”少年看着棋盘,神情平淡,丝毫无输棋后的沮丧。    “呵呵,今天就下到这里吧,我们改天再下。”老人微笑道。少年点了点头,站起身,抓起石登上的软剑,道:“我先走了。”    “嗯,走吧。”老人微笑不语。    待少年转身离开,消失不见了,老人脸上的笑容敛去,慢慢的站起身来,目光扫过棋盘,他原本平和的目光变得犀利起来。    “此子有云龙之姿,若是有心,必能成就一翻大事业,可惜,可惜……”可惜什么,老人没说,他只是看着棋局。棋局上,黑子胜白子半目,也就是说老人赢了,但老人知道,其实他输了。    这几日来,少年人不是输了半目,便是输了一目。输并不难,难得是把输控制在一定范围之内。能做到这一步,棋力其实早已远远在对方之上。    围棋考验的并不只是智慧,在老人看来,那并不是一种娱乐手段,更是一种理念,一种生活态度,也是生命的哲学。观一人的品德,心德,有很多种方法,而围棋正是其中之一。这也是为什么老人从不询问少年人来历的原因,少年人的品性,他早已从棋中窥见一斑。    “可惜,不是我的子孙啊!”望着少年离去的方向,老人叹然道,不期然,目光掠过公园围墙外一名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老人的眉头皱了起来,神情有些不快,也不收棋盘,食盒,快步走了过去。身后,几名保安从树林后绕出来,熟门熟路的收拾石桌上的东西。 第二章香车美女    第二章香车美女    八点多的时侯,正是人多的时侯,马路上车流如龙,空气中充斥着浓浓的汽油味。TAOSHU.ORG    “吱!~”当少年持着软剑,走到路边的时侯,一辆橙色敞篷宝马在少年身边停了下来。车还没停稳,一个充满青春热火气息的声音已经从车上飘了过来:“林君玄,我等你好久了!”    林君玄凝神看去,宝马车中,一名穿着粉色紧身上衣,耳畔挂着两枚白色大耳环,长发飘舞的热火女郎正取下蓝色太阳镜,一双美目火辣辣的瞧着他,白瑕的脸庞上带着两抹激动的潮红,甚是可人。    林君玄微微皱了皱眉,没有说什么,绕过宝马车,向前行去。这妙龄女郎乍一看二十多岁,其实也不过十七八岁,不久前,还穿着学生校服,林君玄只不过出手教训了几个纠缠她的混混,就被她缠上了。    “喂!”少女从宝马车中立起身来,挥舞着墨镜,那撩人的风情吸引了许多的路人的眼光,众人只觉眼前一亮,都不觉产生了惊艳的感觉。    林君玄转过身来,平静的看着街对面的少女。    “林君玄,你听好了,我一定会让你爱上我的!”妙龄少女挥舞着太阳镜,对林君玄叫道,说罢对着早升的太阳做了一个握拳的动作,似是誓言一般,白玉般的脸颊上露出两个好看的酒窝。    “吱!~”路边一辆辆急驰的车停了下来,车窗摇下,探出一个个头来。美女不是没见过,这样青春火辣,敢爱敢恨的少女却是很少见。看看宝马车中的粉红少女,又看看负着长剑远去的少年,众人露出会意的微笑,现在的年轻人啊!    “哼,我一定会让你爱上我的!”看着少年毫不留念,消失在人流中的身影,妙龄少女恨恨道,说道,脸上忽又露出甜美的笑容:“真是帅啊,连皱眉都是这么的帅——我康若瑶可不是普通女子,既然遇上了,不追求那不是我的风格!”    戴上太阳镜,一踩油门,橙色宝马化为一溜烟融入车流之中,向林君玄消失的方向拐去。    看不到那妙龄少女了,林君玄微微松了口气,汇在人流中,穿过一座人行天桥,便到了一片平房区。这些平房最高的也不过**层左右,都是些为打工一族的建造的房子。    掏出钥匙,林君玄打开大门,从楼梯进到了五楼,502室便是他的居室。两房一厅的房子,由于两侧大楼的遮挡,采光不是很足,有些暗。工薪一族一般都不会找这种房间,采光不足的房间,需要付出额外的照明费,对于每一份都是血汗钱的工薪族来说很不划算,但林君玄却很喜欢。黑暗,能让人心神平静。    光线虽暗,但大致能看清楚房内的设置。客厅内空荡荡的,没有鞋架,没有饭桌,没有电视,空荡荡的,但地面却很干净,墙面也很整洁。    穿过客厅,少年推开了书房的门。书房内,一桌,一椅,一书柜。书柜上下两层,每层又分为三个小格,每一格都排满了整整齐齐的古卷。从书皮背面可见一个个古色古香的字迹:    《鬼谷子》、《开平星占》《四书五经》《庄子》《抱朴子》《灵台秘苑》《颜氏家训》《从政录》……,这里面的许多书即便一些大学问家也很少涉及,更别说现在代人的书架里了。这些古代典藉边角都卷了,页面也有些泛黄,显然书的主人并非买来仅为装潢,而是真正的在阅读。由上到下,整个书柜里全都是中国古代的典籍,而像《基督山伯爵》《战争与和平》《茶花女》《包法利夫人》这些收藏家们装点门面的国外名著却是一本也没有。    除了书柜里,书房的木门旁,紧靠着墙壁的书桌上也‘卧’着一排厚厚的古书,那排书绝大多数却是唐诗宋词,其中夹杂着《禅宗》《阅微草堂笔记》《世说新语》等几本书,显然是书主人最近正在翻阅的书典。    书桌上方,一块一米长,一尺宽的白净宣纸上写着三个词语‘修身、治国、平天下’,这七个字蛇走龙飞,笔力雄浑,其字里行间有股席卷天下,气吐山河的气势。若是公园里的老人见到这幅字画必会更为震惊,尽管只是简简单单几个字,其意境之高居然不在他官场几十年悟得的人生大道之下。    如今正是和平年代,哪里来的治国,更无天下可平。余下的,其实也就是‘修身’一项了。这行自勉铭文的后下角贴着一个表格,那是少年的生活作息表,事情安排非常精确。表格上,在每日的晨练,早点之后,赫然便是‘静神’!    打开灯,少年将手中软剑挂在书桌上的墙壁上。闭目微息,林君玄从笔架上取了一只上好狼毫打造的毛笔,书桌上,早已有的一方放好的砚台,一小块墨条。还有一卷放在砚台旁的宣纸。少年将那狼毫笔放在砚台旁,又取了墨条,在砚台中加了些水,然后用墨条慢慢的磨起墨。    磨墨是个耐力活,要使写出的毛笔字墨迹均匀,饱满,墨条磨出的墨是最好的,在这个生活节奏忙碌的现代都市,已经很少有人能静下心来写毛笔字了,更别提磨墨了。要磨出好的墨汁需要一个小时,甚至更长。少年拿起磨条,运动手腕,在砚台内慢慢的划着一个又一个圈,如此不断重复持续一个多小时。整个过程少年做的心平气和,没有丝毫烦躁的神色。    一个半小时后,墨磨好了,硕台内散发出一阵淡雅宜人的墨香。摊开卷起的白色宣纸,用镇纸压住,少年并没有马上挥毫铺墨。信步走至临窗的书柜旁,抽出一本厚厚的书,翻至书签页,朗诵起来。    “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下则为河岳,上则为日星。于人曰浩然,沛乎塞苍冥。……”这是宋词,是文天祥的《正气歌》。    “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这是李白的《侠客行》。    ……    少年手握着书卷,左手背在身后,临着窗便在这狭小的房间内吟诵起来。书法可以静心,可以养神,可以去除心中所有的烦恼、杂念,唯有心无杂念,方能写出笔势奇雄的的书法来。    在古代,曾经有位大书法家,皇帝让他写个‘天下第一’以拓写在皇帝赐号的一座山峰上,那位大书法家也是当朝的一代名士,得皇命后,他沐浴持斋,在房中闭门不出,也不弄笔墨,只一味奉读古代诗词,一月之余还没有动静,这很受众人非议。这位大书法家无奈,只得出来,提前动笔。虽是提前动笔,但‘天下第一‘四个大字,这位大书法家写来却是一气呵成,气势雄浑,气壮山河,书法一处,震慑群臣,众人这才明白他为何闭门不出,只读古诗。后来,这个读古诗练书法的习惯渐渐被名人士子接受,流传下来,在古代被奉为经典。少年读古诗,取的也是这个意思。    古诗可以练气,练神,当心神与书中意境相合时,下笔便有如神助,一气呵神,爽快之极。    林君玄就着窗口的光芒,一遍遍的读着古诗,心神浸淫其中,揣摩诗人当时写诗时的意境。渐渐,只觉一股天地浩然之气在胸腹间奔腾回流,那股气机越来越大,几乎不吐不快。    猛的抓过狼毫笔,在砚台内一转,蘸满了饱满的墨汁,少年心与气合,手腕一动,狼毫笔便在白色宣纸上蛇走龙飞,少年那一刻的气势震天慑地,仿佛宋代文人巨魄文天祥附体,又似那书桌前执笔的,不是一个年轻人,而是一位腹藏天下,挥斥方遒的唐代剑仙。    一口气尽,几个字已跃然宣纸上,将狼毫笔放置砚台上,少年凝视着自已刚写的字:天地有浩然之气!    这几个字,语出自孟浩然。文天祥揣摩这句经文,说出‘吾善养吾之浩然之气!’,一个‘浩然之气’道出了千古文人士子心中的坚守。目光掠过这一行字,少年眉宇间掠过一丝阴郁。这是一个被物质所奴役的时代,所有的人都在追求奢华的物质生活同时而丧失了内在的精神追求。那个抱元守一,以天地浩然之气养身,以追求内心通达为圆满境界的风华古代早已如烟花一般,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之中。    心中喟然一叹,少年心中思绪此起伏彼。人生如白驹过隙,匆匆百年,管你富甲一方也好,管你贫穷也罢,上至一方政要,下至普通百姓,终究要化为一坯黄土。生命的满足,不是来自于物质的富足,而是来自内心的圆满与修持。古代文人士子,向来出身清寒,但这些坚持内心操守的人,虽然没有吃过山珍海肴,但他们的内心同样的富足。若是一味汲汲于物质享受,与那庸庸碌碌的蝼蚁又何异?    定了定神,少年打断了飞扬的思绪。倒了杯茶,同时打开了窗户处的座机的留言功能,然后来到书柜旁,林君玄开始挑选今日要读的书。    “君玄,老妈给你买了一套房子,临街的,就靠近你现在住的地方。这次就不要再坚持了,你做的许多决定,老妈都没有反对过,但这次你一定得听妈的。钥匙我托人给你舅舅了,他这几天应该就会过来找你的,啊,我还有事情,先忙了,拜,宝贝,老妈爱你!”一个好听的女子声音首先从座机里传来,单是听声音就可以判断出电话的另一头,必然是个美妇人。    “嘟!”的声音后是第二个留言:    “君玄啊,上次跟你说的那个事考虑好没有?给你打电话老是不在,算了,我亲自过来一趟。嗯,想一想,我明天抽空十点多过来,记得帮我开门啊!”一个中正平和的中年男声从电话里传来,少年在书架间挑选的手指停了一下,那是他舅舅的声音。    ……    林君玄继续在书柜上挑选,片刻之后,他从书柜里挑出了那本《阅微草堂笔记》。《阅微草堂笔记》是清代著名学者纪昀纪晓岚晚年所作的笔记小说集。主要记叙狐鬼神怪故事。    少年坐在书桌前看书,只看了几章,客厅里的门铃声响了。    …… 第三章林氏夫妇的说客(上)    拥挤的楼际之间,人流汹涌,一辆黑色‘法拉利’停在弄道中,几乎将这狭窄的弄道全部堵住,路过的行人只能侧着身才能从车身两侧过去。wenxueMi.CoM尽管这辆车对来往的行人造成了极大不便,但路人却没有多大抱怨,更多的却是惊奇和羡慕——这是辆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轿车。    弄道虽窄,但罔顾这一事实的车主并不少,一些楼层的大门边就停着一些轿车,但大都是些低档的车,很少有法拉利这类的。倒不是开法拉利有多么了不起,而是一部拥有法拉利的车主绝不应该出现在这类专为工薪阶层准备的楼房里。这就像是一件华丽的旗袍,却被扔到一个毫不起眼的角落里。    法拉利车旁,一名西装笔挺的中年男子站立在一栋相对比较干净的楼层下。奢华的生活并没有让他变得大腹便便,相反,他似乎保留着一副成功人士中少见的好身材。脸上也没有那种有钱人无时无刻不流露出的高人一等。    按了门铃后,他便在门铃一旁等待,神情显得略微有些焦躁,时不时的露出低头沉思的神色,似乎心里在踌躇着什么。    ‘滴!~’当门铃的那一头传来声筒被拿起的声音后,中年男子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容:“君玄吗,我是舅舅!”他的声音中透着一股吸引人的磁性。    “舅舅,上来吧!”声筒的另一头传来一个少年的声音,一句,声筒的另一头便传来‘嘟嘟’的声音,随后大门门锁里发出‘啪’的脆响。    “这孩子!”中年男子摇头苦笑,拿另一头的少年毫无办法。即便是他这个舅舅,他也是毫不给面子,说断就断。这倒不是他这个侄子,有多傲气,而是这是他的本性,但正是因为这样,他更无奈了。    拉开门,李羽凡踏着楼道往前走,心中一边思考起来。林君玄是他的外甥,也是他姐的独子。林氏夫妇经营着深城最大的天诚集团。这个集团最开始的时侯,不过是个注册资金不过几万的小企业,但在林海的经营下,慢慢的越做越大。在经营公司的过程中,林海本人所展现出来的经营天赋渐渐受到一些投资巨鳄的关注,一笔笔资金投入到了天诚,有了这些新生资金的注入,天诚如今已成为一个跨国性的集团,其公司业务已遍及日、韩及东南亚,正迅速向南、北美洲及欧洲渗入。    天诚集团董事会如今有十多位董事,控股不等。林海尽管没有完全掌控住公司。但百分之四十的控股量,相对于其他才百分之几控股量的股东来说依然坐实了董事长的位置。而私下里,林夫人还握了约百分之十的股份,十几位股东都和林氏夫妇的关系都非常不错,从这个意义上说,尽管天诚由一个独资企业变成一个融资集团,但林氏夫妇依然保证了自已对公司的绝对控制。    林氏夫妇很早就出来联手创业,所以林君玄很小的时侯便被丢下来由保姆照顾。林夫人虽然很不舍,但林海深受西方思想的影响,认为这种独自成长的环境有助于从小培养他的独立性。而最后,林海凭借着自己在商场上的天赋及成功说服了林夫人。    但事有一利必有一弊,独立的目的是达到了,而且目前看来是远远超过预期。但是另一个问题也来了。一个从小离了父母,独立生活的小孩,思考的东西远比其他小孩想得多。在其他小孩还在想着编个理由向父母要钱买零食的时侯,林君玄已经默默的一个人坐在那里,思考一些其他的东西了。    等到林氏夫妇发现这个错误的时侯,想要纠正的时侯,已经迟了。现在,即便是林海,如今也不知道他这个儿子心里是怎么想的,在想些什么。原本在林海的计划中,十七岁之前,让孩子过着和一般人相同的普通生活,十七岁之后,再让他接触到公司业务,以及上流社会。但最终的结局却出乎意料。    林氏夫妇想把孩子接到身边,但林君玄舍弃了父母赠予的豪宅,却选择了在这样一片不起眼的平民小区里居住。从小培养的独立性,让林君玄足以通过自已的双手,获取一份维持这种平淡生活所需的收入。    正想着,李羽凡已经走到了门口,防盗门打开着,林君玄站在门口处,淡淡的叫了声:“舅舅。”    李羽凡取下墨镜,径直走了进去,一边从怀中掏出一枚钥匙和一张纸片:“呐,这是你妈让我交给你的,纸片上有新房子的地址。”    “舅舅,你知道,我是不会过去住的。”林君玄停下脚步,打开客厅里的日光灯的开关。    “这我可不管,”李羽凡难得的坚持了一回:“我只是个差使,把钥匙送到,我的任务就完成了。钥匙我放这儿,你要不想去住,完全可以回去跟你妈说去。”    林君玄扫了李羽凡一眼,只是一眼,他已看出这个舅舅这回是意志坚定,无法更改,便没有再坚持,接过钥匙道:“好吧,我会交给妈的。舅,我这里简陋,你就将就一下吧。”    李君玄把中年男子引入书房,拉开书房里唯一的椅子让他坐下,然后倒了一杯水。    李羽凡接过一次性杯子,看了一眼那杯中的水,笑道:“你就准备请你舅喝这种矿泉水啊?”说着,李羽凡还看了一眼书桌上还剩下一半水的矿泉水瓶。    少年脸上倒无半点尴尬,淡淡道:“水而已,不管矿泉水还是茶水都是水,解渴而已。”    中年男子放下水杯,四处打量了一翻,书房里除了书外,基本没什么。林君玄住的地方确实很简陋,能招待这个舅舅的,也就只有椅子可坐。    “真是不明白你啊,有好的房子你不住,要缩到这个偏僻的地方,来的时侯,我甚至连路都找不到,九点钟出发,到现在十点多了才找到你住的地方。这也就罢了,连你妈拿给你的银行卡,你都要不要,真不明白你是怎么想的。你知不知道你妈多伤心。”说着李羽凡叹息了一声,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李羽凡无子,他把这个外甥看作自已的孩子一样。    林君玄淡然一笑:“舅,你知道,我用不上的。我每天用不了多少钱,我即不希罕顿顿山珍燕窝,也不想要顿顿大鱼大肉。况且,我可以自已赚钱养活自已——我妈明白的!”    李羽凡知道,自已说他伤他妈的心,倒有些不尽详实,但不这样,这小子总不上心。林氏夫妇最初的时侯或许很伤心,但到现在,却已渐渐能理解。反正孩子生活无忧,过得也踏实,他即然选择了自已的生活方式,也只能暂时迁就。    “你这小子!”李羽凡笑骂道,“真是拿你没办法。”    “舅,你这次来,不会就是为了送我一个钥匙吧?”林君玄道。    “除了这个,还为了什么,难道你不知道吗?”李羽凡直视着林君玄的眼眸。    林君玄扭过头去,显然知道他想说些什么:“舅舅是来充当说客的?”    “哎,天诚集团迟早是由你继承的,天诚虽然是由你爸一手创造,但毕竟并不是全是你爸的。商场如战场,几多机变诡诈,一不小心,就可能丧家荡产。你爸本来是想让你小子过去,慢慢接手公司的。但没想到……,你若是没这个才能,扶不上墙也就罢了。你老爸即然知道你有这份经商的天赋,哪里又肯让你就这么埋没。你舅我是第一个说客,你等着看吧,还会有更多说客来的。”    林君玄靠着窗户,翻过一页《阅微草堂笔记》漫不经心道:“钱够用就行,一个每天吃不饱的人,假如现在每个月能赚上几百,他心中就会想着要是能每个月赚上几千块钱就好了。但如果他真的能赚上几千块钱了,他就会想着如果能赚上一万块钱就好了。等他赚了几万块钱,他就又会往更高的层次看齐……。即便这个时侯,三餐温饱的问题早已经解决了,但还是不满足,而且永远不会满足。——老爸现在已经是资产上百亿的集团的董事长了,对于很多人来说,这是个一辈子都只能仰望的角度,他还想追求什么呢?如果赚钱已经成为了负担,为什么还要继续呢?”    李羽凡看着少年,一副怒其不争的样子:“你怎么能有这种想法呢?……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难呀!一个月几百块钱就够花了,也够吃饱肚子了,那我来问你,除了吃饭就不需要其他了吗?要是有个病痛呢?难道就只能等死吗?如今,小孩上个小学一个月都要花费两千多,别人的小孩几岁就开始学钢琴,学英语,而你的小孩却不行,你会不会不甘心?别人家的孩子玩高档玩具,你家孩子只能玩泥巴,你甘不甘心?通过财富是可以显示地位的!”    “你现在还年轻,心路迟早要经历这一步,这些东西是无法避免的。你看看你都看的些什么书,《道德经》?《庄子》也怪不得你爸想把你的书烧了。”李羽凡重重的呼了一口气,只觉得自已面对商场上最难缠的对手时,也没有这么情绪波动过。真是爱之深,恨之切啊!    少年只是笑笑,并不以为意,只说了一句话:“舅舅,如果像你说的那样,这世界上的穷人是不是都活不下去了?” 第四章林氏夫妇说客(下)    “你!”李羽凡又冲动了一把:“你怎么能有这种不争气的想法呢?!”    林君玄合上书页,面对着李羽凡,说道:“舅舅,我只问你,有钱是不是就能有幸福?”    “有钱是不是就一定有幸福我不知道,没钱却一定没幸福!吃穿住行哪一样离得开钱?”    “这么说来,古代的人就全部不幸福了?”    李羽凡哑口无言    “如果有钱才能幸福的话,多少钱才算是幸福?老爸现在拥有过亿财产,你说他幸福吗?”    “他当然幸福!”    “难道是因为他是天诚集团的董事长?”    “这——”李羽凡再次哑然,林海的幸福当然不是来自于他拥的的天诚集团,而是来自于他美丽贤慧的妻子及一个安心的家。Www.wenXuemi.Com    “老爸、老妈身体硬朗,天诚集团资产过百亿,老爸老妈自然也不许我奉养,我只是想选择自已想要的生活罢了。老爸想我继承天诚集团,是因为觉得心累。他早已不缺钱花,赚钱已成为了他的负担。人类发明钱币,是为了便于为自已服务,而不是成为钱的奴隶!至少,我不想被赚钱所束缚。”    “天天吃海鲜未必很幸福,天天吃粗粮就未必很不幸福。至少,我内心平静,并无缺憾。”李君玄郑重道。    李羽凡只是盯着少年,刻板的脸上没有半点表情。李君玄也毫不示弱的对视着。终于李羽凡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哈,做个说客果然很难,我这次算是彻底失败了。反正不管怎么说,我已经尽力了,你妈应该也没话说了,总算可以交差了”    林君玄也笑起来。    “不管怎么样,你舅舅我还是支持你的,如果你钱不够用,或者其它之类的,来找你舅,电话号码反正你也知道。”    林君玄点点头:“好的,如果有需要,我会去找舅舅的。”    李羽凡倒是知道,这个外甥只是虚应,他也已经习惯了,站起身来,整了整考究的外套,李羽凡道:“钥匙我已经交给你了,你妈在那套房间的桌上留了一张卡,里面有七位数的存款,你要是有什么事需要,直接去拿就是了。你妈让我尽力说服你,我早跟他说过,没用的。哈哈,我先走了。”    “嗯,我送你下去。”少年道。    “不用了。”李羽凡挥了挥手:“我自已下去就可以了——对了,过几周,就是祭祖的日子了。你妈让我问你有没有空,如果有空的话,就回老家一趟,替她尽尽心意。”    林夫人的爷爷原本是在一个偏远的山村,后来,到了林夫人父亲这一辈,便以大毅力从山村里搬到了城市。而到林夫人这一辈,早已是习惯了大城市的生活。原本祖辈所住的山村反而显得陌生。到现在,山村早已没什么熟悉的人。李君玄很小的时侯曾随母亲回老家祭过一次祖,但现在早已是印象模糊。    李君玄点了点头:“我回去一趟吧,好久没有去过了。”    “嗯,你如果回去,给你妈打个电话吧。”    “我会的。”    李羽凡站起身来,打开门,走了出去。李君玄看李羽凡消失在楼道下,才关上门来。    李羽凡刚走下楼梯,脸上的笑容就消失了。心底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李羽凡看着紧闭的大门,惋惜道:“可惜了!”    在走下楼梯的时侯,李羽凡想起了过往的很好笑的事。林君玄十六岁的时侯,林海把儿子接到了一个新收购的濒临破产的公司。在见儿子之前,林海饿了几天,把自已打扮的一副憔悴样。这个出牌不按常理的老爸对儿子说,儿子,我要告诉你一个秘密,你老爸我其实不是什么上班一族,而是一个公司的老总。还没等错愕的儿子回过神来,这个深受西方影响的老爸又说到,可惜公司经营不善,已经快要破产了。    林海当时的计划是,十六岁了,儿子已经完全能独立了。现在也应该让他接触到一点公司的事情,毕竟天诚集团迟早要交到儿子手里。但天诚集团这么大,关系到几十万员工吃饭的问题,林海哪里敢轻率的把这么大一个公司交给他。但是这个濒临破产的子公司却无所谓。反正总资产也不过几百万的事,交给他捣鼓,撑死了几百万的事。对于天诚集团来说,几百万资产的小公司真的小巫见大巫。林海只想通过这个破烂的公司,让儿子了解到一些经营公司相关的东西,为以后掌管天诚过度。    一个学生能知道多少东西,人家经营几十年最后还是濒临了破产,林君玄才不过十六岁。林海压根没指望儿子能给他多大希望,最大的期望是林君玄还能把这个破烂公司留下破烂架子,不至于完全倒闭。    商场如战场,能经营天诚,林海哪里能没有两把刷子。那段时间的表演,林海几乎不输于任何影帝级明星。林君玄一看老爸这么憔悴,整日长吁短叹的,自然想帮忙。林海也没有拒绝,一副死马当做活马医的样子。    林海的目的当然不是为了看儿子出丑,在自已的办公室里,他特意留下了一大书柜和经商相关的东西。这些书籍,有一些林海还自已批注了。生意这一道,不是纸上谈兵。林海知道自已这个儿子喜欢看书,但也没指望他一下就通了窍,看一遍书柜里的书,就成了一位天才的商人。毕竟,如果看上一遍商场上的书,就能懂得经营的话,这世界上早就是商界奇才遍地爬了。    事情的结果完全出乎林海的预料,林君玄干了一件让所有人大跌眼镜的事——他居然将公司卖了!按照林君玄当时的说法,即然是濒临破产,那就索性让他破了。林海真是气不打一出来,但他还是压住了自已的怒气,唯一的原因是,林君玄以分拆的方式把公司卖了出去,林海想看看,这个儿子倒底能捣鼓出什么。    林海办公室里满柜的书,只有两本书翻烂了——两本介绍股市资料的书。卖掉公司的第三天,林君玄把钱全部投入到股市中。三个月后,林君玄买下了另一家同类的,但经营状况要好很多的公司,同时将一张存有三千万的存款的银行卡交到他的手里。林海虽然被誉为‘商场奇才’,但面对儿子交上的那张银行卡,也是震惊得嘴巴张圆,几乎能吞下一个鹅蛋!    当时,林君玄还说了一句话:“老爸,你的公司已濒临破产,按照古话说,那已经是病入膏肓,我索性卖掉了。短期来钱最快,莫过于股市。你公司最好的时侯,资产是三千万。现在我已经帮你挣过来了。另外,我也帮你买下了一家同类型的公司,这样,你相当于又回到了起点。经营方面的事,不是三两天也学会,我帮不上什么忙,而且我对赚钱实在是不感兴趣,一切还是得看老爸你自已的了!”    经营之道,不是一天两天就能会的,就算是林海也是在艰难的创业中,一步步走出来的。但股市却不同,普通老百姓,只要明白怎么操作的,也能参和进来,当然能不能赚钱又是另一回事了。能把公司分拆,以最大的获取利润,本身就已经证明林君玄还是从那些书里学了点东西。而三个月把一两百万的资金翻成三千多万,这本事,就算李羽凡也没有。一个十六岁的孩子能做到这种地步,只能说明,他拥有极佳的商业嗅觉和敏锐的判断力。    如果那公司真的是林海毕生心血所系,林君玄一下子将他卖掉,他说不定真会气得吐血三升。但跳过这一层,林君玄在这个过程中所显示出来的果决、果断,却让他老子激赏不已。唯一的问题是,林君玄说他对赚钱不感兴趣,而事实似乎也真的是这样!    “真是可惜啊!”李羽凡又叹息一声,一个拥有极强商业天赋的林家公子,却偏偏不喜欢经营,这是一个极大的遗憾。特别是得知真相后,林君玄的态度显得更加坚定了。李羽凡也是个商人,也有自已的公司。看到自已的外甥有着这样的天赋,却偏偏不经商,窝到这个偏僻的小区,实在是个极其令人心痛的的事实。但再怒其不争,李羽凡也没办法,毕竟,林君玄并不是他的孩子只是外甥,不能越俎代庖。    打开大门,李羽凡走出了楼道。大楼前,看到这位车主出来,一堆围着法拉利的大姑大妈让开路来,让这辆法拉利慢慢驶了出去。拐来拐去几个转弯后,这辆豪华的法拉利便消失在小区外宽阔的车流中。    在黑色法拉利消失后不久,大楼不远处的一处拐角里,一个穿着黑色西服,身材削瘦的男人探出头来,他戴着一副眼镜,精瘦的脸孔显得很干练。执起毕加索的钢笔,干练男子在左手托着的笔记薄上写了一行字:10;45法拉利李羽凡。合上笔记薄,黑色的封皮上写着一行金箔的字迹:深城海明侦探事务所。    ……    (新书上传,多谢诸位支持!) 第五章《阅微堂笔记》    李羽凡走后,房间里再次安静下来。TAOSHU.ORG林君玄倚在窗口外,继续看着《阅微堂笔记》。《阅微堂笔记》中讲了一个暂入轮回的故事,说的是有位孙峨山先生卧病在高邮的船上,忽然又好像散步到了岸山,感到十分凉爽舒适。不一会儿,有人领着他向前走,没多久,他便恍恍惚惚的来到一户人家。走入室内,见到一个少妇正在分娩。他想后退,被人从背后拍了一掌,醒来时发现自已身形缩小,转生成了一个婴儿。一想说话,一股寒气就从囟门内钻进来,说不出来。    到第三天,婢女抱着他洗澡,把他失手掉在地上,他就又失去了知觉。等他醒来发现自已仍旧卧在船上,旁人告诉他,他已经气绝三天,只是四肢柔软,胸腹间还有温热,所以没有将他入殓。孙峨山先生急忙索取一纸,写出自已的见闻,派人沿他所走的路线去那户他曾转生的人家,告诉主人不要笞打婢女。然后,又慢慢地为家人详述事情的经过。当天他的病就好了,于是便亲自前往他曾转生的人家,待婢女等人都如同老相识一样。这家主人老年丧子,与孙峨山先生相对惋惜叹息,并称奇异。    纪晓岚在书中还写了一些发生在清朝类似的事情,也都是记得前往的道路和出生的门户。在文章最后,纪晓岚在笔记中写道:像峨山先生这样,暂时进入轮回,随后又返回本体,这种轮回泡影的事情完全不可以以常理来揣度。    看完这章,林君玄陷入了沉思。现代的科学早已证明,几乎所有的鬼怪传说都是迷信,然而科学不能说明的事情还有很多。一个老妇人为何能阻挡急行中的车子,救下车轮下的孙子,按照科学来说这是完全不成立的。最根本的一点,科学到现在也无法解释灵魂或者说生命意识的存在到底是怎么回事!    轮回的传说,世界各地都有,但到底是否存在轮回,谁也不知道。对于轮回最大的一个反驳便是:如果存在轮回,那么从古到今,这个世界上的人口应该是不变的,而不是越来越多。全球六十亿人口,已经不知道是古代人口的多少倍了。如果存在轮回,这些多出来的人是从哪里来的。    与轮回相伴的,是各种各样的神鬼传说。欧洲就有东欧神话,希腊神话,自然神教数支古老的神话体系,后来又有西方的基督教体系。非洲有巫的传说,印度有波罗门神话,而中国的神话最多。    《山海经》《封神演义》《西游记》《东游记》,各种零散的传说更多,然而古语说的好‘空**不来风’,神话传说未必都是真的,但也不可能凭空造物。人类的想象力虽然玄奇,但终归不可能在一无所有的基础上想象出这么多神话。这些神话的背后,衍生出这么玄奇的想像力的素材,又是什么?又或者——这些神话其实是真的。    林君玄摇摇头,陷入了沉思之中。    很多支持科学阐述世界物质,不存在鬼神的人,最坚定的观点就是,科学衍生出来的体系,完美的解释了世界上的很多东西。但林君玄却并不认同这一点。在很久以前,世界各地普遍被认同的一个传说是,天圆地方。    ‘天圆地方’这个词完美的解释了人们看到的景象:天空像一个锅盖一样罩在大地上。这个理论被当时的人类深信不疑,并延续了数千年。在林君玄看来,当时的人们如同今天的人们一样,对于这一点同样的坚持。    然而数千年过去了,哥伦布用航行的方式证明地球是个大圆球。    与‘天圆地方’这个观点更替同样的事情发生在科学体系内部。牛顿运动三大定律解释了许多问题,被奉为至典。然而爱因斯坦却推翻了牛顿运动三大定律,他认为牛顿三大定律是有适用范围的,在地球上适用,但在太空中,运动三大定律却有局限性,不适用。    人们的世界观,总是随着发现而改变。今天的人们发现世界是科学的,然而会不会有一天,我们发现,其实这个世界上是存在神魔的?    一个人心情烦躁可以有很多种解释:他可能没有吃饭,或者是工作不顺,或者是身体内部器脏引起的……,可能是单一因素,也可能是好几种因素同时作用。难道就存在哪一种解释是不正确的吗?    这个世界,会不会是神话与科学并立,同时存在,又或者,在这些神话传说后面隐藏着什么秘密?    林君玄不知道。他只知道,如果这个世界真的如同科学观解释的那样,一切都是物质的,人死如灯灭,那么这个世界便没有任何意思。不管是人也罢,动物也罢,植物也罢,连带星球在内,全部都如同蝼蚁一般,卑微,没有任何的意义!人类发明了钱币,又发明了声色犬马,只是如毒品一般的麻醉剂罢了,让自已暂时不去想生死的问题,但不论你想不想,到最后,都得面对这个问题。    世界是物质的,人死如灯灭。那么这个世界又有什么意义呢?明星也罢,政客也罢,贫民也罢,富人也罢,全部都是一场梦幻,没有任何意义!    ‘生’与‘死’始终是所有智慧生命的最终问题。大多数人对于这个问题都是浅尝辄止,过多的思考生与死,会让一个人消极和颓废。林海不知道,他的儿子因为生长环境的原因,在这类问题上思考的非常深。而正是因为这个原因,造成‘林君玄’对他老爸的事业压根不感兴趣——即然生命只是一场游戏,那么人类发明的这类供自已尽心的东西有什么意思呢。    窗户外射入的光线似乎变得灰暗起来,林君玄猛然惊醒自已在这个问题上思考的太过深入,立即停止了思考。他早已自知自已在这个问题上过于偏执,已经有些入魔的征兆。对于一个永远没有答案的问题思考过深,实在是件很没有意义的事情。    放下《阅微堂笔记》,林君玄活动了一下四肢。看了看窗台上的闹钟,已经十一点半了,差不多该吃饭了。    林君玄进厨房炒了一个鸡蛋,加上点葱叶,又从上一个居客留下来的冷藏柜里拿出几片新嫩的青叶,盖在鸡蛋上,这便是一份菜了。从冷柜里取出两片面包,林君玄便站在厨房里吃起来——没有桌子就是这么简陋。    对于进食,林君玄的要求很低。保持每日的最低消耗就可以了。对林君玄来说,读圣贤之书和保持简单的饮食都可以让人心平气和,保持一种愉悦的状态。沉迷于口食之欲的人,很容易心情浮躁。人有了**,自然难以平静。    “嘀!”在林君玄进餐的时侯,书房里的电话再次响了。    “君玄吗?晚上有空吗?有对德国的夫妇需要翻译,时间是三个小时,每小时付薪二千元人民币,你要是觉得不错的话,晚上打个电话。”这是一个电话留言。    林君玄做的是兼职翻译,虽然不喜欢赚钱,但就算是吃面包也要花钱。林君玄加入了一个翻译社,每周工作一次,做的便是兼职的德语翻译。这个世界,很多学习外语的人都选择了英语,毕竟英语是世界上使用范围最广的语言。很多做翻译的,都把英语修到了**级水平。林君玄选择却是德语。物以稀为贵,林君玄很早就看出来,当很多人都选择英语的时侯,学英语的人便不再具备什么优势。反倒是这种选择冷门语种的人,要吃香一些。    午餐很快就吃完了,一个炒蛋,两片新嫩的青叶,两片面包正好吃完,林君玄“菜量”和“饭量”正好,不多不少,让自已吃个六分饱。洗完碟子,放进碗柜。林君玄在客厅内走动了一会儿,稍微活动了一下身躯。然后回到了卧室,小睡了一会儿。    12:10午睡——林君玄躺下时与时间表上的安排一模一样。不用看表,他的身体已经记下了这种习惯。十八岁未满的林君玄保持了同龄人所不能及的严格作息制度。    半个小时后,林君玄起床,从书房抽屉里抽出一张建行卡,走了出去。建行卡是德罗翻译公司发的,林君玄的兼职翻译的费用都打到了这张卡内。林君玄虽然每周才工作一次,但是这种兼职翻译的薪酬非常丰厚。林君玄一月工作四次,每次工作时间一小时到三小时不等,平均下来,一个月收入也有二万多。尽管林君玄工作量很少,一个月正经工作时间才八小时,但工资已经让许多工薪阶层羡慕了。林君玄每天的生活费用很低,没什么花费。这样算下来,他这张卡里已经累积了不少的存款了,只是他懒得去看,也就是每次买东西的时侯才会拿卡去刷。    德罗翻译事务所的兼职翻译,按能力强弱分为A、B、C、D、E五个层次。最低的是A,最高的是E。林君玄却是德罗翻译事务所的F级。这个级别的翻译是德罗翻译事务所特别设立的。德罗翻译事务所分部遍及全国,专职和兼职的员工有数万之多,但F级的翻译却不超过五个。    翻译这一行,并不只是语句通顺,言词达意就可以的。达到这个标准,才不过是A级的翻译。翻译的区别就像当于一个指挥家之间的区别,一个合格的指挥家能指挥乐团顺畅的表演出一个交响乐,在这个交响乐中当然免不了一些杂音,普通的观众分辨不出来,只觉得音乐很好听,但对于一个艺术家来说,这样的杂音就像音响一样剌耳。而一个艺术级的指挥家,不但能流畅的指挥乐团演唱曲子,没有半丝杂音,甚至能即兴改动乐曲,调动听众的情绪,演奏出一曲比原著更加震憾的交响乐。    翻译也是一样,好的翻译,翻译出来的句子如同出自优秀的作家一般,充满了艺术的美感。除了这些,还有一些社交礼仪,很多翻译会被邀请在宴会上工作,这个时侯礼仪是很重要的。另外,除了正规的翻译工作,有时一些人会提出在工作之后陪同散步,旅游之类的,而一个风趣的翻译,必然会让对方心旷神怡,觉得不虚此行。而且很多老外到中国,都会想参观一些中国的旅游名胜,这个时侯就考验一个翻译对自已国家古文化的修养了。    德罗翻译事务所是中国最大的翻译机构,分级体系除了涉及翻译们本身的能力外,也决定于他们完成的翻译数量与质量。在内部,德罗翻译事务所对顾客也进行了划定,重量级的顾客只会让F级的翻译承担。    林君玄的能力并不止于德语,他兼修数种语言,这更让德罗翻译事务所器重,很多次公司高层都表达过希望林君玄能转为专职翻译的意向,同时表示,工资增加的幅度会超出他的想像。只是林君玄对自已的定位很清晰——就是兼职翻译!    尽管林君玄态度坚定,但德罗翻译事务所到却始终没有放弃。对于一个公司来说,优秀的人才就像一座金山,挖不动也会试着想挖! 第六章购物    每个工薪阶层大量聚居的社区附近必有一个大型的购物中心。WenXueMi.coM从住的地方穿过两条马路后,就是一家购物中心。这家总部在法国的购物超级商场兴建之后,带动附近的地价也直飙升。房地产业中,交通、购物向来是房价升值的重要因素。    林君玄揣着银行卡,随意的在商场内逛来逛去,看着一排排琳琅满目的商品从身边划过。身边人潮涌动,林君玄穿着一身白色的运动服,神态轻松随意,尽管穿行于如梭的人流中,但他那种常读古书,养浩然之气,培养出来的独特气质却让人很容易就区分出来。    林君玄经过的地方,一个个商场柜台后的小姐都对这位少年投以微笑,林君玄也回以善意的微笑。等到林君玄的身影从柜台前消失了,她们才收回目光。    “真帅,要是能认识他就好了,可惜,”收回目光,柜台后一名少女小声私语道。    “可惜什么,想让他做你男朋友啊?”另一名少女调笑道。    “去你的,才不是呢。我男朋友帅着呢。我看你一直盯着他,春天到了,我们家的小美女是不是春心荡漾了。”少女马上反击回去了,但底气明显有点不足,被人说中了心事。    “要死了你。”两人的小手相互捶过来,嘻笑起来,枯躁的工作仿佛也轻松起来。眼角瞥见一名穿着蓝色马甲,胸口挂着牌子的中年男子走过来了,两人赶紧低下头。    “不好,主管来了。”    在低下头的刹那,柜台后的少女脑海中却同时浮现那刚刚走过的少年的形象,一股奇异的感觉涌上心来。    “好奇怪啊,”回忆那少年的样貌,女孩发现那匆匆一瞥,自已其实根本没有看清他的样子,只知道那少年似乎很帅,但具体的却记不起,反倒是他身上流露出的那种独特气质让自已印象深刻:那是一种由内而外,如风一般随性洒脱的气质。在这里工作这么久,这个城市许多人都为生活所累,即使是那些挥金如土的老板,在表面的风光下,也流露出不为人知的憔悴与疲惫。真正能够洒脱随意起来的那真是少之又少,更何况这种自然散发出来的气质。    对于这些由于自身引起的涟漪,林君玄并不知道。乘着电梯,林君玄到了二楼,走过一个个柜台,最后在一处卖背包的地方停了下来。林君玄这时候才发现,决定回老家祭祖后,少了一个行囊包。    “先生,有什么可以帮到你?”柜台边,看到少年过来,穿着红色套装的柜员小姐眼睛一亮,走过来,问道。    “谢谢你,我自已随便看看就可以,你可以先招呼其它的人”林君玄道。    “那好的,”女人点点头,微笑着走开了。    柜台边的背包很多,但符合自己登山要求的却不多。很久没回老家,很多印象早已模糊,但有一个印象却很深,就是老家有些很高的山,很适合登山。在城市里待久了,总会向往空气清新的山村小镇。林君玄准备趁这次回家祭祖的时侯,在老家多待一段时间。    “好巧啊,早上见过面,想不到在这里又碰上了,”一阵香水味从身边吹来,林君玄并没有在意,但耳边传来的声音很快让他觉得熟悉,扭过头,一抹冷艳的俏影出现在身旁。    “是你?”林君玄下意识的微微皱了下眉头,身旁的少女正是早上遇到过的杜若瑶,她换了一身黑色套装,较之早上的打扮多了一份冷艳。    “是啊,真巧,我看你也在选包,准备出远门吗?”杜若瑶微笑道,两边脸颊的小酒窝现了出来。她的手中拎着一件超级大的白色个性背包,与她娇小的身材形成反差,但也有种说不出的时尚感。她的眼睛在林君玄身上来回,心思根本不在挑包上。这句‘好巧’也只不过是个硬生生地开场白,但这女孩似乎根本不怕被人瞧破,长长睫毛在上下抖动着,黑亮的眼睛毫无顾忌的看着林君玄,眼中是毫不掩饰的热火。杜若瑶知道任她编什么借口林君玄都能看破,但她就是要让他看穿,让他看透她的心意。为什么只能男人追女人,不能女人倒追男人。没遇到了也就罢了,即然遇到了,她杜若瑶就绝不会放弃。这条信条从来没有被谁打破过,这次也不会打破!    杜若瑶的心思林君玄哪里看不穿,但杜若瑶既然说是‘巧遇’,林君玄自然也不好当面揭穿,这个敢爱敢恨的少女身上毫不掩饰的火热感情让他也有些招架不住的感觉。回过头,林君玄从墙壁挂勾上取下一个像苔丝一样深绿的登山包,轻轻弹了几下。    “我还有事,先走了。”留下这句话,林君玄便转身向收银台走去,掏出银行卡刷卡,然后消失在扶手电梯口。    林君玄都已经结完帐,下楼去了,杜若瑶都还没反应过来,她根本没有想到,林君玄居然就这么走了,一种强烈的委屈涌上心头,她咬着红润的嘴唇,死死的看着林君玄消失的方向。    “哼,以为本小姐就会这么快死心吗?我是不会放弃的!”杜若瑶望着林君玄消失的方向,自言自语道。    “哎哟,我的大小姐,不要这么花痴行不行?”一个穿着鹅黄长裙容貌清秀的少女不知何时出现在杜若瑶身边,嘴角上翘,露出一丝戏谑的笑容:“古代虽说流行英雄救美人之后,美人以身相报,但现在是什么社会啊,报答人家救命之恩,也不用套用这么俗的故事情节吧。”    低声自语被人听到,杜若瑶吓了一跳,随即转头一瞧,一看清身旁的黄裙少女,一只白皙圆润的玉臂伸过去,作势要掐她的脖子:“该死的小玉,吓我一跳,不是让你待在一边看就行吗,怎么自己突然跑过来了。”    “那还不是因为我们杜家的大小姐在一边犯花痴,连我都看不下去了吗。”黄裙少女嘻嘻笑道,一闪身,躲开了杜若瑶伸过来的作势要掐的手。    “哼,花痴又怎么样。”杜大小姐双手叉腰,气鼓鼓道:“本小姐问你,你不觉得他很帅吗?”    “这个倒是不丑,”黄衣少女笑道。    “你觉得他像出身贫寒吗?”杜若瑶得意的问道。    “我又调查过他的家庭背景,怎么知道他的出身是不是贫寒?”黄衣少女戏谑地笑道,嘴角都快笑成了一道弧线。    “切!”杜若瑶用她的食指戳了一下黄衣少女的头,说道:“我观察很久了,每天早上六七点,别人赶公交上班,他却在公园里练剑,上午根本没工作过。准确的说,是我从来就没看过他工作。”    “若瑶,你监视他?”少女小玉张大嘴,睁大了双眼,吃惊的看着杜若瑶。    “说的这么难听干吗?本小姐这是担心他,”杜若瑶以那种‘你真是大惊小怪’的表情挥了挥手:“只是麻烦人家帮我多留意一下他而已,记录他有些什么喜好。即然要喜欢他,我当然要了解他的全部了。嗯,废话少说,我还没说完呢,根据本小姐的观察,他家虽然不一定很富有,但绝对不穷,至少是在小康之上。”    “那你都‘调查’清楚了?”黄衣少女笑问道。    “如果我早调查清楚了,什么都知道的话,那我还在这里装什么巧遇,当然什么也没有查出来。”    “那你怎么知道他家的情况?”    “我说小玉啊,你也动动你的小脑袋啊,小心变成猪脑”杜若瑶趁机还小玉刚才对她的“讥笑”,一副‘你好不争气’的样子,又弹了一下黄衣少女的脸:“能那样随性的生活,能有那种发自骨子里的随意洒脱的气质,你觉得他是那种为了生活疲于奔命的人吗?能这样随心所欲的生活,那也得需要物质保障的。还有啊,你看到他身上那套功夫服没?你别以为是老一辈留下的服饰,不值几个钱,现在的功夫服可是贵的很,这么一件薄薄的衣衫没个几百搞不定,好一点的,近千那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一般人有这个钱也不会买。”    黄裙带少女惊奇的眨了眨眼睛,好像第一次认识杜若瑶一样。    “怎么样,佩服我吧,嘻嘻,”杜若瑶得意道。    “切,少臭美了。就算那样又怎么样,他只不过是帮你打退了一次流氓,报恩的方式有很多种,难道就非得取这一种,更何况,你对他又不了解。”黄裙少女愤愤道。    “他长得帅,又有钱,我为什么不能喜欢他?”杜若瑶鼓着眼眸瞪着小玉,神色又一变,露出一脸迷人的微笑:“最重要的是,我喜欢他,这不就够了?不了解没关系,接触多了自然会了解,本小姐可不会去故作矜持,遇到了喜欢的,就要大胆去追求!”    黄裙少女以手抚头:“若瑶啊,你真是无药可救了。”    “哼,你才是无药可救了,你就坐在那等你那几百万分之一的白马王子骑着一匹又干又瘦的白马来接你吧!”两个人开始互相打笑了起来。    “咦,他好像要出远门,我得注意一下。”杜若瑶把手上刚才拿下来试的背包随意放在柜台上,匆匆向楼下追去。    “啊,若瑶等等啊!”黄衫少女在身后叫道,但杜若瑶哪里听得见,一会儿就消失在了电梯口:“这个小妮子!真不知那小子有什么好,让她着了魔似的!”    想起那个少年,“不过话说回来,他真的挺帅的!黄裙少女赶紧四处望了望,生怕被别人听到一样。 第七章他的翻译工作    从商场出来后,林君玄径直返回了小区住所,放下刚买的登山包,林君玄给德罗翻译事务所播了个电话。TAOSHU.ORG    “喂,你好,这里是德罗翻译事务所,请问有什么可以为您服务的?”电话的另一头,响起德罗翻译事务所总台接线小姐的声音。    “我是事务所的兼职翻译,我的帐号是GHAVOE,密码是254674,”没有等电话另一头的总台接线员询问,林君玄自动报出了自已在德罗翻译事务所的帐号和密码。    短暂的沉默,听筒里传来哒哒的键盘敲击声,很快接线员的声音再次响起,悦耳的声音再次响起:“是林先生啊!您是事务所的F级会员,张总早已经交待过了,如果你打电话来,可以直接找他。”    “不用了,今天晚上的翻译我接下了,麻烦你在系统里记录一下就可以了。”林君玄道。    “好的,林先生!”电话那头应着,德罗翻译事务所的F级会员总共才那么几位,也怪不得接线员那么热情了。一般的翻译请求,德罗翻译事务所都由普通接线柜台负责,不必由这些总台服务员接手。    挂断电话,林君玄又拨了个号码,很快另一端就拾起了电话,还没等林君玄说话,一个女子的声音匆匆道:“林公子啊!董事长夫人正在开会,夫人有交待,如果你打电话来,马上通知她。您先等会儿好吗,我马上去叫夫人。”    接着便是手忙脚乱错杂的声音,似乎是那秘书匆匆起身碰翻了什么。    “不用了!”林君玄的声音让另一端的美女秘书顿住了身形,“我晚点再打过来吧。”    “好的,好的!”美女秘书连连道。这个电话号码,天诚集团的秘书们早被内部通知,这个电话打过来,一定要直接通到董事长办公司,或是接到董事长夫人的办公室。在公司内部,这个号码的权利远比其他股东都来得大。每个人都知道,这是林海董事长的公子,但到目前为止,公司内部的人还从未见过这位林公子本人哪怕是他的照片。    “林公子,需要我转告吗?如果夫人问起的话!”在林君玄挂断前,电话那头的秘书美女问道。    “告诉我妈,钥匙放在我这儿,过段时间我要回老家祭祖,可能很长一段时间不会回来。如果老妈有空的话,让她到我房里拿就是——我房间的钥匙她有!”    “好的,林公子我一定会转告董事长夫人的。”电话另一头响起笔在纸张上划动的沙沙声。    时间到达6:30,林君玄把一片书签夹入刚才看的书页中,然后放回书柜中。简单的吃完晚餐后,林君玄漱洗了一翻,然后从衣柜里取出了一套黑色的贴身西服。    穿上西服,对着镜子简单的修整了一下,林君玄显得精神抖擞。以林君玄的年纪做翻译这一行,明显有点过于年轻,让人很难相信他的能力。但换上黑色得体西服,再加上特意的整理,林君玄便虚长了几岁,成了一个二十多岁卓而不群的青年俊杰,嘴角微微上翘,带上一丝微笑,镜中人散发出令无法抗拒的魅力。    每个F级会员都是一面镜子,一面反映德罗翻译事务所形象的镜子——这是德罗翻译事务所经理用来说服林君玄穿上这种西服时所说的。    “小子,把这当成一种挑战吧!”这是事务所经理用来说服林君玄的第二个借口。在外面混生活混久的人,口才都不是盖的。这两个理由都让林君玄无法反驳,当然另一个重要的原因是,在他内心深处并不是很抵触——毕竟一周才有那么几个小时,短的几乎可以忽略。    当时林君玄穿上一套西装,尽管只是一套临时从公司普通员工身上借来的普通西装,所有的人顿时眼前一亮。事务所经理当时拍着林君玄的肩膀,笑着说了一句话:“做翻译真是委屈你了,模样可以堪比偶像明星了。”    夜晚,马路上车流如梭,一盏盏车灯射出的光束将夜空下的马路照射得一片斑阑。林君玄在站牌旁拦下一辆出租车往德罗翻译事务所赶去。深城的出租车司机能侃会吹在全国都是有名的,尽管只是在他的车上不过只待几十分钟的时间,他们却能天南地北的侃上一大通。由于大家互不相熟,一下车就就谁也不认识谁,在出租车上,很多乘客也放开来。    林君玄刚上车,身体微有些发福的司机就热情的打起招呼,然后便是自来熟的一顿乱侃。当车子停下后,林君玄打开车门,走下来,将车费递了过去。出租车师傅接过车费,毫不吝啬的赞赏道:“老板真是青年俊杰啊,年纪轻轻就开了自已的公司,真是了不起啊!”    林君玄心中一片错愕,随即反应过来,看来他是误以为自已是什么公司老板了,林君玄既没承认也不否认,转过身,向德罗翻译事务所办公大楼快步走去。    “现在的年轻人真是厉害啊,像这样年轻的老板还真是少见!”出租车司机看着窗外林君玄消失的方向,喃喃自语道。因为职业的关系见识过各式各样的人,也和各种人侃过,司机常常三言两语间就能看出对方的身份背景,这年轻人嘴巴的紧的很,说话滴水不漏,司机旁敲侧击都没敲出他的职业。    “不过真是奇怪啊!能在德罗大厦里买下写字楼办公的公司都是很有实力的公司,这位年轻老板怎么还会坐出租车呢?真是想不明白啊?”老师傅摸了摸自已的头,带着满头雾水,红色出租车一溜烟消失在车海中……    林君玄在七点整准时到达德罗大厦前,旋转玻璃门前,德罗翻译事务所的主管张承浩正与两名衣着考究的老外交谈着,在那两个老外的身旁,一名美丽的金发少女只是站在一边看着三人聊天,没有加入他们的谈话,由于对新的环境也不是很适应,父母与这位张承浩交流时,她低着头望着脚尖,一句话不说。只有被问及的时侯,才会偶尔应了几句。    张承浩的英语水平还可以,奈何这对德国夫妇的英语却很憋脚。即使张承浩极力的应付,但他毕竟不是公司的翻译,以自已不擅长的语言和两个词不达意的老外交流是件很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张承浩只能勉力应付,但早已是力不从心。一对眼睛不动声色的透过玻璃偷偷观察着两边。    林君玄刚一出现,张承浩便发现了,心中一喜,远远的冲林君玄挥手,趁势摆脱了这种尴尬的局面:“君玄,这边!”    林君玄脚下加快了步伐,向前走去。走到三人身边,林君玄目光在那金发少女身上停留了片刻,然后收了回来——在张经理的电话留言中并没有提到还有一个少女。    “你们好,我是林君玄,你们的翻译!”不用张承浩介绍,林君玄直接用德语跟两对德国夫妇说道。    两位德国夫妇相视一笑,用自已的母语回道:“你好,很高兴认识你,我是阿纳登.施罗德,这是我的夫人安格拉.施罗德,还有我的女儿,卡罗琳!”    张承浩同这对德国夫妇打了一声招呼,然后便往德罗大楼内走去,在与林君玄擦身而过时,张承浩脚下一顿,压低声音,用汉语极快道:“君玄,这对德国夫妇是公司重要的客户,这次是来中国渡假的。他们就交给你了,好好招待他们——我先回公司了!”    “嗯,”林君玄微微颔首道。    在接下来的聊天中,林君玄了解到,这对夫妇来自德国汉诺威,经营着一家大型钢厂。夫妇俩对各国文化尤其是中国文化特别感兴趣。在他们的影响下,从小耳熏目染他们的小女儿卡罗琳也从小仰幕中国文化。这一次来中国,主要是与一家中国企业就某个项目商磋的,同时顺便带卡罗琳见识一下中国文化。    施罗德夫妇要求很简单,从见面到后的三个小时全部交给林君玄由他安排,务必让他们见识到中国文化的精髓。——夫妇俩这个要求是为女儿卡罗琳提的,这是卡罗琳第一次到中国,但却并不是施罗德夫妇第一次来中国。为了女儿了解中国文化,公事一办完,三人连晚餐都没吃,说是要见识中国的饮食文化。    坐着施罗德的专车,一行人在林君玄的带领下来到了一个很有古风的中餐馆。这个中餐馆在深城很有名,完全古风的建筑外型。一入门来,便见到大堂正中央,一个笔力奇雄的‘道’字。沿着红木扶手上了二楼,二楼分成一个个隔间,隔间以屏风分开,每个隔间里放着一张红木的桌子,红木桌上各摆着一个紫砂细壶,四只紫砂小茶杯,下面是一个镂空的香木茶盘。圆形红木桌并不高,周围摆着四个蒲团。在二楼中央,有四名古装美女凤钗绸裙,手抚琵琶,古筝,二胡,笛箫演奏着,四人身前放着一盏小香炉,里面点着檀香。环境十分的静谥。    施罗德夫妇虽然来过中国,但却很少在外面吃中餐,更多的是去中国朋友家吃饭,这种中国古风很浓的地方很少来,一边随林君玄向一个雅间走去,一边惊奇的打量四周。入座后,林君玄给四人倒上茶水,很快便有宫装的服务员拿着古松封面的菜单进来。点了几个菜后,雅间内便安静下来。微微一笑,林君玄便由茶开始,以德语向这三个仰幕中国文化的老外介绍起中国的古代文化。林君玄并没有说得太深晦,便由房间内的简单的摆饰说起,从红木桌说中国对红的喜爱,由茶道引叙‘忍’与‘隐’,由筷子的起源说起中国的饮食文化,从蒲团和丝竹之声说起中国古文化的‘修身’哲学,继而谈及大堂中那气势雄浑的一个‘道’字,以一种隐晦而通俗易懂的方式介绍贯穿中国儒释道三家的‘道’字文化!    林君玄的解说方式深入简出,在他解说的时侯,这对德国夫妇的小女儿睁大了碧色的眼睛,林君玄所说的一切,对她来说都非常的新奇。即便是已经对中国文化已经有所了解的施罗德夫妇,也是入迷不已。他们已往了解中国文化的途径多数是一些书刊、杂志,由于不通汉语,他们了解的书籍还多是德文版,虽然有所了解,但所知也是有限的。    “林先生,你的知识很渊博!”施罗德赞赏的翘起了大拇指:“我也请教过一些其他的中国朋友,但他们说的都没有透辙!”    西方人的饮食已清淡为宜,少油腻,更注重食物的营养,对于中国的饮食不是很习惯。施罗德本来想这次由林君玄来安排尝试中国食物,不论是什么,只是浅尝辄止就行了。但了解到简单一盘盘菜背后蕴含的文化内涵后。同样一盘菜,施罗德夫妇眼中的形象已全部改观,拿起筷子,施罗德一家兴致勃勃的吃起来,几盘菜不久便吃得干干净净。    吃饱后,施罗德一家突然间兴致勃勃起来,一致要求林君玄带他们到深城最具有中国风的地方游览一翻,这个倒是难倒了林君玄。深城是一座发达的沿海城市,原本是个小渔村,后来受改革开放的影响,迅猛发展起来。在这个物质至上的城市,要找出一个很具中国文化特色的旅游景点实在是件很有挑战的事情。    八点半,这座城市正是灯红酒绿,兴致正酣的时侯,林君玄把这对夫妇领进了万象城中一家中国画馆。现代画派主要以西方为主,更侧重于写实。而中国古代画家则更重意境。    巡回画展是由一位老画家举办的,画廊里展示了中国历代画家的作品。其中有《清明上河图》等中国十大传世名画的仿品,也有《茂林远岫图》等真迹,也有部分是老画家自已的作品。画馆中,林君玄由翻译的角色,又临时兼职解说。每一幅画的背后,都有着一个或是一些故事,林君玄便以这些画为切入点,介绍起与山水画息息相关的各朝各代历史。    三个小时的时间过得很快,一场画展参观下来,金发少女卡罗琳已彻底放开,缠着林君玄不停的问东问西,可能因为馆内人多有些热,卡罗琳白皙的双颊上荡漾着一圈圈红晕。    “林先生,谢谢你,今天我们过得很愉快,更重要的是,我对于中国文化有了更深的了解。我想我们是真正的喜欢上了这个国家,回到德国之后,我会把我所知道告诉我的朋友,我想他们也会和我一样爱上这个国度的!”离开画馆时,施罗德夫妇向林君玄道别,看得出来三人都有些意犹未尽,但德国时间观念很深,既然约定是三个小时便是三个小时,而且现在也时间比较晚了。    分别前,林君玄送一对紫砂壶给这对德国夫妇,然后在金发少女恋恋不舍的目光中,拦下一辆出租车,融入了夜晚的灯火辉煌的车龙中……    回到家已经是十点半,脱掉那身西服,又恢复成了随意洒脱的十八岁少年。在书房看了看了一会儿《阅微堂笔记》,然后上床睡觉,林君玄很快便酣然入睡。    晨练,读书,工作,诗古书,入睡……林君玄的一天简单而踏实。他的心神圆满,不管是大小姐杜若瑶,还是远道面来的施罗德夫妇,亦或是那心生情愫的金发少女,都没能在他的心中留下半点痕迹。 第八章返乡祭祖    拿了两套换洗的衣服还有一些常用的药品放入登山包,林君玄又跑去银行取了点现金,山村里ATM机很少,偏僻点的地方,银行卡根本没用。www.WenXueMi.coM    上午八点多,正是荫凉的时侯,林君玄背着一个包便轻装上阵了。路边拦了一辆车直奔深城汽车总站。老家所在的山村距离深城很远,有些地方还只有这种长途汽车进去。买了车票,车上乘务员给了个袋子后,林君玄把鞋子包起来,然后便上了车。    “都坐好了,车子要发动了!”司机的声音从前面传来,脚下一踩,车子便缓缓动起来。    “等等我!”车子刚刚发动,一个急匆匆的女声便从远处传来:“师傅,等一等!”林君玄正躺在铺位上读书,听到这声音心中一动,抬起头,透过前面长途车明亮的档风玻璃,林君玄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拖着一个大箱子,在晨曦中向着汽车匆匆跑来,跑动中,那满头长发被晨曦镀上了一层金辉,在风中飘荡起来,发丝间隐约可见滴滴汗珠飘洒。    “杜若瑶?”林君玄根本没有料到她也会出现在这里,而且明显的还和自已是同一班车。如果说林君玄开始还只是疑惑的话,当杜若瑶拖着行李箱出现在车门口的时侯,林君玄心中疑惑也解开了。    “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林君玄微皱了下眉。杜若瑶出身富裕之家,一个娇生惯养的千金大小姐怎么也不像会出现在这里的人。    “师傅,可以帮我一下吗?”站在车门口处,杜若瑶对司机甜笑道。虽然整车人对这司机为了等一个人而停车有些怒气,但看到眼前这个微笑的少女,众人很难生起一丝怒气。    “好的,你等等。”司机笑着,从座位上下去,帮忙把行礼装进长途车车身两侧的铁皮空隙里。    “好巧啊,我们又碰到了,你也出远门啊!”杜若瑶穿着一件蓝色的热裤,往车上一瞧,目光在车上扫了一圈,最后停在林君玄,一副意外的样子,甜甜的笑道。    林君玄点了点头,并没有说什么。又是一次巧合啊,看着窗外林君玄默默想道。他不是木头人,杜若瑶的心思又如何看不出来。他心中虽说对她没有情愫,但也不至于讨厌。林君玄是一个能控制自已做什么的人,却还不能控制别人的行为。    “她会懂得知难而退的!”林君玄想道,老家所在的山村比较偏僻。半路上,看到经过的地方越来越偏,越来越落后,她就会明白自已并不是出去旅游了。到那时,她应该会知难而退吧。    “哇,居然是32号!”身边传来一声惊喜的声音,杜若瑶找到林君玄对面相邻的铺位,惊喜道。这个意外显然出乎她的意料。    “看来我们还真是有缘啊!——喂,林君玄,你不会装作不认识我吧?”杜若瑶把身上的白银色的大背包甩到上铺上,扭过头对林君玄道。    “‘好巧’啊!”林君玄看着站在过道中的杜大美女,笑道:“我准备回老家省亲,不知道杜小姐这是准备去那里?”    “我早就想出去旅游了,想去看看其他地方,没想到我们乘坐同一辆车,真是意外啊。”杜大小姐自动过滤了林君玄话里的另一层意思。    “坐稳了,车子要发动了!”司机的声音再次传来,杜若瑶赶紧爬上自已的铺位,然后车子便慢慢的驶出了车站。    林君玄的老家是一个叫做玉山的地方。‘玉山’是以当地一座名山作为地名的。从深城到玉山,需要一天一夜的时间。    长途汽车驶出深城,沿着高速公路往北而去。一开始杜若瑶只觉得一切都很新鲜,时不时的缠着林君玄说会儿话,林君玄倒也不拒绝,偶尔跟她说上几句。等到傍晚时分,长途汽车经过的地方开始荒凉起来,再没有水泥公路,车轮驶过处尘土飞扬,车子颠簸不平。杜大小姐终于开始不安起来。    “你要下车吗?”林君玄望着相邻铺位上双手紧紧的握在胸前,身体有些僵直,表情犹豫不定的杜若瑶道。    “你到了吗?”杜若瑶没有回答,反倒问了一句。    “还没。”林君玄道。    “我也还没到呢!”杜若瑶回答的很快,短短的时间内,她似乎便做出了决定。如果说城市是一个童话的话,那么驶出深城,杜若瑶便是由童话中回到了现实。随着夜色加深,车子越行越偏,泥泞的公路两旁,一片片树林崔巍如鬼,隐隐传来树叶在风中瑟瑟的飘舞的声音。杜若瑶越来越不安,她本来以为林君玄只是去某个旅游胜地旅游的,但现在看来,事实显然不是这样。    “下一站你下吧,那里有个汽车站,你坐车返回深城还来得及。”瞧出了杜若瑶心中的不安,林君玄道。这个女孩能跟着到这里已经让他很意外了,至少她的勇气是很让人佩服的。    “我还没到呢!我说过我只是出去旅游,只是没想到我们顺路。”杜若瑶咬着嘴唇,道。    心意已经尽到,杜若瑶还坚持,林君玄也不再说什么。车子很颠簸,坐车并不是想象中那么轻松的。车厢中渐渐的响起一阵鼾声。杜若瑶显然从没有到过这种偏僻的地方,到处一片荒凉。她出门向来坐飞机,连这种长途汽车都没坐过。一路又惊又累,终于沉沉睡去……    深城一座豪华的别墅中。    “什么?小姐又逃课了?”客厅里,一个穿着睡袍的中年男子猛然的一掌重重的拍在玻璃长桌上,霍的站起来,怒声道:“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小姐跑了这么久,现在才来告诉我!”    “老板,对不起!是小姐不让我们跟着她!”似乎为了缓解这中年男人的怒气,那手下急急道:“虽然我们没有跟过去,但不出意外小姐应该是去看那个救过她一次的小子了。”    “这个还用你们说吗?真是群废物,李海明先生,我让你帮我调查那小子的事情怎么样了?”中年男子转头看着一旁衣着考究的,默立不语的男子道。    “杜先生,那个少年的生活非常规律,他住的地方,很少有人拜访,所以我也没有查到什么有用信息,”看着一身红色睡袍的大金主神色有些不悦,这位侦探先生不急不忙道:“虽然没有查出什么,不过,就在昨天,我看到了李羽凡出现在那少年住的楼下。”    “李羽凡?”深城富豪之一,杜若瑶的父亲杜聿明皱了皱眉头。在深城的上层社会,李羽凡这个名字还是有些名气的,这种名气倒不是因为他的经营着一家规模不小的公司,而是因为他的姐姐和姐夫正是深城天诚集团的林氏夫妇。    杜聿明抽着雪茄,眯起眼睛,目中露出思索的神色:“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李羽凡好像并没有儿子吧?”    “没有!”李海明很肯定道,对于深城的富豪,海明侦探事务所都有做过详细调查,并且在内部归档。每个事务所的员工对这些富豪的资料早已是滚瓜烂熟。李羽凡年纪不小,红颜知已好几个,但却一直没有结婚的心思。没老婆,自然也不会有孩子。    “他去那种地方干什么?”杜聿明眯着眼,吐出一大口烟圈。    “老板,会不会是他的私生子?”    杜聿明狠狠的瞪了一眼那个说话的手下:“我手下怎么会有你这种白痴,以后不要说你是我的手下,丢了我的脸。以李羽凡的作风,有了私生子用得着掩藏吗?”    说着无意,听着有心。杜聿明还没意识到什么,一旁的李海明心中却是一动:“会不会是?”    李海明还没说话,但杜聿明却已会意,夹着雪茄烟的手伸出几根手指阻止了李海明说下去。    在深城上层社会,林氏夫妇的公子一直是个大谜团。这对夫妇对孩子保护的有些过份。每个人都知道林氏夫妇有个孩子,天诚公司内部那个号码并不是什么秘密,但是有了这个号码,居然也没法查出来那个号码是谁的。这么多年了,林氏夫妇的孩子从来没有公众媒体面前出现过。媒体最是八卦,偷盯着这对夫妇的也不是没有,但还真没人发现过这对夫妇跟哪个疑似他们孩子的小孩在一起过。    “难道会是他们俩的孩子?”杜聿明心中嘀咕着,如果真是他们的孩子,杜聿明倒不介意女儿整天缠着他,要是早早能怀上个小孩杜聿明就更高兴了。在深城杜聿明这种暴发户虽然还算有点钱,但跟林氏夫妇比起来还远远不够。    杜聿明突然觉得这事一定得慎重行事,若真是林家的公子,这事也就坏事变好事了。    “你们几个听着,下去之后,给我好好调查那小子,不过没有我的命令,不要轻举妄动!”    天亮时分经过了一天一夜,长途汽车终于到站了。    “喂,小姐,醒醒,到站了!”林君玄摇了摇杜若瑶的肩膀,叫道。    “嗯,让我再睡一会儿吧!”杜若瑶蜷了一下身子,迷迷糊糊道,很快林君玄感觉到手掌下的娇躯僵硬了一下,耳边很快响起一声惊呼:“啊!到了?这么快就到了?到哪儿了!”    杜大小姐猛的掀开被子,坐直了身子,瞪着两只圆溜溜的大眼睛,打量着四周,车上只剩下他们两个了,其它人早就不见踪影了。车窗外一片清凉,这是一座刚刚苏醒的破落小城镇。清冷的街上,一片片落叶被晨风卷起,在街面上飘荡……    林君玄苦笑着摇了摇头,一晚上过去,虽然以前对于这位杜大小姐的认知仅仅是一位大小姐,但这次对她稍微有点改观,至少一个女孩家能够独自一人跟着他跑到这种偏僻的地方,单单是这份勇就值得他佩服了。    “我已经到站了,你还没到站吗?”笑了笑,林君玄拎起登山包,利索的从铺位上跳下,向车下走去。    “喂,你怎么就走了?等等我啊!”杜大小姐慌慌张张的从铺位上下来,拎着背包匆匆跟了下去…… 第九章灵龟峰    清晨有些冷,路上的行人也很稀少。www.wenXuemi.Com从车站出来,林君玄背着登山包走在街上,一边打量着这个偏远的城镇。因为他小时侯曾经来过这里,但依稀只有一些模糊印象,但是这个城镇让他还是有那么一点陌生。    后方,杜若瑶拖着大行礼箱一言不发的跟在林君玄身后,林君玄走她也走,林君玄停她也停。    林君玄也不去管她,独自一人走在前面。林家在玉山还有一个表亲,在三代之前,两家的祖辈乃是亲兄弟,只是好像并不是很和睦。林夫人也只是七年前回家过一次,此次两家便没有什么来往了。每年林夫人都会往那表亲家寄点年钱,表示一丝念想。表亲家也只知道林家好像在外面做大生意,但到底做的什么生意,却并不清楚。山里人家也不想这么多!    祭祖还有一个星期多,林君玄倒是并不急,很久没来过这里,林君玄也只知道那表亲住所的一个地名,还有那表亲的名字。初来乍到,有很多东西都不熟悉,林君玄决定先找个地方住下,先了解一下这里的情况,然后再决定该怎么做。    县城不大,也不繁华,林君玄一路走来,那种路边的便宜旅馆倒是很多,但大部分不太干净,而且往来的人有些杂,不是林君玄所喜欢的。与任何其他偏僻的地方一样,玉山的地痞、流氓、无赖都聚集在了这座小小的县城里。林君玄只看了一眼,便能看出这些家伙的本质。林君玄并不是一个很挑的人,但小旅馆即使脏乱些不是问题,真正的问题是,小旅馆不太安静。    一路问了好几个人,林君玄终于在一个偏僻的街道旁找到了这家县城唯一的一个宾馆。大幅的落地窗早已布满灰尘,也无人擦洗。林君玄四下打量了一眼,便跨了进去。    宾馆的生意很冷清,长木柜台后,三个穿着制服的服务员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看到林清玄进来,三人精神一振,脸上露出职业化的笑容,微笑道:“欢迎光临,先生请问要住宿吗?”    “嗯,”林君玄点了点头。    “先生,请出示您的身份证。”一名服务员微笑道。    林君玄走到柜台前,解下背上的背包,然后从里面取出身份证递了过去。    “深城?”女服务员接过身份证,抬头讶然的看了林君玄一眼:“怎么会来到我们这种小县城呢?”    “省亲。”林君玄简单。    “哦!”服务员应了声,待林君玄交上压金后,服务员很快的办理完了手续:“给,先生,这是您的钥匙,房间号是403。”    林君玄接过钥匙,正准备往宾馆里走时,却发现杜若瑶拖着箱子站在门口,一动不动,在林君玄诧异的目光中,杜若瑶垂着头一副忸怩不安的样子,这种神情林君玄从没在这位杜大小姐身上见过。    “你怎么了?”林君玄走过去,问道。    “我……我……”杜大小姐声如蚊呐,似乎低声说了句什么。    “你倒底想说什么?”林君玄皱起了眉头。    “这里不能刷卡,我身上的现金不高!”杜大小姐指着玻璃门上贴的一个标志,飞快的说了一句,又低下头来,脸上早已是红霞满面。玻璃门上是一个银联的标志,只不过划了一杠,显然表示这里不能刷卡的。真是丢死人了,杜大小姐从没觉得这么尴尬过。林君玄办房间卡的时侯她就站在一边看着,压金是两百,她口袋里才一百五,而且还得吃饭啊!    杜若瑶平时要什么有什么,大部分是老爹花钱送的,一些自己想买的,杜大小姐是一张卡刷遍各大商场。在深城,她使用信用卡基本没有什么限制,哪里想到这个宾馆居然不收信用卡。    “小姐,请问一下这里最近的ATM机在哪里?”林君玄扭头对柜台后的服务员道。    “离这里不远倒是有一个农业银行的ATM机,不过早坏了,银行也没修过。其他的,就离得比较远了。”服务员回答道。    林君玄皱起了眉头,看了看杜若瑶,杜大小姐眼巴巴的看着他,眼神中的乞求之意不言自明。    “给她也办一张卡吧!”林君玄回到柜台,从背后里取出五百,二百递给柜台,三百递给杜若瑶。这次他总共取了二千,这一会儿就用去了差不多八百了。    “不会吧,你让我一个女孩子家住一个房间啊?那多不安全啊,我在这里又人生地不熟的?”杜若瑶却并没有去接林君玄递过来的钱,这句话她倒说的是真心话,能一路跟到这里,对她来说已基本接近于最大限度了。她虽然极好强,但也毕竟只是一个女孩子,在这种陌生的地方,也会害怕。    林君玄双眉一扬:“你不会想和我一起住吧?”    “呃,我们可以住双人的套间啊!”杜若瑶道:“拜托啊!”    “这是不可能的!”林君玄一口回绝了她。    “可以的,可以的!我们宾馆没有那么严格,我看你们也是熟人,虽然规矩上不容许,但还是可以操作的。”林君玄话才刚落,柜台后三个服务员就兴致勃勃的插了进来。三个人闲了好久,宾馆里人也向来不多。在三人看来,眼前这对少男少女,男的俊女的靓,显然就是一对小情侣。虽然没有走到一起,但估计也就是闹个什么小别扭。    林君玄眉头皱了起来,杜若瑶正以为林君玄会拒绝的时侯,耳边却听到一个意外的声音:“好吧!”    “真的!”杜若瑶惊喜的看着林君玄,有些不敢相信自已的耳朵。    “嗯!”林君玄的回答再次让柜台服务员们确认这是一对闹了点别扭的小情侣。退了钥匙,林君玄重新办了一个双人套房。    “走吧!”接过杜若瑶手中的大箱子,两个人沿着楼梯向楼上走去。迎面一个女服员走来,杜若瑶甜笑着迎了上去:“姐姐,请问这里什么地方最好玩啊?”    “呵呵!”那年约二十左右的女服务员笑着道:“你们是第一次到这里吧。要玩当然是去大城市了,小城镇没什么好玩的。”    看杜若瑶一脸失落的样子,服务员接着道:“从这里出门,左拐,一直往前走,在十字路口左拐往前走有个树林,树林深处有一座山,叫做灵龟峰。峰上有座古寺,你们可能会感兴趣,对了,那寺里有座古碑,据说是乾隆年间凿刻的,你们要是有时间的话,不妨去看看。”    “灵龟峰!”听到这个名字,林君玄突然停下脚步,一种熟悉的感觉涌上心来。一些原本模糊的记忆突然清晰起来——灵龟峰他原来是去过的!小的时侯,他曾经和母亲一起去过那山上的古寺。    摇了摇头,等林君玄回过神来,发现那服务员早走了,一旁杜若瑶正以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自已。林君玄也没解释,径直往前走去。    一会儿后两个人打开房间,林君玄把背包往床上一扔,说道:“我出去趟。”    “等等,我也去!”看着林君玄刚进来就出去,杜若瑶赶紧把背包一扔,也跟了出去。    “师傅,去灵龟峰!”街上行人渐多,拉开了辆面的车门,林君玄坐了进去,同时对前面的司机说道。    “好咧!”司机应了一声。    “灵龟峰?我也要去!”杜大小姐尖叫一声,拉开车门也坐了进去。十分钟之后,面的在一处树木茂盛的地方停了下来。    “沿着这条路下去就是了,下面路陡,车进不去,你们就在这下吧!”司机扭头对两人道。    林君玄没说什么,爽快的付了车费。两个人沿着崎岖的石道往下走。石道上每隔一段便有一个香火摊,一些四十多的居士在半山腰上叫卖香火,逢人便拦下问句,要不要香火。    买了把香火,两个人又往前走了几分钟,便看到一座新建中的红楼庙宇隐没于林间,新的庙宇周围有很多工人正忙碌着。林君玄找其中一个民工问了下路,那民工指着对面古柏苍苍,苍松掩映的山头,告诉两人,那便是灵龟峰。    两座山间,有一座小石子铺就的林间小径,小径边缘长着些青苔,明显有些年头了。一路往前,人渐渐多起来,都是些还愿的香客。再往前,一条宽敞的石道两侧,坐着一排算命的,都是仙须寿相,一副得道高人的样子。    “小姐,看你满面红光,两腮红若桃,正是姻缘到来之相啊,来来来,让老道给你看看,算不准不要钱!”两人刚刚走近,一个穿着道服,两鬓微白的算命先生远远的便对杜若瑶招手道。    杜若瑶本来跟在林君玄身后,听那算命先生一说,脸上一喜,便蹲到那算命先生摊前,伸出了手掌:“真的?那你给我算算!”    那老道士长得倒是仙风道骨,但林君玄无意中一看,却瞥见那道士敞开的道服内露出一截诺基亚手机,心中暗自摇头。但他也不点破,任由杜若瑶伸着手掌,跟那算命先生兴致勃勃的攀谈起来。    灵龟寺就在头顶,沿着石径小道转个弯就是寺门口了。留下杜若瑶在那算命摊,林君玄迈开脚步向山顶走去。眼前一幕幕熟悉的景象,林君玄终于确定,他是来过这里的。    灵龟峰面江而立,一面是陡峭的悬崖,另一面则是莽莽的山林,而灵龟寺就屹立于山顶。远远的,一阵浓浓的香火气息便从空气中传来。袅袅的香火一股股,直冲上天空。络绎不绝的香客不断穿梭于山门中。    在山门甬道中,林君玄见到了此行主要的目标之一‘乾隆古碑’。这是一座残碑,石碑周围烟薰火燎。过往的香客不少,却没什么人注意这个古碑,人人都是直接冲着庙里的大菩萨去了。    驻留在残碑前,林君玄伸出手掌摸去碑面上的灰尘,读起碑文来。这是一座记事碑,碑文上记载,这座古庙兴建于乾隆二十年,由于山中安静,很得文人墨客的青睐,后来也有些游方和尚看这里风景好,索性驻扎下来,这里也便成了一处真正的寺庙。之后的岁月,这里五年的时间居然三次失火,此庙多次重建,山中的和尚也走了,文人墨客也不再来此,以至于渐渐没落。    碑文是以隶书写就的,内容也很简单。也怪不得寺庙中后来的和尚任由这块残碑铺满尘埃,也不去管他。这座古碑即没记载什么出名的人物,也没记载什么特别的事情,总的来说没什么价值,估计就算盗碑贼也不会对它感兴趣。    庙里都是菩萨,林君玄在庙里逛了一会儿,看杜若瑶还没上来,便想下去看看她。从山门出来,转个弯,林君玄看到杜若瑶正坐在那算命先生旁边兴高采列的讲着什么。    “君玄,快过来,这位先生讲的故事好有趣啊!”杜若瑶眼尖,即便与这算命先生聊兴正酣,也及时的发现了林君玄的身影。    “讲故事?”林君玄心中一愕,算命怎么跟讲故事挂上钩了。走到两人身边,林君玄听了几句,心中不禁产生好笑的感兴。这位杜大小姐明明是来算命,不知跟这算命先生怎么扯的,居然扯到了一些这些山村里的流传的异事。    林君玄搬了一个矮登子,在两人身边坐定。老道士也不在乎旁边多了一个人,继续兴致勃勃的说着。    “当年搞上山下乡,那个时侯,老道我还是个愣头青,随着大流插进了玉山北村的一个公社。我去之前不久,公社里发生了一件异事,在社里闹得沸沸扬扬。我当时也在那里,听到了那个故事,便记下来了。” 第十章老道人的传说    “我听说这事的时侯,还是二十来岁来着,那会儿正是‘人民公社化’运动的时侯,流行吃大锅饭。我插队到了玉山北村的公社,就离这里不远。我插进去的那会儿,这事才刚发生不久,在那个公社里闹得沸沸扬扬,事情是真是假,我是不知道,我刚听说那会儿,很多人信誓旦旦,说他们亲眼所见,绝对假不了。这种事情人云亦云,亦真亦假,没法辨个真假。事情,是这么回事——”    “公社成立不久,人多嘴杂,也没有人去具体统计到底一个队有哪些人有多少人。这个故事,最开始是一个李姓的农民最先发现的。每天吃大锅饭的时侯,他发现他的那张桌子,总是会准时出现一个怪人。那人身材挺壮,就像一座铁塔。每天开饭的时侯,他总是准时出现。挽着裤腿,戴着一个破旧的斗笠,仿佛刚从田里干活上来,但他的裤脚上从没有泥巴。开饭的时侯,别人几个人围在一堆一边吃饭,一边大声笑谈,但他只是闷头吃饭,既不脱斗笠,也不和别人交谈。他吃饭的桌子因为是阴暗的一个角落,不太显眼,那么高大的一个汉子,开始始终没引起什么注意。他吃得很快,别人还快吃完的时侯,他已经提前吃完了。也没有人注意到他是什么时侯离开的。”    “公社成立不久,人杂,谁也不知道他是哪个生产队的。由于同在一个桌子吃饭,时间一久,那李姓农民也就渐渐注意到他了。即使主动跟他说话,那怪人也不答理,每次他问,那怪人就会比平常提早一会儿消失。那李姓农民开始只当那汉子性格怪异,不喜欢和人交谈罢了。那李姓农民也是好奇心使然。渐渐的,他发现,整个公社的人,大伙一起在劳作的时侯,从没有人见过那人。问一个个生产队,都说生产队里没那号人——那么高大显眼的一号人,只要稍微描叙一下就印象深刻,哪里还能不知道队里有没有这号人。”    “那戴斗笠的怪人好像知道李姓的农民在调查他,随后的几天里,每天他都很晚才出现,有几次饭还没吃完,就匆匆走了——那李姓农民一直有留意他,但硬是没发现他是怎么走的。”    “接下来的二个月,那戴斗笠的怪人再也没有出现了。正当李姓农民以为这个插队的家伙再也不会出现时,他又是和平常一样出现,在同一张桌子,同一个位置吃饭,似乎什么也没发生一样。那李姓农民迷糊了大半年,心想这次怎么也不能让他逃了,一定得揪出他的真面目。他往饭盆里拨了点饭菜,装着吃了点,眼睛却一直注视着那怪人。”    “怪人刚一转身,他就在放了饭盆,快步跟了上去。怪人往哪走,他就往哪走,追的有些急了,他就听那怪人低声喝道‘你这汉子,我只是吃口饭罢了,你干吗总纠缠我不放?’”    “那李姓农民也不理,只是说‘我也只是想看看你的脸!’,一边快步跟了上去。怪人双肩不动,在人密密麻麻的食堂里走起来,却跟跑一样。眼看他就要跑出门口,那李姓汉子大叫一声‘抓住他,抓住那戴斗笠的,就在门口!’”    “他这一叫,顿时把公社食堂里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引了过来,那怪人一急,三步并作两步,迈到了食堂朝北的大门上,几个箭步就上了台阶。姓李的农民拨开人群,飞奔跟了上去,在门口的地方却像被雷打了一样,一动不动,然后发出一声惊叫。整个食堂的人都被吓了一跳,一大伙人跟着追了出去,然后而什么都没有发现——那石阶后是一片平地,站在台阶上,周围有什么人一眼就能看到。大家都算计着,这点时间,那怪人绝对跑不远,但事实是,那么多人,追出这么远,硬是没有看到个人影。事后大伙问那李姓汉子,问为什么惊叫。”    “那汉子抖抖索索,脸色发白,似受了场惊吓,半天才说出真相:‘他跟着那怪人追出大门口,亲眼看到那怪人在台阶上跑了几步,突然在斗笠上一压,就那么飞了起来,一会儿就化成一个黑点,消失不见。”    “这事真真假假,谁也难判定。那食堂我也去后,北门外那真是一片平地,连棵树都没种,根本没藏身的地方。从那怪人跑出食堂大门,到大伙追出去,只不过眨几个眼的功夫,根本不可能跑出多远,这事谁也说不来是怎么回事。这事,在那公社闹得沸沸扬扬,大伙都说那是个神仙。能飞的,大概也只有神仙了。”    这道士说得绘声绘色,似假疑真,不只杜若瑶听得入迷,便是林君玄也入迷了。    “人能飞吗?这事应该是假的吧?”杜若瑶摇着头,认真道。    “小姑娘,没见过,不能说就真的不存在。这事,没谁能说得清。”道士正色道:“那斗笠汉只不过图顿饭,那李姓农民却好管闲事,遭了天遣,绝了子孙。听说,他现在还活着。”    杜若瑶听得入迷,蹲在道士身前,半晌没动静,睫毛一眨一眨的,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老先生,你知不知道这里为什么叫做灵龟峰啊?”杜若瑶突然问道。    “这个问得好,”老道士赞赏的看了一眼杜若瑶:“这座峰就像一只灵龟趴在江面上,老一辈的都说,这灵龟峰下面其实是空的,下面连着另一个世界!”    “啊!”杜若瑶惊呼一声。林君玄没什么表情,这种传说世界各地都很多,真真假假很难说。    “嗯,关于这个其实还有个故事,这故事是从我爷爷那一辈的人中传下来的,许多老一辈的人都相信,都说这个传说是真的。”    “老先生,你快讲!”老道士一副得道高人的样子,捋了捋颔下的道须,说道:“你听我慢慢说,这事应该是发生在清末民初,外面正是革命闹得厉害的时侯,不过我们这里地偏,革命闹的再厉害,这里也没有受到影响。突然有一天,灵龟峰周围数十里内全都是浓浓的雾气,人在雾中看不到半米远,这事以前从没出现过,谁也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山里人什么也不明白,只说灵龟吐精气,只怕是有大祸了。那雾气出现不久,山里就来了个道士,他说灵龟峰下面是另外一个世界,现在两个世界之间的封印已经松了,需要一个子年子月子时的男子持一道封印进入灵龟峰下重新封上。”    “那道士找到没有?”    “找到了,那个男人照道士说的,拿着道符进入到山腹内。但没想到,那通道只能进不能出,那男的道符刚一挂上去,整座山就震动起来,震塌了通道。那男的就被困在山下再也没不来!”    罢,老道士微笔着捋起稀疏的道须,目光掠过林君玄的脸孔,心中一动:“小伙子,好眼熟啊!我好像什么时侯见过你?”    “老人家开玩笑了,我今年不过十八岁,这次也只是返乡祭祖而已,您怎么可能见过我?”    “奇怪,”老道士随一思考,随即笑道:“那也是,你看上去年龄也没多大,我不可能见过你的。”    “老先生,你快说啊,难道这就没了。”杜若瑶眼巴巴地望着老道士。    “说完了啊。”    “就这样?”    “就这样!”老道士异常肯定道,突然又想起了什么,接着道:“对了,我记得那个被道士选中的男人好像是姓李,叫做李龙图。”    这样的神话故事,林君玄早看过很多,本来他还有些心不在焉。当‘李龙图’这个名字传入耳中,林君玄全身一震,猛的坐直了身躯,耳中又传来老道士补充的一句话:“好像就是城北李家村的。”    ‘轰!’林君玄脑海里心中一震,李龙图正是他外公的父亲,也就是太公的名字,而外公所在的那个村子也就是李家村。    这等乡野传说居然会扯上自已的太公!林君玄心中疑惑重重。一般的乡野传说,对于传说中提及的人物大都语焉不详,这样也就真假难辨,很少有这种直接指名道姓。    “老先生,你怎么知道那进入山腹中的人叫做李龙图?”林君玄问道,这乡野传说跟太公扯上了关系,他心中震动,脸上却没表现出来。    “这就不知道了,这事说的乃是一甲子以前的事,那时我都没出生,如何得知,也就是上一辈的老人,一代传一代才传了下来,”道士捋了捋须,笑道:“现在的人信科学,但在一甲子以前,山野的人还是相信,有鬼神的!这故事,我听来的时侯,就是这样子。老一辈的人都说,那事是真事,李龙图跟那道士走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    “老先生,这里还有什么奇怪的故事没?”林若瑶对于考究传说并没有兴趣,她的兴趣只在听故事本身。    “有倒是有,但其它的都是零零散散的,时间一久,有些我自已都记不太清楚了,哪里还能跟你讲清楚。上一辈的传说多着呢,不过子孙们都不大信,也就当作寻常故事,听完就忘了。”    杜若瑶掏出一张百元大钞,笑嘻嘻的递了过去:““老先生,谢谢你!下次来,你可要再搜集一些故事,我会再来听你讲故事的!”    老道士也不拒绝,神色平淡的接过杜若瑶递过来的钱。几个香客从道士眼前走过的时候,那老道突然站起,冲一个穿着甲克的香客叫道:“这位先生,请等一等。”那人皱了眉头,转过身来。    老道士从怀里取出那部诺基亚递了过去:“你刚在这看相的时侯,忘在这里了。”男人喜笑颜开,道谢着接过了手机。    “小姑娘,你是第一次来这里吧,先去上面看看吧,对了,你们都是文化人,那寺庙门口两边有一行对联,听说是光绪年间一位朝廷大员留下的。来这里的香客,除了上香还愿,一大半倒是冲那副对联去的,你们去看看吧。”老道士指着山上的寺庙对杜若瑶道。    “谢谢老先生。”    “呵呵,去吧,再过上一会儿就到吃午饭的时间了,快去吧。”    杜若瑶还没去过灵龟寺,但林君玄已经去过一次了。此刻,他心里想的不是这座寺,而是那个指明道姓与祖上太公联系在一起的传说。    刚一踏进寺门,便是一座高大的黑铁香炉,里面插着一根根一米多长,拇指粗的上等的香火。香炉往后十步之距便是寺庙的朱色大门。门口一个披袈裟挂念珠的满脸皱纹的老和尚正坐在门边的一个蒲团上,周围一堆香客围着他。    “看到这对朱红牌匾没,其实,这副对联本来只有一句,是题在这灵龟峰悬崖面江的一面的。说起这对对联其实还有个来历。”老和尚徐徐说道。 第十一章峭壁上的百年上联    “具体的时间已经不可考究,大致的时间是嘉庆到道光年间,有位朝廷京官坐着八抬大轿路过玉山,和他一起的,还有一名颇有名声的山东大儒。山东是孔子的故乡,乃是儒家的发源地。因此之故,山东的儒生也向来瞧不起外省的儒生。也正是这个原因,这同行的山东大儒不大看得起朝廷的文官。那时大约是三伏天,正是大太阳的时侯。这么赶路谁也受不了。正好经过灵龟峰。山上树多,荫凉而且风大,两个人就都提议到这山上歇息。那山东大儒平时不大瞧得起朝廷文官,借此机会,就想让朝廷京官出出丑。两人一路见山则以山为题,见树则以树为题,各相斗诗,斗智。那朝廷文官乃是举人出身,自然有些才能。山东大儒出身于孔子故乡,耳濡目染,也不差。一路诗词歌赋斗下来,居然是不相上下。一路斗到灵龟寺上,山东大儒还不罢休,斗诗不分上下,就提议斗对联。这么弄下来,那朝廷京官也有些火气。”    “朝廷京官答应了,不过他说了一句话,他说‘斗对联也行,不过我只出上联,如果你对出了下联,那我甘败下风,从此以后,只要是你们山东儒生在的地方,我退避三舍。如果你对不出来,我无需你退避三舍,我只要你回到山东后,把今天的事情告诉你山东的秀才们,让他们知道,这天下的秀才并不只出在山东。”    “两个人都斗出了火气,话一出口,事情关系就大了。山东大儒在朝中颇有才气,这话一出口,他代表的可就是山东的所有儒生了。而那朝廷京官一旦输了,以后可就是面子里子都挂不住了,在朝中难以立足。两个人都不敢轻易开口,都在寻思着怎么样才能不输了这场比斗。”    “那山东大儒也是有大才之人,一般般的对联肯定是难不倒他的。朝廷京官也是一时冲动冲动,话出口才开始犯难——该出个什么对联,机会可就只有一次。他在寺内踱着步子,一边走一边想。走着走着,就走到了悬崖的栏杆边,嗯,就是那个地方。悬崖下就是浩浩荡荡的大江,一股大风从江面上吹上来,正打在那朝廷京官身上。朝廷京官被风一吹,心中豁然便有了主意。”    “‘对联我已经出来了,你听好了’朝廷京官就说了‘灵龟峰峰上风,风动峰不动’这就是我的上联,你若是对出了下联,我就甘败下风。’”老和尚一指寺庙大门左边的牌匾,说道:“呐,就是这个联子。这上联出的非常刁,一个峰一个风,两个读音相同,一动,一不动,这下联要出来,也得对两个不同的东西,而且还不能是无关的,得是像峰上风这类相关联的。”    那上联一出来,山东大儒当场脸色就变得很难看,他肚里一连想了好几个下联,除了工整有余外,要同时满足这几个条件的却是一个都没有。山东大儒的脸阴晴不定,最后叹息一声,躬身行礼:‘我认输了,返回山东之后,我必认履行诺言。’”    “那朝廷京官也赢了这场文争,心胸也放开了很多。山东大儒认输后,他也向山东大儒道歉认错,说自已如此作为有些过了,请求他的原谅。山东大儒也连连称罪。闹到这种地步都不是两人所希望的,两个人也就借势下台,冰释前嫌,在朝中反倒成了好友。听说,后来那朝廷京官回到京城之后,把这个对子向朝中其他京官一说,朝中的文人们也被难住了,没有人对出下联来。朝廷京官走了一个月后,京中有人给咱玉山县令送来一个手信,说是这对联既然出在玉山,还得由玉山人来解。只要是有人能对出下联来,便可到县令那里领他的手信,入京城成为他的门入室弟子。”    “县令为了讨好那位朝廷京官,索性命人将那上联刻在了灵龟峰外的悬崖上,让整个玉山的秀才们来对。所有玉山的秀才们都被县令叫到灵龟峰前,下联出了不少,但没一个能达到要求的。当时闹得沸沸扬扬,但时间一久,也就不了了之了。这后面又经历了几个皇帝,悬崖上的石刻早就模糊了,不过那上联后来倒是流传了下来。对对联的秀才不少,但能对出来的却是一个没有。”    “那这个下联是怎么回事?”有香客指着右边的牌匾问道。    “看到这朱漆没?这副牌匾挂上去其实不过十多年,而这副下联对出来也就是大约十年的事。”    “啊!”    “十年前,有从城里来李姓的女香客带着一个七八岁的小孩到灵龟寺来上香还愿,李姓的女香客原本也是我们玉山出去的,听说现在在城里经营大生意。那次她是回家省亲的,带着个挺机灵的小孩。这小孩四处乱逛,无意见看到了那悬崖一面的字迹,就问他娘,那是什么。这种事情我见得多了,也被人问得多,于是就上前跟他们说起这个故事。我和他母亲说的时侯,那小孩就问我,什么是对联,对联要注意什么?这个对子为什么难对?我看那小孩长得挺讨人喜欢,就跟他说了。说完之后,小孩也不说话,就蹲在我说的那栏杆附近,看着外面的大江。这一蹲就是半天,他母亲叫他也叫不动。我还有其他事情,也就没有顾他了。”    “恰好有个其他地方来的香客问我下面那条江叫什么名字,我就跟他说,那条江叫做‘白茅洲’,因为上游是稻田,积了很多茅草,没有人收,到了秋天就变白了,被水冲到河里,因此得名。我才说到这里,就听到那小孩尖叫一声,他在栏杆边蹲了大半天,这会突然跳起来,向我冲来,说‘我找到了,我找到下联了。”    “我问他找到了什么,他就跟我说了这副对联的下半联。”    周围的香客都向寺庙门右边的牌匾看去,那上面写着‘白茅洲洲上舟,舟动洲不动’!    “洲上舟对峰上峰实在是再巧不过了!!那朝廷京官出的对子,过了几百年才让人对出下联,而且还是出自一个七八岁的小孩子,真是让人觉得不可思议啊。可惜他是生在现在,如果早出生几百年,或许就会被那位朝廷京官收为入室弟子,成为另一个朝廷京官。不过这样的孩子,才七八岁就这么有灵性了,将来也必定是前途不可限量。”老和尚感叹不已:“当时寺里就决定把这副下联连带上联做成朱漆牌匾挂在大门两侧。”    周围的香客都是啧啧称奇,都说不可思议。    “老和尚,你知不知道那孩子是玉山哪家的孩子?”香客中有个男子问道。    “这个和尚我就不知道了,”老和尚眉头抖动了一下:“不过,我倒记下了那小孩的名字,那小孩姓林,叫林君玄!”    “啊!那不是和你同名吗?”人群中突然发出一声女子的惊呼,香客们扭头看去,人群后方一个穿着粉色衣服打扮得非常时尚的美丽少女瞪大了眼睛看着身边的一个一脸淡然的少年。    众香客还没说什么,老和尚目光落在那少年身上,心中一动,突然大步走上前来,单手合十,说道:“这位施主好眼熟啊……”    “大师肯定认错人了!若瑶时间不早了,我们回去吧。”林君玄没等老和尚说完,便拉着杜若瑶向山下行去。    “老和尚,怎么了?”香客其中有猜出点什么的人问道。    老和尚只是望着这对少男少女离开的方向,喃喃自语道:“奇怪,奇怪!……真是好像啊!”老和尚是想了当年的那对母子,从那少年身上老和尚看到了当年那个小孩的影子,特别是那对眼睛,和当年那个小孩好像啊。——那少年自已还没说什么,他就急于否认,难道……    想道这里,老和尚急忙向外追去:“施主请留步!”转出山门,那对少男少女早已消失不见,只剩下老和尚一人怔怔的站在山门处发呆。石板道边,老道士听说了寺庙里的事,也怔怔出神,半晌喃喃道:“怪不得我觉得他眼熟!”    林荫道上林君玄拉着杜若瑶一路往外走去,杜若瑶一会儿跑前一会儿跑后,围着林君玄打转,一张小脸激动的通红:“他也叫林君玄,你也叫林君玄,是不是你?啊,你走得这么快干吗?一定是心虚,被我说中了,对不对?——天啊,你到底是怎么长大的,真是太厉害了!”    林君玄也不解释,看杜若瑶问得急了,只是说了声:“到吃饭的时间了,如果你不想吃饭的话,就一个人去灵龟峰再看看吧。”    杜若瑶马上闭上了嘴:“好了,我不说了,行不行,不要把人家一个人丢在这种地方。”    老和尚和算命的道士都没有看错,林君玄正是当年的那个小孩……    从灵龟峰出来,两人驱车找了一家餐馆,简单的吃了一顿午餐。对于顿顿佳肴美味的杜大小姐来说,这顿午餐真是难以下咽。而林君玄午餐的时侯则一直在思考。    “你的电话借我用一下。”林君玄放下碗筷,对坐在对面的杜大小姐道。    “电话?你要干吗?你不会没有吧?”嘴里这么说着,杜若瑶一只手已经伸出去,把自已的迷你卡通手机递了过去。    林君玄自然不会向她解释自已喜欢安静,不带手机是因为不想被人找到。接过手机,林君玄拨通了一个号码。不久之后,李羽凡的声音在电话里响起。    “喂,我是李羽凡,请问你是哪位?”    “舅舅,是我!”林君玄说道。    “君玄啊?你居然用手机了,还真是稀罕啊!”李羽凡的笑声从电话里传来:“嗯,你现在应该到了玉山吧,怎么了?怎么想到给我打电话?”    “我想问你,你知不知道太公的事情?”林君玄问道。    “太公?”愣了一下,李羽凡才反应过来,这个太公自然是相对林君玄而言,对他来说,就是爷爷了,沉默了一片刻,李羽凡问道:“怎么想起问这事?”    “舅舅,你对太公的事知道多少?”    “这个就不清楚了,你舅舅我出生的时侯就没见过你太公,不止是我,你妈也应该没见过。”李羽凡道:“应该是很早就过世了吧。”    “那舅舅,你知不知道太公这一辈还有什么人在?或者太公有没有什么兄弟姐妹的,并且现在还在世的?”林君玄又问道。    “兄弟姐妹……”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然后说道:“我想起来了,你太公还有个妹妹,你应该叫她姑姥姥,她嫁到了漕水村,膝下有一对儿女,我和你妈妈回去那会儿,还看过她,也给了他子女一些钱,让他们到城里安家。我不久前还听说,她的一双女儿都想把她接到城里去住,不过老人家**十了,在山里住久了,也就习惯了,不想住到城里。不知道还在不在,我找找那个号码,跟她们家说一下,就说你过来了,让他们帮忙招待一下。”    “姑姥姥叫什么名字?”    “李荷蓉!你如果去的话,记得替我们捎点东西过去,我下周就找你妈一起回去趟。这么久了,也该去看看她老人家。”    “嗯,”挂断电话,林君玄把电话还给李若瑶,两个人结完帐单,拦了辆车直接返回了宾馆…… 第十二章豺狼    林君玄刚刚回到宾馆,李羽凡的电话便打过来了:    “君玄啊,我刚打了个电话过去,过一会儿,你姑姥姥的孙子会来接你们。你现在在玉山的哪个地方,我告诉他让他来接你。”    林君玄告诉李羽凡宾馆的名字,这次简短的通话就结束了。几分钟不到,李若瑶的电话铃声再次响起。    “呐,又是你的!”杜若瑶看了下号码,不是自已熟悉的,便把电话又递了过去。林君玄接过电话,听了一会儿,说了几句话便挂断了。    电话刚一挂断,林君玄便对杜若瑶道:“是我姑姥姥的孙子,他一会儿驱车来接我们。准备收拾一下行李吧,他十多分钟就会到。”    “啊!这么快!”杜若瑶诧异道,两个人早上才到的玉山,宾馆也没呆上多久,根本没什么东西需要准备。过了十分钟左右,两个人退了房,背着背包,拖着行李箱走出了宾馆,一辆黑色面包车停在了楼下。    “林君玄?”一个少年从面包车上走下来,疑惑道。    “嗯!”林君玄点了点头,那少年马上惊喜道:“表哥!”在电话里,林君玄描叙了一下自已的穿着打扮,那样的长扮,在这县城里很少见,少年一眼就认出来了。这少年,正是林君玄姑姥姥的孙儿。    两人寒喧了一下,然后直奔主题。把行李放到后备箱,便上车直奔漕水村了。坐在车上,杜若瑶一路问东问西,不一会儿就把这少年的底子给掏出来了。    李羽凡打电话过去的时侯,这少年的父母正在外地做生意,一个月三十天,他们差不多有大半的时间不在玉山。接到李羽凡的电话,两人都是喜出望外。知道林氏夫妇的独子来了玉山,两夫妇索性把自已的孩子派了过来,毕竟,年纪相仿的人总是比有年龄鸿沟的人谈的来一些。    因为平时夫妇两管的少,少年的生活倒过得很随性,这辆车便是他父亲买给他的。接到父亲的电话,听到有个做大生意的远房表亲要过来,加上正好周六,所以也就过来了。    十多分钟后,面包车已经驶出县城了,道路越来越崎岖,轮胎后泥水飞扬。玉山是个丘陵地带,车子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在山上弛骋的。而山和山这间是水田。    漕水村在大山的深处,二个多小时后,少年指着远处一座山告诉两人说,那里就是姑姥姥住的地方。“到了,就在这里下吧,再往下,车子能进去,可就难出来了,”少年停了车,望着杉树林前一座破旧的房子说道,他皱着眉头,看得出来,他和其他普通同龄人一样,并不是很喜欢这些祖辈居住的地方。这一辈的年轻人受过教育,也多少见过一些世面。父辈还好一些,至祖辈那一代,在他们的眼中就是愚昧的代名词。对于祖辈的遗产,他们不屑一顾。少年并不是很理解,这位居住在大城市里,生活优渥的表亲的孩子为什么要到这个落后的地方来,只是他并没有过问。    打开车门,杜大小姐走下车来,慢慢的打量着四周,她眼睛睁得大大的。她一直住在深市里,这样的地方她以前是没有见过的。山坡上长得各种各样的杂草,与杜若瑶的好奇不同,林君玄几乎是在走下车的时侯,就喜欢上了这里。深深吸了一口气,空气里传来草木清新的气息。    “前面就是奶奶的家了,”少年指着前方说道。    “走吧,”林君玄看着前方说道,这里静悄悄的,四周的一切让林君玄产生一种强烈的熟悉感。    “吱!”沿着道路往下,在转弯的地方,一溜黄色的身影尖叫一声,从三人前方窜了过去。杜若瑶眼睛一亮快步追了上去,但那小小的身影在杉树林间一窜,便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那是什么动物?”杜若瑶有些不甘的停了下脚步。    “那应该是黄鼠狼,若尘你见过吗”林君玄问到。    “啊!”杜若瑶脸色一变,她多少是听过黄鼠狼会放臭屁的。心里那点喜爱,一下子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少年诧异的瞥了他一眼,然后点头道:“那是黄鼠狼,喜欢偷鸡吃。”    着李若尘就谈到了一件奇怪的事:“说起来奇怪,我虽然住在县城里,但那也是最近几年的事。在这里我和奶奶生活了十多年,以前没见过黄鼠狼,别说这里,就是附近的村子也从来没有听说过这种动物,但最近突然不出从哪里出来很多。我上次回来还听说,李阿伯家在树林里发现了一窝黄鼠狼的幼崽。除了黄鼠狼最近还多了一些以前从没见过的小动物,真是奇怪,也不知道打哪里出来的!”    林君玄心中一动,反问道:“你以前从没见过?”    “嗯,”李若尘很肯定的点点头:“我听奶奶说,在文化大革命前,这里倒是很多。以前水田里很多乌龟,收稻谷的时侯,每次都能抓到很多乌龟,不过那时侯,山里人都不吃乌龟的。除了乌龟,其他还有獐子,剌猥,对了,还有豺狼。”    “豺狼?”杜若瑶吓了一跳。    “嗯,”李若尘似乎有些兴奋,比划了一下:“你不知道那豺狼特有意思,我妈见过豺狼。我听我妈说,豺狼如果扑起来能有一人高,比黄鼠狼还喜欢偷吃鸡。我妈说,以前村里人养鸡,养大了用扁担挑着到市集上去卖。那豺狼隔了几座山闻到了,马上就会跑过来,”    “最有意思的是,那豺狼并不是饿了才去吃鸡的。有的时侯它吃饱了,也会找了机会,身子一扑,把鸡咬死,直接用嘴叼走。那豺狼偷了鸡,自然会有人追。但一转眼,那豺狼嘴巴里的鸡就不见了。”    “吞了?”杜若瑶问道。    “当然不是,那豺狼用爪子挖出了洞,把鸡埋了,然后又把泥土盖上,再踩平。外表看就看不出来了。那追的人看豺狼嘴上没了鸡,加上豺狼一嚎就能把好几里远外的豺狼叫过来,也就不追了。等人走了,过上一段时间,那豺狼肚子饿了,又把泥土扒了,从地下把鸡挖出来吃。但人毕竟比动物聪明,次数多了,也就被人瞧出了端倪。村里人看那豺狼徘徊不走,就会把附近的土翻找一遍,把那死的挖出来——鸡死不久,人还是可以吃的。”    “呵呵呵,这些家伙真聪明!”杜若瑶笑道。    “但现在都消失了,可惜我没有看到”李若尘叹惜的说道。    就这一会儿工夫,三个人已经到了坡下一间破旧的房子里,大门处两扇灰旧的竹子门敞开着,房间里有些暗。    “奶奶,我回来了!”还没进门,李若尘就叫道。过了一会儿,一阵门轴转动的吱哑声从里面传来,一个白发苍苍,面目慈祥的老人从屋里走了出来。她的脸上满是岁月的痕迹,但精神却很矍铄,行走间也有这个年龄段的老人所没有的矫健。    “若尘回来了?”老人家笑呵呵的看着孙子,李若尘大步走向前,笑着抱了一下他奶奶,然后转过头,指着身后道:“奶奶你猜谁来看你来了!”    老人其实刚从屋里走出来,就看到了林君玄和杜若瑶,她的目光一开始就落在林君玄身上,脸上露出一股疑惑的神色。    “你是……,你是馨雨的孩子?”老人有些不大肯定的说道。    “是的,我是君玄,姑姥姥好,”林君玄的母亲就是李馨雨。    “呵呵,好孩子,”老人高兴的走上前,摸了摸林君玄的头,比划一下,笑呵呵道:“你以前来这里,才这么大,现在居然长这么大了。……这位小姑娘是谁?是你的女朋友吗?”    “姑姥姥好!”一旁的杜若瑶也乖巧的叫了声。    “啊,好好,都好。……君玄这是你的女朋友吧?长得挺俊的。”老人笑道。    “不是的,这是我的朋友!”林君玄道。    杜若瑶脸上一红,但也不否认。一旁老人只是看着,笑笑。    “都进来坐吧。”    屋子虽然有些破旧,但却很干净,屋里的东西也收拾的很整齐。进了层,老人端上茶水,把四个人都的茶杯都满上。 第十三章奇门遁甲    “姑姥姥,你是怎么一眼就认出我来的?”喝了口茶,林君玄问道,刚刚李若尘还没有说出来,老人就好像一眼认出来了。虽然说以前见过,但毕竟是很久以前,而且那会他还是个小孩。    “你很像你外公,”老人脸上露出回忆的神色:“真是太像了。”老人与林君玄的外公是亲兄妹,自然是非常熟悉。    沉思了一会儿,林君玄开口道:“姑姥姥,有件事我想请教一下你,是关于太公的。”    “太公?”老人震动了一下,以一种奇异的眼神看着林君玄:“你是不是在外面听说了什么?”    “姑姥姥我们今天去灵龟寺,听一个道士说起一个故事,说灵龟峰山里是空的,下面连着另一个世界。有个道士派人把一个道符贴在下面,说是封印那里。那个人进去后就再也没出来过,道士说那个人叫做李龙图!印象中太公就好像是叫李龙图。”    “你们不会当真吧?”一旁的李若尘睁大了眼睛:“灵龟峰那么大一座山怎么可能是空的?我们都是读过书的人,这种传说你们也相信啊!那肯定是重名了。”    老人只是宠溺的笑笑。    “你太公去世的早,我和你外公对他都没有太深的印象。”    “奶奶,我和同学约好了明天一起出去玩,我就先走了。表哥,你有我的电话,什么时侯有需要打电话给我,我马上来接你们!”李若尘站起身来,对于乡野里的传说,他听了很多,加上怎么说也是受过科学教育的人,并不怎么相信这种东西,用科学的说法,这叫迷信!    “呵呵,去吧,路上小心点。”    “嗯,奶奶,我改天再来看你,”李若尘端起桌上的茶水,喝了两口,便走出去了。等李若尘走了后,老人脸上闪过一抹失落的神色。    “我们这一辈的东西,现在相信的人已经越来越少了,”老人叹息道,似在追忆她们经历的那个年代。    “君玄,你难得来这里一趟,我把一件你太公以前的东西送给你吧,”老人双手颤巍巍的伸过手颈,从项上取下一条古朴的链子,那链子有些旧,表面似有一些花纹,在链子的中间挂着一块指甲盖大小的星坠,那星坠表面有些似铜绿的花纹,还有一些其他很小的模糊的花纹。    这样的坠链只能说有些古老,称不上漂亮,在这个穿金戴玉,最不济也是以银为装饰的时代,这样的东西实在称不上有多受人青睐。    老人托着星坠,神态显得很郑重,似乎这是一件非常珍贵的东西。    “姑姥姥,这是你贴身的东西,我不能要!”林君玄看老人很郑重的样子,知道这件星坠对她很重要,拒绝道。    老人摇了摇头:“我已经八十多快九十岁了,已经到了快入土的年纪了。这件星坠是从我母亲手上传下来的,当然也要在我手里传下去。只是可惜,我的孩子和孙子对这些都不感兴趣,我是见你感兴趣才想起要送给你”说到这个,老人眼中流露出一股深深的无奈。    “谢谢姑姥姥,”看了眼老人,林君玄若有所思,双手接过了老人从项上解下的星坠。    ……    晚饭过后,林君玄和杜若瑶各自回到了姑姥姥安排的房间,整理行礼,然后准备睡觉。不一会儿,老人在外面敲门,走了进来。    “君玄啊,”老人和蔼的看着林君玄:“在城市里住久了,在乡下睡会不会不习惯啊?”    “不会,”林君玄摇了摇头,“这里很安静,我挺喜欢的。”    “那就好,那就好,”老人笑着:“这样我就放心了,那你睡吧。”    “嗯,”林君玄应了声,就在老人要走出房门时,林君玄叫道:“姑姥姥!”    “孩子,还有什么事吗?”老人回过头来,慈祥地看着林君玄。    “姑姥姥,您白天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林君玄看着老人的眼睛说道。    老人怔了一下,似是没有料到林君玄会继续追问这个问题。转过身来,老人走到床沿边坐下,看着林君玄,喃喃道:“真像啊!”    “姑姥姥,像谁呀,你刚进门的时候不是说了我像外公吗?”林君玄问道:    “太公,你更像你太公一些!”老人脸上露出回忆的神色:“我和你外公小的时侯,你外公就走了,再也没有出现过。模糊印象中,你太公走的时侯,就和你现在的样子差不多。”    “那传说中提到的太公是不是真的?”林君玄看着老人。    老人看着林君玄,问道:“今天晚饭后,我看到你在看书,不像是小说吧?那书叫什么名字?”    “《诸子百家》,”林君玄回答道:“是先秦的古书。”    老人眼中露出一抹赞赏的神色:“现在的年轻人,像你这样喜欢古书的已经很少了。若尘以前挺喜欢我讲故事,但现在他长大了,已经不大喜欢听我说的事了。”    起自已的孙子老人未免有些无奈:“那项链我以前想送给他,但他说太老土了,不要。哎,我们这辈的东西将来终究要消失,年轻人有年轻人的生活。”    林君玄默默的听着,不知道老人为何要说起这个。    叹息一声,老人回过头来,微笑道:“君玄啊,你喜欢看书,很好,很好啊。……你等会儿,我这有本书,也是你太公传下来的。我将来‘走’了,若尘又不感兴趣,这本书怕是要随我一起入土了。你难得来这里一趟,又喜欢读书,我就把这书送给你吧。”    “姑姥姥,你身子还硬朗,至少还能活个好几十年的!”    老人只是笑笑,摸了摸林君玄的头,感叹道:“当年那么小,现在都这么大了,……你等等啊,姑姥姥去去就来。”    老人说着便转身离开了,过了一会儿,老人捧着一个匣子走了进来,走到床边,老人将生锈的铁匣子递了过去:“这东西,姑姥姥收了六十多年了,若尘他爸妈都没看过,也是你太公传下来的。君玄,你是读过书的人,应该能看懂,呐,姑姥姥送给你。”    林君玄接过匣子,打开生锈的匣盖,匣子底部放着一本书页全部发黄的薄册,那薄册上写着四个字‘奇门遁甲’。    林君玄没有想到太公留下的古书居然这是个,看着书页上的‘奇门遁甲’这四个字,林君玄有些明白,为什么李若尘对太公留下的这本书丝毫不感兴趣了。这种东西算命先生们人手一册,十个算命九个骗。除了算命先生,‘风水大师’们也是人人都有,大街小巷,地铺摊子这类书也不算太难买。与《奇门遁甲》放在一起卖的,还有《黄帝宅经》、《撼龙经》、《黄帝宅经》等等,只不过后者知名度没有前者高而已。林君玄虽然喜欢古书,也研究过《周易参同契》,但对这个并不是很相信。    在现代投拍的一些电视剧里,《奇门遁甲》又和奇门阵法联系在了一起,给这本书蒙上了一层奇异的色彩。但在科学普及的今天人们说到这个只是付之一笑。    “谢谢姑姥姥。”林君玄接过匣子,道了声谢,却依然看着老人。    看到林君玄看着自已,老人知道他还是想知道关于他太公的事,终于笑道:“你这孩子……好吧,姑姥姥这就跟你说说你太公的事。”    “你太公走的时侯,我和你外公都很小,很多东西都是从你太奶奶那里知道的。他走之前,确实有个道士来过我们家,村里人胡猜,就有了这么个故事。你太公跟道士走了之后,再也没有出现过。你太奶奶一直和我们说,说你太公是出家做了道士。”老人家看着林君玄,叹息道:“可怜太奶奶,你太公走后,家里还留着两个孩子,她那么年轻的一个妇人家,要养活两个孩子是多么的不易!当时,村里人都说你太公是死在外面了,但你太奶奶相信,他只是去外面做了道士,终有一天会回来的。有人劝过你太奶奶改嫁,但她不听,只是说要等你太公回来。等了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因为太过想念你的太公,又过了几年,你太奶奶就疯了。”    “疯了!!!”林君玄震惊的看着老人。    “是啊!”老人叹息着,或许是想起自已的母亲,眼中有些湿润,擦了擦眼泪,老人说:“你太奶奶最开始相信你太公是出家做了道士,但她后来却相信了村里人的那个神话,疯了之后,经常说一些让人听不懂的怪话。”    “让人听不懂的怪话?”    “是啊,你太奶奶疯了二十多年,到后来,我和你太公都成家了,有一天她突然清醒了过来,”老人回忆当年的情形道:“那个时侯,你外公正好不在,只有我一个人在她身边。她那时好像特别清醒,她说你太公来看她了,太公说对不起她,要带她一起走。”    林君玄心中震动,他一动不动的坐在床边,听老人说着,生怕漏过任何一个信息。    “那个时侯,只有我和你太奶奶在家里,根本没有其他人。我猜你太奶奶肯定是回光返照,她说你太公要带她走,我心里就猜,都说人老了,快死的时侯自已心里会有感应,我想你太奶奶怕是不行了。那天我抱着她的膝头,大哭。你太奶奶说,孩子你不要哭,这是喜事,你要替我高兴啊。那时我只当你太奶奶疯了,也不敢驳她,只听她絮絮叨叨的说起她往年和太公在一起的事情,说着说着,她突然从枕头下摸出一个盒子,还有一个坠链,呐,就是你脖子上的那个,还有这个匣子。”    老人指着林君玄脖子上的星形坠链,有些伤感道:“你太奶奶说,这是你太公的,说是要留给我们——你太奶奶疯了很多年了,平时从没有出过远门,也不知道这链项和匣子是她从哪里得来的。我后来想,可能这匣子和项链你太公走之前留下的,只不过她后来疯了,也就不记得这回事了。当天夜里,你太奶奶果然就走了,她走的很安祥,没什么痛苦。她这一生吃了很多苦,这样走了,对她或许也是件好事,至少,她又能见到你太公了。”    老人叹息着站起身来,说起自已的母亲,老人很是伤感:“哎,不说这些了。很晚了,君玄睡吧。姑姥姥也睡觉去了。”    走到门口,老人突然回过头来:“君玄,晚上睡觉就不要乱走了,记住要是听到什么动静,也别出去。”    “为什么?”林君玄诧异道。    “最近几天,晚上经常有豺狼在外面叫——真是奇怪,这些豺狼消失了五十多年,怎么现在又冒出来了!”老人一脸疑惑,喃喃自语着,颤巍巍的走了出去。    老人出去后,房间里又安静下来。老人走之前说的话又浮现在脑海,黄鼠狼,豺狼……这些东西五十多年前凭空消失了,五十年之后突然又凭空出现了。李若尘小时侯就和老人在这里一起生活,他说以前在这里从来没有见过黄鼠狼,应该没有撒谎,也没有必要。林君玄又想起太奶奶死之前说的话,她难道真的是‘回光返照’?不知为什么,林君玄总觉得今晚的事情透露着诡异。    从脖子上取下星形项链,林君玄翻来覆去的查看,也没发现这星形项链有什么奇怪的地方,重新戴上,林君玄又取出盒子里的《奇门遁甲》翻看起来,书里也并没有夹带什么玄机,看起来似乎就是一本地摊上随手可见的古书。 第十四章豺狼拜月(第一卷终)    《奇门遁甲》全是用晦涩的语言铺述的,林君玄看了一会儿觉得云里雾里,倦意袭来,不一会便沉沉睡去。    “嗷!——”    夜半时分,林君玄正睡得朦朦胧胧的时侯,突然被一阵阵狼嚎声吵醒。睁开眼睛,林君玄躺在床上听着,那嚎声似狼而非狼,声音传来的地方,似乎离姑姥姥住的地方不远。    “难道那便是豺狼!”林君玄心中想道,脑海里却是想起了睡觉前姑姥姥的告诫。他的好奇心并不是很强,只是不知怎么,总觉得今晚有些怪异。侧着头望向窗外,窗户明月皎洁,如雪的月光从窗户射落进来,林君玄才想起来今天是这个月的阴历十五。    夜色如墨,窗外的嚎叫声很快就停歇了,就在林君玄准备再次入睡的时侯,突然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从屋子外面传来,那声音好像是直接朝着这里而来,从声音听,应该有三至五只正向着这里奔驰而来。林君玄心中一动,掀开被子,披着衣服,快步走到窗户下,刚走到窗户下,三匹似狼非狼,似狗非狗的动物从窗户外掠过,林君玄走到窗前的时侯,恰好瞥见,它们的眼中闪过一抹碧绿的寒光。    “嗷!——”    黑夜深处传来一声长长的嚎叫,那嚎叫声如柄利箭直剌入黑暗深处,很快四周嚎叫声此起彼伏,又像是召唤似的,又像在互相回应着。林君玄看着月下那些豺狼一边疾奔,一边嚎叫着消失在黑暗中,心中突然产生一股冲动。    “去看看。”林君玄心中说道,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吸引他一样,他觉得今天好像要发生非比寻常的事。穿好衣服,刚要离开,目光掠过枕头边的《奇门遁甲》,一股奇异的感觉的涌上心来,林君玄总觉得今天晚上事事透着古怪。想了想,林君玄又走了回来,抄起那卷古书揣进了怀里,然后轻轻的推开门,走了出去。    夜晚静悄悄的,天空一轮圆月高悬在天空,月光下,一座座高山立在黑暗中,狰狞而崔嵬。林君玄从屋里走出来,向着三匹豺狼消失的方向快步追去。明光很亮,林君玄的目光勉强能追上那月下那三道奔驰的黑影。    “嚎!——”豺狼的嚎叫声从四面八方传来,嚎叫声越来越近。林君玄跟着的三匹豺狼跑得很快,开始的时侯还在视野之内,等到它们加快速度,一下子便消失在了林君玄的视野中。    黑夜里嚎叫声此起彼伏,方圆数座山头内的豺狼们似乎都在往着一个方向聚集而来,遁着那嚎叫声,林君玄在夜色中快步疾行,他的心中没有丝毫的害怕,一路拨开于齐腰的杂草,向前跟踪而去。也不知过了多久,前方的嚎叫声突然消失了,那些豺狼似乎平空之间又都消失了,只剩下阵阵的从远方山头上传来的余音。林君玄心知前面有异,便放缓了脚步。放低了身子,林君玄慢慢的靠了过去,数分钟后,林君玄拨开草丛,前方一茏葱郁的树木矗立在黑暗中,树林的旁边是一个用沙砾,泥土,还有石灰混合铺就的晒谷坪,山里人收完谷子之后,就会把谷子铺到上面去晒,然后收藏。    月夜下,林君玄分明看到密密麻麻的豺狼排成一圈圈,前腿弯足,后腿伸直,以一种虔诚的姿势跪伏在晒谷坪上,一动不动。而这群豺狼的中间,一只壮若狼狗,颈边有一圈白毫的豺狼昂然站立在月夜下,它的目中散发出森寒的光芒,如一位君王般逡巡着它的子民。    “这是一头豺狼王!”林君玄看着站立在月夜下的狼王心里说道,就在这时,那头豺狼王颈部的白毛一抖,昂首再次发出一声洪亮的嚎叫声,嚎叫声刚歇,大山深处便响起其它豺狼的嚎叫声,似乎是在回应着这位‘君王’的召唤。    林君玄探出头,透过长长的杂草,他看到一道道矫健的黑影正从四面八方疾奔而来。    林君玄正聚精会神看着,突然嗅到一阵女性香味,霍然回首,只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正蹲在身后,看到林君玄回过头来,那人微微朝他一笑。    “你怎么会在这里?”林君玄看着杜若瑶,眉头深深的皱起,他怎么也没想到,杜若瑶居然也会偷偷摸摸的跟了上来。    “这里,我睡不习惯,一直到半夜都没睡着,正好听到你房里有动静,发现你突然跑出去,心里好奇,就跟了上来,”杜若瑶道,她身上穿着一套睡衣,外面披了一件外套,显然也出来的匆忙,根本来不及换衣服。    “快回去,这里不适合你来,太危险了。”林君玄说道。    “我听到了叫声,那是豺狼吧。我从没见过豺狼,就让我看看吧,我不怕的,而且姑姥姥不是说了吗?豺狼是不吃人的。”杜若瑶道。    林君玄正想说什么,突然看见那头豺狼王伸直的长耳抖动了一下,猜想它是听到了什么动静,赶紧伸出一根手指放到唇边,制止杜若瑶再说下去。两个人都屏住了呼吸,一动不动。等到林君玄点了点头,杜若瑶再蹑手蹑脚的爬到林君玄身边,趴了下去,两个人就伏在草丛里,看着聚集在树林边的那群豺狼。    两个人心中都很疑惑,不明白这群豺狼半夜聚集在这里干什么,看它们的样子,似乎并不是为了食物。    旷野里静悄悄的,只有风吹过草丛的声音。树林边,豺狼群站在晒谷坪上一动不动,而草丛里林君玄和杜若瑶也是一动不动,这晚上,一切都透露着诡异。    半个小时过后,黑夜里再没有响起豺狼的嚎叫声,这附近所有的豺狼似乎都赶过来了。那豺狼王皮毛一抖,昂首发出一声长长嚎叫声。    “嗷!——”    四周一圈圈趴在地上的豺狼似听到了什么命令,一只只抖索着站了起来,昂着脖子附和着发出一阵嘹亮的吼声,那吼声一阵又一阵,似波涛汇聚,响应着豺狼王的嚎叫。    “嗷!——”黑夜里,豺狼群的声音传出很远很远,山里,一户户人家点亮了灯火,但并没有人走出家门。乡野里,在这样的夜晚点亮灯火似乎是一种久远相传的习俗。    “嗷!——”    又是一阵嚎叫,听到豺狼王的嚎叫,四周的豺狼群中突然分出一队队,一队大概由数十只豺狼组成,整齐有序地扑了出来,草丛后两个人都吓了一跳,然后发现那数十只豺狼是直接冲树林边一处突起的黑影扑去的。豺狼群一分,便把树从后那一处突起的黑影围起来,然后锋利的前爪同时扒动,大量的泥土便抛飞起来。    “它们挖那山丘干吗?”杜若瑶压低声音,在林若玄耳边道,她的声音有些颤抖,这里的一切显然已经让她感觉有些害怕了,唯一还让她勉强保持镇定的,只有身边这个不动声色的少年。    “不,那不是山丘,”林君玄沉默了片刻后,突然说道:“那是坟堆!”山里人都是土葬,不像城里人会火葬。埋葬后就留下这一堆堆坟堆子。    “啊!”杜若瑶惊呼一声,正好一阵风声从两人头顶刮过,将她的声音压了下去。山野里,树多,草从多,山石多,风刮过这些地方,有时声音便似人的声音一般。    “嘘!只看,不要说话。”林君玄小声道,他的镇定和声音似有一种无形的魔力,让杜若瑶迅速安静下来。两人一声不吭的趴在草丛中,静静的看着。    数十只豺狼一起扒,那坟堆很快便被挖平,挖凹,又过了数分钟,一头豺狼突然冲入坟堆底部,嘴巴一叼一抛,一个黑乎乎的东西便从地下飞了出来。那黑乎乎的东西从落下,又被另一头豺狼跃起,用头一顶,又抛了起来,一头接一头,不断的将那地下挖出的东西抛起,借着皎洁的月光,两人看的分明,那是一颗人的头骨!!    一阵急促的呼吸声从身边响起,林君玄回过头,发现林若瑶惊恐的睁大了眼睛,她的胸膛急剧起伏,双手紧紧的捂住了嘴巴,眼前的一切已经超出了她的想像。林君玄心中摇了摇头,对于这种情况,他觉得诡异外也有一丝心惊,毕竟这种场面他也没有见过,但他保持了镇定,因为旁边还有一个弱女子,即使这个女子作风高调。    “一颗骷髅头而已,没什么可怕的。”林君玄拍拍杜若瑶的肩膀,安慰她不要害怕,同时又伸手指了指身后姑姥姥家的方向,示意她回去。天空虽然月圆如盘,但毕竟不是白天,虽然是只隔了一段距离,但看起来依旧是黑乎乎的一片,所有的一切都连成一体,隐入黑暗中,隐约可听到风声时断时续的声音,杜若瑶见了那豺狼挖坟堆,叨头骨,只觉的无比恐怖,连带的一切黑暗的东西都让她畏惧起来,哪里还分得清哪里是姑姥姥的房子,打死也不敢独自一人回去。    林君玄看她全身发抖,没有离开的意思,也就不去理她了。    月夜下一头头豺狼嚎叫着跃起,它们的声音显得有些兴奋,似乎在进行一场盛大的庆典。不一会儿功夫,那白森森的骷髅头便落到了豺狼王的脚下,骷髅头两个眼眶空洞洞的,望着天空,颌骨张得大大的,看起来颇为恐怖。    “嚎!——”    豺狼王一声长嚎,四周密密麻麻的豺狼便恭顺的低下了头颅,豺狼王如一位君王一般扫视了一圈,然后低下头,犬齿一张,咬住了脚边的骷髅头,头部一甩,那骷髅头便被抛到了空中,月光洒落在头骨上,把那头骨也镀上了一层如霜的银白。头骨下方,豺狼王前腿一踏,猛然人立而起,头朝着空中翻滚的骷髅头骨,发出一声苍凉的嚎叫声——    “嗷!——”    月光如洗,月色下,豺狼王人立而起,而四周,所有的豺狼都趴在地上,呈跪拜之势,只是这一次,他们朝拜的对象,不是豺狼王,而是空中的头骨和天空的明月。    “呼!——”    旷野里风声呼啸,原本明亮的大地突然暗了起来,林君玄抬起头,只见天空的乌云突然卷动起来,从四面八方向着明月的方向掩去。而那皎洁的明月边缘,突然浮现一圈黑色,月光迅速变得黯淡,那一圈黑暗以惊人的速度‘蚕食’着月亮,只一会儿月亮就完全变得漆黑了,只余下边缘一圈极细的残月高悬空中。    “月蚀!——”看着天空的异象,林君玄脑海中下意识的掠过一个名词。当月球运行到地球的阴影中时发生的现象,一般多发生在满月之时!    这个念头还残留在脑海中,下一刻发生的事情,完全推翻了林君玄脑海中的认知:    就在天空的月亮只剩下边缘一圈残月散发出的光芒时,一道圆形的光束从月亮四周投下,笔直的穿过黑暗的虚空,落在了那飞起来的骷髅头上。在月光束穿过的刹那,骷髅头突然散发出一圈通透的碧绿光芒,然后便诡异的停在空中一动不动。一圈圈如水的涟漪以那高悬在空中的碧绿色骷髅头为中心,向着四方传播开来。整个世界在刹那间都突然安静下来,豺狼群的目光都集中在了这颗骷髅头上。    “哗!——”草丛中,林君玄似着了魔一般霍的站了起来,他就那般站立在杂草丛中,丝毫不顾忌那些豺狼的目光。    “你在干什么?快蹲下!”杜若瑶大急,怎么也没有想到林君玄居然在这个时侯突然站起来。这里的一切都透露着诡异,这让她强烈地感到不安和恐惧,她死死的抓住林君玄的手,生怕他走出去,尽管这个时侯,再掩蔽已经没有什么用了。    “放开吧,”林君玄的声音从头顶上传来,杜若瑶抬起头,只见这位自已心中倾慕的少年正神色平静的看着她。‘他知道自已在干什么吗’看到那双平静的眼神,杜若瑶脑海中掠过一个让她觉得疯狂不已的念头。更让她疯狂的是,鬼使神差的,她居然真的松开了手。    原本匍匐在地的豺狼群这会儿已经发现了这两个**者,一头头豺狼眦着牙,目露寒光盯着不远处走来的那名人类少年。林君玄神态平静,他的心中没有任何畏惧的情绪。在看到空中诡异骷髅头的刹那,林君玄心中猛然升起一个强烈的要靠近它的念头:“走过去,抓住他!”这个念头一经产生,便如燎原之火般一发不可收拾——这是一种无法解释的强烈直觉!林君玄相信自已的直觉。    拨开草丛,林君玄一步步走了过去……    “眦!~”看到一名人类少年靠近过来,晒谷坪上密密麻麻的豺狼群扭过头来,一个个眦着牙,眼眸中散发出阵阵寒光。一般人若看到早就后退了。    面对着充满敌意的豺狼群,林君玄脸上没有丝毫惧怕的神色,他神色平静,目光盯着对面的豺狼群,慢慢的俯下了身躯。一个凶猛的狗在人类俯下身子的时侯,往往会发出受惊吓的声音,然后飞速逃走。在山里人的解释中,狗看到俯下身子的人类,往往会把对方看作自已的同类。狗往往会惧备比自已体形庞大的同类。而豺狼与狗一样,拥有着同样的习性。    林君玄慢慢的俯下身子,同时原本平和的眸子中散发出慑人的寒光,这种寒光比豺狼们眼中的光芒更为可怕。豺狼们一接触到林君玄的目光,就像看到一头比自已体形更庞大,更加凶残的同类一般,一个个惊吓着目光避开来。    弱肉强食,这就是自然界的生存法则,也适合豺狼群。林君玄的目光一一扫过豺狼群,没有一头豺狼能在他的目光逼视与之对视。    “若瑶,离开这里!”林君玄在俯下身的同时,劝告草丛中的杜若瑶道。冷静的语气让后者明白,眼前这个似乎疯狂的少年完全明白自已在干什么。那种冷静甚至比疯狂更让人惧怕!    豺狼群发出眦牙声在林君玄可怕的目光下销声匿迹,一头头豺狼低呜着,别过头去。不敢正视林君玄的目光。满意的直起身,林君玄再次踏步走向前,豺狼低呜着,发出受惊吓的声音,纷纷向后退去。    “嗷!——”    一声嚎叫后,豺狼群突然分开来,颈部有着一圈白毫的豺狼王迈着轻盈的步子,缓缓的走了过来。林君玄没有停下脚步,他看着全身镀着一层银白的豺狼王的眼睛,沿着豺狼群让出的通道,走向前。    豺狼王碧绿的眼眸死死的盯着眼前的这名少年,而林君玄也丝毫不让,死死的瞪着豺狼王。长久读圣贤书所养就的浩然之气在这刻发挥了作用,他的精神圆满,豺狼王盯着他的眼睛,在这个人类少年眼中,它没有看到畏惧,只有钢铁一般不可逆转的意志,这股意志它从未在人类身上感受过,它是如此的强大,以致于豺狼王感觉到自已的精神在股钢铁般的意志面前,渐渐涣散,它抵挡不住这个少年强大的意志,这股意志有如天地一般浩大,不可抵抗!    “呜!~”豺狼王颈部抖索的那圈白毛软软的垂了下去,它低下头,嘴里发出呜呜的低鸣声。林君玄步步进逼,它则步步后退。林君玄前进一步,它则要后退两步,仿佛空气中有一柄无形的巨刃抵在它身前,逼迫着它一般。    “呜!~”悲鸣一声,豺狼王终于垂下头,退到了一边。林君玄与骷髅头之间再无阻碍。林君玄走前向,一个个豺狼齐齐看着他,目光随着他的步伐而移动,但没有一头豺狼出来阻止他。    林君玄静静的看着半空中的骷髅头颅,那骷髅触手可及,靠近它时发现显得十分的灵异。没有任何的犹豫,下一刻,林君玄一只手臂猛的伸出,抓住了半空中的骷髅头骨,就在林君玄抓住骷髅头骨的刹那,异变突起——    “哗!——”林君玄脖子上挂着的星形坠链突然自动飘起,发出一阵振动声。黑暗中,那星形的坠链散发出一阵淡淡的白光,一股无形的能量顺着坠链进入到了林君玄的体内,并顺着他的手臂,没入到了碧绿色的骷髅头中。    “轰!——”骷髅头颅一震,猛然碎裂,一个黑色旋涡在骷髅头颅碎裂的同时在虚空中涌现,四周狂风大作,那黑色旋涡一经成形立即迅速旋转扩大,旋涡中心发出一股强烈的吸力,一下便把近在咫尺的林君玄吸入其中。    林君玄只觉眼前一暗,就被吸入了一个黑暗而狭窄的通道,他的身躯随着那股强大的吸力旋转着,在那股强大力量的影响下,林君玄感觉到自已的身体似乎在急剧缩小。黑暗中分辨不出方向,耳中只听得‘轰’的一道声响,一道亮光从眼帘中划过,随后林君玄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第一卷完!) 第一章临安城    临安城外,青山如簇,一道蜿蜒的驿道穿行青山古木之中,通往临安城中。此时正是深秋,天气渐寒。驿道上车马稀少。    “驾!——”林荫深处突然传来一声叱喝,不一会儿,一辆由两匹漆黑如龙的高头大马驾驶的马车从林荫深处驶出,沿着弯曲的驿道向临安城中驶去。天气渐寒,马车车厢用一块黑色的布幔罩了起来,布幔两头,以紫线绣着两个气势雄浑的‘紫’字。这马车,正是临安城紫衣侯府的车驾。    “娘亲,娘亲,到家了,我们到家了。”车厢上的窗帘忽然拉开,一个粉琢玉琢的小女孩小脸通红探出头来,望着远处鳞次栉比的屋宇大叫起来。    “娘亲,娘亲,快看,鸟,河上有鸟!”小女孩惊奇的睁大了眼睛,她每看到一样东西都大叫起来,似乎是第一次见到一般。    “绮烟,快把窗帘拉上,外面冷,小心着凉了。”一个慈和妇人的声音从车厢内传出。    “不嘛,娘亲,绮烟好不容易出来一次,绮烟要看看外面。”小女孩撅着嘴道。    车厢内,一位雍容华丽的美妇人坐在车厢内的长凳上,宠溺的看着趴在窗口的孩子,无奈的摇摇头,对孩子,做为母亲的似乎很难说出什么拒绝的话来面对他们清澈的眼睛:“绮烟,看可以,但只能看一会儿。车过了桥,你就不能再这样了。”    “嗯!”小女孩含糊的应了一声,不一会又是大叫起来,“娘,你快看,河里有鱼!”美妇人只是笑笑,没有说什么。车厢外虽是寒意逼人,但车厢内却一片温暖,厢内不但装饰华丽,下面盖的也都是厚厚的几层纯毛被盖。美妇人的身边,一个穿着宝带裘衣的小男孩正捧着一本古卷,默默看起来。美妇人含笑的看着读书的小孩,心中充满了满足感。    “娘亲!——”忽然耳中传来小女孩的叫唤声,美妇人没有回头,只是微笑着应了一声:“嗯,绮烟,怎么了?”接下来却是一阵沉默,没有听到小女孩的回应,美妇人诧异的抬头看去,透过侧面,美妇人看到小女孩正怔怔的看着车窗外某点,她的脸上似乎充满了忧伤。    “绮烟,怎么了?”美妇人诧异道,同时也向窗边看去。    “娘亲,你看那个哥哥,他好可怜啊!绮烟有衣服穿,他却没有衣穿。”小女孩指着石桥边一个瘦小的身影道。“娘亲,他好可怜啊!我们带他回去吧!”小女孩回过头,央求着自已的母亲道。    顺着小女孩的目光,美妇人看向古桥边那瘦小的身影。美妇人只看了一眼,便移不开目光了。那是一个四五岁的小孩子,穿着一件明显比他的身子要大很多的破旧衣服,坐在三四个乞讨的小孩中间,一动不动。如今正是深秋时节,天气渐寒,美妇人肩上披着温暖的狐裘尚且觉得寒意逼人,而那小孩挺直着身子一动不动,与他身畔其他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的乞儿形成鲜明的对比。    在其他小孩哀声向行人乞讨的时侯,这个小孩却没有丝毫动静,他不像是乞讨的,坐在一群乞儿的中间,却并不与其他乞儿交流。同样是破烂的单衣,但穿在他的身上,却没有穿在其他乞儿身上那样让人觉得肮脏讨厌。    “好奇怪的小孩!”美妇人想着,正想着心思的时侯,那坐在桥头的小孩似乎感受到她的目光,霍的转过头来,一双灵动的眼眸映入美妇人的眼帘中。在那对眸子中,没有其他乞儿看到自已时的羡慕,也没有对于紫衣侯府权势的敬畏,有的只是一片如水般的平静,在那一刻,美妇人恍然产生一种错觉,似乎盘坐在那桥边的,不是一个三四岁的小孩,而是一个饱读经书,胸中有浩然之气的大儒。    “不知是哪家谪落的子弟,流落到了这临安城!”美妇人心中想道。也唯有那些曾经煊赫一时的大家,才能培养出这样独特的子弟。    “娘!……”名叫绮烟的小女孩仰头看着自已的母亲,眼中尽是哀求。    美妇人心中一软,对于这对子女的要求,她向来难以拒绝,也不知如何拒绝。    “罢了,正是府中缺个伴读的书僮,那小孩看起来似乎也颇知书达礼,而且,”美妇人看着古桥边的小孩:“这小孩长得也挺俊俏的,也不算埋没了我紫衣侯府的身份。一会儿不妨让管家去试他一试,若真是读过书的,有些灵性,也就不妨把他收入府中来,与绮烟、凌霄做个伴。”    美妇人心中即然做出了决定,也就不再往外看了。    “好了,娘亲答应你,”美妇人柔声道:“绮烟,外面冷,来,坐到娘亲身边。”    “娘亲,真的?”小女孩蹦了起来,惊喜道,看到美妇人笑着点点头,小女孩高兴的欢呼起来,小跳着跑到美妇人身边,稚声道:“我就知道娘亲对绮烟最好。”    美妇人含笑不语,一旁的丫环会意,上前几步,把窗帘拉上,马车内,又暖和起来。    “驾!”在车夫的吆喝声中,华丽的黑色马车从桥上驶过,看到那驾马车驶来,桥边的乞儿纷纷惊慌的跳开来,只有一个小孩依旧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他早已看出,这马车绝对不会压到这边来。    “拿去,这是夫人看你们可怜,赏赐给你们的。”高大的马车上,传来一个洪亮的声音,声音一落,马车上突然洒出大把铜钱。数以百计的铜钱坠落地上,发出钉铛的脆响。    “噢!”原本惊慌四散的乞儿们欢呼着涌了过来,抢夺地上四散的铜钱。    林君玄坐在古桥边,冷漠的看着这群乞儿在眼前争抢着铜钱,没有丝毫伸手的意思。尽管‘穿越’前,林君玄保持着简单的生活,但多少也是见过世面的。几枚铜钱而已,没有必要为了这几枚铜钱而将自已置身于一群乞儿中间,与他们一起抢夺。更重要的是,林君玄现在的身体,只不过是一个四岁的小孩子,在这样的争抢中,很可能铜钱没有抢到,首先身体就受伤了。    乞儿们哄抢铜板的时侯,马车内一双眼睛始终盯着后面,看到林君玄没有出手抢夺,那双眼睛的主人满意的点了点头。窗帘垂下,在‘咕噜噜’声音中,马车向着城内驶去,消失在鳞次栉比的屋宇中……    …………    林君玄是在一个寒冷的深夜降临到这个世界的,他降临的一刻,这个世界绝大部分都陷入了沉睡中,即便有人听到那坠地的声音,也只以为是些稀松平常的声音,然后继续蒙头大睡    在醒来的时侯,林君玄发现的第一件事,是自已的衣服似乎太大了。然而,很快,他就发现,不是衣服变大了,而是他变小的。他变成了四岁的相貌,降临在了这个世界。    在短暂的震惊过后,林君玄很快的平静下来。震惊对于事情来说,并没有任何帮助。重要的是,接下来他该怎么办。    那个晚上,林君玄是在黑暗中摸索着度过的。他在黑暗中四处飘荡,最后在一颗歪脖子老树下,林君玄发现了一个冻死的老乞丐。穿上了老乞丐宽大很多的破旧衣服,林君玄把自已的衣服套在老乞丐身上,在磕了三个响头后,林君玄把这位素不相识的老乞丐埋葬了。    这个世界的一切,对于林君玄来说,都是陌生而新奇的。从降临到这个世界开始,他一直在观察这个世界。这个世界所使用的文字是隶书。隶书与现代中国所使用的文字除了个别字体不同外,其他的几乎一模一样。    另外从城门口那两个小篆字体,林君玄知道了他所在的地方叫做‘临安城’其他的便什么也不知道了。一切都需要他自已去挖掘,去了解。    尽管对于这个世界近乎一无所知,但林君玄却很肯定一件事:这个世界必然与自已所熟知的世界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这一点,只从他们的语言,以及他们在郑重场合使用小篆,而在其他普通的场合使用隶书这点就可以看出来。    这两样字体,林君玄都很了解。前者林君玄因为对古书的喜爱,曾特地学习过,至于后者根本无需学习,大部分现代人都能一眼认出。    从降临的那一刻起到现在,已经有一个多月了。这一月的时间里,林君玄从来没有开口说过话,所谓言多必失。他一直在学习,学习这个世界的一切,了解这个临安城的一切。    寒风肃瑟,路人们都瑟缩着,把脖子藏进了衣领里。在这个深秋的季节里,林君玄却丝毫不觉得寒冷,坐在一群乞儿中央,林君玄摸了摸胸口,一阵暖流从胸口传来。衣服下面,是一根星形坠链,那股暖暖的感觉就是从星形坠链的上传来的。正是因为这根坠链,林君玄才能以四岁的身体,压根不惧深秋的寒意。除了这件星形坠链,林君玄还保留了一本《奇门遁甲》,这两样东西都是他太公留下的。    “也不知道太公身上发生了什么!”林君玄心中默默想道。这是一个谜,这个谜的谜底现在的他还无法接触到。但只要保存太公传下来的这根坠链还有这卷《奇门遁甲》,林君玄相信,迟早有一天自已会找到太公,了解这一切的真相。    PS,新书第一次求推荐票,冲榜) 第二章千字文    “有钱了,有钱了!”乞儿们欢呼着:“我们买包子去!”紫衣侯府的夫人打赏了数百枚铜钱,这些乞儿每个人差不多都分到了三四枚。    听到乞儿们的欢呼声,林君玄清醒过来,抬头四下望了望。在桥另一侧的人群里,林君玄看到几个满脸横肉的壮汉挤在人群中,正慢慢的向桥头走来。    “滚开,滚开!”这些壮汉看到前面有人,直接用手一推,或者用肩撞开。街上的行人看到他们满脸横肉,都畏惧的避开。    “这些地痞、流氓来了,他们应该是瞧上了这些乞儿手里的铜板。”林君玄从乞儿人堆中站起身来,不动声色的跟随在一名从城外走来的挑夫身后,向临安城内行去。他走的不近也不远,距离刚好让人以为他是这名挑夫的儿子,正随着父亲进城。    桥头,与挑夫擦身而过的刹那,几名地痞瞥了一眼强壮的挑夫,又瞥了一眼挑夫身畔那个昂着头的小孩,皱了皱眉头。    “是个挑夫的孩子,不过穿的怎么像个乞儿,”几个横脸横肉的壮汉挥了挥手,便让林君玄跟在挑夫后面走了。    和任何一个城市一样,临安城也存在这样的地痞,流氓,他们散布在城市的各个角落,林君玄刚刚没有去争铜板,另一个原因便是知道,那铜板即使到了自已手里,恐怕也会被这些地痞抢去。以林君玄目前的身体,这几个流氓地痞三两拳就能轻松解决,但现在不行,他只不过是个四岁的小孩。被这些壮汉抢钱倒没什么,林君玄担心的是这些壮汉搜身的时侯,会把自已身上的坠链和书一起抢去。这件坠链现在对他非常重要,绝对不容易有失,除了找到自己想要的秘密,现在还有一项更重要的功能。    跨过桥,顺利的进入临安城内,林君玄立即不动声色的从挑夫身后走开,另外选了一条道。临安城内,店铺林立,茶坊,酒楼,肉铺等百肆陈杂。    “包子咧,又大又香的肉包子咧!”临安街上,飘荡着一阵阵浓郁的香味,一个个店小二站在包子铺后,看着过往的行人,满脸堆笑的大声叫唤着。    “卖木炭咧,上好的木炭啊!”临安街上,一个个贩夫牵着驴子慢慢的沿街叫卖着,那驴子身子两侧挂着两袋满满的木炭。深秋过后,便是寒冬,天气会越来越冷。如今临安街上最好卖的,便是这些卖木炭的了。    “卖木炭的,过来!”远远的传来一阵吆喝声,一座高大的府第前,穿着厚厚棉衣的大户人家的下人远远的招着手,那卖木炭的心中一喜,便牵着毛驴快步向那高大的府第走去,不一会儿,便空着两个袋子出来了。    “香料,上好的香料啊,快来买啊!”一些货郎抬着头,在前方大声叫着,试图吸引临安城那些女眷的注意。寒冬将至,所有的人家都必须赶在大雪降临之前,卖出货物,卖个好价,措集到过年的年钱。    林君玄沿着两旁走着,一边走一边打量着这个陌生的临安城,    顺着街道往内,是一座学馆,远远的一阵朗朗的读书声从学馆里传来:    “盖此身发,四大五常,恭惟鞠养,岂敢毁伤,女慕贞洁,男效才良,知过必改,得能莫忘……”    听到了那读书声,林君玄加快了脚步。这段读书声,他听了出来,是《千字文》中的内容,说的是人要爱惜自已的身体,恭养双亲,女的要守贞洁,男的要德才兼备,知道过错要改,自已能干的事情要坚持不懈。这简简单单的几句话,完全襄括了古人的气节操守,三纲五常尽在其中。    《千字文》乃是梁朝的周兴嗣所撰,怎么出现在这个世界?!林君玄寻思着,难道自已穿过时空回到了过去的某个时代?    带着满腹的疑惑,林君玄趴到学馆的窗边,通过窗户往里瞧。三十来个幼童正襟危坐在课桌上大声朗读,学馆前方,放着一个讲桌,一位满腹经纶的先生眼睑微垂,手握着书卷,听着幼童们的读书声。深秋时节,外面寒冷,但学馆内却一片暖意逼人。林君玄四下瞧了瞧,很快发现那位先生的讲桌下放了一盆炭火,铁盆内的木炭烧得通红,散发出来的热气将学馆内薰得暖烘烘的。    “治本于农,务资稼穑,俶载南亩,我艺黍稷,税熟贡新,劝赏黜陟……”幼童的读书声传出很远。林君玄趴在窗口默默的听着,从发现这处学馆以后,他每天都要来听一听,倒不是为了偷学,只是为了了解这个世界。每次来这里听,林君玄心中都有惊奇,这个小小学堂里教的东西,有些是他所不知的,有些却分明是《千字文》《百家姓》之类林君玄耳熟能详的东西。    “空谷传声,虚堂习听下一句是什么?”林君玄正闭着眼睛听着学馆内的读书声,突然耳中听得那学馆先生问道。原本朗朗的读书声戛然则止。学馆内一片寂然,林君玄摇摇头,摇晃着脑袋,轻声低喃道:“祸因恶积,福缘善庆,尺壁非宝,寸阴是竞!”    “答得好!”耳畔突然传来那教书先生的赞赏声,林君玄一惊,霍的睁开眼来,却见一名穿着青色长衫马褂面目慈和的中年男子正含首俯视着自已,正是那教书馆来的先生。再看学馆内,一个个童子正鸦雀无声的透过窗户看着自已。    “祸因恶积,福缘善庆,娃娃,希望你能长记此句。你在窗外偷听了十余日,虽未拜过师,但也算是我的弟子了,外面寒冷,娃娃进来吧。”教书先生和善道。    教书先生姓甘,字如叶,乃是这临安城数十余大户请来教书的先生。早在十多天前,他便发现窗外有名童子一直在偷听,今日方才一探,一则探对方的恒心,二则探对方的慧根。    “学生不敢,”听到这教书先生说自已是他的学生,林君玄也没反驳,落落大方的按照古时礼节向这教书先生行了一礼,林君玄道:“能于窗户聆听先生教诲已是奢望,岂敢再登堂入室——学生在窗外听了十余日,心中有一丝疑惑,希望先生能代为解答。”    望着眼前这不过四五来岁的孩童,教书先生心中颇喜,同时好奇心大起,一般人家的子弟偷听被识破,要么拨腿就跑,要么吓得根本说不出话,少有像这孩童一般,丝毫不见惊乱,言语之间颇有大气,完全不似一个四五岁的稚童。    “娃娃,你问吧。”甘如叶手握掌尺,负于身后,微微颔首道。    “学生在窗外听先生训导,受圣贤教化,只希望知道那写下《千字文》的先贤名姓,以示尊敬。”林君玄躬身道。    这稚童问的居然是这个,甘如叶心中大为意外,同时也为这童子敬奉先贤的心意所感动。    “娃娃,记住了,这位写《千字文》的先贤乃是苍页。”甘如叶含笑道。    “谢过先生,”林君玄恭敬的行了一礼:“老师还要教书,学生不敢打扰,就此告退。”说完这句话,林君玄躬身后退数步,然后转身离开,也不给那位先生挽留的机会。    “看来果真如此,”林君玄心中想道,他来这里根本不是为了读书。刚刚提问也只是为了印证心中所想。    “不是周兴嗣!苍叶,历史上并没有听过这个名字,看来并非穿越到了古时的任何一个朝代,只怕是一个平行的世界了,”心中念头一转,林君玄对于自已所处的世界已经有了一个初步的判定:“只是,既然并不是穿越到了过去的任何一个朝代,那么这个世界之中,怎么也会有《千字文》呢?而且还似乎是另一个所创。”摇摇头,林君玄始终不得要领,索性不再去想他。    馆外,甘如叶看着远处的稚童在临安街上越行越远,心中笼罩了一股浓浓的迷雾。这少年穿着破破烂烂,甘如叶刚刚转出学馆,初见之时还以为是一个偷听的乞儿,但仔细看去,这小孩衣衫虽破,而且过于宽大,但却洗得很干净,并没有一般乞儿身上那么脏,也没有那股难闻的气味。    刚刚他从《千字文》中抽出一段,出其不意的询问,本来就是测试他,但这小孩几乎是立刻就答出来了,显然滚瓜烂熟。十多天的偷听,就能背出《千字文》——甘如叶在这里教了半年多了,但这学馆里还没一个能背出《千字文》的。    “这孩子极为聪慧,又识大体,而他才不过四岁之龄啊!若是细心教导,将来必然能成一方名士,为国效力!”甘如叶心中喃喃道。    看看身后教馆内一个个眼中茫然一脸稚气的幼童,再想想刚才那幼童落落得体的举止,甘如叶骤然做下决心,若是那孩童再来教馆,必然收他做关门弟子,细心载培。就算不能成一国之栋梁,至少也是一方之名士。 第三章生存之道    从教馆离开后,林君玄又在临安城中晃荡。提供最新章节阅读}天色渐暗,肉铺中,包子的香味飘满街道,林君玄感到腹中有点饥饿,但他身上哪来的钱,只能强忍。整个白天他一直滴米未尽,他本是一个能忍的人,所以尽管腹中饥饿,开始也还能熬得住。别的乞儿满脸渴望的围在肉包子铺外,林君玄却泰然自若的从旁穿行而过。    看了看天色,再有片刻就要天黑了。林君玄索性回到桥上,又蹲在原本呆的地方一动不动。    夜色渐深,整个临安城一片安静,街上的贩夫走卒,早已回去,而店铺早已关了门,只剩下一些酒楼,留着一线缝隙,方便那些打尖的客人进来。    林君玄坐在桥上,耳中传来潺潺的水流声,望了望天空,乌云如纱,笼罩在这临安城上。石桥上,也只余下几个抱作一团的乞儿,林君玄看了看,现没有人注意自已,便站起身来,悄无声息的向城外走去,一会儿便消失在城外。    林君玄前腿刚走,临安城内屋宇深处,一个老人带着两名青奴,打了一盏大红灯笼向石桥走来。那灯笼上,写着一个‘紫’字,正是临安城紫衣侯府的标志。这些三人显然是紫衣侯府的仆人。    “管家大人,夫人说让我们来找一个四五岁的小孩,却不提他的长相,只说我们要是到了这里,必然会知道是哪个小孩。长什么样都不知道,这让我们怎么找啊?”一名青衣仆人抱怨地说,他的手中挂着一件厚厚的红色小棉袄,看样子是给小孩穿的。    “放肆,你敢说夫人的不是,”老管家喝叱道:“那小孩只是夫人进城时,无意中碰到的。都是乞儿,无父无母,有鼻子有眼,怎么个跟你们说法。夫人既然说了我们要是到了这里,自然能认出来,那自然是能认出来。”    “是,是,是,总管大人说的是!”两名青仆连忙道,紫衣侯府中,这位管家大人颇为神秘,府中上下都颇为忌惮。这次他们两因为喝酒耽误了事,怕责罚,所以才这般说道。    “夫人说什么,不必多问,只管做就是了。”老管家道,两名青仆面有惧色,不敢多言。"".net提供最新章节阅读""三个人乘着朦胧夜色向石桥走去。    “过来,都过来!”走到桥上,一名青奴挑起灯笼,大声喝叱道。熟睡中的乞儿听到喝叱声,都惊醒过来,一个个瑟瑟抖,惊惧的望着站在桥头的三人。    “夫人要找的小孩不在里面!”老管家只看了一眼,便断然道。两个青仆也没多问老管家怎么知道不在里面,他们早已知道这位老管家有些本事。    “管家大人,那怎么办?我们恐怕无法向夫人交待了,这次喝了点酒,误了功夫,回去只怕夫人责罚。”夫人本是指派他们两人去找那小孩,但因天气冷,为了御寒,一时多喝了点酒,误了事。老管家半天没见他们回来,心知不对,才打着灯笼找到他们俩。临安城中酒肆众多,两人也不知这管家是怎么找到他们的。    “要不,我们随便找个乞儿带回府中,便说这就是那小子。反正这次夫人主要是为了小姐,小姐隔得远,未必看得清楚那乞儿长得什么样。我们随便带个乞儿回去,估计小姐也认不出来。管家大人——”两名青奴哀求的看着老管家。    “混帐,你们瞒得过小姐,瞒得过夫人吗?夫人既然不说那小孩相貌,便叫我们过来,显然夫人对那小孩印象极深。若是一般乞儿,能得夫人如此青睐吗?若是欺瞒夫人,那便是死罪!”老管家沉声道。    “我们知错了,我们再也不敢喝酒误事了,管家大人,你看我们该怎么办啊?”两人可怜兮兮的看着老管家。    老管家沉吟不语,片刻后道:“这临安城极大,他若是不死,自然还在临安城中。他既然来过这里,自然还会来这石桥,只需叫府中下人留意此处,若有遇着特别的孩子,就把他带来见我就是。——夫人短时间内不会想起那孩子,你们暂时不必担心。”    两人大喜:“多谢管家大人。”老管家冷言不语,一转身,三人又顺着原路返去……    三人返回紫衣府的时侯,距离石桥半里多的地方,一条瘦小的身影从茂密的树林中走了出来,看到四周静悄悄的,并没有人注意,林君玄这才松了口气。他特意绕了半里多的路,主要是避免被人注意,怕身上的东西被人觊觎。    前面不远的河面上暗暗的,有一层寒冷的水气飘在水面上,林君玄从树林中走出,走到河边蹲了下去。林君玄从脖子上取下那根星形的坠链。在林君玄的手中,这根星形坠链正散出淡淡的,微弱而柔和的鹅黄色光晕。林君玄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只知道进入到这个世界后,每到晚上,这条坠链总会自动散出微弱的光芒。林君玄手持坠链,在岸边伏下身子,手掌缓缓放低,让那散出微弱光芒的星形坠链浸入河水中。黑暗中,静悄悄的,那星形坠链在河面上散出如莹火虫般的光晕。林君玄手持星形坠链,伏在河边一动不动。不一会儿,星坠周围,一圈灵动的黑影从河水深处冒出影来,在星坠微弱光芒的映照下,依稀可以看清那是一尾尾指宽的小鱼。    “哗!~”林君玄空出来的手掌猛然探入水中,闪电般的捉住一尾小鱼,不待那小鱼摆尾逃出,五指一拨,已经将那指宽的小鱼连同一小捧河水拨到了岸上。    “这顿晚餐终于有着落了,”林君玄轻笑,一拳砸下,那小鱼便晕了过去,不再蹦跳。在夜晚,微弱的光源很容易吸引到河中的鱼。鱼看到柔和的光源,只以为是天上的星光,便会自动围上来。林君玄进入这个世界之前,那个世界的人们便是利用这个原理,晚上的时侯,在鱼线上挂上会光的夜浮标,跑到外面去钧鱼。    林君玄在这个世界过了一个多月,一直都是利用这个会在晚上光的星形坠链捕鱼填腹的。经过一段时间的训练之后,如今,他已经能够很熟练的捕捉逡巡在光源附近的小鱼了。至于大鱼,以他四岁小孩的身体,就算放到岸上,他也按不住。    取回星形项链,林君玄依旧把他挂回脖子上,藏在宽大的衣服下面。坠链刚刚挂上,立即一股温暖的感觉涌来,驱散了周身的寒意。    林君玄抓住指宽的小鱼,在水中漂了漂,去掉鱼周身的脏物,然后剖肚去肠,便这般吃起来。深秋近冬的时侯,水性略冷,这个时侯的鱼,肉质最为柔软、顺滑、爽口,吃起来并不是那么难以下咽。    在临安城,相比与那些只能跟狗争食,吃霉的残渣剩饭,甚至只能饿肚子的乞儿来说,林君玄已经觉得很满足了。与穿越前一样,他并不是很追求食物的味道。鱼能提供他成长需要的营养,而且并不是那么难以下咽,就可以了。    一条鱼不一会儿就吃完了,林君玄又取下坠链,依法施为,连续吃了十多条小鱼后,又在树林中找到几种富含盐分和水分的植物放到嘴里嚼了下去,林君玄利用以前的学识已经学会如何在这种环境生存下来。他一天只能进食一次,而且只能是在晚上进食,项链只有在晚上才能吸引到鱼,其他大部分时间都得挨饿。所以一天的这唯一一顿,他吃得很多,他必须得为白天做好准备。    在连续吃了十多条小鱼之后,林君玄离开河畔,慢慢的走入黑暗的树林中。尽管城外一片黑暗,而且阴森森的,林君玄心中却并无惧意。借助项链的光芒,林君玄在树林中央找到一株枝叶伸展,树冠很大的老树,然后盘膝坐下。    “天降降大任于斯人,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心,增益其所不能!……”    旷野外一片寂静,只余这浩浩然的读书声在树梢上随着风声飘出很远,原本阴森崔嵬的树林,顿时也变得一片正气凌然,仿若连树木也因此,沾染了那浩然正气。    林君玄一直朗诵了半个时辰,方才停歇。半个时辰后,林君玄心神又恢复了平静,圆满的境界。    站起身来,林君玄如猿猴一般利索的爬上树,然后找了一根不粗不细的树枝,双腿倒勾,便悬在树上慢慢的入睡。一连一个多月,林君玄都是这般入睡的,因为他认为这样的入睡,能够不知不觉中锻炼自已的身体,让现在自己瘦弱的身子更加强壮。    不一会儿,林君玄便沉沉的醒去。胸膛间,那星形坠链散出一股股温暖的气息,涌入林君玄的体内,驱除寒意,林君玄只觉四周暖洋洋的,梦中不时的出阵阵呓语。    林君玄并没有现,在他入睡后,不远的一颗树梢上,一道欣长的白影隔着夜色淡淡的看着他,等到他睡着了,方才转身踏着树梢,悄无声息的离去……    您现在访问的是万卷书屋:欢迎注册用户,享受10组书架功能实时关注小说更新。】 第四章亚圣门徒    当地平线上泛出一抹鱼肚白的时侯,林君玄在树上苏醒过来。利索的从树上滑下,走到河边,掬了一泓水洗脸。    “啊!”河水泼在脸上冰寒无比,冷得林君玄牙齿都发颤,很快星形坠链中便散发出一股热气,驱散了这股寒意。    简单的漱洗完,林君玄四下打量了一翻:“没人。”重新走入树丛,在树丛中转来转去,林君玄最后在一颗大树下停了下来。大树背侧有几块碎石,碎石呈现出一种奇怪的形状,这是一种标记。    “就是这里。”蹲下身,林君玄向西方走了五步,然后从地下挖出了一本书来——《奇门遁甲》。    林君玄从不把这本书带到临安城中,一个乞儿,每日手中拿着一本古卷研读,这种情形只要时间一久,必然会引起很多人的注意,这是林君玄所不愿意见到的。况且《奇门遁甲》是以简体印刷排版的,而这个世界的书都是以隶书写就,两者虽然相差不大,都能辨认出来,但对于有心人来说,一眼就能认出这本书与这个世界的书籍的出入。    “还有六个小时。”看了看天边,林君玄心里估摸着。寻了一颗枝叶茂盛的大树,林君玄在树下坐下,然后翻开手中发黄的书页,借助着树叶间的光芒开始阅读。和来到这个世界之前一样,林君玄依然保持着严格的生活自律。    午时之前,林君玄藏身林间,参阅这卷《奇门遁甲》,午时之后,便去那临安城中逛荡,透过自已的双眼来认知这个世界。    《奇门遁甲》内容虽然包罗万象,但语言非常的艰涩难懂,里面蕴藏着很多典故,以及颇有出处但知者甚少的词语,但《奇门遁甲》里面却没有给出任何的解释或是说明,这一切只能靠林君玄一个人去揣摩,去研究,去领悟。这个过程显得非常的艰难。这本书他已经看了十多天了,但进展依然甚微。十多天的研读,依然没有能掌握到要领,林君玄心中多少生出了一些焦急的情绪。    “星坠与《奇门遁甲》都是外公留下的,既然星坠在夜间能发光,而且还能驱寒,那《奇门遁甲》必然也有奇异之处。”深吸了一口气,林君玄平息了心中些微躁动,再次静下心参悟起来。    中无日月,不知不觉,已到了中午。林君玄看了看天,叹了口气,放下书来,依旧如原来一般,把书用干净的落叶包裹住,然后重新埋入土壤中,并做上一个便于自已辨认的标志。    做完这些后,林君玄绕了一段路,由城外返回了临安城中。不动声身的融入众乞儿当中,林君玄又在古桥上坐了下来。古桥上几个慵懒的乞儿偶尔抬头瞥了一眼林君玄,便又阖上了眼帘——乞儿们现在已经习惯了他的存在。    在众乞儿的眼中,这个家伙从来不开口乞讨,也不同他们一起争抢残羹剩饭,即便是有些善良的大户洒下一些铜钱,落到了他的脚下,他也不会去捡!既然他的存在,并没有让众乞儿感受到竞争的压力,他们也就接受他了。在这样寒冷的季节里,多一个聚在一起,便会多一份热量!    临安城似乎一如往昔,贩夫走卒的吆喝叫卖声如常,而街道两旁的店铺也一如往昔的冷清。但林君玄却发现一些微小的变化——临安城内来了一个算命老人。    老人头发篷乱,穿着一件脏兮兮的青色长衣,双手拢在袖子里,靠在离河不远,一幢屋宇的墙角。在老人的身后立了一根竹杆,上面用布条写着四个字‘算无遗漏’!    老人垂着头,一动不动的蜷缩在墙角里。他既不吆喝,也不拦人算命,就这样蜷缩在无人注意的墙角里。    “奇怪,昨天那个位置并没有什么算命老人,他是从哪里来的?难道是昨天晚上由城外进来的?”临安城里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有尸体被官府发现,不是饿死的,便是冻死的。虽然每隔一段时间都有人死,但总会有人为了谋生而涌入城里。    老人的摊位冷冷清清的,没有人光顾。寒冬来临,临安城里多的是穷人,这些人尚缺过冬的钱,哪里还会花那种冤枉钱来算命。    林君玄在古桥上蹲了数个时辰,老人始终没有抬起头,也没有人来光顾他。站起身来,林君玄向城东行去。这一天,林君玄花了数个时辰在观察那老人身上,等到达学馆的时侯,幼童们已经告别了教书先生,估计大多已经返回各自家中了。    “娃娃,进来吧。”甘如叶坐在学馆内,拢着手,在他身前放了一个火盆,里面烧着炭。他似乎在这里等了很久。    林君玄愣了一下,然后走进了学馆里面。学馆里暖烘烘的,火盆里的炭火,把这里映的明晃晃的。    看到林君玄走进来,甘如叶抬起头,高兴的指了指身边一个小矮登道:“娃娃,来,坐到这里。”    “教书先生今天似乎有些奇怪,”林君玄四下打量了一眼,发现了学馆内多了一些木炭,还有一些米,另外角落里还放着几个瓦缸。心中想了一下,林君玄问道:“学馆放假了?”    甘如叶眼中掠过一抹讶色:“你怎么知道。”    林君玄指了指学馆里突然多出来的东西,没有说话。他曾经在一些野史秩事上读过,古代的学生可以在学期末用其他东西代替学费,而且临近假期来临的时侯,学生的家长也会送些东西给先生,以资过冬之用。    这学馆里多出些东西没什么,但同时多出这么多东西,也只可能是那些家长送给甘如叶过冬的。    “好,好!”甘如叶接连叫了两个好字,对于这孩子他是越来越喜爱了,这么小就有这等洞察力,实在是难得。    “娃娃,我来问你,你可有姓氏?”甘如叶一脸高兴道。    “回先生话,学生姓林,字君玄!”    甘如叶细细体悟了一下,含笑道:“好名字,好名字!……娃娃,我再问你,你家中可有父母?”    林君玄沉吟不语,片刻后还是据实以告:“学生,还有父母。”    “哦?”这个回答大出甘如叶的意料,他原本以为,这孩子穿得如此破烂,必然是父母早逝的:“你父母在哪里?”    “回先生话,学生的父母不在这里,”林君玄再次据实以告。    甘如叶愣了一下,但很快他似乎想通了什么,脸上露出一抹怜悯的神色,摸着林君玄的头,安慰道:“孩子,节哀顺便。”    甘如叶的神态与语气,让林君玄大惑不解,想了一下,心中不由苦笑。自已说不在这里,这教书先生,必然以为自已说的是‘地下’。在古代的时侯,这种隐晦的表达方式倒是不少。    心中苦笑一声,林君玄也不辨驳,由得教书先生去猜想。    “君玄,如果你愿意的话,以后便把这里当成自已的家吧。只要先生我还有一口饭吃,你便也有一口饭吃。——你天资聪颖,若是能得悉心培养,日后必成大器!”甘如叶郑重道。    甘如叶的这个提议大出林君玄的预料,愣了一下,林君玄抬头看着这位瘦弱的教书先生。论知识,林君玄并不缺知识,论文才,林君玄也有文才,论修养的功夫,林君玄也自认绝不会比这位教书先生差,他也并没有什么东西需要从这位教书先生身上获取。    抬起头,林君玄看着一脸郑重的甘如叶,在这名瘦弱的教书先生眼中,他只看到一片正直的读书人身上方有的浩然正气。就凭这股书生浩然,他便有资格收任何人为学生。    心中转过这个念头,林君玄跪下,恭恭敬敬的叩了三个头:“老师在上,请受君玄一拜!”    甘如叶抚着颔下三缕黑须,欣尉的大笑:“好,好!君玄起来,起来!”    “从今以后,你便是我甘如叶的入室弟子了。君玄,你记好了,我的师承乃是帝京大儒方鸿苑,我们乃是儒家‘孟学一派’!”    “孟学?”林君玄吃惊的看着甘如叶。    “嗯,”甘如叶俯视着身边的小孩,丝毫不知他的心思:“我们的‘孟学一派’的祖师,便是亚圣‘孟轲’!”    ‘轰!——’林君玄犹如被雷劈中,一个声音在脑海中回荡:“孟轲不就是孟子吗?——《千字文》不是周兴嗣写的,亚圣却成了这个世界的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孟子,名轲,字子舆,又字子车,战国时期鲁国人!《孟子。公丑上》公孙丑问孟子:“敢问夫子恶乎长?”孟子答曰:“吾善言,吾善养吾浩然之气!”    林君玄怔怔的望着甘如叶,一动不动,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已用以引导修养自身的亚圣居然会和这个未知世界中的一个教书先生扯上关系。    “君玄,你怎么了?”耳中传来甘如叶关切的声音,林君玄回过神来,摇了摇头:“没什么,弟子很意外!”    “呵呵,亚圣之名名传天下,你听过也是正常,只是可惜啊,”甘如叶叹惜道:“经历了三百年的动乱,我们‘孟学一派’渐渐衰落,已远比不得过去了!”    “老师放心,学生若有机会,必然振兴我‘孟学一派’!”林君玄正色道。    “你有此心已经够了,”甘如叶摸摸林君玄的头,并未在意他话中所说,看了看窗外,“天色已暗,为师这里还有学生今日敬献的饭菜,我们一起吃吧。”    “谢过老师,”林君玄并没有拒绝,一顿饭其实并没有什么,重要的是这样一顿普通的饭是他们师生情谊的开始。 第五章一顿饭的恩惠    二人的晚饭有咸白菜,卤豆豉,一点辣椒酱,加上一些稀饭,这些饭菜都是甘如叶所教幼童的父母送来的,用以充抵学费。这些卤菜都装在一个个小小的瓦钵里。甘如叶把这些菜钵放在学馆中央,又在旁边生了盆炭火,两人大吃起来。    甘如叶显得很高兴,他取出珍藏的窑酒,就手掌大那么一坛小酒,拍了泥封,倒在自己的杯蛊里面喝起来。甘如叶的酒量不大,几杯下肚,已是满面红光。    一大一小两师徒就在凄冷的夜晚,就着火盆聊起来。林君玄听的多,说得少,大部分时间都是甘如叶独自一个人在说,林君玄偶尔插上一句。甘如叶喝的多了,已经忘了林君玄只不过四岁大,在他潜意识里,已经把林君玄当做了一个自已的得意门生,而不是一个稚童。    不知不觉已接近辰时了(大约晚上九点),这是林君玄在这个世界吃的第一顿‘饭’,虽然并不多可口,但吃的有滋有味,很是尽兴。火炭里的火早已暗下来,甘如叶醉倒在一旁,满脸红光,嘴角还带着笑容,已经睡着了。    林君玄站起身来,他抱不动甘如叶,便从他的卧室里取了一条毛毯,盖在他的身上。又把炭火稍微移远了一点,然后又加上了一些木炭,让火盆里的火重新燃烧起来。    “老师,学生告退了!”林君玄躬身行了一礼,然后便转过身走出了教馆。    天已经完全暗了下来,街上静悄悄的,只余下低低的犬吠声从远处传了过来。林君玄凭借着脑海里的记忆,向外行去。外面的风很大,走到城中的时侯,林君玄隐隐听到一阵叫骂声。    “老东西,你找死啊,滚开,滚开!”那是一个男子的怒叱声,黑暗中传来马鞭的**声,夹杂着马车轱辘的声音。林君玄远远望去,只隐隐约约看到一盏灯笼的火光在黑暗中摇曳,渐行渐远。    林君玄快步跑了过去,黑暗中还跌了几跤,等到林君玄赶过去的时侯,马车早已消失在鳞次栉比的屋宇巷道里。在怒叱声传来的地方,林君玄看到一团黑影卧倒在驿道旁边,凑近了,才发现,这道黑影正是临安城内最近才出现的算命老人。老人卧倒在驿道边,那根‘算无遗漏’的竹杆倒在一边,早已断成了两截。林君玄估摸着,那应该是被马车压断的。    “老人家,老人家,醒醒……”林君玄蹲下身,摇了摇算命老人的身体,老人脸色呈现青中泛白,牙关紧闭一动也不动。林君玄摸了一下露在外面的脸,冰冷冰冷的。    “可能是冻的,”林君玄犹豫了一下,还是取下了脖子上的星形坠链挂到了老人身上,老人依旧是一动也不动。    “刚刚才听到叱喝声,这时侯他应该还没死。他身上的衣服已经被马鞭抽烂了几条,但这几鞭子也不应该就杀了他,嗯,应该还有救!”没有了星形坠链提供的温暖,林君玄的身体开始变得冰冷起来,一股股冷风直往脖子里灌。林君玄顾不了这么多,这点寒冷相比一条人命来说根本算不了什么。    林君玄不停的摩擦老人露在外面的手,脚,脸,脖子,希望通过这种方式让老人的体温回暖。这么一番摩擦之后,老人的身体渐渐有了些温度,林君玄又在老人的胸口用力压着,他只是四岁的小孩子,力量再大也不会压死这位老人,倒也不用担心。    ‘砰!’林君玄一下又一下的压着,额头上都冒出了汗,终于地上的老人抽搐了一下,然后便是一阵阵苍老的咳嗽声:“咳咳咳!——”,这咳嗽声透着无限的沧桑及嘶哑。林君玄一刻也不敢松懈,连忙给老人捶背理气。    “孩子,不用捶了,我已经好了。”黑暗中终于传来老人的声音。    “老人家你终于醒了,”林君玄松了一口气:“我扶你到墙角,找个挡风的位置吧。”    “嗯,”老人含糊的应了声,并没有拒绝,在林君玄的搀扶下,走到了一个避风的墙角:“把我放下吧。”    老人的声音显得有气无力,林君玄估算着,这位老人肯定是一天滴米未进,饿的。    “老人家,您先坐着,我去去就来,”走出几步,林君玄又走了回来。    “孩子,怎么了?”老人问道。    “老人家,你脖子上那根坠链可以还给我吗?”林君玄犹豫着问道。星形坠链能提供漫暖,但老人已经醒来了,片刻的寒冷应该还是可以承受的。    片刻之后,一根闪烁着柔和光芒的坠链出现在了老人手中,借助项链的光芒林君玄终于看清楚老人相貌,满是褶皱的额头,混浊的眼神,苍白的发丝,干瘪的皮肤,这位算命老人长得和其他任何这个年龄的老者一样,唯一的区别是,他的脸上多了一层青气,那是行将入木的人脸上方才会浮现的。    “孩子,你说的是这根坠链吗?这根坠链你是从哪里得来的?”老人问道,他的语气没有半点波动,就像一位邻家的爷爷一样。    林君玄盯着老人的眼睛,老人的眼中非常的平和,这样一根奇特的,既能在黑暗中发光,同时又能驱寒的坠链,在老人眼中似乎没有一丝好奇,仿佛这条项链和其它的项链一样,没什么让人惊奇的。    “这是我祖上传下来的,”林君玄道。坠链是他太公传下来的,林君玄并没有说谎。    “呵呵,孩子,这根项链既然是你祖上传下来的,当然非常重要,好好保护好。”老人慈祥的笑着,抓过林君玄的手,把坠链塞入了他的手中,没有了星形坠链带来的光芒,四周又暗下来:“孩子,记住,千万不要轻易让其他人看到这根坠链。”    “嗯,”林君玄下意识的点了点头,老人的反应让他有些意外,又似乎在情理之中。    “老人家,您在这里等着,我去去就回。”接过项链,林君玄戴在脖子上,塞入衣内,然后迅速向着城外跑去。    将坠链取出,浸入水中,利索的抓住几条从水底浮上来的小鱼,林君玄依法施为,一连抓了五六条鱼,用身上的衣服卷好,又重新戴上坠链,一路小跑了过去。    “老人家,肚子饿了吧,这里有鱼,您先吃着吧。”回到老人的身边,林君玄蹲到老人身边,把衣服下摆展开,露出里面的鱼。    一只干枯的手掌伸了出来,但是很快又收了回去,黑暗中响起一声叹息,老人无奈道:“孩子,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这鱼是生的,我老了,咬不动。”    林君玄怔了一下,在这个城市里,没有生活来源的人,能有口吃的就不错了,发霉的饭菜已经是难得了,有鱼吃对很多人来说更是奢望。他只想到给老人找点吃的,倒忘了老人会咬不动鱼。    “老人家,你还能走动吗?”林君玄问道。    “我太累了,走不动了。”老人摇了摇头。    “那您先等一会儿,我给您弄点热饭来。”说完这句话,林君玄站起身来,依旧抱着那些鱼,向城东走去。他想起了刚认的老师,甘如叶。    馆里灯还没有灭,林君玄推开门进去的时侯,甘如叶还在睡觉,鼻子里发出一阵熟睡的鼾音。    “老师,得罪了。”林君玄告了一声罪,把怀里的五尾生鱼放到一个小的灰钵里面,然后放到炭火上烤。在加了几根木炭后,火盆里的火大起来。火大,鱼熟起来就快了。不一会儿,学馆里便飘起一股鱼香,睡梦中,甘如叶似乎闻到那股鱼香,鼻子**了几下,依旧鼾然而睡。    从灰钵里夹出烤熟的小鱼,放到另一个凉一点的钵里,然后又从那些学子们送给甘如叶的饭菜里弄了些出来,放到火上热了下,同样装到一个钵里。林君玄拿着这个钵便冲出了房间。    外面风声呼啸,依旧是那个角落,老人还靠在那里。    “老人家,饭菜来了,您趁热吃吧,”把灰钵放下,又把星形坠链递了过去,挂到老人脖子上,林君玄递了双筷子过去,便坐在一边静静的看老人吃饭。    “孩子,谢谢你,”老人接过林君玄递的筷子,显得很感动:“这是我生命中,第一次有人递给我筷子,给我送吃的。”    林君玄没有说什么,只是道:“老人家,你饿了一天了,吃吧。”老人回过头,拿着筷子,在黑暗中闷声吃着林君玄送来的还有余热的饭菜。黑暗中,林君玄隐约听到水滴溅落的声音。    “那是泪水!”林君玄心中一动,透过黑暗诧异的看着老人,只是一碗饭而已,老人为什么会流眼泪?难道是因为某些伤心的往事?    老人似乎饿得很厉害,那么多饭菜,很快就吃完了。老人手一伸,就将钵推到了林君玄身前:“孩子,谢谢你。我已经吃完了,这个给你。”    “老人家,坠链先给我。”林君玄道。老人愣了一下,再次将坠链递了过去。林君玄没解释什么,接过坠链抓着钵就走了出去。    一个时辰后,林君玄带着一钵的小鱼再次出现在了老人面前:“老人家,这根项链给你,有了它你就可以御寒了。只是,每天晚上辰时,你得把项链还给我——我需要它去捕鱼。”    “孩子,不用了。我还死不了,这根项链是你祖传的,你还是藏好吧。”老人拒绝道。    林君玄摇摇头,把坠链挂到老人脖子上,然后直接走了。这根坠链只是借给老人而已,冬天一过,林君玄便会收回。若是真的送给老人,林君玄也会舍不得,毕竟这根坠链能帮助他找到太公!    抱着一钵子鱼,林君玄回到了学馆。放下灰钵,林君玄便在炭火旁边躺下。第一次,林君玄没有在城外的树林里睡觉。    就在林君玄回到学馆躺下不久,城外的树林上,一道白色的身影凭空而立,出现在林君玄平时出现的地方。那是一位白衣俊公子,白衣公子的身后负着四把长剑,在黑暗中长剑发出嗡嗡的剑鸣声。    “奇怪,”白衣公子望着空荡荡的树林,皱了下眉,如风般消失在树林中…… 第六章 经史子集    林君玄醒来的时侯,火盆里的炭火还在燃烧着,学馆先生甘如叶不在身边,而原本盖在他身上的毛毯反而盖在了自已的身上。    “你醒来了!”熟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抬起头,林君玄看到学馆最前方,一把紫色的方椅上面,甘如叶正襟危坐,手中握着一本书卷,正细细的研读着。    “脸盆里有水,毛巾就放在你的枕头旁边,洗漱完之后,你把盘子里的包子吃了吧,这是我早上买的,趁着还有些热,先吃了吧。”甘如叶没有抬头,目光依旧落在书卷上,一动不动。火盆里的木炭烧得噼啪作响,甘如叶说完这句话,便不出声了。    林君玄只瞥了一眼甘如叶,便收回了眼光。甘如叶显然有早读的习惯,这个时侯并不愿意被人打扰。揭开身上的毯子,再细心的把毯子折好,林君玄走到脸盆前,用毛巾洗了脸,又从水罐里舀了点水漱口。    盘子里放了三个包子,林君玄拿了一个,盘中依旧剩下两个。    “我的书房里有些书,那里的书,你可以浏览,若是不懂,也不要紧,把那些词记下,待会儿来问我。”甘如叶的声音再次响起。    昨晚给甘如叶取毯子的时侯,林君玄便发现了甘如叶书房里有个旧木书柜,如今得了甘如叶的允许,自然欢喜不过。    “多谢老师,”林君玄行了一礼,便入了甘如叶的书房内。晚上的时侯,光线有些暗,林君玄并没有看清楚甘如叶房内的布置,此时再看,只见甘如叶的房间里很简陋。房间靠墙壁的地方是一张薄木板床,木床上只有一床薄薄的被子,若没有那张毯子,林君玄很难想像这位先生将如何渡过冬天。    在另一个墙角,林君玄看到了一个靠壁而立的旧书柜,书柜虽然很旧,但却很干净,没有灰尘,显然有人经常擦拭。    “老师是位真正的爱书之人啊!”站在书柜前,林君玄慢慢的打量书柜里的藏书,书柜分成七层,里面的书排放的整整齐齐。书柜每一层都贴了纸条,上面用毛笔写了字。下面五层是《经》《史》《子》《集》,其中《史》占了两层的书架。再往上是是专门记孟子言行的书籍《孟学》。最顶上的一层,上面写着《纲》。这一层里,只有三本薄薄的册子《君纲》、《臣纲》、《子纲》。    “这三纲位于书架的最顶层,如此看来,老师师承‘孟子一派,虽然极重自已的学说,但更尊重的还是道德礼纲,也就是这君、臣、子三纲。”林君玄最感兴趣的还是《史》那一层的书籍。‘史’指的是各种体裁的历史著作,分为正史、编年、纪事本末等十五大类,对于林君玄来说,要了解这个世界,读《史》是最好不过了。    没有理会其他的书籍,林君玄的目光直接跳到了归类于《史》的书籍,然而一个奇怪的现像出现了,《史》部里面,并没有编年一类,但其他的正史,纪事本末,诏令奏议,传记等却很齐全。    “难道有人将编年体一类的书籍全部的抽走了,”这是林君玄的第一感觉,能这么做的,显然也只有甘如叶,稍微皱了一下眉头,林君玄也并不在意。没有编年体类别的书籍,也并没有多大关系,‘纪事本末’同样记录了一个世界发生的事情。    ‘纪事本末’,指的是将重要事情分门别类,然后按时间顺序编窜在一起的一类书籍。这类的书籍,读起来更加有趣,也更加有条理。    抽出一本厚厚的‘纪事本末’类书籍,林君玄就着门口射进来的白光,便坐在书柜前不远的地上阅读起来。林君玄的阅读很有针对性,若是按照正常的读法,二格书柜没个五六天是读不完的,但林君玄只是泛读。只重朝代大事,并不重书中的帝、王、将、相、侯的故事。    翻开书页,一卷卷厚重的历史画面随之展开,这个陌生世界终于在林君玄眼前展开了一页。    在这个世界的历史洪流中湮灭了无数个历史王朝,夏、商、西周这些名字虽然如雷贯耳,但却完全不是林君玄所知的那三个王朝,在这里,它们只不过是三个天下王朝更替的缩影而已。    在这些书里,持续时间超过千年的,都有五个之多,最长的一个王朝拥有三千多年的国祚。而短的,也是昼夜的事情……    一遍粗略的泛读之后,林君玄发现一个奇怪的现象:‘本末纪事’类的书只写到了‘虞’王朝,而虞王朝的破灭已经是三百年前的事了。最近三百年之间的纪事,全部是一片空白。想了想,林君玄又开始翻《史》部其他类别的古书,然而最后却发现,并不只是‘本末纪事类’,所有的书籍,在三百年前的地方都停止了。    “老师好像说过,经历了三百年的动乱,‘孟学一派’渐渐衰落,莫非指的正好就是这三百年?这三百年到底是怎么样的?”林君玄捧着书,坐在地上,默默的想着。    “君玄,你在看《史》部书籍?”熟悉的声音再次从头顶传来,林君玄抬起头,发现甘如叶不知何时结束了早读,正站在门口,看着他,他的眼中有着一丝奇异的神色。    “老师!”林君玄站起身来,顺手将手中书页合上,躬身行了一礼:“学生确实在看《史》部的书籍!”    “可有什么不解的地方?”甘如叶再次问道。    “回老师,学生心中却实有些不解的地方,”林君玄抬起头,疑惑的看着甘如叶:“学生发现,这《史》部的书籍只记叙到了三百年前的地方,后面的就没有了?”    “就是只有这个?”    林君玄想了想:“学生还有些其他的问题,不过最困惑的还是这个!”    甘如叶闭上眼睛,心中情绪起伏:“我让他去书柜取书时,并没有想到他会去取《经》《史》《子》《集》,那些书是儒生才看的。他才四岁啊!居然能通读厚厚的《史》部书典!!”    在书柜的底层,和《经》摆有一起的,有几本薄薄的册子,那是适合教训幼儿的《千字文》、《百家姓》。这几本书是甘如叶事先放好,准备让林君玄早读时看的。他本来询问林君玄可有什么不解的地方,只是想询问他,是不是遇到了很多字不认识,但林君玄的回答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君玄能以四岁之龄通经《史》部,天资之聪颖已毋庸置疑。我‘孟学一派’历经三百年动乱,由盛而衰,人材凋零,如今能得此子,乃是天佑。日后若能悉心加以教导,‘孟学一派’的振兴就有可能落在此子身上了!”第一次甘如叶担心自已的才能不够,不但不能教导这位关门弟子,反而会毁了他。甘如叶心中前所未有的凝重,他闭目沉思,觉得对于林君玄的教导需要慎重。    “或许我应该给帝京的恩师写一封信,征求他老人家的意见,”片刻之后,甘如叶心中已经有了主意。    “老师,老师?”林君玄诧异的看着甘如叶,叫道。    睁开眼来,甘如叶郑重道:“我‘鸿冀’王朝立朝后,‘龙庭’有禁令,百年之内,史官不得记载过去三百年之事,儒生不得留有任何与之相关的书典!所有相关书籍,必须烧毁!——君玄,这是一条王朝禁令,你以后切不可谈及!”    “好强势的王权!历朝历代,王权向来难以干涉史官的记载,但这个王朝居然毫不忌惮,最为奇怪的是,老师说起这条禁令来,丝毫没有抵触的意思,反倒像是很拥护这条禁令,奇怪!——也不知过去三百年到底发生了什么,居然使得这个新兴的王朝这个如此忌讳!”即然甘如叶不愿多谈,林君玄便不再多问。    “对了,老师,昨天晚上我遇到一位老人晕倒在街上,我看他可能是饿的,所以从老师这里取了些饭菜,送给他吃——学生自作主张,还希望老师不要责怪!”林君玄道。    “哈哈哈,”甘如叶大笑起来:“我知道了,早上醒来看到那一钵鱼我就知道了。我本来只以为你年纪小,又饿的慌,半夜偷吃了,没想到你竟是去送给别人吃了。”    沉思了一会儿,甘如叶挥手道:“即然是这样子,那你索性把那位老人接到学馆来吧,外面天冷,让他和我们住在一起,这样暖和些。”    林君玄大喜:“学生谢过老师!君玄先去告诉那位老人家。”    “去吧,”甘如叶挥挥手,林君玄便跑出了学馆。甘如叶走到窗前,含笑看着林君玄消失在街头。    “这孩子天资聪颖,又有一份善心,日后就算不能为善一方,至少也不会为恶!—出手救人乃是我们儒生的本份,可是可惜啊……”甘如叶回头看着学馆中那一堆咸菜,卤菜,木炭,这些都是学生送来给他过冬的,但这城中大部分人都是贫苦人家,自已吃都成问题,哪里还能送给他多少。这些东西里面,大部分都是一袋袋充抵学费的木炭,吃的咸菜和卤菜却是很少,甘如叶和林君玄一长一少两个人吃,能熬过这个冬天过去就已经算是勉强了,哪里还能供多余的人吃呢!    窗外大风呼啸,甘如叶扶在窗口,眉头紧皱,脸上一片苦涩:“这临安城中乞儿不少,到了大冬之夜,不知要冻死多少乞儿!只是可惜,我只是一介贫寒书生,心有余而力不足!如今天下初定,百废待举,只盼我王朝兴盛,以后再不会有百姓冻死、饿死!”    甘如叶是儒生,却并不是腐儒。儒生讲究‘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若是出自善心收容城中的乞儿,到了最后因为粮食吃尽,不但不能救下那些乞儿,反倒连自身温饱都成问题的话,那样的事情,甘如叶是做不来的。助人,也要讲究量力而为!    “只不知这孩子,哪里学来的捕鱼技巧,这般寒冷的晚上,居然能从河中捕鱼,真是难为他了!”目光掠过那一钵小鱼,甘如叶心中叹道,正是因为这一钵鱼,甘如叶才敢说出收容老人的话来,有了这些鱼,三个人应该能凑和着熬过冬天! 第七章 算命老人    城中,屋宇下,林君玄找到了算命老人,他的生意依然是冷冷清清,无人问津。TAOSHU.ORG    林君玄把来意一说,老人初时一喜,正当林君玄以为老人会答应的时侯,没想到老人却突然沉默下来。    “我不会跟你去的,”老人闭上眼睛,叹息一声,挥挥手:“你回去吧!”    “为什么?”林君玄震惊道,老人的答案完全出乎他的预料:“我可以捕鱼的,如果是因为吃的问题,根本不用担心!”    “不用多说了,你回去吧!”老人的语气突然变得生硬,说完后双唇紧闭,根本不想开口再解释什么。    老人的变化很奇怪,变得突然生冷,不易相处。林君玄愣了片刻,随后道:“老人家,晚辈先告退了!”既然对方不愿意,林君玄便也不再纠缠。    转过身,林君玄回头向学馆走去,慢慢的消失在鳞次栉比的屋宇间。在他转身的时侯,老人靠在墙角,闭合的眼帘睁开了一丝缝隙,眼眸中掠过一丝深深的无奈……    天气越来越冷,林君玄渐渐也不再往城外跑了。每日他便与甘如叶住在一起,读那经、史、子、集四部,遇到什么问题,便找甘如叶解答。看到林君玄用功读书,甘如叶心中颇喜,书柜里的书,除了孟学一派的书典和三纲之外,其它随他他取阅。    林君玄每天看书累了,便会出去走走,透透气,同时借机研读《奇门遁甲》,到了晚上,又到河里捕鱼,用炭火烤了后,取几尾给算命的老人送去。甘如叶知道,只是含笑,并不阻止。    自从那天之后,老人脾气变得越来越古怪,越来越不爱说话。每次林君玄送鱼来,老人都是板着脸,一句话不说。不过第二天晚上,林君玄过去的时侯,总是能发现一些鱼骨,显然老人并不拒绝林君玄送来的烤鱼。    对于老人的态度,林君玄只是笑笑,不以为意,每天晚上依旧给老人送去几尾烤鱼。    眨眼间一个月过去了……    “天气越来越冷了,看情况,过上几天恐怕要下雪了,”窗前,林君玄手捧古卷,看着阴沉沉的天空,说道。    “老师,学生想出去一趟!”林君玄回身对甘如叶道。    放下手中的书册,甘如叶回过头来,微微皱了下眉头:“外面这么冷,你也要出去吗?”    “学生想出去透透气,”林君玄道。    “嗯,”甘如叶沉吟片刻,然后道:“去吧,对了,天气越来越冷,估计过几天就会下雪。你去古桥的时侯,把那位老人家请过来吧,让他和我们一起过冬。他要是不同意的话,我再去一趟。”    “好的,”林君玄点了点头,放下手中的古卷,便走出了屋外。    街上冷冷清清的,人已越来越少,连谋生计的贩夫走卒也少了很多。街边,家家户户几乎都关上了门,遮挡那寒风。    “这个世界若不是这般贫寒的话,倒是个不确的地方,”林君玄沿着街道踽踽而行,行走到一家肉铺的时侯,一阵怡人的琴声突然从前面的酒楼上传来。林君玄怔了一下,然后抬起看去,只见五丈开外的一家酒楼酒旗飘扬,酒楼的二层,一位白衣公子凭栏而坐,五指轻拨,在一张古琴上拂动。    那人背对着林君玄,看不清面目,只见得长发轻拂,衣衫飞扬,一副浊世佳公子的形象。林君玄只是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依旧沿着街道向前行去。在林君玄走过酒楼的时侯,那琴声突然停了一下,然后又继续响起。    “我正缺一个伴身剑僮,你愿意做我的剑僮吗?”一个淡淡的声音突然在林君玄耳边响起,林君玄脚下骤然止步,两侧打量了一下,街头巷头巷尾空荡荡的,只有寒风回荡的声音。    心中蓦然的迷惑,林君玄回过头来,看向身后那家酒楼,二层的凭栏后,那白衣公子已停止了抚琴,隔着虚空,一双炯炯的眼神远远的看着林君玄。    林君玄眉头微皱,隔了这么远的距离,又有风,即便是那白衣公子的声音,也不应该这么清楚。    “难道是我的幻觉吧,”林君玄不是很肯定的想道,转过身,继续向前走去。    “你不用急于回答,我会给你三次机会!”那个声音再次响起。一次可能是巧合,两次就决对不是巧合了。林君玄霍然转身,只见身后的酒楼上空荡荡,那白衣公子早已不见踪影了,只有风声回旋的声音。    林君玄扫了一圈,最后定在二楼酒桌上,那还未收拾的一个精致的青瓷酒盏和一副杯筷。    “果然是他!”寒风在二楼的的廊柱间绕过发出呼呼的声音,那白衣公子早已不知去向了,一种诡异的感觉笼罩心头。    “或许,他只是进入酒楼内了,”摇摇头,把脑中奇怪的想法甩掉,林君玄继续向前走去。再过几天,可能就会下大雪,《奇门遁甲》还埋在城外的树林里,他必须趁着大雪降临之前,把这本书带回来。    要去城外,必须要经过古桥,而算命老人的摊位就在离桥不远的地方。大约半个时辰左右,林君玄便走到了离古桥不远的地方。    “老家伙,你居然敢糊弄我们主人!”远远的一阵凶狠的叫骂声传来,林君玄抬头望去,只见老人平时冷清的摊位前,停了一辆马车,马车旁边几个青衣恶奴牵着几条凶狠的猎犬,将老人团团围住。    “怎么回事?”林君玄一惊,立即快步向前跑去。    墙角处,算命老人神情淡漠的看着身前一干恶奴,一双混浊的眼眸只是看向那一辆黑色的马车。    “信与不信,三日之内便见分晓,你回去吧!”老人说完便闭上了眼睛。    “哼!”马车内传来一声冷哼,那马车的主人始终没有走出来。    “居然敢在这临安城妖言惑众,老东西,你是找死!”听到车厢内主人不悦的冷哼声,一干恶奴早已会意,手中牵着猎犬脖子的缰绳一松,便欲纵狗去咬那老人。    “住手!”林君玄心中大急,远远的叫道。    一众恶奴听得这叫喝声,回过头来,看得是一名四五岁的稚童,顿时大笑起来:“是个稚童,不用理会他!”    手中的绳套一松,五头凶猎的猎犬,眦着牙,前腿一弓,便如离弦之箭一般向着墙角的老人扑去。林君玄跑得再快,终归是个四岁稚童之身,又如何跑得过猎犬。    眼看那几头猎犬扑过来,几丈距离一下跃过,就在这时,墙角里,一直耷拉着眼帘的老人霍的睁开眼帘,混浊的双眼中暴射出一阵惊人的光芒。    “汪——嗯!!~”扑至老人身前一丈处的五头猎犬突然碰到狮子一样伏下了身子,四肢牢牢的撑着地面,根本不敢冲过去,原本凶恶的眼神中满是畏惧。    “汪!~”叫声中,五头皮糙肉厚的猎狗如丧家之犬一般转过头来,疯狂的向外奔去。    “希聿聿!~”四匹拉车的键马惊叫着,抬起腿了,巴毛一甩,突然发疯般向城西奔去,车厢内发出一声惊叫:“好妖道!”    “咝!”几名恶奴惊骇的看着墙角那即昏且聩的算命老人,倒抽了一口冷气。几人后方,林君玄也停下了脚步,震惊的看着老人。    “妖道!”一声惊叫之后,几名恶奴连滚带爬的逃了开去。    林君玄怔怔的站在原地,墙角处,老人也注意到了林君玄的到来,淡然的瞥了一眼林君玄,老人又垂下头来,双手拢在袖中,一动不动。    “孩子,你要是不怕我,晚上就到城隍庙来找我吧!”老人的声音在林君玄耳边响起,说完这句话,老人颤微微的站起身来,把写着‘算无遗漏’的旗杆当作拐杖,慢慢的向巷道深处走去。    林君玄怔怔的看着老人消失在巷道中,他脑海中全是刚刚那一刻诡异的情形,甚至忘了去拦下老人。    “我看错了,这位老人是个异人!”半晌林君玄才回过神来,脑海里想道,一路跨过古桥,走到城外树林里,林君玄还一直心不在焉。    深吸了口气,当冰冷的空气吸入肺里,林君玄才从那种浑浑噩噩的状态里回过神来。树林里静悄悄的,林君玄谨慎的打量了一翻,直到确信周围并没有人,也没有跟踪,林君玄才找到那颗标记的大树,然后从地下挖出了埋藏的《奇门遁甲》。    返回学馆的路上,林君玄一直在想着今天的事,一种说不出的诡异笼罩心头。林君玄突然觉得这个世界未必如自已以为的那般普通。    “君玄,在想什么呢?”甘如叶带着诧异的声音传入耳朵,林君玄这才发现自已已经到了学馆。    “老师!”林君玄叫了声,然后走进屋里。    “那位老人家怎么说?”甘如叶坐在火盆旁,问道。    “我还没有跟他说,”林君玄低下头。甘如叶愣了一下,随后道:“没关系,晚上我去找他。”    “老师,不用了,晚上我去找他就可以了!”林君玄道。    “嗯,也行,”甘如叶微微颔首,随后似乎想到了什么:“君玄,今天你出去的时侯,一位同窗来了这里。明天老师要去回访一下,咸菜都有,你知道在哪里,我会给你留三个铜板,明天你自已去买馒头吧。”    “好的,”林君玄应道,他有些心不在焉,脑海里还在想着今天的事情。 第八章 道法正藏(上)    入夜时分,鹅毛般的大雪突然从天而降,绵绵不断覆盖向临安城的大街小巷,屋宇楼台,这场雪比许多人预计的都要早了很多。TAOSHU.ORG    “下雪喽!”一阵欢快的叫声从学馆外传来,一扇扇紧闭的大门突然打开,穿着厚厚棉衣的孩子从房子里跑出来,在大街上转着圈儿,伸手去接那天空落下的雪花。    “啪!”紧闭的窗户突然打开,林君玄趴在窗台上,从学馆内探出头来,窗外一片片大而轻柔的雪花连成一线线,纷纷洒洒从空中飘落,将这个世界变成一个冰雪的世界。林君玄茫然的看着窗外,想起白天那诡异的白衣公子和算命老人说的话,他的心情突然紊乱起来。    “又是一个冬天啊!”甘如叶推开门,站在学馆外,仰头看着天空飘落的大雪,喃喃道。他仰着头望着天空,沉默不语,眉宇间带着一股悲悯的气息。    师徒二人心中各有所思,学馆内骤然寂静下来,只余下炭火偶尔发出的‘噼啪’声。    “你想好了吗?”一个熟悉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林君玄一惊,抬头向前看去,只见窗台外,巷道深处,白天见到的那名白衣公子衣袂飘飘,正站在黑暗深处,含笑看着自已。这样寒冷的天气,他依旧穿着薄薄的白色单衣,似乎丝毫不觉得寒冷。他的手中抱着一把五弦琴,背后负着四柄长剑,颇是丰神俊逸。    林君玄回头看了一眼站在门外默默出神的甘如叶,发现甘如叶一无所觉,似乎并没有听到那声音。    “为什么要选择我?”林君玄看着背负四剑的白衣公子,问道。    “君玄,你在和谁说话呢?”甘如叶听到林君玄的声音,霍然惊醒。    “你还是在犹豫,”白衣公子的声音再次在林君玄脑海内响起,林君玄看到他微笑着摇了摇头,慢慢的向后退去,很快消失在黑暗之中。    “我还会来找你的……”当这最后的声音传来的时侯,那白衣公子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甘如叶发现林君玄半天没回答,而且眉头紧皱,似乎被什么问题难住的样子,便从门口走到窗前,摸着林君玄的头道:“君玄,怎么了?有什么问题说出来,为师说不定可以帮你解答。”    林君玄抬起头,想了想,说道:“老师,你觉得这世界上有‘鬼神’吗?”    甘如叶眉头皱了起来:“君玄,你是我‘孟学一派’的传人,也是儒生一脉。所谓‘子不语怪力乱神’,这种问题,以后再也不要提起。本朝‘龙庭’对这些东西很是忌讳,你日后若是踏上仕途,这点需要切记。”    林君玄若有所悟,低声道:“学生知道了。”    “算了,你还小,不说这些了——君玄,这场雪下得有些突然,比往年要提前很多。每年下雪的晚上,都要冻死很多人。反正我们这里有很多木炭,你去把那位老人接过来。我也出去趟,把城里的乞儿叫进来,要不然今晚可能会冻死很多人。”甘如叶突然正色道。    “嗯,我这就去!”林君玄应声道,两人互相看了眼,随后都冲进了风雪之中。    风雪很大,只是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地上居然已经铺上了一层厚厚的积雪,整个临安城,远远望去,白皑皑连成一片。    从学馆出来,林君玄走的很慢。他一直在想着白天的事情。猎犬突然止步,拉车的骏马突然变得疯狂,这些都不是简单的事情,这些牲畜好像是被什么可怕的东西惊吓到了。他既然有那么大的功力,为何救他的那天晚上又会被马车撞倒?    林君玄又想起了奇怪的白衣公子,他说话的声音就好像是凑在耳边说的一样,那么宏亮的声音,老师甘如叶却似什么都没听到。    “事有反常必有妖!”林君玄知道那个算命老人恐怕并不如自已所想的那般是个普通的老人,一个普通的老人吓不跑五条猎犬,四匹骏马。尽管知道这个,林君玄心中依然没有丝毫畏惧的情绪,只是有些疑惑而已。    城隍庙在城西的尽头,林君玄走了一个多时辰才走到城隍庙口,远远的一点火光从庙门口透出,那是香客上的烛火。    林君玄走入庙中,旦见十多个乞儿抱成一团,聚集在墙角的地方,那里吹不到风,相对暖和一些。在靠庙门的地方,算命老人蓬头垢面蜷缩在一起,躺倒在墙角里。    “老人家,我来了!”林君玄走过去,在老人身边站定,轻声道。老人一动不动,依旧卧在地上。    “老人家……”林君玄蹲下身,刚刚靠近,鼻端就闻到一股难闻的气味,那种气味就像一块肉腐烂了十多天一样,完全不同于一般乞儿在肮脏角落蹭上的气味。不止如此,林君玄低头间,便见到一股黑色臭秽的液体正从老人的液下慢慢的渗出来。    林君玄心中一凉,连忙伸手在老人鼻端探了一下。    “还有气息。”老人鼻端呼出的气息虽然微弱,但并没有停止,显然还是有生命迹象的。    “不用担心,他每天都是这个样子的。到晚上的子时,他自已就会醒来,”一个声音突然传入耳中,林君玄转过头,循声望去,只见一名七八岁面目还算清秀的孩童坐在一群乞儿中间,正抬头望着自已。    “你是他的亲戚吗?”那乞儿问道。    林君玄摇了摇头。乞儿诧异的看了一眼林君玄,嘴唇张了张:“你等一会儿吧,等一会儿他就恢复正常的。”    “嗯,”林君玄应了声。    乞儿点了点头,不再理会林君玄。大约是天冷,他缩了缩脖子,又埋身在乞儿堆中,和众人抱成一团,互相暖和着,不一会儿就沉沉睡去。    在两人交谈的时侯,老人一直躺在地上,紧闭着眼睛,这种情况,与一个月前的那天晚上,林君玄遇到老人的时侯,近乎完全一样。    “老人家!”林君玄轻轻拍了拍老人,叫唤了一声。老人的身体动了一下,但依然没有醒来。翻了个身,老人依旧沉沉睡觉。    城隍庙的里头,是一尊老旧的菩萨像,上面还缠了一些布满灰尘的蛛网。菩萨像下是一张破旧的断腿桌子,桌子上放着一个表面开裂的神龛,里面插着几根二尺余长,静静燃烧的大烛。有烛火,有燃烬香火,但却并没有供品。    古庙里静悄悄的,只有寒风呼啸着涌进来的声音。烛火的散发出的光芒散发出一圈圈淡黄色的光晕。烛光虽然驱散了破庙里的黑暗,但并没有使破庙里温暖多少。    坐在烛光里,林君玄低头看着老人。老人的脸上蒙着一层灰,灰尘下的脸庞一片死青,没有半点血色。如果不是那若有若无的气息,真的就像死人一般。老人自然不可能是死人,一个快死的人,是不可能吓跑五条凶狠的猎狗和四匹训练有素的大马的!    时间慢慢的过去,肚子不是很饿,林君玄便坐在老人身边,慢慢的等。老人身上的臭味越来越浓,身下的黑色的污秽的液体也越来越多,在地上形成一条明显的痕迹。林君玄一动不动,对于那股难闻的秽气,似乎并不在意。    冷风卷着一片片雪花‘呜呜’的涌入城隍庙里,透过敞开的大门,可以看到外面白茫茫一片。夜色,因为这些铺满大地的雪花变得淡了不少。不远处的角落里,乞儿们紧缩着脖子,牙齿发出打颤的声音。而城里稚童们最初发现下雪的欢呼声早已消失,一个个忧心的父母把他们的孩子拎进了屋里。临安城,终于彻底安静下来。    感觉到门外涌来的寒意,林君玄也抱着身子,往里缩了缩。老人还没有醒来,林君玄便把头枕在膝头上,小睡起来。    “嗯!”一阵低低的呻吟声传入耳中,林君玄霍的睁开眼睛,从朦朦胧胧中惊醒过来,抬起头看了看门外,林君玄发现现在差不多到子时了,他一睡便睡了好几个小时。    目光从门外收回,林君玄看向身畔:老人已经苏醒过来了,一股股热气从他的体内发出,让他的脸上有了些血色。林君玄青静的看着他,只见老人衣服上的污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分解,并迅速的消散在空气中,那件原本肮脏的衣服就要林君玄的目光下,重新变得洁净。而老人腋下流出来的那股发臭的液体,也慢慢的分解消失。——只是一眨眼的时间,老人便由一个又脏又臭的‘老乞丐’恢复成了干净整洁的‘算命老人’!    “你来了!”老人睁开眼,缓缓的直起身。想了想,老人突然将手探入怀里,再伸出来时,手里已多了一个星形坠链:“这个是你的坠链,还给你!”    林君玄并没有马上接过坠链,他下意识的抬头望向角落里那一群乞儿,乞儿们熟睡着,似乎并没有发现这边的异状。    “不用担心,我已经让他们睡着了。”老人淡然道,然后将星形坠链递了过去,林君玄接过星形坠链,却不知道说什么。    城隍庙里一片寂静,两人都保持着沉默。    “你怕我?”老人开口道,林君玄摇了摇头,抬起头,直视着老人:“不是,我只是不知道说什么。”    老人眼中露出一抹诧异:“为什么?”    林君玄想了想:“你是——”    他似乎不知道用什么来描写,但老人却懂,老人微笑着,以一种易常平淡的口吻道:“我是妖。”    林君玄垂在地上的手掌在老人说出这句话的时侯,颤抖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老人的话似真似假,他眼中的笑意,让人无法判断他说的话到底是不是真的。 第九章道法正藏(下)    “不过,既然连穿越都能存在,又为什么不能存在妖怪呢?”想到这个林君玄心中安定下来,老人是不是妖魔没有追究的必要,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这位老人绝不是一位普通的算命老人。    “孩子,你不害怕吗?”看到林君玄脸上平静的神情,老人心中不免觉得奇怪,这是一个四岁的孩子所不应有的表情。    “不害怕,”林君玄直视着老人眼睛,神情平静而坦然。    老人盯着身边这个四岁孩子的眼睛,在那双眼睛里,他真的没有看到一丝害怕的情绪。    “为什么不怕?”老人心中满是诧异。    “你会伤害我吗?”林君玄突然问道,老人摇了摇头,依然以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他。    “既然你不会害我,我为什么要害怕?而且,害怕又有什么用呢?”林君玄反问道。    “说的也是,害怕又有什么用呢?”老人笑起来,他点点头,说道:“你真是个奇怪的孩子!——真的很难让人把你当成一个四岁的孩子。”    林君玄只是笑笑,没有说什么。尽管眼前的老人并不会伤害他,但他也不会告诉他自已是从另外一个世界来的。    林君玄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于是直接道明来意:“晚上下雪,天气很冷,我的老师让我来请你到学馆中避寒。”老人既然不是普通的人类,自然也不会像普通人类那样畏惧风雪,林君玄说这翻话时,并没有指望老人答应自已,毕竟他已经拒绝一次了。只是,既然老师有吩咐,他依然有必要做到。    “下雪了?……”老人似乎现在才发现这个事实,他的目光掠过林君玄的肩膀,看向庙门外,那里风雪茫茫,早已连成一片。    “又是一年啊!”望着外面茫茫的风雪,老人叹息道,脸上露出无比的惆怅和落寞。    林君玄并不明白,这普通的大雪为何在老人的眼中居然会有如此多的含义,所以他只是静静的看着老人。    老人怔怔望着庙门外的扑天盖地的大雪,良久才回过神来。他伸出手在怀里掏索了一阵,最后掏出一本古色古香的书卷,递到林君玄面前:“这个给你,这是我临走之前,送给你的礼物。”    林君玄下意识的接过书卷,只见古书的封皮上以小篆写着四个朴素的字‘道法正藏’!    “这卷《道法正藏》是我漫长的生命中,无意中在一座深山古洞中找到的,我是妖类,无法修习你们人类的绝学……”老人突然停住,笑着道:“你还在怀疑吗?”    林君玄还没反应过是怎么回事,便被老人伸出的一只干枯的手掌抓住,眼前一暗,下一刻,林君玄发现自已突然飘在了高空中。    茫茫的风雪从身边飘落,在他的脚下,覆上一层白雪的临安城静静的躺在风雪之中。林君玄几乎不敢相信自已的眼睛。    “看到了吗?这就是临安城!这个世界,并不只有人类,”老人淡然道:“还有妖!”    下一刻,林君玄又回到了城隍庙中。乞儿们还是没有动静,老人和林君玄依然坐在原来的位置,若不是肩头那层积雪,林君玄真以为刚刚是自己产生的幻觉。    将林君玄带到空中后,老人显得有些虚弱:“孩子,你虽然只有四岁多,但我从没把当成一个普通的孩子。这卷《道法正藏》是一本道门绝学,一旦修习,你必将拥有像我刚才一样的能力。但是,这不是我传这本书给你的目的。”    “《道法正藏》是一卷神奇的秘典,但对你,它不仅仅是一本神奇的秘典,更是一扇门,一扇通往不同世界的门。一旦你踏入了这扇门中,便永没有后退的可能。对于这扇门后的世界,我无法告诉你太多。我只能以自身的经历,告诉你——普通人的世界有纷争,而这扇门后的世界,纷争还在普通人类之上!这种纷争,可能导致任何你想不到的结果!”    林君玄握着古卷,沉思不语。老人的话已经做了足够的暗示,修练这古卷上的东西,便会拥有飞天遁地的能力,而这些能力,对于他来说,原本是只应该存在于神话中的。    林君玄并没有考虑多久,便做出决定:“我想修习这卷《道法正藏》。”    “你真的想好了吗?没有后悔路的!”    “嗯!”林君玄的回答很简单,也很坚定。    老人叹息一声,道:“这是你选择的,将来怨不得别人。我先告诉你修道的境蜀吧。”    “修道,分为‘筑基、接气、金丹、龙虎、天人、吞气、斩尸、仙人,八层境界。其中,至于筑基指的是从血液中提取血精的过程;而接气,则是吸引天地间的灵气滋润血精,令血精壮大的过程,这个时侯的血精,称之为‘精气’;精气满盈,化而为丹,称为‘金丹期’,其中金丹期又分为九层境界,每一层为‘一转’称之为‘一品’,‘九品金丹’是最圆美的金丹,只有金丹九转方能继续修练下去;而达到‘龙虎’期,体内阳阴交汇,九品金丹便会化为‘氲氤紫气’!至于‘天人’境界,便是一个‘炼气化神’的过程,这个时侯,体内的‘氲氤紫气’会转化为头顶花朵一般的华光,天人期又分为两个层次,为‘一花聚顶’和‘二花聚顶’。达到这个境界的‘天人‘都拥有常人难以想像的大能力,他们的寿命也会非常的漫长,但依然会死亡,只有臻至’三花聚顶、五气朝元’的仙人境界,方能不死不灭,拥有无限漫长的生命!”    “孩子,修道是一个漫长的过程,大部分人修练到‘金丹期’便止步不前了,而现在大部分宗门、道派的掌门最多也就是达到‘天人’的境界。至于‘仙人’的境界,就目前为止,在我数万年的生命中,也从没听过有谁达到了这个境界!”    林君玄的心思完全沉浸在老人所描叙的世界里,这个跳脱出普通人视野的修道世界,对他来说充满了无限的吸引力。    不知怎么的,林君玄的脑海中,突然想起了穿越之前自己所了解到的神话传说。“原来,神话,并不是假的!”他的脑海中下意识的掠过这个念头。    “孩子,我所剩的时间不多,来,我先教你筑基的功夫!”老人盘膝坐下,神争肃穆:“学我这般盘坐,想像你的全身血液在腹部肚脐眼的地方旋涡一般的流动,什么时侯,你感觉的这里有点热热的感觉了,似乎有一小滴血液凝固不动,那么你便成功了。这个过程,叫做筑基。不管妖也罢,人也罪,这个过程都是一样的。”    林君玄依然照做,想像着自身的血液在肚脐眼的地方,形成一个旋涡,这个过程有些怪怪,半个时辰后林君玄停止了想像,他依然没有感觉腹下有小滴血液凝固不动。    “我找不到那种感觉!”睁开眼睛,林君玄道。    老人丝毫不觉得意外:“就像不是所有非人的存在都能化身为妖一样,也并非所有的人都能修道。这个里面,也有个资质的区别。资质好的人,三到五天就会感觉肚脐眼下方,似乎有些很小的液滴存在。资质差的人,三十天左右,也会产生这种感觉。还有一类人,修炼的时间再久,也不会有感觉,这类人,不适合修道!以你的资质,最迟十天就会有感觉!”    “血精是生物躯体中最精华的部分,普通人体内的血液最多能炼出三到四滴血精,我们妖族则能炼出八到十滴血精!这血精,乃是一切的本原!而且只有通过脐带附近,才能提炼出来。第一滴血精资质最好的人也需要三天的时间!”老人说到这,扭头看向林君玄:“炼出血精后,最开始你只能从食物中获取灵气,壮大血精,血精稳固了,然后才能从天地中吸纳灵气,壮大血精!”    林君玄静静的听着,深知老人说的非常重要,一个字也不敢漏过。    “我是妖,你是人。人、妖有别,我虽有一身神通,却并不适合你,唯一能传你的就是这卷《道法正藏》。筑基的方法,不管是人还是妖,都是一样的,至于后面的修练方法,《道法正藏》中都有记载,你回去之后,仔细研读。若有什么不理解的地方,每日子、午两个时辰来见我,我会替你解答的!”    “老人家,你要走了吗!”从老人的语气中,林君玄感觉到了一丝离别的气息。    老人抬起头,目光望着门外青冥深处:“我的生命已经到了尽头,我一生为妖,懵懵懂懂,直到变化了人形,方才通了人性。我为妖,傲啸天下,难有匹敌者!我的一生都在追求力量,直到寿元将近,才开始注意一些平常忽略的东西。我们妖族,向来寡情,我能在临死之前,感受到普通人类之间的那种感情,已经足够了!”    “老人家,你不是拥有无上神通吗?又怎么会死?”    老人摇摇头:“天道无情,不能臻至不死不灭‘仙人’的之境,即便是拥有再大的神通,也难逃一死!等到‘天人五衰’之时,一身能力衰弱,渐渐老死,与常人无异!”    “孩子,”老人低头看着林君玄:“如果我遇到你的时侯再早一点,我倒还有时间来教导你,令你成为纵横天下的高手,只是现在,我已经越来越衰弱,一身能力也退化的差不多了。我的时间不多了,一天之中,我只有午时和晚上子时,才能清醒过来,其他的时侯,都是神志不清。”    林君玄眼中流露出一抹悲哀:“老人家,你现在的情况,便是天人五衰吗?”    “是的,”老人点点头:“所有的修道人,如果没有在门派纷争中被杀的话,最终都要走到这一步!没有跨过天人之境,便是‘小五衰’,跨过了‘天人之境’便是‘天人五衰!你不必可怜我,我能自然的走到生命尽头,已经超越绝大部分的修道者了!” 第十章 天机宗(求推荐票,求收藏)    “修道之途是漫长的,如果你一味的追求力量与长生,最终你可能一无所有,”老人怜爱的看着林君玄:“孩子,我给了你拥有力量和长生的机会,但力量和长生并不是最终的目的,他只是一个工具,一个帮助你找寻到生命中真正最重要东西的工具,牢牢记住这点吧。TAOSHU.ORG只有这样,你才不会迷失!”    老人点到即止,让人似懂非懂,林君玄一语不发,目露思考之色,蓦然,林君玄站起身来,面朝着老人,恭恭敬敬的叩了三个头,抬起头,林君玄郑重道:“我林君玄并不是不知恩的人,您虽然只传我一卷《道法正藏》,也没有说要收我为徒,但对我来说,您就是我的师傅!师傅,如果您的生命走到了尽头,请让我在您最后的日子里照顾您,如果师傅还有其他的打算,想要离开,徒儿也不敢阻拦,但请师傅临走之前,告诉徒儿您的名讳,君玄必然永远铭记!”    这四岁多孩子身上流露出的真挚感情,让老人为之动容道:“孩子,起来吧!在最后的时间,能遇到你,体会到做为一个真正人类的感觉,我已经满足了。”    “至于我的名讳,孩子,你现在能力还太弱,知道了我的名讳,对你绝非好事。等到你的能力足够强大时,那时自然会知道我的名字,”老人看了看天色,叹息一声,脸上流露出一丝深深的无奈:“时间不多了,我的灵魂和肉身已经越来越衰弱了。你先回去吧。明天再来找我。”    天色确实已经很晚了,林君玄站起来,行了一礼:“师父,我先走了,明天,我再过来!”    “嗯!”老人点了点头:“你那老师虽然并不是一个腐儒,但这种事情,你还是不要让他知道比较好。”    “我会注意的,”林君玄说完起身就往外走去,就在他起身向庙门外走的时侯,一个黑乎乎的东西从他的怀里掉了出来,‘啪’的一声掉在地上,那是一本古书。寒风吹进庙里,那古书的书页被风翻开,露出一个图案来,那是一个插图,插图上写着一行字‘九宫图’!    老人的眼帘原本耷拉着,那卷古书从林君玄怀中掉下时,老人以为是自已给他的那卷《道法正藏》,只是淡然的瞥了一眼,然而看到那个九宫图案,老人的目光再也移不开,眼中蓦然暴射出一阵剌目的精芒。    “这本书你是从哪里得来的?!!”林君玄都还没有看清是怎么回事,那卷古书就已经到了老人的手中。    “这卷东西你是从哪里得来的?”老人再次问道,他的声音有些颤抖,脸孔因为激动而变得通红,林君玄怔怔的看着他,这种表情他从未在老人身上看到过。    “这是我祖上传下来的!”林君玄下意识的回答道。    似乎发现自已的语气有些过于严肃,老人放缓了语气,缓声道:“孩子,吓着你了吧,我有些冲动了。”    手一挥,一堵如水波般的碧色光罩将城隍庙内部整个笼罩起来,外面的风雪声突然消失了,做完这些后,老人才松了口气。    “这是怎么回事?一卷《奇门遁甲》怎么有这么大的影响?”老人的郑重不免让林君玄感到奇怪,这卷《奇门遁甲》这类书籍在自已穿越前的世界里司空见惯,差不多十几块钱就能搞定一本。为什么老人看到这卷书籍,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师父,你知道这卷古书的来历?”虽然是带着询问的语气,但林君玄的语气却非常肯定老人必然知道答案。    点了点头,老人低着头,指着《奇门遁甲》打开的书页上显示的圆形图案道:“看到这个图案没有?这个叫做九宫图,是‘天机宗’涉及阵法中最基本的东西,而‘天机宗’早已消失了。如今整个修道界,别说‘天机宗’,就连阵法这个东西都没人知道了。”    “天机宗除了‘阵法’,还有一门‘先天术数’,据说是算人生死,向无遗漏,我这个‘算无遗漏便是由‘天机宗’而来的!除了这些外,天机宗据说还有‘观星法”、‘风水术’,后者据说可以改变个人的天命,只不过……可惜,这些东西全部都失传了!”    “啊?!”老人的话让林君玄震惊的几乎无法思考。老人嘴里说出的名字是如此的熟悉,林君玄几乎是第一时间就想起了这些东西的出处。这些东西在穿越前的世界,几乎是路人皆知!    ‘占星术’——古代阴阳师占星观势,用来替历代皇帝观望王朝气运,扼杀反叛苗头!    ‘先天术数’,衍生出来的名字有很多个,《推背图》、《梅花易数》、《撼龙经》,这些书在一类人手中运用的最为频繁——算命先生!    风水古书,港台地区的风水师人手一本!    ‘占星术’、‘先天术数’、‘风水’这些东西拥有一个共同的统称为‘封建迷信’!十个算命九个不准,还有一个是靠猜,风水这类更玄,不管发与不发,风水师都能给你说出一堆歪道理,至于占星师,早已因为科学观的发展而消失!这些东西,早已没有多少人信了,更多的人只是靠他来糊弄一些老人,混口饭吃!    “先是《千字文》,后来又出了个‘亚圣孟子’,现在又出现了‘风水算命’,如果出现一个是巧合,接连三个巧合就不能再称之为巧合了!”林君玄的心情起伏不定,他又想起了‘豺狼拜月’。    “为什么穿过那个通道的时侯,没有通往其它地方,偏偏是这个世界!”    一个念头闪电般的划过脑海,林君玄立刻就确定了脑海中的那个想法:“两个世界之间必定有关联!”    “‘先天术数’,‘推背图’,‘风水’这些东西之所以没人信,是因为它们的预测根本不准确,或许,并不是因为它们预测的不准确,而是因为它们流传在了一个错误的世界,”林君玄心中想道:“莫非‘先天术数’、‘风水’、‘占星’这些东西根本就是这个世界所谓‘天机宗’的东西,只是因为某些原因,‘天机宗’的这种绝学流传到了我所在的世界。这些绝学本来就是应该只适用于这个世界,所以流传到了另一个世界后,根本不管用!!”    想到这里,林君玄抬起头来,望着算命老人,问道:“师父,你知不知道,天机宗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老人摇了摇头:“那是一宗谜案,没有人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天机宗’几乎是在一夜之间,上至掌门,下至普通的弟子都消失得无影无踪,没有人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如今已经有上千年了,谁也不知道这个宗派内到底发生了什么。现在的修道者,别说‘天机宗’,就连‘阵法’是什么都不知道!”    林君玄心中震撼不已,如果老人说的没错的话,那么传说中的‘九宫八卦,奇门阵法’很可能就是真的!    “这卷书你收好,”老人又将《奇门遁甲》递了过去:“好好研习其中的‘阵法绝学’,这很可能是你将来的‘保命绝学’。子时快过,你先回去吧……”    老人说着,神情越来越萎靡,原本明亮的双眸突然变得黯淡起来,一层层黑色的圬垢从四方汇聚而来,凝结在老人的身体表面,他的脸色又开始灰暗起来,一股难闻的臭味从他的腋下散发出来……    “师父,师父……”林君玄心中一惊,霍的站起来,扶住老人的身体。老人的身体软软的,像散了架一般,缓缓的向地上倒去,他的眼中一片黯淡,没有一丝焦聚。就是一眨眼的时间,老人又开始神志迷失,浑浑噩噩了。    林君玄叹息一声,知道老人所说的‘天人五衰’又开始发作了。他抱着老人的身体,慢慢的松手,让老人重新躺在地上。    “啵!”古庙里的‘碧绿色光罩’应声而破,风雪呼啸着又涌了进来。墙角里,熟睡的乞儿们发出一声低低的呓语,似乎就要醒转了。林君玄赶紧收起《奇门遁甲》,回头看了一眼一动不动的老人,然后大步走入了风雪之中……    外面风雪交加,林君玄从破庙走出很远,依然不时的回头望望。今天发生的事情有如梦幻一般,如果不是怀中确确实实藏着那本‘道法正藏’,林君玄都以为这一切是自已的幻觉。    雪越下越大,已经接近快淹没一半的小腿骨了,但依然没有停止的迹像。林君玄加快了,他必须赶在积雪淹没到膝盖之前,赶回学馆。外面很寒冷,但林君玄却感受不到寒意。熟悉的温暖感从胸前的星形坠链中传来,驱散了遍体冰寒。林君玄这才想起自己忘了询问老人,这坠链的来历了。    “明天再去问师父吧,师父活了近万年,应该知道这星形坠链的来历!”林君玄边想边加快了脚步,身后,散发出微弱火花的破庙早已被密集的风雪掩盖,而前方,学馆已经不远了。    “回来了!”林君玄刚刚踏入学馆中,甘如叶便望了过来。林君玄回来的很晚,甘如叶却并没有责怪的意思,更多的是关心。在他的身边,七八个衣着破落的乞儿正围着炭火盆,烤着火。    “嗯,”林君玄低着头应了一声,并没有解释老人为什么没有来。他不想对他撒谎,也不想说出‘老人是个妖怪,不怕冷’这类的话来,到时甘如叶只会以为他疯了!‘子不语怪力乱神’还犹在耳边,林君玄哪里还敢跟甘如叶说些神仙、妖怪之类的话。    “外面冷,把雪抖了,进来烤火吧。”甘如叶往林君玄身后瞧了一眼,没有看到老人的身影,也就知道怎么回事了。只是林君玄不说,他便也不再追问。    关上门,林君玄把身上的积雪抖了抖,然后走到了火炭盆旁边,几个乞儿自动往一边让了让,留下一个空位。林君玄在那空位前蹲了下来,一边烤着火,一边默默的想着心事。    屋子里很暖和,和外面就像两个世界。夜已经深了,几个乞儿再也抗不住那股困意,便直接躺在离火盆不远的地方,沉沉睡去。火盆边就剩下几个小乞儿陪着林君玄烤着火。    夜已深,林君玄怀揣着两本古书,毫无睡意,这晚对他来说,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第十一章 子作孽    馆里静悄悄的,黑暗中响起阵阵低低的鼾声,火盆里的木炭还在慢慢燃烧,而甘如叶早已上床睡觉去了。已经是晚上申时了,林君玄依然丝毫没有睡意。    “既然睡不着,不如照师父说的,练习那筑基的功夫。”林君玄对着火盆,把膝盘起,慢慢的想像血液流过肚脐眼附近,想慢慢的渗出一滴‘血精’。又是半个时辰过去了,肚脐眼附近依然没有‘血精’产生的感觉,但林君玄却丝毫不以为意,只是摒心静气,慢慢的一遍又一遍做着这枯燥的观想。    时间慢慢的流逝,不知不觉,林君玄睡了过去,等到他清醒过来时,已经是天明时分了。肚脐附近有些热烘烘的感觉,但并没有产生‘血精’,坠坠的感觉。    “可能是火烤的!”老人说过,天资好的人也至少需要三天,林君玄只以为那种热烘烘的感觉是因为自已对着火盆的缘故。然而当林君玄站起身,离了火盆,站到窗下的时侯,才发现自已错了,那股热烘烘的感觉并没有消失。    犹豫了一下,林君玄将窗户推开,窗台上铺了一层厚厚的白雪,一股冷风卷着几片雪花吹进来。被冷风一吹,林君玄清醒了不少,腹下那股热烘烘的感觉弱了不少,但依然没有消失。    “不对,这股感觉应该不是火烤产生的热感,”林君玄仔细的感受了一下,肚脐眼下,确实还有一些微弱的热烘烘的感觉,虽然并不明显,但确实是存在的。如果是因为对着火盆产生的热感,是不可能持续这么久的。    “你在干什么?”一个乞儿从地上撑起身,睡眼惺松的看着林君玄,他是被冷风吹醒的。    “没什么。”林君玄赶紧把窗户合上,再回过身时,那名被冷风冻醒的乞儿又沉沉的睡觉去了。    看着火盆里火红的木炭,林君玄心中若有所悟:“老师说,筑基就是从血液中提取血精的过程。昨夜我观想时,肚脐正对着火盆。火盆里的炭火能促使肚脐附近的血液加快,流过肚脐附近血液更多,如此一来,本来需好几天才能完成的筑基过程,便大大缩短。”    林君玄越想,越觉有道理。四周望了下,还没有人醒来,林君玄便推开学馆的大门走了出去。    外面白茫茫一片,整个临安城都化为一股冰雪的世界,一栋栋屋宇上,大窜晶莹的冰梭的从屋檐上垂了下来。这个时侯,外面很冷,时侯也还早,临安街上空寂无人。    “运动能加快血液循环,现在正是冬天,在下雪的时侯锻炼,血液循环要远比其他时侯快的多,”这般想着,林君玄解下了脖子上‘星形’坠链,坠链刚离体,外面那汹涌澎湃的寒意立刻从全身涌了上来。林君玄牙齿都冻得打颤,全身更是起了一颗颗细小的肉粒。    “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不吃点苦,又怎么能有所收获。”这般想着,那寒风也不那么剌骨了。呼出一口寒气,林君玄甩开脚,冰天雪地的狂奔起来。厚厚的积雪差不多没到膝盖了,但林君玄浑然不顾,只是疯一般在大雪中跑起来。    开始的时侯,林君玄只觉得全身如坠冰窖,手脚似乎都要冻掉了,但跑着跑着,便觉的一股热气从腹部涌上来,扩散到全身,继续往前跑,身体渐渐变得热烘烘了,一股股白色的热气从林君玄全身窍孔中涌了出来。    “就是这个时侯!”寻了一处风吹不到的角落,林君玄扫开一片积雪,然后迅速把星形坠链挂在脖子上,盘膝坐下,又随后从附近抓了一把白雪,塞进嘴里,然后才开始观想。    肚脐附近热烘烘的,血液就像滚烫的沸水一般流过肚脐眼,林君玄不停的观想着这些血液在肚脐附近形成旋涡形,一遍遍的循环,然后再流到身体的其他部分。    外面温度降得很快,等到林君玄又感到剌骨的寒意时,他便又站起身来,如此重复。从城东跑到城西,又从城西跑到城东,每次感到全身热烘烘的,像浸在沸水时,就马上找个没风的角落,塞团雪,然后马上观想,,肚脐附近的热感越来越明显。林君玄也不知疲倦,整个上午都是这样度过的。    冬天人很少,就算是看到了林君玄一个四岁多的小孩在冰天雪地里狂奔,也没多人在意。    “快到吃饭的时间了,该回去了,”辨认了一下方向,林君玄快步跑向了学馆。    “师父,”推开学馆的大门,林君玄却发现学馆里静悄悄的,不止是那些乞儿,连带甘如叶在内都不见了踪影。学馆里虽然没人,但讲桌上却放着一张纸条,上面用三文铜钱压着。    林君玄拿起铜钱下的纸条,只见上面用毛笔字写着:    ‘字示君玄:    我出门拜访临安同窗,大约晚上会回来。桌上有三文铜钱,若是饿了,便自已去买吃的吧。    林君玄这才想起昨夜去城隍庙之前,老师曾经说过有位同窗来拜访过他,而他今天要去回访。学馆里的乞儿都不见了,林君玄估计甘如叶大约是给了些铜钱,又或者再加上些炭火和火石,将他们打发走了,毕竟,以甘如叶的能力,也不可能供养七八个孩子吃上一个冬天。    林君玄很早就出去了,甘如叶没发现他,却也毫不着急。林君玄虽然才四岁,但甘如叶总是忽略了他的年纪,不自觉得把他当成了一个成年人。    买了两个馒头,就着咸菜和辣酱,林君玄一吃完,便马上向城隍庙走去……    临安城深处,一座庞大的府第屹立在风雪之中,朱漆的大门,门前两蹲大石狮,看起来颇是威武。大门前,一块朱漆牌匾上写着三个笔势极为雄浑的大字‘巡天府’!    ‘巡天府’乃是取‘代天巡狩’的意思,从字面上也不难看出,乃是一个代替皇帝监督百官的机构。    巡天府内屋宇楼台鳞次栉比,各种假山,花池,楼榭,遍布其中,尽管整个临安城都覆上了一层厚厚的积雪,巡天府内却是片尘不染,所有的积雪全被清扫一空。    “老爷,你不能死啊!你怎能就这样丢下我们母子不管呢?”此时巡天府西北厢房内,一片嚎哭声,所有的下人都被召到这里,全身披麻带孝,跪伏在寒风之中。厢房之中,一个穿着绫罗绸缎,极尽华丽的妇人带着几个小妾和丫环跪伏在地上,哭天抢地的悲嚎。    厢房的床塌上,一个年约四十多面容冷峻的中年男子躺在床上,死者正是巡天府的府尹。    “爹正值壮年,怎么可能就这样死了!一定是有人害他!”那妇人身边,一名年约二十蓝袍玉面公子望着男子的尸体,冷声道:“若让我查出来,我定灭他满门。”    “公子节哀顺便,老爷去了,以后府中还得靠公子主持,”厢房中,一个穿着青衣,颔下留着三缕黑须的老者低声道。老者是巡天府的管家公冶愚。    “哼,一定是以前那些被父亲治罪下狱的罪臣遗孤干的,”玉面公子手臂上青筋暴起,五指握紧,发出一阵噼啪的脆响:“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深,我早劝过爹的!”    “轩儿,你爹走了,娘以后就只能靠你了,你一定要替你爹报仇,要不然你爹死不瞑目啊!”那妇人回过头来,泪眼婆娑的看着玉面公子。    “娘,你放心吧。”玉面公子脸上掠过一抹阴狠之色,一甩袖,大步走出了厢房。玉面公子刚刚走出厢房,那老管家便大步追了上来。    “公子,我有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老管家一拱手道。    “你说吧,”玉面公子尹天轩回过身,面对着老管家,沉声道。    “两天前,老爷曾遇到一个算命老人,当时他给老爷留了个字条,那字条似乎是事先写好的,老奴这里还保存着,”老者说完摊开手掌,露出掌心一张揉成一团的纸张,玉面公子疑惑的看了老者一眼,抓过纸团,慢慢的摊开纸团,只见上面写着一行小字:‘天作孽,犹可活,子作孽,不可活。天道循环,报应不爽,三日之内,暴毙而亡’!    “老爷向来不信这个,那日,正准备让仆从教训一下那个算命先生,不料反被那老道施妖法,惊了老爷座驾。老爷三日内暴毙,就算不是他干的,也必与他有着关联!”    “妖道!可杀!”玉面公子咬牙狠声道,五指一捏,将那张纸片又揉入了手心:“管家,那些罪臣的遗孀你可有留意他们的下落?”    “老爷一直有让老奴留意,”老管家恭声道:“一切只待公子一声令下了!”    “哼,斩草要除根,宁可错杀,不可漏过,你带些人去处理他们,手段要干净些,记住不要留下小孩!”玉面公子冷声道:“至于那妖道,我会亲自去收拾他!”    “老奴知道,”老管家说罢匆匆离去,待老管家离去后,玉面公子从容走入了自已的厢房。    ‘砰!’刚一踏入房间,玉面公子便一拳重重的轰在檀木桌上,那坚固的檀木桌被他一掌拍成四分五裂。    “可恶,哪里冒出来的这么个妖道,”此时的玉面公子,满面狰狞,很是可怖:“‘天作孽,犹可活,子作孽,不可活’!‘子作孽,;子作孽’,这个子说的不就是我吗?这个妖道到底怎么会知道?!”    这句话的原句本来是‘天作孽,犹可活,自作孽,不可活’,只不过被算命老人将‘自’改成了‘子’!    “老头子,你也别怪我,谁叫皇朝规定,你不死,我就继承不了你的位!”玉面公子五指一扬,算命老人批的那一行字便化成碎片从他的指缝里飘下…… 第十二章 分别    林君玄踏入破庙的时侯,老人正好是清醒的状态。TAOSHU.ORG“来了,坐吧,”老人指着身侧的空地道。    振了振衣衫,抖掉身上的积雪后,林君玄转身在老人身侧坐下。    “昨晚到现在有修练么?”老人问道。    “有!”    “别灰心,再修习几天你就会有感觉的,最开始应该是肚脐眼下热烘烘的,再修练上一段时间,就会产生‘血精’了,”老人笑道。    “师父,我腹部已经有热烘烘的感觉了,”林君玄恭敬道。    “啊!”老人的笑容僵在脸上,他似乎不敢相信林君玄说的话:“你就有热感了!”    “嗯,”林君玄刚刚应了一声,眼前一暗,老者已不知何时出现在自已身前,一只枯瘦的手掌按在他的腹部。    “没有道理啊,以你现在的年龄气血应该并不是很旺盛,怎么会这么快就有凝炼‘血精’的前兆了,”老人的眉头皱了一下,但手掌下的感觉不会欺骗他,林君玄的肚脐下方确实有热烘烘的感觉。    林君玄便把昨晚到今天的作为说了一篇,老人笑着摸摸林君玄的道:“孩子,你挺聪明的,这么多人修炼,很少有人去想为什么会产生‘血精’,以及怎么样去加快产生‘血精’。在这方面,你比许多人都多了一份灵性。或许,你天生就适合修道!”    林君玄只是笑笑,蓦然想起什么,从怀中取出星形坠链,林君玄道:“师父,您见多识广,请问您知不知道这根星形坠链的来历?”    老人摇了摇头:“这根坠链应该很古老,以我的见识,却也从来没见过类似的这种东西。好好保存,孩子,等你将来能力够了,或许就会知道他的来历!”    老人的答复出乎林君玄的预料,他本以为以老人漫长的生命,应该会知道这坠链的来厉,没想到他也不知道。    想了想,林君玄谨慎道:“师父,天下的修道者中,有没有一个叫做‘李龙图’的?”    “李龙图?他是谁?”老人诧然道。    林君玄有些赧然道:“那是我太公。”老人摇了摇头:“没有,从没有听说过有这么个人。”    “外公如果被带到了这个世界,也是不超过百年的时间,他的实力应该不会很高,师父没有听过,也是正常。”这般想着,林君玄也就释然了。    接下来的时间里,老人开始教导林君玄一些‘先天易数’方面的东西。林君玄本身就有一卷《奇门遁甲》,对他来说,最大的问题是他以前从未涉及这些东西,所以有些术数并不是很明白,但这些东西,老人往往的能给出确切的解释。    林君玄基本上是和老人在同时学习《奇门遁甲》,林君玄也并不忌讳让老人一起看。这卷书上的字,都是以简体字写就,而简体字和隶书差别不大,老人也能轻松的认出来。老人长在见识比林君玄广,加上他本身在‘先天易数’上有所长,学习起来,也就是一个融会贯通的事情。学会之后,老人马上就交给了林君玄。    “这卷《奇门遁甲》确实是夺天地之造化,”老人情不自禁的赞叹道:“传说中,‘天机宗’学究天地,暗藏阴阳至理,若是能够悟通,能够臻至不死不灭的至境,也不知是真是假!”    林君玄摇头:“若是真的如此,天机宗便会拥有仙人境界的超级强者,又怎会突然之间消失?”    “天机宗留下的信息太少了,究竟是为什么突然之间就从整个修道界消失了,至今还是个迷,”老人感叹道。    正说着,突然一阵马蹄踏雪的声音远远的传了过来:“驾!——”马蹄声越来越响,听那声音,还不止一个人。    林君玄听到马蹄声开始时也没怎么在意,认为应该不是冲着自已而来的,但很快他便知道自已错了,那马蹄声越来越近,即是冲着城隍庙而来的。林君玄冲门外看了一眼,只见大雪之中,三十余匹铁甲骏马飞驰而来,马上皆是高大魁梧,负铁甲,背箭筒,持长弓的勇士,那三十余匹铁甲呈扇形分开,向城隍庙而来。    ‘嗖!’林君玄向外看时,正好一支铁箭顺着风势猛的射入破庙来。林君玄吃了一惊,一种福至心灵的感觉,让他及时的往门内缩了一下。    ‘篷!’来势极猛的铁箭刚刚射入庙口,便被一层蓝色冰屑包裹,射出半尺后,‘砰’的一声炸成粉碎,正是老人出手了。    “妖道居然敢乱我临安城,出来受死!”一个宏亮的声音从屋外传来,林君玄听那人的声音年龄似乎并不大,是个年轻人,但却有股年轻人所没有的毒狠与霸道!    林君玄透过庙门向外瞧了一眼,只见在那三十余个铁甲勇士中央,正站着一个蓝袍劲装青年。那青年长得挺俊,玉面朱唇,看见破庙内静悄悄的,有些动怒。    “很好,你们不想出来,那就不用出来了!,”骑马蓝袍公子右掌一挥,身后三十余骑铁骑同时飞驰,马蹄下雪雾四溅,奔出二十丈左右,三十余铁骑整齐划一的从箭筒中取出长箭,上弓,放箭,‘嗡嗡‘的弓弦振动声中,一支支铁箭破空而出,从四面八方射向古庙。    “砰砰砰!!”    长箭破空,摧枯泣朽般在墙体上射出一个个孔**,余势不减没入古庙之中。这些铁骑射出一箭之后,马不停蹄,接连不断的从箭筒中取出长箭,一上弦,换了个方位又射入了古庙内。    三十余铁骑马不停蹄,直到射光了箭筒内的长箭,方才停了下来。此时,城隍庙早已是千疮百孔,里面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声音。    “少主!我们所有长箭都已射完,庙中的人应该必死无疑,”一名骑士调转马头,小步跑到君天轩身前,恭声道。    君天轩点了点头,这些骑士都是战场上退下来的。鸿冀王朝一统天下,已经没那么多仗可打,就归属于了各城的巡天府。君天轩一开始就让他们施转这种围射的箭术,意图就不想让那算命老人说出一个字来。    古庙内外一片寂静,君天轩骑在一匹黑色大马上,脸色阴晴不定,一干铁骑壮汉都看着他,等他撤退的命令。    “没有听到他们的惨叫声,不一定死了。你派几个人进去,把他们的尸体给我拖出来,”尹天轩看着那为首的铁骑首领道。    “是,少主!”那铁骑首领一挥手,十余匹铁骑排成一字长箭,向古庙冲去。    “哎,”铁骑刚刚奔出,古庙中传来一声苍老的叹息:“‘天作孽犹可活,自作孽不可活!’望你好自为之!”    那声音一落,算命老人牵着林君玄出现在庙门口,也没见老人如何作势,那十余匹铁骑刚刚奔出十余丈,突然之间平地起了一阵风雪,将那十余铁骑裹上了半空,一眨眼就甩得不见了踪影。    “好妖道,在巡天府尹的地盘上,居然敢动手!”只听得一声暴喝,尹天轩弯弓搭箭,便欲射杀老人,他手中一张二百石铁胎大弓,被他拉成满月形。    老人摇了摇头,一挥手,尹天轩连人带箭飞上了天,几个眨眼不见了踪影。    “咝!”左右剩下的一干铁骑壮汉倒抽了一口凉气,老人叹了口气,转过头看着这剩下的铁骑,淡然道:“你们也想让我动手吗?”    “妖法!”这些先前异常彪悍的壮汉惊呼着弃马而逃,在普通人面前,他们是强悍的杀神,但在老人面前,他们的力量却像绵羊一般。    “师父,你为什么不杀他们?”庙门口,林君玄看着尹天轩消失的方向说道。    “哦,你怎么知道我没有杀他们?”老人笑道。    “师父若想杀他们,根本就不用这么麻烦。那些人出手狠辣,显然一开始便欲置我们于死地,师父这次放了他们,只会让他们认为师父心软,只要认准了这个弱点,他们便会永无止境的纠缠。”林君玄指的是老人把他们甩上天的事。    老人收了笑容:“是啊,你说的,我何尝不知晓。我出身妖族,所谓是妖即有七分杀性。也就是我出身这一脉,天性温和。他们若是遇上你大师兄,必然是死无毙身之地。”    “大师兄?师父,你是说我上面还有一位师兄?”林君玄抬起头。    “是的,在你之前,我只收过一位弟子,就是你大师兄。你大师兄杀性较重,其他妖族听到他的名字,都是闻风丧胆……,你以后若是为正道所不容,不妨去找你大师兄。他在妖族内的地位,鲜有人能捍动。你若去了,在妖族内,你至少还有一处容身之地。”    林君玄敏锐的感觉到老人语话中的一丝异样:“师父,你要走了?”    “嗯,我本来准备在这里再待一段时间,再教你些东西。但是出了这种事,我已经不能再在临安城待了,”老人唏嘘不已:“再有一段时间便是我的大限了,我希望能在死之前,回到我出生的地方。孩子,保重,你的路,只能靠你自已走去,我只是将你领进门。”    老人说完,转过身,慢慢的向着远处走去,林君玄想出声阻拦,但又不知道说什么。一阵风雪卷过,老人的身影凭空消失在虚空中。    “师父,保重!……”望着老人消失的方向,林君玄喃喃道。 第十三章 后患    临安城,紫衣侯府。    “顾伯,绮烟的手腕好疼啊,不写字了行不行啊?,”一个穿着粉雕玉琢的小女孩蹲在金蟒靠背红木椅上,仰着头,皱着两弯可爱的烟眉,对紫衣侯府的老管家道。    “小姐,‘练字贴’乃是老爷的命令,不到时辰,小姐和公子不得离开御书苑。这个,别说是老奴,就是夫人来了,也说不上话,”满脸皱纹的老管家微微躬着身,不卑不亢道。    “顾伯,你就当作没看到嘛,行不行啊?求你了。”小女孩嘟着嘴,央求道。    “老爷的命令,谁敢违抗!老奴不可能明明看到了,却装做没看到,”老管家淡然道,就在小女孩委屈的撅起嘴时,老管家突然温和一笑:“老爷的命令虽然不可违背,但小姐肚子饿了,要吃点心,却是情理中的事。老爷就算知道了,也是不会怪罪的。”    老管家说罢,突然神色一肃,对着门喝道。“来人了,小姐和公子肚子饿了,着人送上两盘白玉绿豆糕和密饯莲子来,”    “奴婢马上就去,”门外很快便丫环应声道,不一会儿一阵脚步声便从门后渐去渐远。    女孩本来委屈的眼泪欲滴,骤然听到老管家的话,不由破涕为笑,噗嗤笑道:“绮烟就知道顾伯对绮烟最好了。”    “呵呵,”老管家宠爱的笑笑:“小姐现在就可以休息了。”    “哈哈,太好了,”小女孩把手中比自已手指还粗的描金大毛笔放入墨色笔筒内,从金钱靠背椅跳了下来,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    “哥,顾伯说了,我们可以休息一下,你可以不用写了。”书房里并不止小女孩一个,另一边,靠窗的地方,一个大约五六岁,头戴着紫金冠的小孩端端正正的坐在椅子上,手中粗大的描金毛笔一丝不苟的在一张摊开的宣纸上书写着。在小男孩的右手边,这样写完的宣纸已经有厚厚一叠。    “小妹,你休息吧,爹爹规定的时辰还没到,我还得写。”紫金冠小孩说话的时侯,手不抬,眼不动,依旧专心致志的写着字贴。    “哥,你的手不酸吗?”罗绮烟好奇的走到小孩的身边,瞧着他写的字。这小孩虽然握着比自已手指还粗多了的毛笔,但写的字却是方方正正,一笔一划似铁勾银划。    “酸。”回答相当简洁。    “那你为什么不休息一下?”罗绮烟睁大了眼睛。    “爹地说了,这是一种磨练!”小男孩依旧没有抬头。    “小姐,你还是不要打扰少爷,让他专心练字吧。”一旁的老管家劝阻道,他瞥了一眼小男孩,眼中赞许不已:“小少爷越来越有侯爷的气质,写的字也是方方正正,正气凌然,只是若是能多一丝柔软,圆滑就好了。”    老管家想起了紫衣侯,心中叹息不已:“可惜老爷就是因为过于方正不阿,才在朝中树敌众多啊!”    “哼,不打扰就不打扰,哥哥不可爱,一点都不知道陪绮烟玩会儿。”小女孩绮烟气鼓鼓的走到一边。    老管家知道她的脾气,只是笑笑,也不去理会。不一会儿,房门打开,便有两位婢女端着青瓷盘,上面盛着白玉绿豆糕和密饯粒子“小姐,公子,点心上来了。”    “嗯,把点心放到桌上,你们就可以退出去了。”老管家冷然道,挥了挥手,婢女们会意,连道‘是’,迅速退了出去。    “喔,太好了!”罗绮烟气来得快,消失的也快,看到桌子上的糕点,刚刚的不快早已忘得一干而净。跳到椅子上,小女孩抓起糕心,笑逐颜开的吃起来。    “嗯,顾伯,我好像闻到什么香味了?”小女孩一边吃一边问道。    “哦,那是梅花的香味,昨天下雪了,侯府里的梅花今早都开了。一会儿,小姐和公子练完字后,可以到观仙亭里看看梅,赏赏雪。”老管家笑道。    “对喔,下雪了,梅花都开了。外面很冷,娘亲都不让我们在外面呆太久。是啊,我们这里很暖和,他们会很冷的……,”小女孩突然放下嘴里的糕点:“顾伯,下雪了,好冷啊,你帮忙跟娘亲说一下,让娘亲给他送点衣服吧,下雪会很冷的……,还有这些糕点,也带给他吃吧。他好可怜喔,绮烟有好吃的糕点,他没有好吃的糕点;绮烟有衣服穿,他没有衣服穿……”    老管家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小姐,你说的是谁啊?”    女孩瞪大了眼睛:“就是他啊,那天从城外回来,娘亲答应绮烟说把他带回来的啊!上次问娘亲,娘亲说已经让顾伯去把他带回来了。对了,为什么我一直没看到他啊?”    老管家心里咯噔跳了一下,他知道是绮烟嘴里说的是谁了:“小姐别担心,老奴这就差人给他送衣服去,至于糕点,小姐就不必送过去了,府中多的是。老奴差人送点过去就是了。”    “嗯,那样也行,那绮烟就吃了,”小女孩甜甜笑着,又拿起桌上的糕点吃起来。    从书房出来,老管家立即脸色一沉:“来人,把黄虎、黄龙两个家伙叫过来。”消息很快传了下去,不一会儿,两个青奴踏着雪从亭子里走了过来。    “管家大人,”两人拱了拱手,脸上一片谄媚。    “我问你们,让你们找那个小孩的事,找的怎么样了?都已经一个月了,你们不会说还是没有任何消息吧?”老管家冷冷的瞥着两人。    “管家大人,”两人面露为难:“我们找遍了整个临安城,都没找到小姐说的那个小孩,这样冷的天,他又是一个乞儿,或许早就冻死了也不一定啊!”    “哼,你们两个狗奴才,当着我的面居然敢撒谎,来人了,他们两个给我各打二十大板!”老管家神色冷竣。    “管家大人冤枉啊,我们真的是尽力了,”两人腾的就跪在了地上,满脸委屈。    “若我不给你们两个一个合理的理由,说不定你们还要去状告我了。”老管家的目光犹如鹰隼一般犀利:“看看你们脚上的靴子吧,你们两个要真是走遍了临安城,怎么可能连脚踝部位都没湿。显然是我差人去叫你们的时侯,你们才换上皮靴,在雪地里走了一遭,就来见我了!——来人,给我加二十大板!”    这两个青奴只不过仗着远房的表亲是紫衣侯的小妾,这才在紫衣侯府中谋得这个差事,但论府中地位又如何能和跟了紫衣侯二十多年的老管家比。老管家走了之后,亭中响起一阵惨号……    “没想到,师父这么快就走了,”从破庙出来,林君玄还有些不敢相信算命老人就这么走了。然而生活依然需要继续,林君玄深吸了口气,强压下心中别离的感伤,心中镇定了许多。    “这次都是因为那个什么巡天府的少主师父才不得不提前走的,”那个玉面公子给林君玄的印像很深:“这个少府主阴狠而谨慎,这般放箭之后,还派人进庙中拖尸,心肠之毒可见一斑。”    林君玄想起了那个少主拉弓放箭之前的眼神,那一眼他不是望向老人的,而是望向站在老人身边的自已。    “放箭,杀人,验尸,这个人性子阴毒,是属于那类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人。这次在师父手下吃了点亏,必然不会这么罢休的。他对付不了师父,但未必对付不了我。恐怕要不了多久,他就会把主意打到我身上。我虽有师父留下的秘典,但修习日浅,而且现在的身躯才不过四岁,根本不是他的对手。临安城是不能再待了,得尽快离开这里,否则的话,恐怕会牵连到老师!”对于某些人性林君玄有着深刻的认知,这些源于他独自成长的生长环境。    “驾!——”正想着心事,一驾马车踏雪奔驰而来,林君玄一闪身,移到道旁。那黑色大马车便从林君玄身侧擦身而过,在即将错开的时侯,不知为何,林君玄突然感到一道目光从马车上投了过来,那双目光中满是惊诧。摇摇头,林君玄没想多少,便径直往学馆去了。    回到学馆,见甘如叶拜访同窗还没回来,林君玄便从书架上取了一本书,慢慢看起来……    “哗!”结冰的河面突然破碎,一条矫键的身影带着大把寒冷的水珠从河中跃了出来。    “少主!”河边,几名铁骑立即赶了上去,两名骑士拉着一张厚厚的毛毯,盖到那河中跃出的人影身上。    尹天轩全身湿透,水冷,他的神色更冷。微一闭目,双掌虚对,毛毯下,立即腾起滚滚的白色雾气,眨眼间,尹天轩身上的衣服便被蒸发干了。    “少主,现在我们怎么办?”待尹天轩烘干了身上的衣服,左侧一位铁骑汉子恭敬道。    “破庙是不可能去了,那老道妖法太厉害,”尹天轩一句话就否认了再去报复的可能性,语气干脆利落,没有丝毫犹豫。    “少主,难道我们就这样放过他吗?那妖道只是能刮一阵风罢了,我们准备妥当,多带点人,未必付不了他!”这些骑士还有些不甘。    “放过他,哼,可能吗?”尹天轩双眼微眯,目中露出如野兽般的光芒:“我记得那妖道身边有个四五岁的小孩,我们放箭的时侯,那妖道百般护持,把他也救了下来。那小孩就算不是他的徒弟,也必然和他有莫大关系。——那小孩你们都见过,命人画一张画像,派人全城搜查!找到后,立刻把他带过来见我。”    “是,少主!”几名铁骑壮汉低眉拱手,尹天轩牵过其中一人的马匹,翻身上马,径直往巡天府去了…… 第十三章 双府    紫衣侯府,思心亭。    黑色马车穿过紫衣侯府朱漆大门,向马厩而去,在经过一处‘思心亭’时,马车突然一声呦喝:“唷!”手腕一抖,四匹漆黑如龙的驭车大马扬蹄停下。    “管家大人,这么行色匆匆,府中可是出了什么事?”马上车夫坐在车厢前,望着站在左右不远处的老管家道。    “居正啊,”老管家叫的是车夫的字,“回来了!”    马上车夫年约四十,全身肌肉虬结,骨骼粗大的,相貌堂堂看起来颇是粗犷。    “嗯,”车夫点了点头。    “黄龙,黄虎两个奴才办事不力,一个月了,依然没有消息。直到今天小姐终于问起那乞儿的下落了,我这才不得不出来,准备亲自去寻一个。”老管家苦笑。    “乞儿,什么乞……,哦,你不会是说夫人省亲回来,在古桥上看到的那个小孩吧?”车夫终于想了起来,摸着头笑道。    “嗯,就是那个小孩。小姐的脾气你也不是不知道,若是让他知道那乞儿压根没来府中,必然又是大闹一场,就算是夫人都劝不动。”老管家无奈道。    “小姐想起来了啊,这可就没办法了,”对于那位四五岁绮烟小姐的脾性,车夫似乎也深有体会:“对了,说起那个小孩。我今天回来的时侯,看到一个小孩,很像是他。因为赶着回来,也就没仔细看,也不知是与不是。”    老管家眼帘跳动一下:“在哪里?”    “在那孟学一派书生开办的学馆附近。”车夫道。    “带我去。”老管家刻不容缓道。    “可是,并不一定是那个小孩。”车夫又道。    “一个小孩子而已,是与不是又有什么重要的,只要找到一个符合条件的,让小姐开心下就可以。”老管家淡然道。    “如果只是这样的话,那小孩或许会符合你的要求。”    一会儿之后,刚刚进入紫衣侯府的黑色大马车便又掉过头,朝临安城东而去……    巡天府,东厢房。    一匹铁骑走进了巡天府。    “少府主,属下求见,”厢房外,那铁骑汉子立于门外,恭声道。    “可有那孩子的下落?”门房并没有打开,尹天轩的声音从厢房里传出。    “回少府主,我们去了趟古庙,那妖道已不知去向。我们在古庙附近找到了这个孩子,他说那妖道身边的小孩,他见过。”那骑士右手往前一拉,**了身后那衣衫褴褛的乞儿。    “我,我知道,……我见过……过他!”小乞儿心中惊慌,声音也就结结巴巴了。    “哦,说,你都知道些什么?”    “和那个算命老人在一起的小孩,我,我以前见过。”    “在哪里见过?”尹天轩沉声道。    “城东有个教书先生,我就是在他那儿见过他,”小乞儿的声音终于流畅了一回。    “砰!”房门打开,尹天轩从房内推门而出,目光扫过阶下两人,沉声道:“马上召集人手,去城东搜查!”    “是,少府主。”    片刻之后,六骑快马从巡天府中疾驰而出……    用心读书的时侯,时间总是过得很快。等到林君玄听到风雪从门外涌进来的声音时,已经是夜幕时分了。    “欧阳兄,有劳了!”门口外,两道修长的身影站在风雪中,林君玄放下书,认出其中的一个正是老师甘如叶,至于另一个,由于天色比较暗,又被甘如叶的身体挡住了,看不清楚面目,从穿着上看,应该也是一位儒生。    “哪里,今日能与甘兄踏雪赏梅,吟诗作对,乃是人生一大快事。天色已晚,我就不入内了,甘兄,来日再聚。”那人拱手道。    “再聚。”甘如叶也躬身行礼,对面那身材修长的书生便转身,撑开一纸油伞,踏入门外,慢慢融入夜色之中。    “君玄,回来了。”甘如叶转过身,合上门,一脸笑容,明显今日过得颇为愉快。林君玄倒是知道,这些书生大抵都喜欢做些应景赋诗的事来,儒生们认为这是人生最大的美事。就如大枭雄、大豪杰们喜欢煮酒品梅论天下大事一样。    “老师!”林君玄站起身。    “还没吃饭吧,我回来的时侯,顺便买了几个热馒头,一起吃吧。”甘如叶收了油伞,放到门边,又从怀里掏出一个大油纸,层层翻开,里面放了两个热气腾腾的大馒头。    挪过剩下的几个菜坛,两个人席地而坐,大吃起来。林君玄吃得很少,他决心离开临安城,但看到兴高采烈,自顾自说今天踏雪赏梅韵事的甘如叶,又什么话也说不出口了。    “君玄,以后你就不要出去捕鱼了,这里有几块碎银,足够我们平安渡过冬天,”甘如叶从怀里掏出一个钱袋,脸色唏嘘不已:“有愧啊,今日在欧阳兄家叨扰一顿,还承蒙他赠银。”    下雪之夜,甘如叶接济了七八个乞儿,再加上第二天临送他们走之前,又每人送了一些铜钱,甘如叶本就窘迫的生活更加捉襟见肘了。那欧阳姓同窗送来的年钱,对甘如叶来说,真是如同雪中送炭。    “老师,”林君玄放下筷子:“我要走了!”    甘如叶怔住了:“君玄,你……”    “老师,我要走了,”林君玄叹息一声,又重复了一遍。学馆刹那间死一般的寂静,两人虚坐相对,寂然无言,火盆里映照出的红光在黑暗照出两人的脸庞,在阴影中摇曳不定。    “能告诉我,为什么吗?”漫长的死寂之后,甘如叶喟然道。    林君玄便把整个事情经过都一一道了出来,在谈到老人的时侯,林君玄只说老人是位‘异人’。‘子不语怪力乱神’,儒生们听不得神魔鬼怪,但对于‘异人’这个词,儒生们还是能接受的。而至于巡天府少府主的报复,林君玄随便找了个理由。如果如实道来,甘如叶未必能相信。    听林君玄说完整个事情的经过,甘如叶心中思绪此起伏彼。作为儒生,对于鸿冀王朝的官阶制度甘如叶再清楚不过了。整个临安城,爵位最高的,地位最显赫的,乃是临安紫衣侯,但若论起实权,却是巡天府的权力最大。巡天府制衡百官,监察天下,见王侯不必下拜,就算地位尊崇如紫衣侯也无法节制他们。    甘如叶只是一个普通的儒生,门生得罪了一般的官府都不一定能护持得下,更何况是巡天府少府主。    “难道真是天意吗?我刚刚准备写封信送给帝京的老师,就出现这样的事情,”甘如叶只觉得胸口如遭重击:“难道我的‘孟学一派’的振兴便这般艰难吗?”    三百年动乱,三纲失常,孟学一派就此没落。甘如叶很明白,一个学派的振兴,必须能上达天听,影响到中央龙庭,要达到这个要求,仅仅是一般般的天份和才能都远不足够。如今的天下,孟学一派最著名者,便是自已的老师。如此要实现‘孟学’振兴,只能从小便开始培养。而在林君玄身上,甘如叶看到了太多优点,相比其他的同龄人,林君玄胜出太多了。内心甘如叶并不希望林君玄离开,但不离开,得罪了巡天府,特别是巡天府少府主,基本就是有死无生。林君玄只能离开!    巡天府,代天巡狩。‘天’要你死,你不想死也得死。巡天府的背后,是龙庭的威严!    喟叹一声,甘如叶睁开眼:“你想什么时侯走?”    “今晚!”当断不断,必留后患,巡天府少府主能够因为算命老人,一句话不问便乱箭射杀自已,其性已显露无疑。林君玄并不想因为那一丝不舍,而连累了甘如叶。    “巡天府的人随时可能找到这里,事不宜迟,我送你去马车行吧。”甘如叶站起身。    “不必了,”林君玄身躯前倾,跪伏在地上:“学生不想牵连老师。日后,巡天府问起,老师只说是偶尔收留了一乞儿罢了,只住了一晚就走了,这样巡天府就不会为难老师。”    “老师,保重!”林君玄叩了三个头,推开门,快步走入了不知何时兴起的风雪中。    “等一等,”甘如叶一把抓起地上钱袋,冲到门口怔住了,门外风雪迷茫,寒风悲啸,弥漫的雪沫中,只见得点点人家灯火,林君玄早已是不知去向。    蒙蒙的雪沫从门外吹入,甘如叶怔怔的站在门口,良久才转过身,合上门,骤然之间,只觉这学馆里无比冷清,一种无比的寂寥涌上心头,甘如叶怅然若失……    离学馆不远的地方,看到甘如叶进去后,一个小孩从不远的屋宇后绕出来,正是林君玄,透过窗纸,林君玄默默看着窗后油灯照出的那道削瘦的身影,心中涌起一股淡淡的感伤。甩甩头,那抹感伤的情绪很快被他平息。    “老师,我们会再见的,”转过身,林君玄在风雪中踽踽而行。一日之间,接连告别这个世界的两位亲人,那种感觉并不好受。    “叮!~”一阵风铃声远远的从街道尽头传来,风雪声中掩藏着一股吆喝声:“驾!”林君玄慢慢走着,并未在意。    “蹄哒!”声音越来越近,那是一匹黑色马车,林君玄并未在意,看那马车驶来,便侧身站到道旁。四匹漆黑如龙大马马蹄飞踏,溅起大股的雪沫,马车驶过去后,林君玄继续往走去,默默想着心事。    “就是那小孩!”猛的,平地里一声炸响,那越过去的马车停下,车上发出一声宏亮的叫喝声。    林君玄下意识的回过头来,只见身来不知何时站了一个穿着黑色长衣,满脸皱纹的老者。那老者上身微倾,正以一种奇异的神色打量着自已,而在他后方,马车停在三十丈外,马车边缘,一脸粗犷的车夫正探出半个身子,打量着自已。 第十五章 初入紫衣府    看到那个车夫,林君玄心中涌起一股熟悉的感觉:“是那个车夫!”林君玄很快记起来,傍晚从古庙返回学馆的路上,和一辆马车擦身而过时,那马车上有个用奇怪的眼神的车夫看了自已一样。    “孩子,吓着你了吗?”一个温和的声音从耳边响起,林君玄回过神来,这才发现身前的老人正微笑着看着自已。    “没有,”林君玄摇了摇头:“老人家,你有什么事吗?”    老管家微微颔首不语,刚刚他就一直在打量这个小孩,越看越觉得眼前这个小孩完全符合自已的要求。    “孩子,你愿意跟我去紫衣侯府吗?”老管家微微俯下身体,脸上露出微笑:“进了侯府,只要你守规矩,就不用再挨饿、受冻了!”    “紫衣侯府?”林君玄疑惑的看着面前的老者,单单就听名字,便觉得应该是很有权势的地方,只是这个老人无缘无故的,为什么突然会来找自已而且在这个时候?林君玄当然不知道,这事居然是因为一个小女孩的同情心而引起的。    “你为什么会来找我,这里应该还有很多其他孩子吧?”林君玄问道,他确信这两个人,还有这辆马车绝对是冲自已而来的,因为先前那个车夫喝了一声‘就是那个孩子’!    “哈哈,”一阵爽朗的笑声夹在车轱辘的声音传来,那车夫驾着车掉过头来,驶到了两人身边。那车夫笑着,将马车停在两人身边了下来,俯下身道:“孩子,我来问你,你可识字?”    “认识一点,”林君玄淡然道。    “哈哈,识字就好。我们小姐和公子正缺个伴读书僮,就是你了!”车夫笑道,伸出一只手来:“上来吧!”    林君玄并没有马上上车:“我不能跟你们走。”    “哦?”一旁老管家扬起了眉毛,两个人相互看了一眼,均从对方眼中看到了诧异:“果然是个不一样的小孩子。”    “能告诉我为什么吗?”依旧是车夫问道。    “我得罪了人,必须要离开临安城!”林君玄抱着手臂,神色很严肃。    短暂的沉默,随后是一阵放肆的大笑声,车夫笑得前仰后府,连一旁喜形不露于色的老管家也不禁失声笑起来,只有林君玄依旧没有笑,然而他的神态越严肃,两个人反倒越是笑起来。    “孩子,我来问你,你这么小,你得罪了什么人?”良久,车夫才收住了声音,说道。他是压根不相信,眼前这么点大的孩子能得罪什么人。    “得罪了一个很大的人物。”    “哈哈,小家伙,你还真会编,”车夫大笑着,再次伸出了手臂:“就算是你得罪了临安巡天府,只要进了我紫衣侯府,那就是谁也奈何不得,你要不信的话,就问他吧,他是我们紫衣侯府的大管家!”    车夫并不知道,他一语中的,无意的一句话正好说中了事实!    林君玄扭头看向老管家,老管家微笑点头。    “驾!~”正在这时,一阵叱喝声从远方传来,叱喝声中是数匹大马在风雪中同时扬蹄的声音。    “是巡天府的人”老管家一眼认出了远处破风雪而来的五匹铁骑:“我们先上车吧,不要与他们有什么交集。”    老管家只是认出了五匹铁骑,林君玄却认出了那当先一名铁骑正是白天的巡天府少府主,那标志性的青衣,夹杂在铁骑中很容易辨认。    “他们是冲我来了!”脑海稍一思考,林君玄便断定了这些铁骑的来意。这么晚,出现在学馆附近,肯定不会是什么赏雪之类的韵事。铁骑扬尘,速度何其之快,只是这一念间的功夫,五匹快骑距离马车已不过六十余丈了,双方都快能互相看清对方的面目。    “那好吧,”回过身,林君玄抓住车夫递出的手,向马车上行去,在右脚刚刚踏上马车的一刹那,林君玄清晰的感觉到一道凌利的目光投注在了自已身上,能有如此凌利阴毒目光的,也只有那名巡天府少府主了。    对于那道目光,林君玄察若未觉,他的脸上一片平静,从容不迫的将另一只脚收回马车,然后坐在马车夫身边。在他坐下的那刻,四目相投,尹天轩的目光犹如利箭洞人心肺,而林君玄却是不动如山。在这一刹那,坐在林君玄身侧的车夫明显的感觉到在林君玄身上的气质突然一变,变得凌然而高贵,有股从骨子里发出来的不容侵犯的上位者气息,这种气息,无法遮掩。    “!!!”马车夫心中满是震惊,这种气质是装不出来的,一个荒诞的想法掠过车夫的脑海:“难道他是前朝皇室子孙!!”天下三百年大乱,鸿冀王朝立朝之前乃是虞王朝盛世,三百年动乱间多少前朝的王公子弟落魄人间,多少富贵人家化了云烟,出现流落人间的前朝皇室子孙也并不奇怪。    “少府主,怎么了?”对面一名铁骑壮汉察觉到尹天轩目光的异样,身子前俯,低声道。    “没什么,”感觉到林君玄身上独特的气质,尹天轩将目光收了回来:“或许是我弄错了!”    早在几十丈之外,尹天轩便注意到了这个小孩,尽管感觉这个小孩挺熟悉的,但那种上位者气质无论如何也不是一个小乞儿能拥有的!加上紫衣侯府的马车在侧,尹天轩更加以为这只是某位和紫衣侯沾亲带故的落魄王孙了。    一挥手,尹天轩便领着五匹铁骑绝尘而去。    看到五匹铁骑擦肩而过,林君玄微微松了口气,又回复了原来的样子。所谓上位者,即说一不二,掌生杀权柄的气质罢了。林君玄不是什么王公子弟,也没上过战场。但所谓商场如战场。在父亲身上耳濡目染多了,多少也沾染上了一点,而且他本身也曾经营过一段时间的公司,多少有些上位者气息。    从尹天轩注意到这边到五匹铁骑离开,一切只发生在电光石火间,林君玄身上的那种高贵的上位者气质便消失不见了。快得马车夫都以为是自已的幻觉。    摇摇头,车夫口中吆喝一声:“坐稳了!”手中缰绳一抖,四匹如龙大马四蹄错动,如龙出渊,带着一股风雪向着临安城而去……    馆中,甘如叶坐在椅子上,就着油灯,读着《孟子》,然而看了几次,怎么都无法静下心来,脑子里总是那个孩子的身影。    “罢了,”叹了口气,甘如叶站起身来,托起桌上的油灯:“今天还是早些睡觉吧。”一手托油灯,一手抓着火盆边缘,甘如叶向房中走去。走到房门口的时侯,异变突起——    “砰!”    馆的木门突然被一股极大的力量撞飞进来,两片门叶在空中的时侯就断成数截,木屑混着风雪从门外涌了进来,门口,一名青袍公子带着四名铁骑站在雪地里,铁骑身上铠甲在雪地里散发出一阵寒气。    “你们是谁!深夜闯入我学馆中干什么?”甘如叶呆了一下,随后怒气质问道。    “进去,搜一下。”尹天轩挥了下手,身后四名铁骑壮汉便跨入学馆内,自顾自搜查起来。    “滚出去,谁让你们进去的,还有没有王法,”甘如叶怒发冲冠,托着油灯的手掌也激动的颤抖起来。    馆中很简陋,几乎是一览无余,根本没什么藏人的地方。四名铁骑很快就将学馆搜了一遍:“少府主,那个小孩不在。”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听到这句话,甘如叶多少知道有些不对劲了。    “巡天府办事,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吗?”尹天轩脸沉如水,一手探入怀中,掏出一块令牌,晃了一下,又收了回去,冷冷的盯着甘如叶,沉声道:“我问你,你这里有个乞儿,他哪里去了?”    “哪个乞儿?”甘如叶故作糊涂道。    “哼,给他看那张画像,”很快就有一名铁骑上前,从怀中掏出一张草图画像,那画像笔划粗糙,但却将林君玄那种大概形象的勾划了出来,这种气质出现在一个小孩身上,几乎是一眼就能认出来。    在铁骑掏出画像时,尹天轩目如刀削,冷冷的盯着甘如叶,连他的一个细微变化都没放过。    “见过,“甘如叶虽是儒生却不是腐儒,对方能找到这里,显然是已经掌握了一些东西:“他曾经在这里住过一段时间。”    尹天轩瞳孔收缩,寒声道:“他在哪里?”    “我曾经收容过一批乞儿,让他们在这里住上了一段时间,给他们一些吃的和穿的。这样寒冷的天气,能救得一个是一个。不过,我终究是个书生,能力有限,他们在这里住了一段时间后,我给了他们一些铜钱,就送他们走了。”甘如叶道。    尹天轩听得出来,这个书生并没有说谎。甘如叶说的话,他信了九成:“那个小孩呢?”    “他今天晚上的时侯,就走了。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尹天轩皱头眉了起来,他敏锐的感觉出这书生的话里有些不妥的地方,但那小孩不在却是事实。    又瞥了一眼甘如叶,尹天轩手一挥:“走!”    前后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尹天轩带着四名铁骑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只留下甘如叶对着空洞洞的大门。    从学馆出来,尹天轩越想越不对,突然一伸手:“那张图画拿过来让我再看下。”很快就有手下将将林君玄的画像递上。    天色虽暗,尹天轩虽丝毫不受影响,摊开画纸再看了一遍,越看,尹天轩越觉得不对劲,突然他似乎想起了什么,猛的大喝一声:“不好,就是紫衣侯府马车上的那个小孩!跟我走!”    五人双腿一夹,五匹快马闪电一般向着紫衣侯府的方向追去。单骑的速度要比马车快多了,只一会儿,那辆黑色马车就在望了,挂在马车上的灯笼在风雪中若隐若现。    “驾!”尹天轩一拍马腹,便越众而出,飞速向马车追去。只要在马车驶进侯府之前将之拦下,尹天轩便有信心能将那小孩带到巡天府。进了巡天府,就算是紫衣侯亲自过问,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了。    “管家,巡天府的人好像在追我们。”马车上,车夫突然扭头对另一侧的老管家道。    “不必理会,”老管家脸如木刻,没有丝毫表情。    “嗯,”车夫不再多说,一抖缰绳,便向前面的侯府驶去,正门两侧,红色大灯笼高高挂起,几个立在风雪中的下人远远看到马车,便将大门打开来。    “巡天府办事,前面的马车停下,”尹天轩见状大急,吸气入肺大声叫道,眼看马车即将驶入侯府,尹天轩突然探手入怀,一抖手,巡天府的办事令牌斜斜划过虚空,**马车前方的地面,马上三人视若不见,径直驶过令牌,进了紫衣侯府大门,身后,两扇朱漆大门慢慢合上。    “可恶!”尹天轩从马上跃下,气得牙都咬碎了。    一种从未有过的羞辱感涌上心头,这种羞辱感倒绝非因为被紫衣侯府无视而起,巡天府和紫衣侯府的矛盾由来已久,被无视一次也没什么。真正让尹天轩感到极度羞辱感的是那个小孩,在与马车擦身而过的时侯,尹天轩清楚的记得,那个小孩神色如常的看着自已,现在想来,那个小孩当时肯定认出了自已,并且也知道自已要干什么。自已妄称聪明绝顶,居然被一个小孩用小招给耍了。    “可恶啊!”尹天轩五指捏得噼啪作响,一张英俊的脸孔都因为被这种不起眼的小人物戏弄的羞辱感而变得扭曲起来:“小家伙,你最好乞求一生都不要走出紫衣侯府!”一振袖,尹天轩愤愤的带着满腔的羞怒离开了紫衣侯府…… 第一章 筑基(第三章更完,拉票!)    紫衣侯府,水榭楼台,假山回廊繁复交杂,林君玄随着老管家绕来绕去,最后被领到了侯府东边的一处厢房。TAOSHU.ORG    “这间房,以后就归你了。天色已晚,待会儿会有丫环领你去洗澡,换了衣衫后,会有人给你送上点心,吃完后早点醒吧。”老管家留下这句话,便转身走了。    老管家走后,房间里就剩下林君玄一个人,他这才有空慢慢打量自已的这个‘新家’。房间很干净,很明敞。角落里有一张床榻,上面铺了厚厚的蓝色被褥。房间中央有一张红木圆桌,桌上有二件小孩的单衣,一件厚的棉袄,一件单衣,棉袄叠得整整齐齐的。衣服旁边,是两个碟子,里面盛着绿豆糕和密饯莲子。桌子底下,则是一个粗糙的兽头火盆,里面燃烧的木炭将房间烘得热乎乎的,也不觉得冷。    “很不错,虽然简单,但对我来说足够了。而且这间房比较偏僻,我练功的时侯,就不会有什么人打扰。”打量了一眼房屋间,林君玄对这个新家有了个初步的印象。    “咚咚,”一阵敲门声从门外响起。    “谁?”林君玄反身问道。    “是奴婢小蝉,来服侍公子洗澡的。”门外传来一个柔和的声音,透过窗纸隐约可见一个窈窕的少女身影俏生生的立在门外。    “你等等,”林君玄飞快的从怀中掏出《奇门遁甲》和《道法正藏》塞入床底下,这两件东西对他非常重要,绝不能让人发现。藏完这两本书后,想了想,林君玄又把脖子上的星形坠链取下来,塞到被褥中,然后才打开门。    门口立着的是一名十六七岁,芳华正茂的少女,她看着林君玄的目光有好奇,更多的是敬畏。    “管家大人让我来服侍您,公子请跟我这边来,”少女小蝉说罢,往前走去,她的脚步很轻快,林君玄快步跟了上去。    “公子一定是管家大人的亲戚吧,呵呵,我这里住这么久,还是第一次看到老管家亲自领人到厢房的,”一路上,小蝉由开始的拘谨寡言到后来的欢快活跃,不停的说这说那,看得出来是个开朗的女子,说起老管家时,语气中满是敬畏。    林君玄跟在后面,闻言愕然,这才明白为什么自已才刚刚进府,这少女就对自已如此恭敬,原来是误认为自已是老管家的某位远房亲戚。笑了笑,林君玄不置可否,这种表情看在小蝉眼里,让她更加确定了自已的推测。    “公子初来府中,以后若是有什么事,尽管吩咐小蝉就是了,小蝉对这里很熟的,”少女又道。    林君玄笑而不语,一段路程后,小蝉推开一扇门,门刚推开,大股的热雾袅袅的从门里涌了出来:“到了,就是这里。”    林君玄走进澡房,里面热气腾腾,一股浓烈的皂角香味从中央的大木桶里散发出来,木桶边放着一条白色长毛巾。    林君玄脱下衣服,跨入大桶中,正准备闭目享受一会儿,突然一张俏生生的少女面孔从浓浓的热气浮现,就趴在木桶边。    “你干什么?!”林君玄吓了一跳,大叫一声,目瞪口呆的看着趴在木桶边的小蝉。澡房里到处是茫茫的白色热气,视野有限,林君玄根本没想到小蝉也跟了进来。    “嘻嘻,还不好意思,”小蝉掩嘴轻笑:“你都还没我家弟弟大呢,怕什么,我又吃不了你。”    林君玄很不习惯被人服侍洗澡,特别是被这样一位正值芳华的少女盯着。他的身体虽然才四岁,但心灵早已十七八岁了。被一个同龄异性盯着,相当尴尬。    “不,不用了,你出去吧。我自已洗就可以了。”林君玄指着外面道。    蝉笑着摇摇头,根本没理会,手一伸,接过了木桶边的毛巾,径直伸入桶中,打湿它:“这是老管家的命令,小蝉也不管违背。老管家说,公子以后要陪公子、小姐读书,身上要洗得干净,这活只能由小蝉来干。”    “不用了,你先出去吧。我会跟老管家解释的,”林君玄连忙道。    “公子,你总不会想小蝉因为这件事而被老管家杖打吧?”小蝉手一松,毛巾从手中掉落,睫毛眨动,脸上中已是眩然欲泣。    看得出来,少女并不是装的,而是真的畏惧了。    “这个紫衣侯府好严的规矩!罢了,反正也就是个四岁小孩的身体,随他去吧。”看那少女似乎要哭了,林君玄道:“那好吧。你不用出去了。”    “真的?”小蝉大喜,破涕而笑。    “嗯。”林君玄点了点头,闭上了眼睛,索性不再管她,任由婢女小蝉服侍。被一个青春少女服侍洗澡,又是香艳又是尴尬。    “好了!”良久,耳中终于听到了小蝉的声音,林君玄如蒙大敕,睁开眼来。小蝉递过来另一条白色的干毛巾,林君玄赶紧接过来,罩住头。    “麻烦你转过身去可以吗?”    “一个小孩子,还怕我看什么啊!”少女闻声莞尔,不过还是依然转过身去。    用毛巾擦干净身体,林君玄拿边一旁小矮凳上的衣服,穿上青缎小衣,着上小靴,外面又套了件蓝色小绵袄,林君玄道:“可以了。”    少女闻言转过身来,笑嘻嘻的,刚想说什么,见到林君玄的样子,眼前不由一亮。她怔怔的走过来,耳中传来少女的声音:“好可爱啊!”    “……”林君玄无语了,这个叫小蝉的少女根本不按常理出牌,在她眼里,自已只不过四岁,可林君玄知道自已和她其实是同龄人。    “哟,哟!还不好意思了,”少女开心的笑起来,在她笑的时侯,配合那一对小虎牙,看起来挺可爱的。    林君玄到这个世界,开始的时侯是穿着一件比自已身子大上很多的破旧的乞丐的衣服,后来遇到甘如叶,但甘如叶是一名儒生,又没有孩子,哪来合适孩子的衣服。所谓人要衣装,佛要金装,换了一身干净得体的衣服,林君玄便恢复了本来的样子。皮肤白净,唇红齿白,鼻如胆悬,看起来很是帅气,英挺。这种容貌生在成年的男子身上,会非常吸引异性女子,但在一个四岁的小孩身上,则只会让人感觉很是可爱,深得少女喜欢。    蝉突然问到“公子,忘记问你的名字了?”    林君玄道:“叫我林君玄就可以了”    完,小蝉背着手,踏着轻快的步伐,向门外走去:“走吧,林公子。”林君玄听着挺别扭的,可又不想在这上面和他追究。也就随着她叫了。对这位少女,林君玄彻底没了脾气。穿好了衣服,快步的跟了上去。又转了半天,又回到了自已的厢房中。    “晚安”少女微笑着挥手。    “姐姐,再见,”林君玄下意识的叫了声。他感觉得出来,这少女确实是把他当成小弟一般看待。    关上房门,房间中便安静下来。林君玄回过头,便发现房中有些不一样,那木桌上,除了衣服和点心外,还有其他几样小菜。饭菜旁边,是一只紫色编竹篮,房中显然是有下人用这竹篮带了晚上吃的食物过来了。    菜香入鼻,林君玄也是食指大动,但他并没有马上进餐。站在门前听了听,窗外静悄悄的,只有寒风刮过的呜呜声。林君玄突然脱下身上厚厚的棉袄,只穿了件单衣,然后霍的推开了门,跑到了门前的雪地上。甩开手臂,林君玄在雪地迎着剌骨的寒风奔跑起来,夜晚把一切掩盖,加人此处地处偏僻,没什么人。    “跑上十圈再做上八十个俯卧撑,然后再跑十圈,气血应该就是最旺盛的时侯,这个时侯观想,效果要好上很多。”紫衣府侯很大,林君玄对这里不太熟悉,也不敢跑得太远,只在厢房附近的亭台间绕来绕去。    “好香的气味啊,”跑步的时侯,林君玄闻到风中有股清香,晚上外面黑乎乎的,再上有风,也分不清这香源在哪里:“这香味好像是梅花,明天再去看看。”    跑了十圈,做完俯卧撑,林君玄全身热烘烘的,就好像浸在一个大火炉里,那寒风吹着也不觉得冷了。又跑了十圈了,全身的气血更加旺盛了,林君玄回到房中,趁着血液循环最快的时侯,赶紧盘坐下来,不停的观想全身所有的血液全部通到腹下肚脐眼处,不断的形成旋涡状,然后又流了出去,一遍又一遍,不停的观想。    林君玄心无杂念,也不知道做了多少个观想循环,林君玄开始还觉得身上热烘烘的感觉越来越淡,越来越淡,但很快林君玄发现有些不对劲了。按照往常的经验,观想了很多遍后,身上的热烘烘的感觉便会褪去。但这一次有些不同。    热烘烘的感觉初时慢慢冷却,但后来却慢慢越来越热了,不一会儿,林君玄就像回到了锻炼时的感觉,而且这股热烘烘的感觉还在急剧增加。    “好像有些不妙啊!”林君玄想起身,却发现这个时侯已经动不了了,体内四肢八骸内的血液全部嗡嗡振动着,涌向了腹部,一种极度的眩晕感涌上来,林君玄感觉全身由上到下一截截突然变得无比的冰冷,就像成了死尸一样。    林君玄这才想起,血精乃是人身体内最精华的东西。胚胎成形之前,乃是滴,成形之后慢慢散到全身,而筑基的过程乃是把血精重新聚拢的过程,这个过程必然无比痛苦。只不过算命老人之前并没有跟他说过,是以林君玄丝毫没有心理准备。    “砰!”林君玄只觉肚脐附近一**血浪冲击,在这股冲击下,肚腹似乎都要剖开了。林君玄咬牙坚持着,突然只觉腹下血液汇聚处,‘嗡’的颤动了一下,随后所有的血液躁动感平息了,一种微弱的坠感从腹部肚脐下升起,似乎有一滴滚热的泪形物成形了——‘血精’终于诞生了。    在漫长的修道途中,林君玄终于踏出了第一步,也是最微小的一步。还没来得及庆幸,一种巨大的饥饿感伴随着强烈的眩晕感涌上来。林君玄从床上跃下,脚步跄踉,扑到桌边,抓起桌上的鸡腿便往嘴里塞。    一只那么大的鸡腿,三两下就被吃光,但林君玄腹中还是空空的,好像和没有吃过一样。林君玄索性托起盘子吃,吃了一碟鸡腿,又吃了两碗米饭,两碟青菜,一碗粥,连带桌上的绿豆糕和密饯莲子都吃完了。这么多的点心,就是一个成年人都不一定吃得完,但林君玄吃完,还只是觉得吃了个四分饱。    他脸色苍白,好像重病初愈的病人一般,面色有气无力,巨大的饥饿感依旧折磨着他。    “吱哑!”房门推开,一个丫环目瞪口呆的看着他,她本来是过来收拾碗碟的,没想到居然看到这样一副画面。    “还有吃的吗?”林君玄抬头问道。    “嗯,嗯。”丫环小鸡啄米般的点头,她被吓住了,从来没有想过一个小孩居然能吃这么多,而且还以这种饥饿的眼神看着她。    “给我带些吃的来吧,我很饿!” 第二章 培元固本(上)    不一会儿丫环又带着一篮子食物进来了,一碟鸡翅,一碟鸡腿,两盘青菜,三碗米饭,吃完之后,林君玄终于有了八分饱,苍白的脸上有了些血色,脑袋也不再眩晕了。    林君玄进食的时侯,丫环一边守着,她看得出来,两篮子的食物下肚,这半大的小孩似乎还没饱,还能吃。    “你还要吗?”丫环有些怯怯地问道。    林君玄一笑:“姐姐不用害怕,我只是天赋异禀特能吃罢了,姐姐下次只需要多给我多带些米饭就是了,菜就无所谓。”    听到眼前的小孩叫姐姐,丫环这才想到他其实还不过是个半大的小孩。至于这么能吃的人,虽然少,倒也不是没有。她倒是听过,鸿冀王朝军营之中,不乏这样一些特能吃的军汉。    “呵呵,看你还没吃饱,我再给你带两份米饭吧。”丫环笑道,知道对方只是需要米饭多一点,她松了一口气。弄这么多菜出来,对她倒是个不小的压力,但米饭却没问题,少了几碗米也没人在意的。    收拾完桌上的碟筷,这丫环便提出着篮子走了出去,不一会儿便提着二碗米饭,一碟青菜进来了。    林君玄又一股脑吃完,这才不觉腹中饥饿。“谢谢姐姐。”    “不用谢,时间很晚了,公子早点休息吧,奴婢下去了。”丫环笑着,挎着篮子出门去了。    待丫环出去后,房间里又安静下来。林君玄这才有空感觉体内的状况。一种微微的‘坠感’从肚脐眼下传来。    “肚脐眼下方,在道家里应该就是所谓的‘下丹田’了。”林君玄读过一些道书,对于这些道家的概念也有一些模糊的了解:“看来穿越前的那些传说也未必尽是假的!”    身子还有些虚浮,林君玄知道这是筑基聚‘精’的后遗症。人体内的血精总共才几滴,提取一滴已经对身体来说已耗费极大的精力了,今后的日子,需要的乃是‘养身体、补气血’,巩固本原之后,才能再壮大丹田中的这滴‘血精’。    “我记得师父说过,接气期就是从天地中汲取元气,培养血精的过程。如此说来,‘接气’之前,也就只能从‘食物’中汲取‘能量’稳固血精了,日后恐怕食量会大增,而且还要‘养身体、补气血’,单单是普通的饮食,还无法满足补气血的要求,还得需要一些专补气血的药材。这便需要大量的金钱。这倒是个问题。”    林君玄突然想起来,来侯府的路上,似乎听老管家说过,自已在府中的工作就是一个‘伴读书僮’。所谓伴读书僮,也就是陪伴这些王侯子弟一起读书。小孩子一个人读书静不下心,得有人陪着才行。    “看来,得尽点心力了。”林君玄心道。对于教这些王公子弟家的公子、小姐林君玄倒是信心十足,毕竟怎么着,他也是饱读经书之人,教上几个童子还是绰绰有余的。    夜已深,林君玄诵读了一会儿古诗,便上床睡觉了。一夜无事……    第二天,天刚亮林君玄便起来了。气血还有些虚,林君玄不敢像昨天晚上一样疯狂的锻炼,那样会伤元气。就在房中,林君玄做了八十个俯卧撑,又练起太极拳,几趟下来,心气平和,古井无波。    “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天生我材必有用……”李白的诗气势磅礴,读完之后,林君玄只觉胸中豪气干云,有股挥毫泼墨的冲动。    “可惜这里无笔墨纸砚。”林君玄心中颇有些惋惜,来这里这么久了,他还没摸过毛笔和宣纸。    “咚咚!~”一阵敲门声响起:“公子在吗?”    “进来吧,”林君玄道。门打开,昨天晚送饭菜的丫环出现在门口:“夫人要我来叫公子到大堂去,公子请跟我来。”    “哦,好的。”林君玄应了声,心道终于来了,便跟着丫环走了出去。在曲折的回廊走道里转了半天,最后才进了大堂。    堂地面铺了厚厚的锦色毛毯,左右窗户也用壁挂挡住了,中央一个人高的雕花纹饰金炉矗立房间正中央里,袅袅的青烟从金炉嘴里升起,让房间是充满了一股如兰似麝的香味。    刚踏进这间宽敞的大堂,林君玄便看到一位穿戴华美的美妇人正端坐在一张赤龙太师椅上,身后放着一面紫檀架子大插屏,身旁各站着位皱纹丛生的老妇人。旁边几步远的地方,老管家双手负于背后,直着身子,一张刻板的脸孔漠无表情的看着前方。    美妇人的左手边有一张香橼茶桌,茶桌的另一面是两个粉嫩玉雕的小孩。小女孩睁着一双大眼睛一闪一闪的看着自已,而另一个小男孩则枕着手臂,看着他的母亲。    “孩子,过来吧,”美妇人微笑着招招手,她并没有太过刻意,但一举一动中却无时无刻不透露出一种发自骨子里的高贵与优雅。    丫环走到门口,便悄无声息的走开了。看到美妇人招手,林君玄便走上前去,拱了拱手,道:“见过夫人。”林君玄的神态不卑不亢,并无刻意讨好之意。    美妇人心中暗自点头:“孩子,你可有名字?”乱世乞儿,没有名字的也不在少数。    “有的,我叫林君玄。”    “呵呵,好名字,”美妇人微笑着,温柔的摸了摸林君玄的头:“孩子,以后把府里当成自已的家吧。”    “娘亲,娘亲,他就是绮烟那天看到的哥哥吗?”美妇人话音刚落,小女孩绮烟便叫唤起来。    “怎么了,绮烟就不认识了吗?”美妇人戏谑笑道。    “嗯,”小女孩回头看看身边自已的亲哥哥,又看看林君玄,喃喃自语似的道:“怎么好像比哥哥还要帅些啊!”    “呵呵,你这孩子,”美妇人笑起来,身后两个老妇闻声也是忍禁不俊。小女孩却睁着一双大眼睛,一脸无辜的样子,似是不明白她的娘亲在笑什么。小男孩闻声抬起头来,看了一眼林君玄,又趴在桌子上。    “这两个小孩应该就是我以后要陪读的那对王侯子弟,”在他们打量自已的时侯,林君玄也在不动声色的打量着那对小孩。    果然,那美妇人指着身畔的两个小孩对林君玄道:“君玄,这位是罗昶,我的长子,这位是绮烟,我的小女儿,以后,你就是他们的陪读书僮了。”    “在下林君玄,见过公子、小姐。”    “不必多礼,既然是娘亲大人安排的,以后你就和我们一起读书吧。”那小男孩从椅子上跳下,如大人一般回了一礼,然后又坐回了座位。    “哈哈,”小女孩笑着在椅子上站了起来,叉着腰,一手指着林君玄,一边道:“以后谁要是敢欺负你,你就报上我罗绮烟的名字,我一定不饶他,哼!”    女孩以为自己这样说话很威风,殊不知自已压根没有一点威风感,样子颇是可爱。美妇人在一旁看着大耍威风的女儿,轻笑不已:“好了,绮烟,下来吧。他现在是我们侯府中的人,又有谁会欺负他呢。”    女孩瞧瞧自已的母亲,这才又坐了下来。    “挺有意思的小女孩,”对于这侯府中的小姐林君玄有了个初步的印象::“心地还不错。”    “现在天气还冷,绮烟和昶儿的先生要明年才能过来,这几天你就在府中待着吧,等到明年再陪绮烟和昶儿一起读书。”    “是,夫人。”林君玄应声道,这个安排正和他的心意。‘血精’才刚刚稳固,他需要一些时间来稳固,难得清闲,自是最好不过。    美妇人越看这小孩越觉得举止得体,加上知书达礼,心中甚是喜爱,正瞧着,突然发现有些不对劲的地方。    “这孩子的脸上少了些血色,”美妇人心中寻思着,这孩子恐怕是挨饿了很久,气血亏虚所致。    “顾伯,一会儿去帐房给他领些银子,再给他弄两支野参滋补血气。看这孩子,肯定是在外风餐露宿久了,亏了气血。”美妇人颇是爱怜道。    “是的,夫人。老奴一会儿就去办。”老管家恭声道。    “谢过夫人。”林君玄原本还在考虑怎么获取一些补血的药材,美妇人的这一打赏下来就完全不必了。    美妇人笑了笑,微微颔首:“好了,孩子,你先回房休息吧。”    门口很快就有丫环走出来,领着林君玄回到了厢房中。    “林公子,”一阵敲门声从门口传来。整个紫衣侯府中会这么叫林君玄的,也就只有那位少女小蝉了。    “进来吧。”    果然小蝉托着两个盘子走了进来,一个盘子上盛的是一袋碎银,另一个盘子上则是两根盒装的人参。    “这是夫人的赏赐,公子收下吧。”    “你放桌上就可以了,”林君玄道。    蝉依然把钱袋和人参放在桌上,临离去前,突然扭头冲林君玄做了个鬼脸:“哇,刚进府夫人就打赏这么多钱,真羡慕。公子你以后可以向夫人美言几句我呀。”小蝉这句话是带玩笑的成份居多。    林君玄哭笑不得,朝桌上呶了呶:“夫人打赏的,蝉姐姐可以拿一些,算是见面礼吧。”    “真的假的?”小蝉睁大了眼睛。    “当然是真的。”林君玄觉得小蝉心地比较单纯,以后在很多事情上还得麻烦他。    蝉呆了呆,随后捂着嘴笑起来:“哈哈,你这么小的一个孩子说起话来怎么一板一眼的,见面礼就不必了,以后有什么需要我能帮上忙的,你找我就可以了。”说完拖着两个盘轻步走了出去。 第二章 培元固本(下)    待小蝉离去之后,林君玄打开钱袋和盒子。钱袋里有几块小碎银,大约是五两左右。在这个世界,一两银子值一吊铜钱,而一吊就是一千文铜钱。至于购买力,一个馒头也就一文钱,侯府夫人打赏的这五两银子,大约就相当于五千个馒头了。对于普通四口之家来说,足够过一年了。    “随便的一次打赏就是五两银子,果然不愧是王侯之家啊!”林君玄感叹道。对于这些银子他并没有什么感觉,毕竟他的父亲也是一方巨富,这点钱算不了什么。真正让他在意的,是这两枚人参。    “有了这两根人参,我亏损的气血就能补回来了,”林君玄取出盒中用锦绸包着的人参看了看,成色很足,应该是长了几十年的人参。对于一个四岁的孩子来说,这些人参完全足够了。    到了晚上,送晚缮的丫环进来。林君玄从钱袋中取出一颗碎银,然后将剩下的碎银扔给了进来了丫环:“姐姐,帮个忙可以吗?”    “公子有事直接吩咐吧。”怀中突然多了一袋碎银,丫环也颇为意外。    “袋子里的钱,姐姐可以取一块,剩下的能帮我交给缮房里的师傅吗?应当是我以后每顿加食的费用。还有这两根人参,”林君玄一指桌上的两根人参:“也麻烦姐姐帮我送到缮房炖成汤。告诉那位师傅,帮我做好点,至于人参,熬完汤后,渣他可以留着。两根人参,他也可以取其中的一半,自已留着。”    所谓有钱能使鬼推磨,林君玄虽然并不在乎钱财,但还是明白这个道理的。几两银子加上人参,足以封住这些下人的嘴了。    “嗯,奴婢知道该怎么办。奴婢这就让缮房的李师傅炖一份人参汤。”丫环额外得了笔赏钱,喜笑颜开,连连点头。拿过桌上的人参,连同怀中的钱袋,匆匆跑了出去。林君玄倒也不怕她贪了,毕竟这些奴人都误以为自已是老管家的远房亲戚。有老管家在背后撑着,丫环们想乱来也是没这个胆的。    丫环走后,在桌上留下一个竹篮,揭开,竹篮里放了五份米碗,二份青菜,还外带二份荤菜。显是经过了上次,丫环对于林君玄惊人的食量早有了认知。    “没想到修道之后,居然食量惊人,”望着篮子里的五份米饭,林君玄苦笑不已。他是个极能控制的人,来这个世界之前,每顿都不多,正好够一天消耗。林君玄知道,在接气期之前,血精增长所需的能量和元气都只能从食物中摄取,日后的食量,恐怕还会增大。但这种情况并不会一直持续下去,只要达到接气期,那时,就能从天地中汲取能量培养‘血精’,食量自然就会降下来。    二荤二素,五份米饭一会儿就吃光了。林君玄在房中默默的等待。半个时辰之后,一脸笑容的丫环端着一大碗热气腾腾的参汤进来了,把参汤放到桌上,丫环道:“公子,参汤弄好了,要不凉一会儿。”    “可以了,你把盘碟收拾一下,然后出去吧。”林君玄指指桌上道,他并不想婢女知道自已的秘密。    “嗯,那奴婢先告退了。”收拾完碟筷,婢女转身走了出去。    婢女走后,林君玄从床沿跃下来,走到桌边,用手摸了一下汤碗:“很烫。”参汤要趁热喝,这时正是营养最充分的时侯。林君玄也顾不得热,端起碗便喝起来。他并不是大口大口的喝,那样会烫坏喉管。林君玄每次只喝一小口,和了津液一起吞咽下去。虽然每次喝的少,但林群玄吞咽的很快,一小口一小口,一个大海碗,一会儿就喝光了。    一海碗参汤下肚,林君玄只觉腹中有团火在燃烧一般,那全是参汤的精华。林君玄站直身,在房间里打起太极拳,一步一拳,体内的参汤精华随着林君玄的踏步走拳由胃内吸收到血液里,血液又随着运动在全身流淌的速度慢慢加快。    “越来越热了。”最开始的时侯还只是腹中热,随着参汤精华进入全身血管,林君玄全身都热起来。两只手臂似有无穷的力量。林君玄一遍遍的打着太极拳,利用拳势,让参汤的精华与身体肌肉完全融合。    十多遍下来,那股热烘烘的感觉终于消褪了一些,此时,林君玄只觉得全身充满了精力,一碗参汤下肚,损失的元气完全补了回来。油灯下的灯光,只见林君玄脸色红润,双目炯炯有神,那正是气血旺盛的表现。    ‘砰!’林君玄身体下蹲,猛的一拳挥出,轰向地面。拳出风声激荡,虎虎生威,地面应声现出一个小小的拳印。    林君玄站起身来,看着自已的拳头。房间里的家俱大多是木质的,击在木板上,要是击碎了会被发现,击不碎,发出的声音也容易被人听到。所以林君玄选择了拳击地面。    “没想到筑基的过程除了能形成血精,还能增强肉身的力量。”林君玄感觉得出来,刚刚参汤的精华被全身的肌肉吸收了一部分,并且与肌肉融合,增大了全身肌肉的力量,这才使得自已力量大增。    “这几天需要多补一补,也不知道身体的力量能增长到多大。”林君玄突然想起自称是妖的算命老人,当初老人根本没有跟自已提过筑基的过程会非常饿,而且需在大量的药材来补充气血。    微一寻思,林君玄明白过来:“师父乃是妖,妖筑基之后,肚子饿了,路过的飞禽走兽全部都可以吃,根本不用担心吃的。师父定是不通人事,这才忘了跟我提。”    暂且将心思放下,林君玄走到床边掏出《奇门遁甲》,拿到桌边,凑着油灯的灯光慢慢看起来。《道法正藏》必须得筑基完成之后才可以修练,林君玄虽然提炼出了血精,但时间尚短,体内血精也不稳固,需要过上一段时间,待得血精稳固,才可以修习。    《奇门遁甲》前半部说的是先天易数,粗略的划分即观相、观气,望势、断吉凶、明生死以及先天术数。    先天易数非常晦涩,繁复,看起来非常吃力。林君玄得了算命老人一些指点,再看时,多少容易了一些。    青灯古卷,林君玄独自一个在房内领悟着先天易数,时间在不知不觉中流逝。先天易数不是一时半会就能领悟,林君玄也没准备一次性就通透。书中的内容,林君玄领悟三分,余下的七分则只是记下,待得日后再慢慢领悟。    《奇门遁甲》读到半部的地方,先天易数突然就结束了,后面的地方,乃是‘阵法’。这时已经很晚了,林君玄正准备合上书页睡觉,就在书页即将合上的那一刻,书页夹缝处一行小字骤然从他的瞳孔中划过。    “咦,还有名堂,”林君玄眼睛一睁,再次翻开了书。凑在油灯下,林君玄终于看清楚,先天易数和阵法之间确实有一行小字,但那字迹不是印刷的,而是有人用毛笔写的,看清楚字体的刹那,林君玄的眼睛睁得大大的——隶书!    那行小字是有人用隶书写的!    “难道是那个把太公带走的道士留下的?”林君玄脑海里下意识的掠过这个想法,能接触到这本书的,只有寥寥几个人,而其中最可能的便是太公和那个道士。如果是太公,那么这行小字应该是用简体的正楷字写的,而不是隶书。    《奇门遁甲》内的字是一行一行写着的,而那行字却是沿着书缝的方向写的,字体很小,一般人很容易忽略。林君玄仔细看了一下,终于辨认了出来:    所谓‘先天易数’,即天数是也,其推生断死,断人不断已。以人力妄究天机者,断寿夭元,慎之慎之!    林君玄心情突然有些沉重,这行字的意思他懂了。这行字大意是说,先天易数,推断生死,这已涉及到了天机,以人力试图窥探天机,是有代价的,那就是人的寿命。而且,先天易数,是无法看到自已的命运走势的。    具体说,研究先天易数的人,就相当于一面镜子,你能照出别人来,却照不出自已。而且用的时间久了,镜子表层的东西也就会‘脱落’!    “看来,这个‘先天易数’要尽量少用!”林君玄暗自想道。    尽管这行字根本就是一个警告,但林君玄怎么可能因为这种警告而放弃实践《奇门遁甲》的机会呢。    “所谓做任何事情都有个‘度’,这个警告应该不是说让人不要学习《奇门遁甲》,否则的话根本没必要写这么本书。应该只是让人慎重,不要滥用,至少,当成谋生是不行的!”林君玄思考道,心中暗自下定决心,如果领悟了前半部的先天易数,一定要趁这个机会在临安城内实验一番。    把《奇门遁甲》藏好,林君玄又诵读了一会儿古诗,然后吹熄了灯火,房间里顿时黑暗下来。    黑暗中躺在床上,林君玄突然想起了甘如叶:“以后应该找个机会去学馆通知一下老师我的近况,免得他担心。不过,现在巡天府的人应该还盯着我,目前还不宜让他们发现我和老师来往,免得到时给老师带来麻烦。”    闭上眼,林君玄很快沉沉睡去…… 第四章 斗夫子(上)    时间如白驹过隙,匆匆而过。转眼间,离林君玄进入紫衣侯府已经过去了二个月。这二个月内,天气还是那样的寒冷,林君玄就像被人遗忘了一般,独自在厢房里。没有人的打扰,对林君玄来说是再好不过了,可能是天气太冷的缘故,紫衣侯的公子和小姐,他也没有照过面,估计他们的娘亲不让他们出来,免得受寒。    每日林君玄都在锻炼与‘观想’中渡过。形成第一滴‘血精’并不需要多少时间,真正耗时的是巩固和培养血精的过程。在‘血精’还很稀薄的情况下,修练‘接气’的功法,很容易‘破功’!    有了那几两银子和人参铺路,林君玄丝毫不用担心‘食补’的问题。每次消耗元气之后,都能从每日的摄食中,汲取足够的能量。    紫衣侯府的夫人似乎也忘了林君玄,只是在大年夜的那天晚上,着人送来了一袋年钱,里面大约有三、四两银子。林君玄索性送给了膳房的厨食,让他们帮忙买些补气血的药材,炖成鸡汤。    两银银子买药材绰绰有余了,有所谓的老管家在背后‘撑腰’,林君玄倒也不怕膳房的师傅动手脚。而且林君玄花这些银子,也就是让他们负责一两个月的膳食罢了,相比来说,他们还是有赚头的。    “呵!——”紫衣侯府东侧的一处厢房窗户突然推开,一个清秀的小孩从窗户里探出头来,轻轻的呵了一口气。    “又是一年啊!”林君玄趴在窗户口,出神的望着前方。紫衣侯府中,屋宇楼台鳞次栉比,上面覆盖着稀薄的积雪,这个冬天终于快要过去了。离窗户不远的地方,一枝寒梅伸展着虬枝,梅花依旧繁盛,但已现出一丝枯萎的迹象。    “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闻着淡淡的清香,林君玄不由脱口吟出一句诗来。寒冷的冬天,成就了梅花的清研,但冬去春来,万花似锦,这梅花却要凋零了。    “好诗,真是好诗啊,‘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想不到林公子还做得一首好诗啊!”门口传来一阵清悦的少女声音,房门推开,少女小蝉应声而入。她睁着一双眼睛,正满是好奇与惊羡的看着趴在窗口的林君玄。    此情此景,窗口的小孩要是变成一个风度翩翩的倚窗佳公子,应景生情吟出这么一句诗来,被情愫暗生的少女听得,必然又是一翻人间佳话。只是可惜了窗口的林君玄不过几岁童龄,对于门口的俏丽少女,也无多少想法。    心中苦笑一声,林君玄倒并没料到小蝉在这个时侯会出现在厢房门口,也不欲和她在这诗词上纠缠,对于赢得一位十六七少女的芳心,他是毫无兴趣。    “小蝉姐起得好早啊,这么早来找我,可是有什么事情吗?”林君玄回过身道。    “哼,没事就不能来找你呀?”少女嘴巴一嘟,走近林君玄突然转颜为笑,一双小手抓着林君玄的双肩,俯下身,笑嘻嘻道:“林公子,这诗好有意境啊!没想到……”    林君玄没等她说完,便打断了她的话:“是好有意境啊,不过不是我作的!”对于在一个陌生的世界盗取别人的版权,来取悦一个芳龄少女,林君玄并无多大兴趣。    双肩一晃,林君玄轻易的摆脱了小蝉的双手,施施然走到红木圆桌旁,在圆凳上坐下,林君玄转过身来,仰起头:“姐姐还没告诉我,今天来找我,有何事呢?”    一说到这个,小蝉立即忘了追问这诗的来历,嘻嘻笑着,走到林君玄身,伸指轻轻拨了一下林君玄的眉头:“你呀,人小鬼大,年纪很小,人倒挺精灵的。还真让你猜对了,不过不是夫人要找你,而是府中的小姐公子的西席先生要找你。”    “哦?”林君玄有些不解。    蝉收了笑容,正色道:“夫人请来的西席先生今早过来了,他听说夫人给两位小姐和公子请了位伴读书僮,说要亲自考你一考,以决定你是否有资格陪伴小姐和公子读书。”    “哦,”林君玄有些意外:“这事不是由夫人决定吗?”    “虽然你的事是由夫人定下的,但是夫子教书颇为严厉,就算是小姐在他上课的时侯也不敢乱了规矩,夫人和侯爷对他都很是尊重,这事他也是说得上话的。我听说,夫子曾对夫人说,他不想他上课的时侯,有人一问三不知,影响他教书的进度,所以要考考你。”小蝉说到这些,莞尔一笑:“我本来还在替你担心,但刚进来的时侯,听你吟诗,应该读过不少书吧。姐姐我是白担心了!”    林君玄微微皱了下眉头,他书是读过不少,在老师甘如叶那里,他就读过‘经、史、子、集’,但毕竟那是甘如叶的藏书,对于这位王侯西席先生教的东西,林君玄并不熟悉。    微一思忖,林君玄心中已有了对策:“嗯,这个倒不担心。夫人既然让你来请我,必然正是在等待,我们早些过去吧,不能让夫人等久了。”    “嗯,跟我来。”    林君玄的跟着小蝉在后面,只是这一次并没有去大堂。半个时辰后,林君玄被小蝉领到了一间书房里。    房的门打开着,一道穿白色长褂,戴着青色儒冠的身影正背对着自已坐在一张太师椅上,从林君玄的方位看过去,可以看到那人一手握着古卷,一手伸在炭火盆上热手。房间里静悄悄的,看不到奴婢,也看不到侯府的夫人,似乎只有那人一人而已。    “你就是林君玄?进来吧!”一个古板而严厉的声音从书房里传来,那人却依旧没有转身。    林君玄跨过门槛,踏入书房内,躬身行了一礼:“林君玄见过夫子!”    那人长袖一振,终于站起,转过身来,林君玄这才看清了这位侯府西席先生的面容。夫子留着三缕黑须,年岁大约在四十多至五十的样子,面容古板,如木雕石刻一般,双唇紧闭,嘴唇的弧线看起来冷竣而严厉,在这种人身上似乎不大可能有笑这个词。尽管没有作出发怒的样子,但这位夫子的神情看起来已经被发怒更可怕了。    “怪不得连那么活泼的侯府小姐见了他都怕,他们毕竟还是四五岁的孩子,见到这样古板、冷竣、不苟言笑的西席先生害怕也是难免。”林君玄仰起头,正视着夫子凌厉的眼神,目中没有一丝畏惧的神情。林君玄身体虽然是个四岁小孩,但哪里会怕了一个严厉、刻板的西席先生。    “这小娃娃,确实像夫人说的那样,有些不凡之处,”在林君玄打量他的时侯,这位夫子何尝不是在暗自观察着他,从林君玄出现在书房门口的那一刻,夫子便在暗自留意他。一般的小娃娃,见了这阵杖早被吓哭了,能这般毫不畏惧的与自已凌厉的眼神对视的,夫子还是第一次见到,他虽然没说什么,心中却是赞赏不已,对这位伴读书僮有了个不错的初步印象。    “娃娃,你就是林君玄?”夫子居高临下,冷冷道。    “请夫子叫我的姓名,林君玄!”林君玄不卑不亢道。    “哼!”夫子负手而立,以一种不屑的眼神瞥了一眼林君玄:“娃娃,我问你,你何德何能,居然敢伴读公子和小姐,若是误了两位的学业你可担当得了!”    听到这夫子这般不客气,林君玄也有些恼了,他的处事原则向来是人敬我,我敬人,这夫子这般盛气凌人,说不得也得斗上他一斗了。    “哼,学生不知夫子又何德何能,敢教府中公子和小姐?也不怕误人子弟?”林君玄以彼之矛攻彼之盾,也是双手负起,不屑的看着夫子。    “你!”被一个几岁的童子瞧不起,说误人家子弟,夫子直气得吹鼻子瞪眼,颔下三缕黑须抖动不已,一甩袖,夫子冷声道:“本夫子姓车,名万育,字双亭,号鹤田,师从已故大儒鹤之斋!熟读《三纲》、《经纶》、《君问》、《列子》、《四书》、《五经》《诗礼》……,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娃娃,你居然说我误人子弟!”    “哼,那又怎么样?我还也熟读‘经、史、子、集’,我连给人做伴读书僮都不够资格,你还想教人子弟,岂不是误了人家!”    夫子愣了一下:“你熟读‘经、史、子、集’?”这个年龄段的稚童,大部分还在读着《千字文》、《古训》,就算是王府之家的子女,教的要多一点,但限于年龄,识字也是有限的。通读‘经、史、子、集’那是一般儒生才做的事,至于熟读,这么厚的书,仅仅能认识字还是远远不够的。    “娃娃,你说的可当真?你可不要撒谎。”夫子此时胸中的怒气早没了,更多的是好奇与不信。一个四、五岁的娃娃说熟读那么厚的‘经、史、子、集’,真的很难让人相信。    “成功了,”看到夫子的表情,林君玄知道一切都在自已的掌握之中。他对这里毕竟不熟,根本不知道这夫子教的什么东西,他要是挑些在这个世界来说是很基本,很简单,但偏偏自已压根没听过的东西,那时可就坏了。    来到临安城后,林君玄接触的最多,也是读的最多的,也就是甘如叶书柜里的‘经、史、子、集’,他的记忆力本来就不错,穿越之后身体变小,记忆力反而增强了,加上每天都接触,所以反而很是熟悉。只要夫子问的是这里面的东西,他就有信心能回答的滴水不漏。    “当然是真的。”林君玄淡然道。    “此子若说的是真的,就凭他小小年纪就有这种气度,还有他的聪敏,日后必成大器,”夫子心中说着,脸上却依旧是一副古板、严厉的模样:“娃娃,你既然说是真的,我就要考你一考了,如果你能回答出来,我也不刁难你,马上就去告知夫人,准了你伴读书僮的身份。”    “你问吧。”林君玄迎着夫子的眼睛,从容道。 第五章 斗夫子(下)    “你说你熟读‘经、史、子、集’,好,那我便先问你‘经’部”夫子顿了顿,问道:“何为‘儒相’?”    “儒有衣冠中,动作慎,其大让如慢,小让如伪,大则如威,小则如愧,其难进而且易退。粥粥若无能也,其容貌有如此者。”林君玄没有丝毫犹豫道。夫子问的是‘经’部的《儒行》中的儒相,林君玄自然以《儒行》中的儒相回答。    这句话的大意是说,儒者穿戴适中,对于大事和小事都推让不受。儒者做大事必然会会考虑再三,他们不争于世,以谦让为美。这就是儒者的样子。    “何为儒者立身之道?”夫子又问。    “儒有委之以货财,淹之以乐好,见利不亏其义;劫之以从,沮之以兵,见死不更守,鸷虫攫搏,不程勇者;引重鼎,不程其力;往者不悔,来者不豫;过言不再,流言不极;不断其威,不习其谋。其特立有如此者。”夫子话音刚落,林君玄便立即回答了出来。    这句话还是源自《儒行》,说的是儒者不贪财物,不耽于玩乐,不会见利忘义。儒者不惧危逼力吓,不会因为怕死而改变操守。遇到‘猛兽’,儒者会与之搏斗,不会畏惧它的力,遇到‘重鼎’大事,别人退让时,儒者会让前一力肩扛,虽万死而不辞。儒者省视自身言行,绝不犯两次相同的错误。他们并不会刻意追究别人的过失,他们时常保持威严,不做机谋诡诈之事。这就是儒者的立身之道。    夫子又随意挑了‘经部’中的几个问题,林君玄都是对答如流,心知在‘经’部是难不住眼前这四、五岁的童子。    “再考你‘子’部,《管子》‘牧民’中说国有四维,缺一不可,是哪‘四维‘?”夫子又道。    林君玄从容应道:“所谓国之‘四维’,一礼,二义,三廉,四耻。灭礼不逾节,义不自进,廉不蔽恶,耻不从枉。四维者,缺一不可。一维绝则倾,二维绝则危,三维绝则覆,四维绝则灭!”    “《管子》‘立政’中说国君所慎者四,是哪四慎?”    “君之所慎者四:一曰大德不至仁,不可以授国柄;二曰见贤不能让,不可与尊位;三曰罚避亲贵,不可使主兵;四曰不好本事,不务地利,而轻赋敛,不可与都邑。此四者固,安危之本也。”林君玄不假思索道。    夫子又问到了‘史’部和‘集’部几个问题,并没有难住林君玄。    “夫子既然问完,现在轮到我问夫子了,”炭火的红光中,两个的脸色有点微红,似乎较上劲了。    “你问吧!”夫子镇定道。    “夫子熟读经书,想必天经地纬无所不知,”林君玄先给夫子戴了一顶大帽:“请问夫子,古人说,君子以三事立身,哪三事呢?”    夫子诧异的看了林君玄,然后答道:“修身、治国、平天下!”    “以何修身?”林君玄又问道。    “以仁、以礼、以义,以耻!”夫子答道。这段对话出自经部《列子》。    “‘经’部《里仁》里说仁者是怎样的?”林君玄道。    “惟仁者能好人,能恶人!”夫子不瑕思索道。    “《正蒙.正中》,如何尽仁?”林君玄又问。    “以爱己之心爱人,则尽仁。”夫子对答如流。    夫子正等着林君玄问接着问,却发现房间里一片安静。心中诧异,向前看去,只见林君玄不言不语,正看着他,“夫子,我没有其它问题了。”    夫子心中诧异,刚想发问他为什么不问了,继而恍然,再往后则是羞愧不已,一张老脸涨得通红。    天下名儒均以‘君子’自居,‘君子’进则仕,于是治国、平天下,‘君子’退而修身,以仁,以礼,以义,以耻衡量自身。林君玄问《正蒙.正中》如何尽仁,其实就是暗讽自已不仁,不仁又如何修身,不修身又如何立身?又怎么称得上‘君子’,非‘君子’教人子弟,也就是‘误人子弟’!    夫子一张脸青一阵白一阵,嘴唇欲张又止。    房间里顿时安静下来,只听到火炭在火盆里发出的‘噼啪’声,气氛非常尴尬。    夫子说林君玄何德何能陪王侯子弟,林君玄就说夫子误人子弟。‘经、史、子、集’许多儒生搜都不一定能搜集,哪里谈得上对答如流,林君玄烂熟于心,对答丝毫无差,如果说熟读‘经、史、子、集’的林君玄连做伴读书僮都没资格,那么不啻于说夫子是在误人子弟!    “林君玄,你下去吧。你的事,我告诉夫人的。”良久,夫子终于挥了挥手。他不再称呼林君玄为‘娃娃’,而是称呼他的姓名,间接的就相当于认输了。    林君玄也不为已甚,夫子已经退步,这就够了,一躬身,林君玄道:“那学生告退了。”转过身,林君玄从容不迫的向外走去。    房外,小蝉垂手而立,站在通往书房的走廊处,看到林君玄走出来,小蝉一脸笑意,赶紧小跑着走上前来:“公子,你好厉害啊,小蝉在书房外都听到了。小蝉本来还在为公子担心,没想到连夫子都没能难住公子!!”    林君玄只是淡然笑了一下:“你肯定是听错了,你大约没看到,夫子在考我的时侯,先给了我一本书。”    蝉一脸疑惑,听林君玄这般说,也有些迷糊了,“有吗?”    “夫子根本没想为难我,要不然怎么还会给我一本书呢?”林君玄说完便往前去,夫子在府中的地府毕竟特殊,日后还要在他的课上陪读,能不得罪最好。    蝉心中疑惑不已:“从来没见过夫子在考究学问的时侯,还会给别人一本书,真是奇怪?”    见林君玄走的远了,小蝉连忙叫道:“林公子,等等我。”    待林君玄和小蝉走远了后,夫子突然跨过门槛,从书房中走出,几经周转后,终于进了侯府的大堂。    “夫人。”夫子躬行行了一礼。    堂里,美妇人正坐在香橼茶桌边,品着一杯景兰,看到夫子进来,美妇人放下茶杯:“先生,不知道考的如何?”她显然也一直在等夫子的消息。    “回夫人,林君玄完全具备陪读公子和小姐的能力。”夫子恭声道。    “哦,”夫人轻笑,她似乎对于夫子称呼林君玄的方式感兴趣了:“夫子不是一直称呼他为娃娃吗?这次居然会称呼他的字了?”    夫子闻言,也不由老脸一热:“让夫人笑话了,我太先入为主了。”说罢,也不掩饰,直接将书房内的考察的情形一字不漏的说出来。    美妇人听得美目中也是异色连连。她对这孩子的期望并不高,会《千字文》,识些字,懂些礼数也就是了。之前,夫子虽说有异议,美妇人心中也是早有定夺,只要夫子说他识《千字文》,就可以准了他伴读僮的身份。但林君玄的表现显然大大超出她的预料。    “四五岁的童龄,便能熟读‘经、史、子、集’,遇事从容不迫,对答如流,这孩子超出同龄人太多了,”夫子喟叹道:“若是以加培养,日后必成大器。”    “呵呵,”美妇人瞥了一眼夫子,轻笑道:“听夫子的语气,似乎很想收他为弟子?”    “这个……”夫子也有些讪然:“我倒是想收他为弟子。可惜,只怕他已经有名师了。”    “哦,夫子为什么这么说?”    “‘经、史、子、集’四部,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收集的。如今天下初定,但还不稳定,能搜齐这四部的,大多是一方名士。他小小年纪,就能接触到‘经、史、子、集’,要么出身书香诗礼之家,家教甚好。要么就是某位名士折节下交,委身相教。”夫子显然不会相信林君玄出身诗礼之家,所以剩下的就只有后者了:“而且,他的出身也是个问题……”    美妇人默然,她知道夫子的意思。这鸿冀朝初立,天下刚刚安定。大部分的人都是不识字的,能享受儒生名士教育的,也只有王侯公卿一类的教导,这是一种身份的像征。被一般富户请去做西席的也不是没有,只是那样一来,他的名声就毁了。而至于那些整日和平民子女混迹在一起的儒生,更是为名士和其他儒生们所不耻。整个天下,唯一破例的也就只有那‘孟学一派’,也正是因为他们对待王侯和平民一视同仁,所以这一学派的领袖在‘中央龙庭’也不是很受重视!    夫子虽然对林君玄印象很好,但若真的收了他做关门弟子,那他的名声便会因此一朝而毁,王侯之家从此与之远离,再不会请他来做西席老师,夫子冒不起这个风险。    “不过,以这个小孩的聪慧,做公子和小姐的伴读书僮应该还是足够了,”夫子接着道。    美妇人点了点头:“嗯,那就这么决定了。过上几天,夫子开课后,就让他陪同绮烟、昶儿一起去上课吧。”    “夫人,有一事不知当不当讲?”夫子一抱拳,突然道。    “夫子但讲无妨。”美妇人眼中闪过一丝异色。    夫子犹豫了一下,然后道:“以我所见,这孩子不出十年,必然名动天下,夫人若是有心,不妨将之收为义子,日后,必有所报。”    “哦,”美妇人心中震动不已,这是她第一次听夫子对一个稚童有这么高的评价,就是对一个王侯子弟,也从没见夫子有过这么高的评价。    鸿冀王朝立朝之前,是三百年的动乱,如今王朝初立,中央龙庭大封天下,许多原本出身低贱的平民反身又成了贵族。为了让这些原来的平民感受到权力的优越,中央龙庭才严格区分平民与王侯。但征战是一回事,治理是一回事,能平定天下不一定会治理天下。鸿冀王朝要兴盛,必要还得靠儒家。治理天下,目前的文臣是远远不够的,这中间还有个巨大的空洞,未来必然会有一大批重臣会从平民之中提拨而出。林君玄未来从中脱颖而出,也不是不可能!    美妇人虽身为女儿身,但这点见识还是有的。    “这件事,我做不了主,只有侯爷说了才算,”美妇人沉吟道。    夫子叹息一声,紫衣侯向来有很严的门户之见,夫人说要问过他,以紫衣侯的性格这种事情是决计不会答应的。    一抱拳,夫子道:“夫人,那我先告退了!”一转身,便走了出去…… 第六章 星辰接气法    ‘砰!’林君玄一拳击在厢房的地上,地面很快现出一个浅浅的拳印。    “二个月的时间,身体的力量增大了很多,现在应该和十三、四岁的小孩力量差不多了。”甩了甩手腕,林君玄看着自已的拳头想道。虽然只有十三、四岁小孩的力量,但这只是单纯的就力量而已,加上林君玄掌握的武术搏斗技巧就不一样了。武术里有‘避实击虚’,也有‘四两拨千斤’说法,并不是说力量小的就一定打不过力量大的。    “现在可以锻炼下肉身的力量了。”穿越黑色空间通道之前,林君玄曾经能轻松的把十七、八个壮汉打翻在地,这就是锻炼的作用。    双手撑在地上,林君玄慢慢倒过身来,双脚在上,手掌在下,然后屈肘,伸肘,不停的往复。这样的运用,身体的力量就全部集中到了手部肌肉,锻炼的时间久了,手部肌肉就会越来越大。    “一、二、三、四……”林君玄倒挂在地,不停的做肘部屈伸运动。倒挂的时侯,血液会往肺部和头部涌,会压迫呼吸,这个时侯就需要控制呼吸。    林君玄面部通红,手部血管根根从皮肤下凸起,但呼吸却很均匀,有条不紊的做着屈伸运动。大约做了一百二十个左右,林君玄双腿落下,站了起来。    “趁这个时侯,观想一下。”快步走到床边,将靴子脱了,林君玄在锦褥上盘坐下来,每三次浅呼吸之后,深呼吸一次,心神很快平静下来。    慢慢观想着血液通过‘肚脐眼’下方的情景,林君玄心无旁骛,一遍遍的做着旋涡状循环。二个月的时间,每天食补加上参补,林君玄的气血已极为旺盛,连带体内那滴‘血精’都稳固下来。林君玄能够感觉得到,血液流过‘下丹田’时,血液中的一部分能量被那滴血精吸收后,然后才流了出来。‘血精’通过这种方式,缓缓的壮大着自已。    经过两个月的时间,‘筑基’已经稳固了,但达到‘筑基’境界,除了消化、吸收食物的效率更快了,身体的力量增加了之外,林君玄并没有发现有什么其它作用。肚脐眼下的那滴‘血精’就像‘银汞’一样,坠落腹中一动不动。林君玄曾经试图用意念推动这滴‘血精’,但失败了。    约三个时辰后,林君玄停止了观想。    “现在‘筑基’期完成,可以看看《道法正藏》上怎么说了。”因为境界不够,不能修炼《道未正藏》上的功法,林君玄二个月来都没碰过那本《道法正藏》。除了巩固血精,这二个月的时间,林君玄一直在翻阅研究《奇门遁甲》,倒也颇有进展。    翻身下床,林君玄从床下翻出了那本《道法正藏》。很久没动过,《道法正藏》上都有一层灰了。吹口气,林君玄轻轻拂去《道法正藏》上的灰尘,四周打量了一下,林君玄小心翼翼的把木门和窗户都关上。    《道法正藏》涉及到自已的秘密,决不可让其他人知道。栓上门窗,林君玄这才在红木圆桌旁坐定,然后翻开了《道法正藏》。第一篇,便是‘星辰接气法’。‘星辰接气法’第一行却根本与接气无关。那是‘道法正藏’的论述。    “道法正藏’,‘匿’也,即‘藏’而不显。修练‘道法正藏’不论功深功浅,旁人均难察觉。    这么一句话带过之后,下面才是‘星辰接气法’的内容。    ‘星辰接气法’的修炼分为三个步骤:    第一步‘贯窍’。即利用周天星辰之力,打通体表窍孔,并令星力储留其中,开始‘贯穿‘修练的第一步,不可贪多,只能在每日的子时,星力最盛的时侯吸纳周天星力。    第二步‘贯气’。这一步要令周身**窍里储留的‘星力’通过体表的经脉,进入到‘肚脐眼’下也就是‘下丹田’中。让吸纳的‘星力’与‘血精’融合,以星辰之力滋润‘血精’,这种方式显然要比‘食补’的方式快多了。这个过程停留的时间会长一点,当这一层全部完成后,体内的‘血精’就会转化为最原始的‘精气’!    第三步‘导气’。达到这一层才算是完成了‘星辰接气法’!这一个过程,便是以意念推动最原始的‘精气’,在体内开辟出一条经‘精气’运行的‘轨迹’!    天下修道的功法万千,所有的功法,筑基的办法都是一样的。真正分歧的地方,便是这‘接气’期的第一步和第三步。    天下万千宗门,‘接气’期的第一步,有的是在崇山竣岭之中完成的,这一类的功法,吸收的是山岳的元气;有的是在乱葬岗中完成的,这一类的功法,吸收的是天地间的死气,这一类的功法都被归为邪道;有的是在江海边完成的,这一类的功法,吸收的是江海中的灵气;有的是森林深处完成的,这一类功法吸收的是乙木精气……,天下的功法,因为这第一步接气的对象不同,而导‘血精’转化而成的‘精气’性质不同。    第二处分歧的地方,便是‘导气’了。这一步主要在体内打通经脉,给精气开避出一条运行的路线,这‘精气’行运路线不同,也就产生了不同的‘功诀’,天下间的宗门道派,对这一步的运行路线掩藏的最是隐秘。    同样性质的精气,在体内开辟的‘精气’运行路线不同,会导致从外界吸纳的‘元气’速度不同,最后会导致修练相同的时间,而体内的‘精气’量不同。    ‘精气’量,在道门中又被称之为‘功力’!    不同的‘功诀’会有不同的‘功力’提升速度,另外不同的‘功诀’修练出的‘功力’精纯度、凝炼度也会不一样!    《道法正藏》对于这些都有详细的记载。‘星辰接气法’与其他宗门的修练法门都不一样,它吸收的元气对象,乃是天空的星辰之力。    “怪不得‘筑基期’没有列入其中,原来是因为天下千万宗门的‘筑基’方法都是一样的,真正有价值的,是‘筑基期’以后的内容。”林君玄想起了另外一个问道:“筑基期的方法在修道界宗门中,应该算众所周知的东西,但对于从未接触过的人来说,就算得了一本顶级的道书,巩怕也无法修习,因为他根本不知道筑基的方法,而道书中又不会写这类东西!这样子就算是得到了道书,也是无法修练的啊!”    林君玄继续往下看,翻到后面,发现了几张人体图。第一张是人体的**位图,第二张是接气期第一步修练时的人体图,剩下的两张是‘星辰接气法’在体内的运行轨迹。林君玄发现‘星辰接气法’的运行路线非常繁复,似乎与体表每一个**窍都相同,乍一看,‘星辰接气法’流经的**位路线,看起来就像副周天星辰图一样。    “好复杂的功诀!’看着那副‘星辰接气法’运行的轨迹图,林君玄终于知道为什么师父会说‘道途漫漫’了,要打通‘星辰接气法’流经的所有**窍恐怕都需要很长的一段时间。    尽管这功诀很繁复,林君玄却并没有丝毫厌烦的意思。基本上,这类功诀越是难修练,练成之后威力也就越大!    修练‘星辰接气法’有几个禁忌,第一点,刚开始修练时,只能晚上子时修习,不能贪进;第二点,在修练前二步时,绝对不可在皓月下修练,圆月当空的时侯,要尽量在树荫里或者是屋里,因为圆月在道家被称为‘太阴’,有圆月的时侯,太阴之力会干扰星辰之力的吸收,若是把‘太阴之力’纳入体内,便会破功;第三点,‘接气期’绝对不能在白天修练,在白天,太阳当空,根本不可能吸纳星辰之力,若是吸收了太阳之力,则会焚体而亡!    “这‘星辰接气法’倒是说得神奇无比,可惜,我才刚刚筑基,”林君玄一边翻阅着《道法正藏》一边默默想道。‘星辰接气法’中对修练要注意的东西说得详细无比,林君玄明白其实这也就是说修练‘星辰接气法’凶险无比,但书中并没有提过这一点,不知是为什么。    “这‘星辰接气法’看功诀路线威力应该挺大,但相应风险也大,不可不谨慎。”想到这里,林君玄决定缓上几天,令‘血精’再稳固一些,然后再修练这‘星辰接气法’!    心中有了决定后,林君玄反而不是那么急于修练‘星辰接气法’了。心态平和了,林君玄又研究起那几张精妙的人体图来。    “砰!砰!砰!”    正看书的时侯,一阵‘砰砰’的敲门声从外面传来,不,那不是敲门声,而是撞门声。    “谁!”林君玄眉头一皱,沉声喝道,一边快速将书桌上的《道法正藏》收入怀内。    “少罗嗦,快点开门!”门外一个蛮横的声音叫道,一边加大了撞门声。    “我在这府中认识的人并不多,而且平时除了练功,也不出去,这些人是怎么找来的,听那语气,不像是怀有好意的,”林君玄快步走床边,把《道法正藏》收入床下,整了下衣衫,然后才跑到门边,撤了门栓,门还没完全打开,一条腿就从门缝里踹了进来:    “你大爷的,现在才开门,老子看你是想找死!” 第七章 惩恶仆(上)    林君玄不着痕迹的向旁边一退,那只脚便从他的身体擦地踹了过去。两扇才张开一点缝的门页被外力硬生生的分开,门后,两名穿着青衣,一脸跋扈的奴仆跨过门槛,走了进来。    “小兔崽子,挺机灵的嘛,居然没踹到你,”左侧的青奴一进来,瞥了一眼林君玄,就自顾自的打量整个房间,似乎在搜寻什么。    “脚步虚浮,身子不稳,说话声音大,但中气不足,显然是经常出入酒色场所,被酒色掏空了身子。”这两人刚一进来,林君玄便暗暗的打量着他们,匆匆一眼,已对这两个硬闯入自已厢房的恶奴有了初步的判断。    “这里是我的卧室,你们两个闯进来干什么?”林君玄神色平静,沉声喝道。这两个人目光瞟来瞟去,显然是想从他房间里找寻什么东西。    “哼,这里明明是我的卧室,什么时侯成了你这个臭小子的了?”其中一个恶奴横了林君玄一眼,冷声道。    另一个恶奴扫了一眼房间,脚下一动,便快步趟到床榻边,动手就要掀那褥子和枕头。    “你们要干什么!”林君玄脚下一动,快步向自已的床榻走去。前方,那壮汉瞧着,叫了声:“给我回来!”手一伸,便要把林君玄捋回来。    身子轻轻一躬,林君玄便轻易躲过了那伸过来的手,脚下三步并做两步,已走到了床边。床边的恶奴一只手已经抓住了褥边,一眼瞧见林君玄跑过来,空出的另一只手便顺势推了出去,嘴里叫道:“走开!”    “好个狗奴才,你们好大的胆子!”林君玄怒目一横,便直直的瞪着那恶奴。这恶奴本来要作势把林君玄一把推开,猛然听得这声怒喝,再对上林君玄那一双正气凌然的眼眸,心神突然恍惚了一下,只觉站在对面的,不是一个四、五龄的童子,被那一喝,心中没来由的一虚,那一只手居然停在空中,迟迟推不下去。    “黄虎,你在干什么?还不把夫人打赏给这小子的赏钱找出来,发什么呆啊?”红木圆桌后,看到黄虎神色一呆,站在那里不动,另一名青奴便不奈烦的喝叫起来。    这二人自然就是紫衣侯府中的黄虎、黄龙两个青奴了。林君玄进入紫衣侯府的事情,他们最开始的时侯并不知道。过了很久,听说公子和小姐找了位伴读僮,这才注意起来。正是天寒地冻,大雪纷飞的时侯,两人一时也没在意这件事。    就在不久前,两人不知打哪知道林君玄得了夫人的两次打赏,而且打赏的银子似乎还不少,一时动了贪念,加上,当初因为这小子的事,还遭了老管家的一顿喝叱,外加一顿杖打,‘新仇旧恨’全部涌到一块,这两个懒汉这才变得勤快,府中上下打听,终于知道了林君玄的住所。    “原来这两个家伙是冲着夫人给我的赏钱而来的。”听到黄龙的那一声喝斥,林君玄终于知道这两个突然出现在这里的家伙是为什么而来了。    被黄龙一声喝斥,黄虎回过神来,心中暗自惭愧,居然被个小孩子一声喝斥就给镇住了。    “小子,滚远点,别惹大爷我生气,”黄虎被林君玄喝斥了一声,心里还是有些虚,加上这事做的毕竟不怎么光彩,也不敢再去推他,只是喝斥了一声,便又回过头。两只手抓住褥子边,用力一掀,一抖,床褥下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茶桌后,黄虎眉头皱了下,三两步走到床边,抛起那枕头,枕头下也什么都没有。    “小子,夫人给你的赏钱呢?你一个小孩子,又没出过府门,肯定花不了。快点,把银子拿出来,免得大爷恼了,让你徒受一顿皮肉之苦。”那黄龙转过身,眉头一拧,带上了三分凶气。    “你们两个恶奴好大的胆子,居然敢私自闯入我的房间,抢夺夫人发下的打赏!哼,你们就不怕我通报夫人!”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这种时侯弱了气势,只会被对方瞧扁,就算眼前的事了断,日后也会是麻烦不断。所谓‘柿子专挑软的捡’,欺软怕硬就是这些恶奴的写照,林君玄哪里惧怕了他们。    “嘿嘿,”两人看着林君玄笑了起来,那黄龙扭过头,指着林君玄对一边的黄虎道:“这小子,敢情还真当自已是老管家的远房亲戚了!”    黄虎闻言也是冷笑一声,别的下人不知道,他们两个随着老管家亲手理的这事,哪能不知道这事的始末。    “嘿,小子,还真有你的。你进府之前,不过是临安街头一个破烂乞儿罢了,居然还敢在我们两兄弟面前装!”黄龙蹲下身,一脸戏谑的摸着林君玄的头:“小兔崽子,你还不知道我们两兄弟是谁吧?嘿嘿,告诉你小子也无妨,我们的小姨子乃是紫衣侯爷收的妾,这事你就算告到夫人那里也没用,夫人决不可能为了你一个乞儿坏了府中和气。”    “你小子要是识相,就把银子交出来,还有两根人参,免得受了一顿……”    ‘砰!’黄龙的话没有说完,一只拳头就打在了他的鼻子上,林君玄出手的毫无征兆,就在这狗奴才一句话未完,最是松懈的时侯,一拳打在了他身上最脆弱的地方。    “啊!——”黄龙大叫一声,身子往后一仰跌翻在地,鼻子里突然一红,接着便是两道血柱喷了出来。他鼻子里又痒又酸又涨又痛,一时涕泪交加,一只手捂着鼻子,一只手指着林君玄模糊不清的叫道:“给我……打……打,打死这小兔……崽子!”    林君玄一拳趁其不备打倒两人中最凶的黄龙后,依旧站在原地,神情不咸不淡,仿佛出手的不是他一般。    黄虎跟着黄龙在临安城混,上九流、下九流什么样的人没见过,但还真没见过这么大的小孩打完人之后,还显得这么平静的。若是这小孩出其不意打翻了黄龙,然后逃了出去,黄虎基本会是想也不想,狞叫一声,然后一拳砸过去了。但眼前这小孩出手之后,不但不走而且神情平淡,仿佛出手的不是他。    这种异常的平静使得黄虎一腔凶气居然无法顺势发泄出来,他举起的拳头停在空中,怔怔的看着林君玄,如同泄了气一般喃喃叫道:“你,你居然敢……打他!”    林君玄早瞧出来,这两人中,黄龙才是最蛮横最凶的那个,而黄虎表面看起来也很凶,但只是表面的凶。这两个恶奴其实还有个主从关系,黄龙是主,黄虎是从,这一点,从刚刚黄龙不动,黄虎去搜床就可以判断出来。打翻了‘黄龙’,黄虎胆气也就泄了。    “我确实打了他!”迎着黄虎的目光,林君玄冷冷道。    “黄虎,你在干什么?你这么大个人,难道还能被一个小孩子吓住了不成!”黄龙一只手捂着鼻子,指缝里鲜血长流,看到黄虎那没种的样,简直气不打一处来。    黄虎听得那一声喝叱,心中也颇是羞愧:“我一个大人,居然还会被个小孩吓住,畏手畏尾的,要是传出去,岂不是脸面都丢光了。”    “小兔崽子,看大爷不扒了你的皮!”黄虎一张脸胀得通红,半是恼怒半是羞愧,口中大喝一声,便冲了上去,抡起拳头,便砸了下去。    林君玄看得摇头不已,这黄虎走路摇晃,步伐浮动,周身全是破绽,而且那一拳,也是力度不足,最多只有一个正常成年人的十分之四五。    “如果你身强体壮,气血充足的话,我还会畏惧些,但现在,”林君玄心中暗自摇头,闲庭信步般向左侧一踏,便让过了黄虎的一拳,同时五指攥成拳,一拳轰在了黄虎腹下。    ‘砰’!    黄虎痛叫一声,脚下不稳,一把扑在了厢房中央的红木圆桌上,那红木圆桌哪里撑受得住他的体重,哗拉一声便连同桌上的茶壶,茶杯,全部摔到了地上。    “好小子!”背后一声狂喝,黄龙也顾不得鼻子酸痛,从地上爬起,向林君玄扑了过去。林君玄目光划过黄龙的手掌,眉头微微皱了下,这黄龙五指是呈爪状伸了过来的。    林君玄一眼就瞧出了这黄龙心中的谋划。论心机诡诈,黄虎显然不如黄龙,这黄龙伸爪不伸拳,显然打的是用手臂把自已牢牢抱住,然后让黄龙动手的主意。过了一个年,林君玄也就是五岁的样子,虽然完成了‘筑基‘,体力增大了一些,和十三、四岁的小孩子差不多,但比起这两个成年人来说,还是有些不如的。毕竟,再怎么被酒色掏空身子,黄虎、黄龙的力气都要比林君玄大。    林君玄哪里会让他得逞,身躯向旁边一闪,林君玄毫不废力的闪过了黄龙抓过来的双爪,然后一掌轻轻从黄龙后背借势一推一送,黄龙便像一只蛤蟆一样飞了出去,四肢张得大大的,趴倒在地上。    武术上在力量不如对方的时侯,就要避实击虚。林君玄力量虽然不如这两个恶奴,但论起武术搏斗技术,黄龙、黄虎加起来都不够看的。 第八章 惩恶仆(下)    林君玄的力量毕竟不够,黄龙、黄虎吃了些亏,但毕竟没伤着。TAOSHU.ORG林君玄看两人爬起来作势又要再打,猛的沉喝一声:“两个狗奴才,都已离死不远了,你们还想动手?!”    两人愣了一下,黄龙狞笑起来:“小兔崽子,你大爷我是吓……”    “哼!”林君玄冷哼一声,打断了他的话:“你们现在是不是感觉腰部又酸又痛,每次起来,浑身乏力,脚下像踩棉花一样!”    “你怎么知道!”黄虎脱口叫道,一张脸变得惨无颜色,一旁黄龙也是一张脸煞白。    “果然如此,这两个家伙大字不识一个,这些常识也不知道。”林君玄暗道。纵欲过度,不腰酸背痛才怪,这本是常识。但这个青奴平时大字不识一个,加之这种东西又不耻问旁人,居然不知道。    “你叫什么名字?”林君玄转头问那黄龙道。    “黄龙,”黄龙下意识道,话一出口,才惊觉过来:“你问这个干吗?”    “我问你,你小时侯是不是差点死过一次?”林君玄沉声喝道。    黄龙本来还半信半疑,听得这句话,只觉一股冷气从脚底一直抽到脚顶,两只眼睛如见鬼了一般死盯着林君玄:“你怎么知道?”    林君玄望着黄龙的脸:“你家中有个母亲,但你父亲不在了!此外,你原本还有个哥哥或是妹妹,但早死了。”    林君玄又转过头,看着黄虎,第一句话就是:“你最近喜欢上了一个女孩子,但是人家不喜欢你!你心里头正转着念头,试图对那女孩子不利!”    黄虎全身打了个寒噤,两只眼睛睁得大大的,他的身体在战栗:“你……你到底……是谁?”    两个人中本来以黄龙为首,但此时,黄龙也是全身战栗,只觉得这个房间阴冷无比。    林君玄虽然不过五岁的样子,但这几句话说出来,加上他之前表现的身手,黄龙、黄虎只觉得眼前的小孩邪门无比,哪里还敢把他当成一个小孩看。    “大,大仙,你……你饶过我们吧,你的钱,我们不……不要了!”黄龙膝盖一软,扑腾一声跪倒在地上,捣头如蒜。黄虎见状,也顺势跪倒了地上,哀号起来:“大仙,我们没什么肉,你千万不要吃我们!”    这黄龙、黄虎也是听过一些传说的,据说一些动物通过修练能化身**,称之为妖!但两人哪里敢直称呼妖名。    看到两个人突然跪下,捣头如蒜,林君玄也是吓了一跳,待听得黄虎的声音,才知道这两个家伙错把自已当成妖物了。    林君玄心中哭笑不得,本来想解释一下,但看到两个那样子,突然又改变了主意:“这两个家伙性子刁蛮,奸滑,若是解释了,这些家伙说不得日后还要来找我麻烦,倒不如索性顺水推舟。”    “哼,你们想活命的话,就不要把今天的事说出去。”林君玄叱声道。    “是,是,大仙,今天的事我们绝对不会说出去的,”两个人捣头如蒜。这黄龙本来也是个脑袋灵光的人,奈何林君玄表现的太过诡异了,完全不像一个四、五岁的童子。    黄龙心中虽然也有怀疑,但他非常清楚,两人之前素未谋面,而且眼前这稚童才刚刚进府,对自已的事不可能知道的那么清楚,此外,有些事情就算是黄虎都不知道,但林君玄却一口道破,由不得黄龙心里不惊慌。    林君玄本想就这么把两人赶出去,但话到嘴边,脑海里突然涌过另一个念头,于是改口道:“还有,日后我要是有召唤,你们两绝不可推辞。”    “是,是,只要大仙有差使,我们万死不辞!”两个人头点得像小鸡啄米。    “仅仅这样还是不够,待这两人走出房门,被冷风一吹,头脑必然清醒不少,说不定又会返身折了回来,还得镇他们一镇,”林君玄心中寻思着,又看向两人的面相。    林君玄正视着黄龙的眼睛,一脸凌然,猛的喝道:“黄龙,信我是不信?”    “信,信,信!”黄龙连连道。    “你若信我,从这门出去后,三日之内不要再回来。三日之内,你必然会有一笔额外横财。”    黄龙两只眼睛瞪圆了:“真……真是?”    林君玄瞪了他一眼,黄龙赶紧低下头。不理会那黄龙,林君玄看向那黄虎,瞧了一会儿,突然道:“黄虎,三日之内,不要进入酒楼。不要对那女子有意图,如果你进去了,遇着一位穿青衣的人,千万不可招惹他,否则的话,必遭横祸!”    黄虎脑袋里‘嗡’的一声,只觉头顶被巨钟撞了一下,双耳齐鸣,一张脸上,血色褪得干干净净,良久再磕头道:“大仙救我,大仙救我……,我一定听大仙的。”    “你照我说的话去做就没事了,”挥了挥手,林君玄一脸凌然:“都出去吧。黄龙记住,三日之内不可折返,否则必有奇祸!”    “谢大仙,谢大仙,”两个人捣头如蒜。在两人看来,这厢房里是阴气阵阵,鬼气森林,哪里还敢呆下去。黄龙招呼了一声黄虎,两个人打开门,哆哆嗦嗦的走出门去。    待两人走出去,不见了人影后,林君玄赶紧把门栓上:“能做的,都做了,《奇门遁甲》上说得准不准,就看这几日了。”    这两个月的时间,林君玄有空就在研究《奇门遁甲》上的‘算命’,但他接触的时间毕竟尚短,领悟是领悟了一点,但并不多,而且还不知道准不准。刚刚对黄龙、黄虎说的话,林君玄一半是诳的,另一半才是《奇门遁甲》上所叙的‘观相之术’和‘断财祸’的方法,至于准不准,就要看今后的几天了。    “可惜啊,《奇门遁甲》只是能断别人,不能断自已!”林君玄叹息一声,从床下拿出了《道法正藏》继续看起来。他知道,在短期内,这两个恶奴是不会来打扰自已了。    从厢房出来,在寒风中走了一段路,黄龙突然停了下脚步:“不对啊!”    “怎么了?”黄虎诧异道:“有什么不对的?”    黄龙皱着眉头,目露思考的神色:“你说,他一个……,为什么要帮助我们。如果真的是‘那个’的话,我们进去的那会儿就死了!”    “是啊!”黄虎闻言也皱起了眉头,他是个极没主见的人,黄龙说什么,他就说什么。    “会不会是他瞧上了我们,想收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