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汉雄:拒 绝 平 庸——推介《情有独钟》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神马文学网 时间:2024/05/24 01:35:59
拒 绝 平 庸
——推介《情有独钟》
赵汉雄
1983年诺贝尔奖获奖名单公布时,我曾用报刊应时文章向学生介绍麦克林托克,至今还有几位女生记得。最近从网上读了《情有独钟》,一本麦克林托克的传记,虽然衹写到1980年,不是盖棺论定。我的感动大甚于先前:拒绝平庸可以迎来辉煌,拒绝平庸也可以招来物议。如果连物议也拒绝,辉煌必伴随孤独。历史的一页终究会翻过去,但是這种人物是翻不过去的,因为她高出她的历史。
芭芭拉•麦克林托克(1902-1993)是1983年诺贝尔生理学和医学奖得主。她在1927年获得康奈尔大学农学院植物学博士学位,一直钟情于玉米的遗传。她从玉米遗传中取得的科学成果堪与果蝇遗传并驾齐驱,有的还“打败果蝇”。用麦克林托克的话讲:玉米生活周期长,她可与一个世代的植株长时间对话、思考。她能从植株生长中看出哪个基因开了、哪个基因关着。她熟识自己玉米地的每一株玉米:有一回,她在显微镜下检查一张切片大感意外,经仔细查对当场取样的记录本,会不会是与紧挨其旁植株的编号搞错了?她马上跑去玉米地,重取样本,果然实验与预期一致了。
麦克林托克无疑是染色体遗传学创建时期的中坚人物,她精湛的实验技术、洞悉的观察能力、慎密细緻的思维风范,深得摩尔根、埃默森一流巨擘的赞赏。她本可一帆风顺,然而却是异常坎坷!根本一点是:她独立特行、拒绝平庸。
在开头的5年里,麦克林托克是以 “博士后”的身份在埃默森手下工作。埃默森退休后,康奈尔大学无意留用,她只能选择离开。接下是长达7年的失业和流浪。她只能在朋友们的实验地里种玉米,只能在人家实验室“揩油”做实验。她居无定所,生活来源靠知道她才具的友人推荐,在這个大学、那个研究所“打另工”,這里半载、那里一年,还得时常驱车200公里去“巡视”她自己的玉米。尽管高质量的论文年年发表,于她本人却一无所获。這只要查看她的“档案”:1939年,麦克林托克当选美国遗传学会副主席,她的职称是“助理教授”(相当国内‘低级讲师’)。
自此以后,麦克林托克步入“鸿运”:1944年当选美国科学院院士;1945年当选美国遗传学会主席。经过這么久的拼搏,吃过那么多的苦,如今功成名就,总可安生了吧。可是,拒绝平庸的个性又惹出了麻烦,声誉一落千丈。
1941年6月麦克林托克进了冷泉港实验室安静地种她的玉米。她在印度彩色玉米中看到一系列奇特现象:其籽粒和叶片上的色斑变异频率极高,而且毫无规律性。換个常人往往以“突变的随机性”一笔带过,可是麦克林托克是寻根究底的认真人。她首先确定控制色彩的结构基因C位于玉米第9号染色体上。C能不能表达由它附近有没有Ds基因在控制。Ds基因在不在它原来位置上,又受9号染色体远端的Ac基因的“量剂”控制。在众人看来是“突变”的现象中,麦克林托克硬生生挖出一个“Ds-Ac调控系统”来,众人如何肯信服?(笔者注:彩色变异是‘基因突变’;突变基因的表达,或其表达时出现色度差异是‘调控’的);最难点还在這个“会跳舞”的Ds基因,它会从同一条染色体的一个座位跳到另一个座位,甚至从這条染色体跳到另一条染色体,這在染色体遗传学中根本找不出 “跳跃机制”。尽管她一一举出6年实验积累的大量细胞学资料,就是无人愿意静听她的推理和论断,一概当成“走火入魔”的臆想。
麦克林托克再一次被冷落,可是麦克林托克充分自信“自己是对的”。多次在学术会议上重提她的主张:1951年得到的是“石头一样沉默”;1956年“出现更多的蔑视”;1965年第4次尝试,仍无动情,还有人奚落她“纯属投机”。一位访问冷泉港的“著名遗传学家”竟如此评论她“只是冷泉港闲置了多年的一只旧手提包”。
但是,假的真不了,真的假不了!1953年发现了“双螺旋”以后,生命科学有了革命性的进展:1965年雅各布和莫诺在大肠杆菌内发现了“乳糖操纵子”,其结构原理与“Ds-Ac调控系统”惊人一致。基因“会跳舞”的谜团也被越来越多的事实所解开:原来任何细胞内都会有一些游离的DNA片断(由研究者各自命名为‘插入序列’、‘性因子’、‘质粒’…),這种游离片断会进入染色体DNA中参与复制,然后在释放时它们会带走DNA上某个基因,于是遣个基因就 “会跳舞”了。這项发现现已形成极富成果的“基因工程”而家喻户晓。
真相大白、“冤”情得洗,1976年冷泉港召开的“DNA插入因子、质粒和游离基因”的专题讨论会上确认由麦克林托克36年前最早阐述的“转座因子”统一之。麦克林托克超越了她的时代,被誉为“在窥看21世纪的人”;哈佛大学给予的褒词是:“一位意志坚定、勇敢无畏的科学先驱”。
1983年,瑞典皇家科学院宣布:将该年度诺贝尔生理学和医学奖颁予81岁高龄的芭芭拉•麦克林托克女士。电波传来,邻居过来向她道贺,芭芭拉正准备出门散步,拜访她的玉米老伴,她没回头。
其实诺贝尔奖也属平庸,无非一点钱、一枚奖牌,只是有麦克林托克這样拒绝平庸的人佩戴它,才使它熠熠生辉。
图书介绍:《情有独钟》,伊芙琳·凯勒著,三联书店,1987年6月
出处:老顽童网站 作者:赵汉雄 上网时间:2005年12月2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