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林以捡破烂为生。四十几岁的人看上去象五、六十岁那样苍老，头发花白，戴着一副黑框眼镜，很落魄的样子。捡破烂并非什么丢脸的事，穷人衣食无着落，又找不到工作，那只有捡破烂，国内、国外都有。日本东京皇室门外的公园里，横七竖八地躺着不少流浪汉，也是以捡破烂为生。可见有没有穷人跟社会制度是没有关系的，但穷人数量的多少就跟社会制度有关了。我到学校工作二十多年了，打一开始就看到小林在捡破烂。二十多年过去了，中国的社会制度发生了很大的变革，但小林的境遇始终没变，时也？命也！
不知是何渊源，小林竟寄生在学校里。我刚到学校的时候，住的是集体宿舍，而他却有一间小房子，虽然是油毛毡搭的，但毕竟是一人一间呀，竟有些羡慕。后来拆违，他的房子被拆了，只好在学校附近租房子住。他好像还讨了一个老婆，但不久却病逝了。灾难总是喜欢跟穷人开玩笑，而小林的脸上却始终看不出苦与乐，一直平平淡淡的，好像禅定了似的，得失随缘，枯荣由天。
小林很卖力地讨生活。那时候学生少，喝饮料的更少，除了办公室的旧报纸、旧书刊，没有什么破烂可捡，不象现在，一天光饮料瓶就能捡到几百个。所以学校有什么脏活、累活，比如清洗厕所，运送垃圾，搬桌椅，小林总是抢着干，想多挣几个钱。
小林挣的钱大多都喝酒、抽烟花掉了。一天要喝两餐酒，抽一包烟，这样的消费，除了有钱人或者喝酒抽烟不花钱的公务员，没有多少人能够承受得起。小林只好喝孬酒，抽劣质烟。虽然经济上捉襟见肘，又有些不良嗜好，但他从来不做违法的事或者不正经的事，口碑还不错。
去年年底，我一家三口到外地旅游，老岳父、岳母看家。期间，电视机坏了，要搬到外面修理部维修。老岳父搬不动，找个拉三轮车的价钱又谈不拢，正好碰到小林，小林二话没说，用他的三轮车将电视机拉去修了，修好后又拉了回来。老岳父感动不已，给他钱，他没有要。
我回来后，老岳父告诉了我，再三要我感谢一下。我心想给钱不要可能是抹不开面子，就买了一包香烟，中档烟。谁知我给他的时候，他一下子就档回来了，拉了好几次，他硬是不要。最后我塞到他口袋里，拨腿就跑。那晓得他跟着我后面追上来，把烟又塞回到我口袋里。我急了，说是不是嫌烟不好，他说都在一块几十年了，做这么一点事，你给我烟就是瞧不起我。
我明白了他真的是不要，就不再坚持了。在一个地方一起呆了二十多年，到今天才算是真正了解了他。我对他有了一种崇敬，一个经济拮据，嗜好烟酒的人，一包烟也是一个不小的诱惑，照理说收下也不妨，也是应该的。而他却坚守着做人的底线，礼、义、廉、耻。再卑微的人，只要正直，就会赢得别人的尊重。
过春节的时候，在学校门口我遇到他，递给他一根香烟，他接了，说这烟我抽。两支烟点着后，我深深地吸了一口，他也深深地吸了一口。烟雾中，我发现，二十多年来，我跟他一样，没有什么分别，都没能走出这个校门，一直都是在原地踏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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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05-17 16:21:3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