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枪人 伊恩·弗莱明 著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神马文学网 时间:2024/05/23 16:03:52
    第一章 死而复生
  一年前,007 号情报员詹姆斯·邦德被英国国防部秘密情报局麦耶局长秘密派往日本,设法从日本安全调查局搞到“魔幻44”的绝密文件。没想到日本方面却提出,邦德必须亲赴日本九州福冈暗杀“死亡乐园”的霸主——布洛菲尔德,日本才会提供“魔幻44”机密。布洛菲尔德在欧州创建了魔鬼党,净干一些绑架、勒索、暗杀等恐怖活动。在欧州的老窝被端以后,他跑到日本,在日本建了座植物园,里面全是剧毒植物、动物、食人鱼,还有火山口,名义上供科学研究,实际上是以“死”为诱惑,为日本人自杀提供方便。不到一年,日本已有大批人在那里结束自己的生命,给日本社会造成了极大的恐惧。而这个布洛菲尔德也正是杀死邦德新婚娇妻的大仇人。邦德赴“死亡乐园”除魔也算是公私兼顾。他成功地亲手杀死了布洛菲尔德。但是,在这场战斗中,他头部连连受到重创,不幸患了失忆症。在日本渔家女铃木芳子的精心护理下,他慢慢恢复了健康,但记忆只有很小部分恢复。他执意要去苏俄港口海参崴找回他的全部记忆。到了海参崴后,邦德便神秘地失踪了。
  英国情报局和局长麦耶都认为邦德已经牺牲了,日本方面也来电证实。
  但是,在这严寒的十一月里,他又神秘地在伦敦露面!
  在英国情报局电话总机室里,总机小姐紧张地问身旁的同事:“奇怪!
  难道人死了还能够复活吗?鬼魂会拨电话吗?”“一大清早,你又在胡说些什么呀!”旁边那位接线小姐迷惑不解地问。
  “我是说,邦德在外面打电话呢。”
  “邦德?哦!我的上帝!他不是一年前就死在日本了吗?”“但他现在却在伦敦打电话来,要找麦耶局长讲话呢!”“当心,别上当,怕是冒充的!”
  “不是假的,他连我们的○○机密号码都知道!”
  “啊?竟然有这种事?”
  “是呀,真是怪事!”
  旁边的那位接线小姐,年龄略微大些,社会经验似也比较丰富一点。她想起了一年前的一件事。邦德被证实死亡之后不久,就没谁再接过邦德打来的电话。可是,突然间,一个神经兮兮的女人,每当月圆的时候,就会打电话来,说她收到邦德从天王星上发来的消息,说他坐汽球向天上飞升的时候,被好客的外星人款留在那里了。邦德打电报给她,表示要在天王星上玩些日子,然后还要到天堂去!请她转告地球上的人们,不要为他担心!
  想到这里,这位年龄稍长的接线小姐打趣地说:“这位邦德老兄,该不会是从天王星上旅游完毕,回地球上来了吧?”
  “别开玩笑了!眼前的事该怎么办?你说吧!”
  “把电话转到联络中心去算啦!”
  “好,就这么办!”
  联络中心是英国情报局总部的第一道神经枢纽。很多不那么重要的问题首先在这里得到解决,其它问题再由此转各部门处理。它既要联系情报局和外界的业务,又要使上下级的意见能够相互交流。于是,收发部门、电讯部门遇到难办、不好处理的事情都推给联络中心。现在,联络中心的电话铃声大作,联络官拿起电话耳机:“喂!联络中心!”“我是总机。有个邦德——就是年前在日本牺牲的那个邦德来电话,要和局长通话,请你和他联络吧!”女话务员嗲声嗲气地说。邦德是从一间旅馆的床边打这个电话的。他听到总机接线小姐说:“先生,请你等一等,我先和这里的联络官联系一下,看他能不能帮您!”“好,谢谢!”于是,邦德老老实实地拿着电话,等着总机小姐给他接线。他早就料到,总得颇费一番周折后,费一番唇舌,他的真实身份才会被接受。他在苏联接受洗脑时,那位卜尼斯上校就曾经这么警告过他。
  这时,邦德的电话听筒里传出了声音,话说得十分客气:“喂,我是海军上校华克,我能帮你做什么?”
  这时,邦德的脑海中似乎浮现出华克的面容,但很遥远,似乎虚无飘渺。
  但是,邦德仍然立即答道:“喂,华克上校,我是邦德!我……”
  “什么?您是邦德?你?”电话里的声音似乎十分吃惊,充满了怀疑。
  “对,我是邦德,00  组第7 号,我想……”
  “噢,您好!不过……您是邦德先生?您有什么事情吗?”
  “华克上校,请你现在帮我和麦耶局长,或者他的女秘书联络一下。有很多事情我要向他亲自报告。”
  华克上校在拿起话筒的同时,已经按下电话机旁边的两个电钮。一个电钮是录音机的开关,邦德的讲话已被录下,以供各有关单位参考。另外一个电钮直接通到“伦敦警察厅”的刑警特勤组的指挥中心。这是个报警器,凡有紧急情况时,警铃会响个不停。这特勤组的指挥中心可以一面接听电话,一面检查对方电话的线路,同时就会立即派刑事警察人员展开跟踪调查。
  华克上校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曾担任过太平洋战区战俘审讯工作,是一位十分机警的海军情报工作人员。现在,他知道,必须尽可能地和邦德周旋,才能给伦敦警察厅的刑警有足够的时间采取行动。他不着边际地说:“噢,是的,邦德先生,您要找的是两位什么样的人呢?我们这里好象没有这么样的两个人。我是说,邦德先生,你是不是拨错了号码呢?”
  这时,邦德真的有点火冒三丈了,但是,他仍然尽力抑制着自己,耐心解释说:“华克上校,我没有拨错号。我现在所拨的电话,是英国情报局总部的电话总机,华克上校是总部联络中心的主任。他过去是一位战俘侦审官,情报局的地点是在摄政公园……”
  邦德如数家珍一般叙说着,一五一十,丝毫不差。但是这些话并不是他所记忆的,他已不是过去的邦德了。刚才他在电话上所谈的那些,是卜尼斯在他返回英国前告诉他的。卜尼斯对英国情报局了如指掌,并要邦德把这一切用密写液记在护照里以防忘记。当然,邦德的这本护照是苏联为他伪照的,上面写着:“姓名:魏斯麦;职务:公司董事长”。
  电话中的邦德对情报局如此了解,华克上校感到迷惑不解,但仍很自然地写邦德继续对话:“对,我们是情报局,你没错。不过……”
  “上校,既然我没弄错,你干吗还这么吞吞吐吐的?”
  “是这样,我们不知道你要我的这两个人到底是哪个部门的。比如你所说的麦耶,他到底叫什么名字?”
  “上校先生,难道您要逼我把所有的秘密都泄露出去吗?这可是外线电话,谁都能窃听的。”
  “对,您说得很对,这是外线电话。可是,我并没有逼你一定要泄露什么秘密呀。”
  华克上校的语气似乎很镇静,可他内心感到不能再这么和他周旋了,必须立刻把这事处理掉。于是,他又按了一下另一个电钮,邦德在另一端听到一阵阵电话铃声不停地响着。然后华克对邦德说:“又来电话了,我得去接,请别挂断,等一会儿我们再谈谈,好吗?”
  “好吧!”邦德无可奈何地说。
  华克把话筒轻轻放下来,并用手帕轻轻地盖在上面。他立即又拿起一个内线电话,与安全室主任通话:“主任,我这里接到一个外线电话,是一个自称邦德的人打来的,要和局长讲话。我知道邦德早已在日本牺牲。这个电话突如其来,简直有点莫明其妙。我已经通知了伦敦警察厅的刑事警察特勤组,并做了录音。现在我想请你在电话中听听……好,谢谢,对,对,再会!”
  情报局总部安全室主任接到这个电话以后,也感到束手无策。他取下嘴里抽了一半的香烟,狠狠地丢进烟灰缸中,脱口骂了一句:“他妈的!”
  然后,他扭开传话机的电钮,静静坐在那儿,大气不敢出一声,因为传话机打开以后,房中的任何动静都能传到华克正跟外线通话的话筒里。
  这时华克上校轻轻把那条盖在听筒上的手帕拿起来,再紧紧握着听筒向邦德说:“实在抱歉,让你等候了这么久,请多多原谅!噢,刚才我们聊到什么地方来着?哦!对,您说您想找一位叫麦耶的人,对吗?我想,我们的谈话,也不是什么机密,所以,我想,您能不能把那位麦耶的情形讲得更清楚些,更具体一点呢?这样我们也许能更好地为您服务”
  邦德听了,不由得皱皱眉头。他压低腔调,十分小心而神秘地说:“好吧,你们既然不愿保密,我也只好有话直说了,不过,华克上校,一切后果你可要负责!”
  “没问题,你就放心大胆地说吧,一切责任由我来负!”华克上校耸耸肩说。
  “上校,我本来不愿讲出这些话来。但是如果出于保密,我不讲出来,你就会误解我在冒充邦德,所以我是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迫于无奈,才向你讲这一番话的。希望你以后要为我作证。”
  “是的,邦德先生,你就别犹豫了,快讲吧!”华克上校故意装出不耐烦的腔调说。
  “上校,麦耶是英国情报局内部对局大人的通称。他的代号是大写字母M ,海军中将。他的办公室在八楼第十二号房间,他的女秘书是一位漂亮的金发小姐,名叫莫尼彭尼。他还有一位参谋长,你要不要我把他的姓名也讲出来?”
  “哦,是的……哦,你……你?他的姓名就不必讲了吧。你现在再谈一谈情报局中其他的事情,好吗?”华克原以为对方讲不出什么秘密来,却没有想到对方竟这么清楚内幕。他被搞得有点糊涂了,但仍强作镇定。邦德在电话另一端说道,“好,我现在谈谈情报局的日常生活。今天是星期几了呢?
  噢!对,今天是星期三。我提醒您,上校,今天你们情报局大厦食堂里的菜单上应该是有牛排腰子布丁……”
  “铃铃……”电话铃声响了,是安全室主任的内线电话。
  华克忙说:“喂!邦德先生,又来电话了,请您先不要挂,等我一下。
  我得去接那个电话了!”华克放下电话耳机,仍然如法炮制,把手帕盖在听筒上,又拿起那个绿色的话筒说:“喂!主任,您听后有什么感想?”
  “我怀疑邦德到底是否真的死在日本了,因为这个人的口音与邦德的口音很相象,也不象是什么神经病在捣乱。我想,干脆把这件事交给汤姆生去处理!”安全室主任在电话中说。
  “好的,你还有别的意见吗?”华克上校继续问道。
  “我觉得关于邦德在日本以身殉职的说法,证据不足。我们并没有发现他的尸体。而且,当我在日本调查时,那个小岛上的人们被问到此事时,总是闪烁其词,似乎隐瞒了什么秘密。所以,这件事不妨再仔细研究研究。有什么情况,我们再随时联络吧!”安全室主任说完,“啪”的一声电话就挂断了。
  华克放下电话,赶紧过来继续和邦德在电话上周旋:“对不起,实在是对不起,今天真够忙的。噢!对,是的,你这件事情,我想,我和我所属的这个部门都帮不上你的忙。象这样好不好?我介绍你去找汤姆生少校,说不定他能对您有所帮助,满足您的要求。”
  “啊!那太好不过了。请问汤姆生少校在哪个部门?我怎么和他取得联系呢?”邦德迫不急待地问。
  “请你用笔记下来。汤姆生少校住在伦敦市辛克逊大街第四十四号,您记下来了吗?”华克拿着听筒慢悠悠地说。
  “记下来了,谢谢你,华克上校!”
  “汤姆生少校的电话是辛克逊区4444  号。请先别急,让我先打个电话给他,介绍您去看他。十分钟后您再现他联系,但愿他能对您有所帮助。”
  “好,谢谢上校,我等十分钟,然后再和汤姆生少校联络。再会,上校!”
  邦德说完,放下电话,躺在床上,点燃一支香烟,默默地抽着,思忖着。汤姆生是什么人?辛克逊四十四号又是个啥地方?怎么一点也没有印象呢?一想到这些问题,就有点茫茫然,可是,又有点似曾相识之感。这种感觉又是那么捉摸不定。思索再三也理不出一点头绪来,他干脆就不去想它了。
  他看看手表,十分钟已到。于是,他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来,拿起电话机,拨通了辛克逊4444  号。
  邦德住的地方名叫皇后大酒店,是一家最豪华的酒店。卜尼斯授意他住在那儿。根据苏俄政治保卫局克格勃秘密档案上的记录,邦德是个追求享受的人。所以派邦德返回伦敦的前夕,卜尼斯就指示邦德,应该住得豪华一点,表现出气派不凡的样子,才能与他一惯的个性相符。
  邦德与汤姆生少校打电话联系后,从皇后大酒店的电梯中下来,走出酒店大门,走在人行道上。此时,英国国防部秘密情报局早已派人守候在那里。
  当他经过门外的书报摊位时,早被人用钮扣那样大小的微型照相机,将他的侧影照了下来。当然,邦德浑然不知所发生的一切。
  邦德从人行道跨到街上,伸手招呼一辆出租车。不远处停着一部“紫玫瑰洗染公司”的送货车,里面的情报员已用装了望远镜头的摄影机,连续拍下了邦德的正面全身像。当邦德乘坐的那部出租车飞驰向前的时候,那部洗染公司的送货车,也开始尾随而行。车中的情报人员和刑警人员,用无线电话向情报总部及伦敦警察厅报告跟踪情况。
  辛克逊大道四十四号,是一幢古老的维多利亚式的红砖建筑物,原是“大英帝国取缔噪音联盟总会”的会址。虽然这个机构早已解散了,可是这座大厦前的铜牌子依然高挂在大门口。
  情报局通过政府公共关系部门,要来了这幢古老的红色砖房,并将它的那个老式宽敞的地下室改建成了秘密的地下牢狱。地下室的“太平门”是通往后院僻静的大马厩的通道。
  当然,这座神秘的四十四号里面还设置了许许多多外人难以想象的奇妙机关。
  邦德所乘的计程车,终于停在辛克逊大道四十四号这座古老的红色大厦门前。邦德下了车,走进这幢大搂。那部“紫玫瑰洗染公司”的送货车则放慢车速,缓缓驶进伦敦警察厅的停车场。
  与此同时,国防部秘密情报局的特种技术室以最快速度把邦德的正面、侧面、全身三种人像清晰地放大冲晒出来,由四十四号后门的马厩中,秘密送到汤姆生少校手里,以供参考。
  邦德走进四十四号以后,看见一个便衣警卫站在门内。他并没阻止邦德,仅是客气而礼貌地朝传达室方向指了指,意思是请邦德到传达室去办理接见手续。
  邦德顺着那个彪形大汉警卫所指示的方向望去,只见那传达室中,也坐着一个彪形大汉。再向里面望去,在传达室不远的地方,是衣帽间,里面端坐一位容貌清秀的小姐。四周一片静谧。邦德的问话打破了这静谧的气氛。
  “先生,我和汤姆生少校有约,定好在这儿会面!”
  “好的,先生,请您填写一下会客单好吗?”传达室中那个大汉站起来,态度十分温和。
  “行,我填。”
  邦德走过去。他拿出自己的钢笔,很快就填好了会客单上的各个项目,然后把这张小卡片交给传达室中的那个大汉。
  门房按动对讲机,发出一串通话的铃声。“请汤姆生少校听话,这里有位客人来拜访!”
  对讲机中传出一个人说话的声音:“我是汤姆生,是不是邦德先生来了?
  请他进来吧,我在B 室等候。”
  “是,少校!我这就带邦德先生过来见您。”大汉说完,关闭了对讲机。
  然后十分客气地对邦德说:“汤姆生少校在会客室里等您呢,请吧,邦德先生!”
  “谢谢,麻烦您了!”邦德不失礼貌地说。
  两人刚走了几步,就听到身后传过来一串银铃般的说话声。邦德回头一看,原来是衣帽间的那位小姐在说话:“先生,可以把您的风雨衣和呢帽存在这里吗?我会很好替您保管的!”
  “可以,不过给小姐添麻烦了!”邦德客气地把衣帽交给那位小姐,跟着大汉继续向前走去。
  当邦德离开以后,衣帽间的那位女郎立即把风雨衣和呢帽送到化验室去鉴定纤维,很快就可以知道它是哪个国家生产的。雨衣中的尘埃、布屑、碎烟丝等也要做化验鉴定。通过这种精密的分析鉴定,就可以对邦德的来龙去脉弄个水落石出。
  那位门房大汉,领着邦德走进一条较狭窄的走廊。新油漆的木墙壁上,有一个高高的窗子,里面隐藏着一个荧光镜,走廊的地毯下面装着荧光镜和X 光放射机。如果有人走过,脚步触及开关,就会自动放射出X 光来,X 光反射到荧光镜上,立即可以自动冲洗照片,送交给特技室做技术上的鉴定。这样一来,如果邦德衣服内隐藏有金属品,如武器等,立即就会现出原形来。
  同时,有关邦德的骨骼、体形、心脏的大小与位置等,都可以清楚地照下来,与原存档案的资料相印证。邦德是真是假,则可一目了然。
  在走廊的尽头有两座房门,一座门上写有“A ”字,另一座门上写着“B ”
  字。门房将邦德领到标有“B ”的那扇门前,在房门上轻轻地敲了两下,然后对邦德说:“汤姆生少校在这房间中等着先生呢,您自己进去吧!”大汉说完,向邦德鞠躬而退。
  邦德先礼貌地敲了一下房门,然后自己推门走了进去。这是一间宽敞明亮的客厅,整个色调柔和谐调,给人一种明快的感觉。大厅的布置整洁有序,但使人稍稍感到有一点办公室那种生硬呆板的气息。一位看上去十分爽朗明快的人由椅子上站起来,顺手将手里那份泰晤士报扔在地毯上,脸上带着微笑,伸出他那只坚实而有力的右手,向着邦德迎了上去。
  这位就是汤姆生少校。他热情地说道:“哈哈!邦德先生,请坐,来,抽支烟!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是您平时最喜爱抽的一种牌子,您吸一支试试!”
  少校将金色的香烟盒中邦德平日最爱抽的那种劲很大的老牌“将军”香烟特地给他看一下。每支烟上都有三个金色圆环的标记,是“米兰烟草公司”
  的特制品。
  然而,邦德并没有对这种平日最喜爱的香烟表现出特别的兴趣,只是下意识地顺手拿了一支,很客气地说道:“谢谢!”
  汤姆生为他点燃香烟,两人相对而坐。汤姆生跷起二郎腿,尽量让自己坐得舒适一点,准备和邦德闲聊。但是,他发现邦德却很呆板,双手扶膝笔直地坐在那里,一改往日那种谈笑风生的态度与翩翩的风采。对此,汤姆生好生奇怪,但他没有表露出来。现在,他开始与邦德周旋起来。“噢,对了,关于你的问题,邦德先生,您最好能给我提示一二,使我知道应该怎么办才能对您有所帮助。”
  邦德心里很清楚,汤姆生这是在试探他。在苏联期间,卜尼斯上校就曾经向他详详细细地说过,他回英国后,英国情报当局肯定会用各种手段对他进行考验探试,以判定他是否“清白”。他只有顺利通过考验,才能重新得到认可,重新被英国情报局接纳,才能够见到旧日的上司——M 局长。所以,邦德暗暗下定决心,准备迎接这一系列的挑战,看看自己究竟能忍耐到什么程度。因而,他忍着性子说:“那很好办,少校,因为我还是原来的我,只不过是因公而迟回来几天而已。现在,我象被人踢足球似的,踢来踢去,遭受许多不必要的考验。好吧,你们爱怎么考验就怎么考验吧。等你们满意以后,必须让我亲自见局长,我有很多事要向他报告。”
  “当然,不过,您必须理解我的苦衷。”汤姆生说完,故作同情地笑一笑,看看邦德,然后接着说:“要知道,您已经失踪达一年之久。局长为表扬您的忠烈,专门在《泰晤士报》上发表了一篇吊唁文章,上面说您任务完成后,不幸壮烈牺牲,日本政府也来电加以证明。邦德先生,您想想看,两国政府都已明确地宣告您已死亡,而今天我却要向大家宣布您仍然活着,而且前来总部报到,要见局长。邦德先生,如果现在您处于我的地位,应不应该请对方提出具体的身份证明呢?”
  “少校,您讲的话真是一针见血。任何人处在你的立场,遇到这种情形,也应该而且必须这么做。但是,我的所有证件早已遗失了,我又如何提得出身份证明呢?”邦德无可奈何地说。
  “是呀,邦德先生,你的话也有道理,而且我相信这都是真话。你现在的样子,跟邦德以前的照片倒是一模一样,只是现在看起来稍微瘦了一点。
  我相信,那是因为饱受颠沛流离之苦才会这样的。可是,您要知道,我相信您,并不能代表上级也能这样。所以,我必须掌握具体的事实,有了确切的把握,才能把您送到上级面前,使他们对您没有半点疑心。现在要做到这一点还很难,因为我还没有得到确凿的证据,证明您确实就是邦德!”汤姆生少校话音里透出同情,但也十分委婉地提出了他的一套理由。
  “少校,我对您的通情达理十分感激。不过,目前您要我如何证明我就是邦德呢?事实上,我的的确确就是邦德嘛!”
  “你是对的,邦德先生,但我还是刚才那句话,我必须掌握具体的事实,有了确切的把握,才能把您送到上级面前。我需要有确凿的证据。”
  “什么样的证据才算确凿呢?”
  “很多,比如说,你可以谈谈你所认识的一些人,你所知道的具体事情,这些都是证明您就是邦德的最好说明,当然也是具体的理由。这样一来,上级就会改正他们过去说你确已死亡的说法,接受你仍然活着这一事实!”
  “对,这太好了,谢谢您为我想出这么绝妙的办法来。我的秘书是玛丽小姐,她会认识我的,她可以替我证明一切,您能请玛丽来吗?”
  “真不凑巧,玛丽小姐早已派到国外去了。这是众所周知的事了。看来,她是无法为你证明什么了。再想想还有别人吗?”汤姆生提示说。
  “总部里我还认识十多个人,我敢打赌,他们一旦见到我,都能证明我是邦德!”
  “好,你说说看,他们都是谁,他们的体貌、个性和具体的特征是什么?”
  “好吧!我现在就一个一个讲给您听!”邦德说到这里,深深地吸了一口香烟。接着,他根据大脑里的记忆,把英国国防部秘密情报局中参谋长等十多人,一一加以描述。
  “是的,这些人都是局里的要员。目前,他们没法前来为您证明身份。
  况且,他们中的大多数人都曾被新闻记者毫不保留地报道过。幸好,这些人都是内勤人员,身份暴露虽然不好,但损害不大,假如是搞特工的外勤人员,那后果就不堪设想了。”汤姆生说到这里,吸了一口烟,微微一笑,然后真诚地说:“邦德先生,您能把情报局总部的内部结构作一个简单的描述吗?
  譬如讲出总部的重要的地形等等。”
  邦德一边回忆,一边娓娓道来。
  “不错,实际情况确实是这样,您说对了差不多百分之八十,当然,还有百分之二十没说对,那是因为时间过久,记忆上可能发生了一些偏差。为了弥补这点小小不足,请允许我再提出一个问题,行吗?”汤姆生少校仍然彬彬有礼地说。
  “好吧,您问吧,我会尽其所知回答您的!”邦德也很诚恳地说。
  “那就好。那么,您还记得过去有一位叫克莉斯汀小姐的女秘书吗?”
  “过去?”
  “是的,是过去的克莉斯汀小姐,因为现在她早已离开人世了。”
  “啊?对!我明白了,我早就知道她活不长的,果然她就死了!唉!
  她……”
  邦德的话音未落,只听汤姆生少校便急忙问道:“邦德先生,她为什么会死?”
  “少校,你不知道,这位克莉斯汀小姐是苏俄的双重间谍。暗地里,她为克格勃工作,当然,你知道克格勃就是一般人所说的苏俄‘政治保卫局’。
  所谓的‘政治保卫局’也就他们的特务组织,相当于我们的秘密情报局,是由一○○组所控制着的。行啦,就讲这些吧,讲多了,你们反而会埋怨我的!”
  汤姆生少校把克莉斯汀案件列为这次最重要的检验手段,因为这件案子是英国秘密情报局内部所列的最高机密。然而,目前的邦德最起码已经给出了正确的答案,由此可以证明,这个坐在自己面前的既陌生而又不陌生的人,确是詹姆斯·邦德无疑。所以,汤姆生少校更加客气地提出他的最后一个问题:“你说的不错,克莉斯汀小姐的确是一个暗藏的奸细。算了吧,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不提她了!现在,我们还是谈谈比较实质性的问题吧!”汤姆生说着,望望邦德,又吸了一口香烟,似乎在整理他的思绪。当他把口中的白烟从嘴中吐完以后,才客气地说:“现在,我还有一个疑点。那就是,你这次是从什么地方来到伦敦的?自从在日本杀死布洛菲尔德以后,您到过哪些地方?这段时间不算短,你都做了些什么?是靠什么维持生活的?我想这些问题,既然是您亲身经历过的,该是最容易回答的了。我想这不会耽误你很多的时间吧?”
  “少校,我十分抱歉,您刚才提出的这几个小问题,恕我不能回答。这些问题我必须,也只能亲自向局长本人报告。我不会改变这个决定的!”邦德毫不犹豫、但又十分抱歉地回答道。
  “哦!”汤姆生少校的脸上先是惊讶,然后又装出善解人意的微笑,心平气和地说:“那么,我现在打个电话为你试试看。但愿我能帮您的这个忙,我是真心实意希望您能实现您的愿望。”
  汤姆生少校说完,站起身来,顺手把刚才自己扔在地毯上的《泰晤士报》捡起来交给邦德,说:“我去为您打电话。这是今天的日报,你随便翻翻吧!”
  “谢谢,汤姆生少校,希望我没有耽搁您太多的时间。”邦德接过那份泰晤士报,望望汤姆生。
  汤姆生十分客气地回答道:“好的,您看报吧,我马上就回来,一会儿见!”汤姆生少校说着走出房子,随手把房门关上,然后走进A 室。
  邦德等汤姆生走出房外后,坐下身子,望着那份泰晤士报,陷入一片沉思。邦德当然不知道,这份泰晤士报早已喷上一层又薄又透明而且无色无味的“指纹液”。凡是用手触摸过的地方,都可印上准确的指纹。现在,邦德的指纹已经毫无保留地被印在上面了。
  A 室内,汤姆生少校拿起那只绿色的内线电话机听筒说:“快接实验室,我有急事!”
  “是!实验室已经接通了,请讲话。”听筒里传来总机接线小姐的声音。
  “喂,我是汤姆生少校,请问化验结果如何?”
  “……”电话中传出一串外人听不懂的话语,这样持续了很久。最后,汤姆生说:“谢谢,谢谢你!”
  汤姆生少校接着又请总机接情报局总部的安全室,请主任听电话:“报告主任,我是汤姆生少校。我觉得,不,应该说我肯定地说,这一位自称邦德的人,确实就是007 号情报员邦德,千真万确!主任!因为从他的照片上,心脏位置上,骨骼尺度上,说话声音上,以及他的字迹上,都已获得鉴定结果。也就是说,这些资料与档案中邦德的资料完全吻合,唯一的区别,仅是他现在比过去略微瘦了一点!”
  “汤姆生,还有其它需要证明的地方吗?这件事马虎不得,一定要小心求证!”电话中是安全室主任在讲话,汤姆生恭恭敬敬地在接听。
  “报告主任,他连我们总部的最高机密都知道。很多事情不要说是外人,就是总部一般中下级干部,也无从知道,他竟了如指掌。现在只剩下他的指纹尚需鉴别。等邦德一离开这里,我就立即鉴定他的指纹。据我估计,这也是不会有差异的……”
  “我们应该对他现在穿的衣服进行检查,看看是在什么地方购制的?”
  安全室主任又说道。
  “先生,已经检查过了。他身上穿的就是平常穿的那种单排扣西服,白衬衣,黑色的窄领带。不过这些衣着都是新的。他的风雨衣是昨天在‘芭蓓丽’买的。对于克莉斯汀的案子,他知道得很详细。但对他自己的事,却一个字不提。他一再表示,一定要见到局长,要向局长亲自报告。另外,有一点我觉得很奇怪,他过去最喜欢抽‘老海军’牌三环商标的香烟,可当我给他时,他反应迟钝,简直可以说是有一点呆滞。在X 光中还发现他内衣袋中有一支手枪。这支手枪可真邪门,我从来没有见过这种枪,连枪柄都没有,可能是什么新式武器。
  “总之,我认为,现在死而复归的邦德,是一个神经不太正常的人物,因此,我不赞成局长接见他。不过,我不知除了允许他见局长外,还有没有其它方法能使他把内心想法一五一十地坦露出来!”汤姆生少校说着说着,停顿了一下,象是在想什么,接着又说:“什么?是,先生,您说得很对。
  好吧,我就在这里等您的电话。不会,不会出什么问题的,他很安静,正坐在B 室等我。”
  汤姆生一手拿着电话听筒,一手从衣袋中掏出手帕,擦去脸上沁出的汗球,然后又看看自己的手表,心中焦急万分。
  “喂!汤姆生吗?”电话中又传出安全室主任的声音。
  “报告主任,我是汤姆生!”
  “我刚才向局长报告过了。局长要召见邦德。我已把您的意见转告给局长,请他老人家提高警觉。这种事情,非同儿戏呀!”
  “好的,主任!不过,为了避免再发生意外,您看能否让您的秘书通知车库,立刻派一辆专车来?”汤姆生少校建议说,同时又看看手表。
  “没问题,我这就通知车库,专车大约十五分钟就到。”
  “好,谢谢你,主任,再见!”汤姆生放下电话,轻轻嘘了一口气。接着他又按动了一下对讲机的电钮说:“传达室吗?我是汤姆生少校。局里已经派出专车,十五分钟以后就会开到,车到以后,请你立刻通知我!”
  “是,我会立刻向少校报告!”
  “请你转告露丝小姐,邦德先生的风雨衣,要在十分钟内由实验室取回来挂在衣帽间里,千万不能大意,明白吗?”汤姆生严肃地说。
  “是,少校,我早闻邦德先生的大名,决不敢马虎!”
  汤姆生回到B 室,看见邦德仍然笔直地坐在那里,手中虽然拿着那份泰晤士报,但并未打开来看。看见汤姆生少校进来,他仅礼貌地点点头说:“汤姆生少校,麻烦您了!”
  “没有什么,能为您效一点力,我感到很高兴!”汤姆生坐下来,又取出那只金色的香烟盒,送到邦德面前说:“邦德先生,请抽烟,我知道从前您最喜爱这种烟,味道还不错吧?”
  “谢谢,我已经好久不抽香烟了,无所谓哪一种香烟,抽起来都差不多。”
  邦德从烟夹中顺手取了一支,慢吞吞地说:“少校,局长答应见我了吗?”
  汤姆生少校连忙为他点着香烟,然后得意地说:“好了,事情算是圆满解决了。局长听到你平安归来,深感欣慰。再过半小时,他就可以处理完手边的公事,和您好好谈谈!”
  “太好了,我要好好感谢您!”他语气很热情,可是面部表情仍然冷冰冰的,目光也显得格外呆滞冷漠。
  “十分钟以后,局长会派专车来接您到他那里去。哦,对了,参谋长希望在您见过局长之后,找时间与您共进午餐!”
  “参谋长待我真不错!”邦德看看汤姆生又接着说:“不过,恐怕没有时间了,希望少校能够转告他,我对他的关心之情表示感谢。”
  说到这里,邦德第一次露出淡淡的微笑,但是这笑容中仍然带着一种冷漠。他的目光也并未因为这微笑而变得更热情一些。
  第二章 冒死接见
  英国国防部秘密情报局局长办公室内,参谋长正在苦苦劝阻局长不要接见邦德。
  参谋长在情报局中是仅次于局长的二号人物。他对局长要亲自召见邦德而深感不安。他站在局长的办公桌前,坚决地说:“局长,我觉得您这次召见邦德十分不妥。今天我对所获得的资料研究了一下。从安全角度出发,我提议由我或是其他人员代表您来见他。”
  “你不是觉得他可疑吗?”局长反问道。
  “不,毫无疑问,这个人就是邦德本人,因为X 光已透视了他的心胸,心脏的大小和位置经过放大后与档案相比较,完全吻合,骨骼也完全一样。
  他的字迹、声音、容貌特征以及指纹,经过精密的科学分析与鉴定,都可以证实这人就是真正的邦德,这是确凿无疑的了。”
  “既然他就是邦德本人,你们为什么还反对我召见他呢?”局长不以为然地说。
  “我们搜查了他住在皇后大酒店的房间,发现他的护照是伪造的,而且这伪造技术也不太高明。纸质是俄国出品,油墨也是地道的俄国货。铅字字型也是俄国的。总之,这本护照是典型的克格勃产品。在分析他那护照纸质、油墨时,我们还发现护照的副页上有很多用密写药水写的使人难以费解的数字和文字。根据这些线索,我们知道他是前天直接从西德返回伦敦的。我不明白,他是在日本失踪的,怎么会到了俄国?再说,俄国为什么会给他一份伪造的护照?他为什么神秘地返回伦敦?如果他没有叛变投敌的话,他路过西德时为什么不向A 站和W 站报到呢?”参谋长头头是道地分析着。“而且A 站和W 站的负责人,都是他的老友。尤其是在柏林的016 号,两人同属一组,并且是朋友……”
  “我认为你说的很有道理。邦德这次持假护照回来,可能有他的难言之隐,这正是我要召见他的原因。至于他没有去和A 站、W 站联系,这可能是因为与他们失去联系已有一年,他不愿因为他去报到,而给情报站带来麻烦。
  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这都是小节,无关大局!”局长坚持己见地说。
  “是的,也许邦德这次希望平平安安地返回英国,不要受到什么惊扰,因此才持用假护照。但是,我始终闹不明白的是,他在伦敦有自己的寓所。
  这次他回来,却不回自己的寓所,偏偏住在豪华的皇后大酒店。最不近情理的,是他这次回来,不仅没有去寓所看看,甚至连电话都没有打一个。他寓所里那个叫梅的女仆,如果知道他回来后是这样的情况,不知该如何伤心落泪!”参谋长正拐弯抹角地分析着,局长却插嘴问道:“为什么她会很难过?”
  “因为她坚信邦德没有死。这个苏格兰女人早已对邦德一往情深,而邦德对此并非一无所知。梅用自己多年的储蓄把那幢房屋买了下来,并维持着室内的原状。她的这番良苦用心,多么令人感动!所以我说邦德住在皇后大酒店,不回自己的寓所是有悖常理的。他这样做,除了显示他的高贵之外,还能说明什么呢?还有他那一身新衣服。有必要非得穿一套全新的行装吗?
  难道穿着他原来的旧衣服,就不能通过英吉利海峡吗?这是不是也很反常。
  还有一件事。他这次回来,应该先向我的家中通个电话,请我替他解决各种各样的问题。他知道我家的地址和电话号码。可是,他却没有这样做,这也是违反常理的做法。如果这里面没有什么蹊跷,他是应该、而且也必然会这样做的,因为我是他的好朋友,他可以请我替他铺平道路,然后由我向您禀报。可是,他却没有照常理来做。他扰乱了我们,使我们几乎动用了全套检测手段。安全单位更是忙得不亦乐乎。另外,我们还得让日、德等地的间谍网作有关的查证工作。”
  参谋长说着说着,突然停住了,因为他看到局长已经将转椅向着窗外,偶尔吸一口大烟斗,全神贯注地看着窗外伦敦的街景。
  看见局长这个习惯性的老动作,参谋长便知道局长并没有完全采纳自己的见解。但是这位忠心耿耿的参谋长,却显得更加顽固,他继续执着地说:“局长,您看,是不是由我来办这件事更好一些?我可以请那位著名的精神病专家马为爵士,把007 送进‘公园’去观察和治疗,再从各方面来照料好他的生活,使他生活得象象贵宾一样。但是,我却坚决不赞成您在这里见他。
  我可以找借口,说您去参加一个内阁会议去了。据安全室说,邦德比以前瘦多了。我们可以想办法给他加强营养,因为他瘦得太不正常,可能是他身心都缺乏休息和营养造成的。如果他真的动起武,撒起野来的话,我们可以给他吃一些镇静剂,让他安静下来。邦德是我的老友了。我很了解他。他这个人一般是不会做出粗野的举动来的。他肯定愿意,而且也希望能够早日重返工作岗位。如果本局能将他安顿好,我相信他很快就会恢复常态。这才是解决这一问题的正确办法。希望局长多加考虑,能够采纳!”
  局长把转椅转过来,望着参谋长那张焦虑而疲乏的脸孔。可以看出,这位情报局第二号人物,为了工作和安全,是多么烦劳辛苦,真是殚精竭虑。
  而且形势所迫,他还得再这样干下去。局长看到参谋长这种神情,心中颇受感动,不住地说:“谢谢,谢谢你的提醒,参谋长!我个人认为,这件事情比你想象的还要复杂。上次我派007 出去,执行交换‘魔幻44’的任务,本意是为了使他暂时摆脱那种痛苦的环境,渐渐忘却丧妻的苦恼。你应该还记得他当时的痛苦心情吧?可是,我没有想到日本会提出那么一个自私的要求。我本来是想让他利用那次机会到日本去玩玩,散散心,淡忘过去。说来也真是冤家路窄,谁会料到那个魔鬼党头目布洛菲尔德竟会也在日本?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他铲除了布洛菲尔德。最怪的是在这次大胜仗以后,他竟会上演一出在地球上失踪一年之久的戏剧。你可能还记得,当时在日本有一种传说,说当他把火山引起爆炸以后,就乘汽球远走高飞了。现在想起来,这不是没有原因的。他该不会是乘汽球飘入公海,被敌人的海军或潜艇什么的发现,抓了起来,送到敌人的国度里接受洗脑?如果是这样,问题可就严重了呢!”局长若有所思地说。
  “这仅是局长的判断,还需要事实来证明!”参谋长对此不以为然。
  “不错,而且我们马上就可以用事实来证明了。我们可以从邦德口中获悉他这一年来失踪的实情。我单独见他是一个很好的机会,况且邦德也坚持一定要亲自见到我才肯露实情。这说明他一定掌握了许多国际机密和险情。
  往好处想,邦德已从敌方那里为国家获取了珍贵的资料。往坏处想,他这次定要见我,可能居心十分险恶。现在局势很乱,我们也不能不向坏处多想想,以防不测。”
  “对,局长说得对极了。为了慎重起见,您应把这件事交我来全权处理。
  邦德是不会向我开枪的,因为我今天的地位和声望都还不足以使他向我开枪。况且我和他还是老交情呢。所以,局长,您应接受我的意见,好吗?”
  参谋长真诚地说。
  “您的诚意,我很感谢。但是,有一个很重要的问题您给忽略了。邦德上次前往日本,是我亲自指派他去的。这次他回来,当然要求亲自见我,向我亲自汇报他的情况。我是他的上级,没有理由将他拒之门外,不与他相见,你说是吗?”局长也很诚恳地说。
  “是的,责任固然重要,可是安全第一呀,局长!我还是认为您应该接受我刚才的意见。这年头,凡事向坏处多想想是对的,防人之心不可无嘛!”
  参谋长说。
  “参谋长,您说得很对。请你为我预备两个得力的干将。如果007 有什么越轨的行动,就随时把他抓起来。至于他身上那只无柄怪枪,我自然会多加提防。不过,你也要在里面听听,他在这一年中到底都遭遇了些什么事,这是我迫切需要知道的!”局长说完,就习惯性地望望天花板,然后向参谋长微微一笑:“参谋长,现在请技术室的人员,立刻检查上面那个机关,看看是否还正常,会不会有什么故障。这件法宝很久没动用过了!”
  “局长,为了您的安全,我每天都要试验它一次。放心吧,它不会发生故障,不过,局长……”
  “参谋长,我的个性你是知道的。一旦我对什么事情作出了决定,就不会轻易加以改变。何况,现在我不仅仅是在作决定,而且也是在下命令,因此您就最好马上按我说的去做吧。”局长没等参谋长说完,就挥挥手,打断了他的话,用缓和的语气,说出他不可更改的决定。
  忽然桌上对讲机上的灯一闪一亮,局长向参谋长无可奈何地笑一下,压低嗓音说:“大概是邦德来了,你去把他请进来。既然事情必须这么发展,就顺其自然吧!”
  “是,局长,我遵命!”参谋长说完,走出这间大办公室,顺手把房门关上。
  局长看着参谋长走出去,然后把转椅转到固定的位置上。他敲出烟斗中的烟灰,重新换上新的烟丝,用打火机点燃起来,一股白烟从他的口中飘上天花板去。那双炯炯发光的眼睛望着天花板,看着看就走神了。
  邦德早已站在局长室外,向女秘书莫尼彭尼微笑着。莫尼彭尼被邦德这一笑弄得有点不知所措。那娇美的脸蛋上,流露出可怜巴巴而又无可奈何的苦笑。当参谋长由局长室里推门出来时,邦德嘴边仍挂着那一丝冷笑,两眼呆呆地注视着前方。看见参谋长后,他口中喊道:“你好!老唐!”可是邦德并没有伸出手去握参谋长的手。这在礼貌上又失态了。
  “你好!邦德,好久没见到你了!”参谋长用热情的口吻与邦德敷衍着,同时,见到了站在邦德身后的莫尼彭尼。莫尼彭尼拚命地给参谋长打手势,又是摇头,又是用手指指邦德,再摇摇头,一脸的无奈。她对参谋长说:“参谋长,邦德先生要见局长。”
  “可以,局长立刻要召见007 !”参谋长毫不犹豫地回答莫尼彭尼说。
  “参谋长!局长在五分钟内就要去参加一个重要的内阁会议,难道您忘了吗?”莫尼彭尼这时只好用谎言来暗示参谋长,希望他能配合,共同阻止邦德去见局长。
  “是的,但是局长交代,请你立刻设法为他推掉这次会议,请你照办!”
  参谋长完全明白莫尼彭尼在暗示他,但他必须遵照局长的命令来请邦德进去,所以只好随机应变。
  “是!参谋长!”莫尼彭尼无可奈何地说。
  “进去吧!”参谋长对邦德说,“局长在里面等着你呢。我希望你和局长谈完后,咱俩能够共进午餐,否则,就太遗憾了。过一会儿,我们找个好地方好好聊聊。我们很久没在一起喝两杯了!”
  “行啊,老唐,呆会儿见!”邦德说完,拉拉领带,昂首挺胸,径直走进局长的办公室。
  “啊!参谋长!”女秘书莫尼彭尼伏在桌上,难过得都快要哭出来了。
  她激动地说:“我看邦德有点不对劲,局长的安全可能会受到威胁。您为什么还要放他进去呀?真让人不可思议。上帝啊,现在可怎么办好?”
  “莫尼彭尼,请你镇静一点。我还有事情要办,必须走了。回头见!”
  参谋长说完,就匆匆跑回自己的办公室,随手关上了房门。
  他忐忑不安地立刻走到自己的办公桌前,坐下身子,按动一下电钮。大大的电视机屏幕上映出邦德和局长的动态,同时,对讲机中也正在送出邦德和局长谈话的声音。参谋长架着一台小型摄影机,对准电视银幕“嗒嗒……”
  地拍摄他们的每一个动作,录音机也开始录下他们谈话的内容:“你好!邦德!这次你能回来,真是老天帮忙,我太高兴了!”局长的声音继续着。“请坐,喝杯咖啡怎么样?抽烟吗?”
  参谋长侧耳细听他们的谈话,眼睛紧紧注视着他们的动作,同时,拿起内线电话,急匆匆地说:“快快接安全室,找他们主任听电话!”
  “请稍等片刻,我立刻接!”电话总机接线小姐的声音。“接通了!参谋长,请讲话!”
  “喂,我是参谋长。我没有办法说服局长,请您马上物色人手,以防不测。”
  “啊?我立刻照办!”安全室主任紧张地说。“参谋长,再见!”
  耳机中出现收录机空转的声音,唐诺参谋长放下了电话。
  现在,在局长的办公室里,邦德坐在局长办公桌对面那张他经常坐的椅子上。这里对他来说真是太熟悉了。虽然他已经被俄国的克格勃洗脑了,可是,这儿的许多事情,仍在他的脑海中留下了深深的烙印。也许现在有点模糊不清了,但并不是不留任何痕迹。所以,邦德的脑海中,仍然会不时浮现出对往事不连贯的记忆。这些记忆就象一个拙劣的导演剪接的零乱影片,装在一架旧放映机上放映,搞得人晕头转向。但是邦德努力保持镇静,理清头绪。现在他必须聚精会神,集中思想来做他该做的事,说该说的话。否则他就完不成俄国人交给他的任务。
  “局长,我脑部受过重伤,恐怕不能把每个细节记忆得很清楚。我的失忆症一开始很严重,什么也记不得了,后来经过一段时间治疗,才恢复了一点记忆。”邦德说到这里,不由自主地又用手摸摸右边的太阳穴,然后,接着说:“那是在一年前,局长您派我到日本去执行任务,办理交换‘魔鬼44’机密,不巧冤家路窄,碰到了杀妻仇人布洛菲尔德。我深入虎穴,可是,出击不利,不幸中了他暗中设下的机关翻板,被摔下石穴,头部撞在石板地上而受重伤。后来他的铁爪牙们又对我施以酷刑,使我头部再度受伤。我忍痛勉强支持,终于亲手杀死布洛菲尔德,引发火山大爆炸。为了逃走,我急中生智,准备乘汽球脱脸。汽球升空时,我的头又重重地撞在古堡的檐瓦上。
  这时我已是精疲力竭了。我的汽球在大海上空越飘越远,我怕游不回来,只好戳破汽球,准备坠海。可是当我跌入海中时,正好撞上一个大浪头,我的头部再度受到撞击。以后就失去记忆,脑子中成了一片空白。”
  “你刚才说经过一段疗养,那是在什么地方?”局长不放过每一个细节。
  “我记得先是住在日本黑岛一位叫铃木的渔民家中,好象是日本政府介绍的。是铃木芳子从海中把我救起来的。后来他们把我送进一个山洞中疗养。
  从那时起,我仅知道自己是日本的一个渔民。但是,后来我在一张破报纸上看到‘海参崴’这个地名,竟鬼使神差般地觉得必须要到那里去一次,愈想就愈觉得非去一次不可……”
  “你到海参崴去究竟是为什么事呢?”局长明知故问。
  “我自己也不知道。我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非去不可。后来自己安慰自己说:“去吧,到了那里,看到当地的情况,也许就什么都明白啦!’在这种情况下,铃木芳子从我的病情着想,也就不阻止我了。于是,在他们的协助下,我登上了去海参崴的船。”
  “你到海参崴以后又遇到什么情况呢?”
  “一登岸,我就被俄国警察抓起来,他们把我一顿拳打脚踢,还揪住我的脑袋往石头上撞。我的脑子骤然受到震动,竟使我猛然间把已遗忘的往事,又恢复了一部分,所以我记起了真正的我。难怪一上岸就被俄国警察给抓起来了。您想,一个白种人,硬说自己是黄色人种的日本人,那不是活见鬼的蠢事吗?而我当时竟会那么愚蠢,冒充日本渔民,怎么不一登岸就被捕呢?
  现在想起来,我对过去那一段在日本黑岛的事,也是迷茫不清呢!”邦德说到这里,吸了一口烟,又陷入了沉思。
  “你还记得被捕以后的情形吗?”
  “他们严刑拷打我。我当时把我所明白过来的事情告诉了他们,希望他们理解我不是专程到海参崴进行间谍工作的,而是在糊里糊涂的情况下到海参崴的,所以希望他们仍用原船把我送回日本去。”
  “结果呢?”局长聚精会神地听着,偶尔插问一句。
  “结果,那些俄国警察竟把我交给克格勃的海参崴分站。这分站在面对邻近海港铁路的一座灰色的大建筑物里。我被押解到这分站以后,他们首先取下了我的全部指纹,然后送到了莫斯科的克格勃总部,引起莫斯科克格勃总部的极大兴趣,热烈欢呼捕获了我这个重大间谍。于是我被专机从海参崴送往莫斯科。他们用了几个星期的时间对我进行审讯,其实只是试图对我进行侦讯。我已记不清当时向他们谈了些什么,只记得他们又重新讯问了一遍,目的是就他们已经获得的资料做补充或说明。由于我的记忆不健全,他们对我的回答不一定感到满意,也许很失望吧!”
  “很失望?”局长狠狠地吐出口中的余烟,皱皱双眉,然后看了邦德一会儿说:“你已把你所知道的机密和盘托出来了。他们自己能有什么资料?
  还不是你所提供的东西。你这样对待他们,是不是有点,噢,有点太慷慨了?”
  “这一点,我也弄糊涂了。我实在记不清对他们讲了一些什么事情。”
  “他们还算善待你吗?”局长旁敲侧击地问。
  “他们对我的饮食起居都照顾得十分周到,局长。所以,我可能也没怎么对他们发脾气。他们把我送到列宁格勒,享受他们的高级要员的待遇,住在特等病房里,接受最先进的治疗。那里有最优秀的脑科专家。后来其他医术精湛的医疗人员终日守护着我。他们似乎对我大半生的时间都在跟他们作对并不怀恨在心。在我住院的那一段日子里,经常有许多政府要员前来看望我,亲切地安慰我,并陪我聊天玩乐。有时,我们谈到政治现状以及许多我闻所未闻的事物,他们都耐心地给我一一解释清楚。他们所讲的许多问题,都使人心悦诚服!”
  邦德说到这里,他那本来很镇定的目光,突然爆出红色的火焰,乍看起来,象只北极熊!但他仍然继续说下去:“局长,我现在才真正明白,您一生都在对别的国家进行无形的战争,现在您仍然在不停地发动这样的战争。
  而我的大半生,则作了您进行战争的工具,被你操纵着,忽东忽西的,指到哪,打到哪。幸好现在这一切都结束了,您再也不能为所欲为了!”
  这位负责英国情报工作的首要人物,听到邦德这些话后,不觉气愤至极。
  但他仍旧不动声色对邦德说:“你说的可都是真心话?我提醒你一件事。也许你忘了,在朝鲜战争期间,我们的战俘怎样被他们抓去洗脑。这些都有详细的报告书,而且,这些报告书你都曾经读过。同时,还有一点请你注意,假如俄国真如你所说的那样爱好和平,没有侵略行为,我倒要问你,他们为什么还要设立克格勃这种特务机构呢?根据情报统计,克格勃至少有十万男女工作人员。他们所做的工作才正是你所说的那种制造无形战争的工作,他们把矛头指向我们大英帝国以及其他的自由民主国家。最可怕也是最奇怪的,象你这样本来很坚强的人,在列宁格勒被洗脑后,竟也跟中了魔一般,与从前判若两人。这不能不使人刮目相看这个特务机构!我问你,那些克格勃向你谈起过不久以前在慕尼黑发生的‘赫却园’和‘斯图拉’的大谋杀案了吗?”
  “是的,谈起过!”邦德尽量平心静气地回答着,“不过,局长,那是他们迫不得已采取的一种自卫措施,因为西方国家的秘密组织对他们进行了侵略活动。”
  “那完全是他们的片面之词!”局长说,“实际上那正是克格勃制造无形战争的具体表现。”
  “局长,如果你愿意解散这个英国国防部秘密情报局的全部机构,他们也会马上宣布取消他们的克格勃所有机构,以维持世界和平。我认为他们的态度很坦诚,也很光明正大。”邦德说。
  “哈哈……哈哈……”局长又气又也好笑,突然爆发出一阵大笑,然后接着说:“他们也会解散他们那二百个师的陆军,全部的海军船队潜艇,销毁众多的原子弹以及反导弹弹头吗?”
  “当然会的,局长!”
  “好极了,既然他们是这样深明大义,努力维护人类和平,同时更愿为防止侵略而解散特务组织,放弃国防设备,那么,那里真是一个理想的天堂了。那么,你为什么还回来呢?你应该在那边住下去。已经有人这样做了,象布朗,他已经死了;还有一个叫麦克,他仍在那边,你可以和他做伴呀!”
  “这另有原因,局长。他们认为我回来比留在他们那边更有意义。因为我回来以后,可以为和平贡献出更大的力量。局长,您曾经训练我们,使我们掌握了一个情报人员在地下战斗中所需要的专门知识和技术。现在我觉得,如果把这些知识与技术用在为和平而战斗的工作上,更具有价值!”
  邦德说到这里,一只手漫不经心似地插进右边的衣袋中。局长也慢慢地、很随便地把左手放到椅子的扶手上,悄悄地按着上面的一只电钮,然后平静地说:“邦德,请你举个例子,说明你准备怎样为和平而战,好吗?”
  局长说这句话的当儿,心里很清楚死神已经降临在他的面前。同时,他知道说这句话,其实是在向死神挑战,但他仍然这么说,这么做了。
  邦德这时已紧张到极点。他满脸杀机,嘴唇惨白,双眼似乎要喷出火来,身体微微颤抖。他死死地瞪着局长,几乎是用尽了力气才从嘴里吐出以下字句:“我首先就要消灭战争贩子!局长,我这名单上的头一号就是你!”说时迟,那时快,他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从袋中取出了一只无柄怪枪,“吱吱”发也两声轻微的音响……
  与此同时,从那只怪枪中喷出两股褐红色的毒液,直向局长前胸射去!
  也几乎就在同时,邦德头上的天花板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巨响——“乓!”
  猛然间,天花板退到一边,从上面落下一条又长又宽的防弹玻璃罩,如闪电一般的快速,恰好把局长挡在后面。这块防弹玻璃从天花板一直连到地板上,象一座玻璃碉堡一样把局长遮得严严实实。邦德那怪枪中射出的毒液,不偏不倚地全部射到那片防弹玻璃上面,溅成两朵不规则的红花。然后滴滴答答沿着这座玻璃碉堡流下来。坐在防弹玻璃后面的局长,望着邦德微微一笑,早已收回刚才举手预防的下意识动作。
  这时,参谋长和安全室主任如猛虎下山,直扑邦德,把邦德紧紧抱住。
  这时的邦德,也许是紧张过度,也许是脑病复发,已呈休克状态,头部已经垂到胸前,全身绵软无力。若不是参谋长和安全室主任抓住他的双臂,他早已从椅子上滑落下来。他们两人用力把邦德撑架起来,才发觉他已经昏迷不醒了。
  安全室主任用鼻子闻了两下,急忙高声说道:“他施放的是氰化物剧毒液,这毒液马上就要气化了。赶快撤退,赶快撤退!”
  这时,局长已由侧门出来,向邦德这面走来,看了一眼邦德丢在地毯上面的那只怪枪。安全室主任一脚把那只怪手枪踢到墙根下,向局长说:“报告局长,请您立刻离开这座办公室,愈快愈好。这里有很快就要气化的毒液。
  我在中午下班之前,就可派技术人员把这里清理好,并完成消毒工作。”
  他这两句话,就如同命令一般。局长立即向办公室外走去。走到门口,忽见莫尼彭尼小姐正用手捂着嘴巴,站在门边,惊恐万状地望着僵尸一般的邦德。
  这时,参谋长和安全室主任合力将邦德那高大而绵软的身体拖出办公室外,邦德那两只柔若无骨的腿,在地毯上拖出两条长长的痕迹。他们把他拖出局长办公室,又转拉进参谋长办公室里。
  局长这时窝着一肚子火,但他仍抑制着自己,指挥大家处理目前的混乱局面。他向呆立在门边不知所措的女秘书说:“快把办公室的门关上,莫尼彭尼小姐。请立刻通知值班医生马上前来急救,就说这里有人休克了。快去呀,我的小姐,别老是站着不动!还有,这里所发生的事,要保密,一个字也不准说不去!”
  “是,局长,遵命!”
  莫尼彭尼努力使自己恢复镇静。她立刻用电话通知医务室派医生速来急救病人。说话时,她尽量使自己的声调显得很平静,就象往日一样:“喂,医务室吗?这里有位同事生病了,请马上派一位医生过来。”
  “莫尼彭尼小姐,您能把病人的情况先说一说吗?”
  “行,好象是休克了!”
  “我们马上派医生,立刻到!”说完,电话挂断了。
  局长在莫尼彭尼打电话的时候,走进参谋长办公室,随手将门关上。
  安全室主任正蹲在地毯上,为邦德摸试脉搏。这时,他们已把邦德的领带松松,钮扣也解开了几颗。他那苍白的面孔上、头上以及身上到处都沁出黄豆般的虚汗,呼吸如喘,仿佛是刚刚跑完马拉松最后冲刺那样,紧闭双目,不省人事。
  局长看到这种情况,立即掉头走到窗前,仰望云天,象是在思考什么。
  参谋长唐诺本来想请示什么,见到这种情形,也只好把到了嗓门边的话语给噎了回去。他默默地站在局长身后,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办才好。终于,局长转过身来,向参谋长说:“就是这么一回事了,老唐。你知道,我的前任,正是在我刚才坐的那张椅子上遇害的,也是我们自己的工作人员干的,只不过他用的是一颗实弹,而不是什么毒液。这年头,精神病人伤人害命,法律是拿他没办法的。真是防不胜防!”
  “局长的意思是……”他的话还没说完,又被局长打断了。
  “这次我算是服了技术室和机械处设计出的这一套玻璃玩意儿。过去,我一直把这套装置当作废物,讨厌自己头顶上有这么一个笨重的东西,觉得怪别扭的。真没想到今天派上了用场,真不错。话又说回来了,这还要感激你,如果不是你这么注意我的安全,每天趁我不在的时候对这东西进行检查,假如刚才发生哪怕一秒钟的故障,我现在就已经呜呼哀哉了。我今天能大难不死,首先是多亏了你的功劳。”
  “局长,这是一个部下应该做的事,用不着感激。不过,局长……”这次还是没等参谋长提出意见,局长又打断他的话,继续说:“是的,参谋长,我应该采纳你的意见。你那份建议十分正确。我看,现在不能再犹豫了,立刻通知马乐爵士,早点把007 送到‘公园’里去,接受这位精神脑科博士的治疗吧。就用普通的救护车公开地送去,但是沿途要部署秘密岗哨,暗中加以保护。等午餐以后,我再给马乐爵士打电话,向他解释原因。你看这样好不好?”
  “这太好了,正是我想要向局长说的话。我马上执行您的命令。”参谋长说。
  “等等,您可以先向马乐爵士作一个简单的说明,就说邦德被俄国人麻醉和洗脑了。本来他精神很健康,现在却变得不健全了。他已经忘记了过去的一切,可能会出现一些疯狂的举动。等下午我再向他详细说明一切。”
  “好的,局长。关于邦德,您还有其他指示吗?”参谋长请示着。
  “把邦德送到‘公园’以后,您派几个人到皇后大酒店,把邦德所有的东西全部取回来,旅馆费用全部代为付清,并给他家中的那个女佣送点生活费去。如果你不说,我还不知道这件事呢!”
  “是。不过,如果公开送邦德去‘公园’,记者一定会知道的,那又如何向公众解释呢?”参谋长问。
  “新闻方面,我们应该统一口径,大致可以这么说:国防部很高兴地,不,还是说国防部很愉快地宣布:情报员邦德去年十一月被派到日本执行任务,不幸失踪,大家都以为他已殉职。可是现在邦德已经搜集到相当丰富的极具价值的情报,从俄国返回英国来了。在这次艰难的旅行中,邦德的健康当然难免受到许多影响。现在医药专家们正在对他进行精心医疗,相信他很快就会康复,近期即可出院。”
  “这条新闻发布以后,全国人民会欣喜若狂呢!”参谋长说。
  “可是俄国佬,象那个卜尼斯‘同志’,还有他的‘同志们’,看到‘取得极具价值的情报’这几个字,一定会焦急万分,懊丧得要命的!哈哈……”
  局长在一阵大笑后又说:“喂!对了,您还要在新闻稿尾附加通知,提醒各报新闻记者和编辑人员,为了安全起见,请他们切勿在上述的消息以外,附加任何注脚或推测的文字。同时请他们不要去采访邦德,不得发表什么访问记之类的文章。这一点是很重要的,您说对吗?”局长指示着。
  “对。局长,对邦德这种近乎叛乱的行为,您不准备给予法律制裁吗?”
  参谋长用速记写下局长那些指示,然后抬起头来,望着局长。
  “绝对不能这样做!”局长坚定地说。
  “为什么?他这种行为,已经构成反叛罪行了,局长!”安全室主任从地上站起来说。
  “你想想看,007 已经精神错乱,他无法对自己的行为负任何责任。”
  “我是说……”安全室主任刚要辩驳,局长便打断了他的话。
  “他可以被洗脑,我们为什么不可以对他来一个‘反洗脑’呢?我相信马乐爵士可以胜任这一任务。我想,在这一段时间里,可以让007 保留原职,薪水减半。但他过去一年的薪水,应该全部如数补发给他。”
  “局长,您真英明,对部下真是呵护备至!同时,我认为这是局长最大胆的一个尝试,但愿对今后的安全工作,不会发生什么影响。”安全室主任说道。
  “这项尝试的确很有胆略,局长!”参谋长看看安全室主任,向局长说。
  “你们别担心,我有把握。克格勃既然有胆量把我们的工作人员送还给我,我当然也有胆量把他当作王牌再次使用,以牙还牙,给俄国人一点厉害看看。007 过去是、将来也必将是一个最好的,最胜任的情报工作人员。
  所以,我应该以最大限度的宽容,实现我这个目标。这正是我不以法律制裁邦德的原因。”
  “局长,您的理想一定能实现。”安全室主任说。
  “参谋长,下午上班以后,通知档案室把‘史可拉’案卷调出来。假如我们能使邦德恢复本来面目,这个‘史可拉’案子就可做邦德的枪靶子,这不是很合适的吗?”局长说。
  “局长,我反对,这无疑让邦德去送死。就是两个邦德,也没有办法降服得了史可拉那家伙!”参谋长抗议地说。
  “参谋长,你冷静点。请你仔细想一想,照007 刚才对我的行为,他应被判什么罪?至少二十年监禁。与其让他把牢底坐穿或被处死刑,倒不如让他在工作上有一个立功赎罪的机会。如果他能出色完成这次任务,我可以给他恢复一切,我也一定不会记恨今天这不愉快的事件。这是我做人的起码准则。总而言之,我已决定这么做了。若你能仔细考虑,就不会提出异议了。”
  “咚咚。”响起一阵敲门的声音,值班医生走了进来。局长向众人道了一声“午安!”便转身走了出去。
  参谋长望着局长的背影,口中喃喃自语,声音很轻,只有他自己听得到:“这个人心肠真狠!”
  然后,参谋长经过仔细、慎密的思考,非常负责地去一一办理局长的各项指示。他有一个习惯,对任何指示从不追根溯源,更不会去问:“为什么要这样处理呢?”所以,他当参谋长是最合适不过了。
  第三章 变态金枪人
  值班医生为邦德测过体温和脉搏以后,说:“参谋长,这位邦德先生可能是因为紧张过度,才发生休克的。现在,他的心脏仍然十分微弱。”
  “我们很快就要把他送到医院去。目前,该采取哪些急救措施,你就看着吧!我已通知医院派一辆救护车来。”参谋长说。
  “他的心跳很弱,必须注射强心剂。参谋长,帮一下忙,把他暂时平放在地毯上!”
  “好的!”参谋长帮助医生把邦德从沙发上架起来,轻轻地平放在地毯上,这样他比蜷卧在沙发上要舒适多了。医生把邦德的衣袖脱下一只,开始给他注射。
  “参谋长,我看我必须去通知警卫人员沿途布岗,好保卫我们这位‘要员’住院。不然出了差错,我这安全室主任的乌纱帽怕也保不住了!”
  “好的,您快去吧,别忘了叫人把局长室清理一下!”参谋长唐诺又转向那位医生说:“您暂时留在这里,照顾好邦德先生,我到新闻发布办公室去一下。在我没有回来以前,您千万不要离开邦德一步!”
  “是,参谋长,我会办好的!”医生给邦德注射完针剂说。
  唐诺参谋长走出办公室,见莫尼彭尼坐在那里发呆,便温和地对她说:“这真是一场虚惊,谢天谢地,总算过去了。现在,我们要处理善后事宜了。
  请你马上通知档案室,把‘史可拉’的档案取出来,送到局长手上,下午上班前要办好这件事。”
  “啊?‘史可拉’?那不是一件没法解决的悬案吗?局长有一次说过,只有邦德可以办这件案子。可是,参谋长,邦德现在已经变成这副样子,他还会清醒过来吗?就算是清醒过来,我看他也对付不了这个‘金枪人’!”
  这位女秘书一开口象一只百灵鸟,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小姐,没错。但是,你我不是都得服从局长的命令吗?只有他说了算。
  我看,你还是快快通知档案室,把这件案子的全部卷宗送来吧!越快越好!”
  参谋长说完,耸耸肩,向电梯间匆匆走去。
  参谋长故意到各个办公室转了转,看大家都在平静地工作,便知道他们对刚才那件大事毫不知情,这才放下心来,向新闻发布室走去。
  新闻发布办公室设在一楼进大门不远的地方,这是专门为应付新闻记者而设立的机构。平日,新闻记者只能到这间办公室坐一会儿。他们也知道,为了保密,其他办公室对他们仍然是禁区。
  一年到头,很难看到局长或参谋长到这间办公室来一次。所以当唐诺参谋长扭开办公室大门时,发言人和那位女打字员都面面相觑,不知道这位大人物有何贵干,突然光临此地。
  参谋长把局长刚才的指示说了一遍,请发言人遵命执行,不得有误。
  这位发言人说:“这对报社来说是最抢手的消息。可惜他们不能去采访,否则然他们一定会在报上大做文章呢!”
  参谋长马上说:“算啦,这种热门新闻以后有的是机会,希望他们这次别给我们添乱子!”
  “他们不会给我们添乱子的。这些年来,大家相互配合,合作得都很愉快。今天这件事,您就放心交给我办吧,我会把这件事处理得恰到好处的。”
  “好吧,你今天就把这条消息发出去,希望明天一早就可以见报。再会!”
  参谋长说完站起来,准备离开这儿。
  “参谋长,如果有什么事,您就用电话通知我好了,我立刻就去您办公室聆听指示。”发言人恭敬地说。
  “今天属于特殊情况,所以我亲自跑了一趟。再会!”
  局长吃过午饭,乘车返回情报局。途中,他一直在思考,觉得敌人这一手的确是够狠毒了。他认为自己对邦德这件事处理得十分正确。他想,只要邦德的头脑能够恢复过来,这一切计划就能大功告成。克格勃的手法的确卑鄙歹毒,可是,他们没有想到,就算邦德把我这个情报局长杀死了,邦德自己也会难免一死。而这一切对英国大的形势不会有丝毫的影响。杀死一个局长,并不能摧毁整个英国。他们这样用心良苦,未免也太不明智了!我决不象俄国人这么愚蠢,我要用他们准备用来暗杀我的枪手,去对付他们自己的神枪手,这是绝对正确、绝对奇妙的一步棋!
  毫无疑问,那高级神经学专家马乐爵士,一定能胜任这项工作。真怪,邦德在我们这里生活了几十年,深受民主与自由的熏陶,多年的教育训练,多年的工作经历,怎么会抵不住敌人几个月的“洗脑”?他真的愿意放弃一切,甘心为敌人卖命?不可思议,也绝对不可能发生。我一定要在这短短的时日内,把敌人给他脑海中灌输的毒素彻底清洗干净。我相信,英国的科学家绝对不比这帮俄国佬逊色,马乐爵士一定能够完成这件意义深远的工作的!
  如果邦德清醒过来,他会对他自己这一段如恶梦一般的经历追悔莫及,会更加努力地工作,将功赎罪。我一定会原谅他,重新把他安排在○○组中去做他的正常工作。就如同暴雨将天空洗得湛蓝透亮,一尘不染,邦德在实际工作中如果能奋发努力,他的过错也将被洗得不留痕迹。我是他的上级,应该宰相肚里能撑船。假如邦德神智清楚,就是逼死他,我保证他也不会向我开枪的。
  是的,邦德就象一尊大炮,如果把他瞄准敌人,他将是一座杀伤力极强的重火器。很遗憾,竟被敌人利用而对着自己开炮了。敌人把邦德这个活生生的人当做工具用,真荒唐。我绝不允许他们这样做。人就是人,有意志,有人格,有主权,决不允许这帮俄国佬这么践踏人性!
  今天邦德说我把他当做一个工具摆弄,这完全是误解。我们在执行任务时,哪一个不是工具呢?这与今天邦德所说的工具不同。敌人把人当作没有个人意志的工具,完全听从他们头子指挥;而我们却要把国家利益放在第一位,以国家荣誉和责任为己任,心甘情愿地去完成自己使命,这和敌人那套有着天壤之别,根本不可同日而语。
  如果邦德不是一个神枪手,他是不会被安排到○○组里工作的。所以,要想消灭史可拉,必须由邦德亲自出马。我不追究他今天上午的行为,而是给他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如果这次他成功了,他过去的地位和荣誉也自然恢复。如果这次他不幸失败,壮烈牺牲了,国家也会给他很高的荣誉。不论成功和失败,对邦德来说,都是义不容辞的事。我就这么决定了。不管从哪一方面来说,这样做都是解决今天这个尴尬局面的最好方法!
  局长坐在车中,仔细地盘算着这一切,不知不觉间他的车已经停在情报局大厦的院中。他下车走进电梯,直升八楼,然后顺着那条长廊,走向他自己的办公室。走廊中散发着一股股的消毒剂的药味,越向前走就越强烈,他不由自主地皱了皱眉头,摇摇头,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平时,这位情报局长总是通过走廊直接走到他的办公室门前,再用钥匙启开房门。可是今天,他却一反常态地向右转进莫尼彭尼的办公室,穿过她的房间,再走入自己的办公室。他看见莫尼彭尼和往日一样,坐在椅子里,正在打字机上打材料。
  听到脚步声时,她习惯性地抬起头来,见是局长走了过来,便连忙站起来,微笑着点头,向局长说着:“局长,午安!”
  “你闻到一股怪味吗?哪来的?”
  “局长,大概是消毒药剂的气味吧。是安全室主任带着化学部队到过这里。他们穿着象太空人穿的那种怪模怪样的服装,还戴着防毒面具,简直象如临大敌似地,对这里进行了很严格的消毒处理。据安全室主任说,现在您这间办公室已经可以进去了。不过,窗子还是再打开一会儿比较好,单靠空气调节器是不够的。您房中的暖气,我已暂时关掉了,通能新鲜空气更好。”
  莫尼彭尼又是喋喋不休地说了这么一大套。
  “谢谢你,这样处理很好!”局长淡淡一笑。
  “参谋长三分钟前才去吃午饭。他把每件事情都处理妥善后才走的。”
  “哦,我知道了!”
  “局长,‘公园’那边来电话说,马乐爵士正在给邦德检查与治疗,要到下午四点钟,结果才能出来。您如果需要和马乐爵士联络,请在四点以后进行。”
  “还有别的事吗?”
  “噢,对了,这是有关‘史可拉’的全部材料,档案室刚刚送来,请局长签收吧!”
  “好的,请你把这些案卷放到我办公室里去吧,我这就在调卷单上签字。”局长说着,把自己的钢笔掏出来。
  “局长,调卷单在这里。”局长在单子上写下自己的名字,转过身子,向办公室走去。莫尼彭尼跟在他身后,为他抱着一大摞案卷。“史可拉”案卷封套的右上角标着红星,表示“机密”。文卷的套夹是褐色的,厚厚的有三大卷。莫尼彭尼把它们一起堆在大写字台上。“他们是怎么把邦德送走的?”局长十分关心地问道,“送走时,他醒过来了吗?”
  “我想,他应该是醒过来了。医生给他注射了一针强心剂,情况略见好转,不再喘得那么厉害了。救护车半小时前才开到。几个人把邦德放在担架上抬走,脸上蒙着白色的床单,在担架上躺着象一个死人,看起来怪吓人的!”
  “从八层楼上抬担架下去,也够他们受的!”局长说。
  “不是一层层抬下去的,是先绕到西楼,利用运物品的电梯送下楼去的。
  我站在走廊的窗子前面,亲眼看见他们从西楼的一角把邦德送到救护车里。”
  “过一会儿,给‘公园’拨个电话,问问邦德醒过来了没有,是不是已经有所好转?现在你可以回你的办公室去了。”
  “是,局长,再见!”
  莫尼彭尼步履优雅地走出局长办公室。局长坐下来,将烟斗加满烟丝,点起来,深深地吸了一口。他打开“史可拉”的卷宗,一面看着卷首的目录,一面心中在想,是否还有关于“史可拉”的其它材料,应该一起调出来查查。
  这时,寒风阵阵袭来,使他感到很冷。于是,他站起身,关上窗户,打开空气调节器,又顺手开了暖气,重新坐回椅子上,舒服地靠着椅背,开始阅读案卷:金枪人史可拉直接受苏俄政治保卫局控制,其它任何组织无权干涉他的行动。他秘密操纵着古巴的D ·S ·S ,甚至在克格勃中也获得一定特权。那就是,他在中美洲、西印度群岛地区的几个黑社会组织,可以不受克格勃的干涉而自由行动。
  根据资料统计,一般情况下史可拉多以枪弹杀死对方,很少使用科学手段使对方死亡或致残。死在他的枪口下的人数正在直线上升。据调查,受害者中大部分是英国国防部秘密情报局的工作人员,其次是美国中央情报局与联邦调查局以及其他西方国家的情报工作人员。史可拉一九五九年开始暗杀,十分疯狂。他出现在哪里,哪里就有恐慌。无论戒备多么森严,他都能畅通无阻,得手后安全返回。真可谓来无影,去无踪。史可拉已被当作神话式的人物。在当地流传着不少他神出鬼没的恐怖故事。人们都称史可拉为“金枪人”。要说这个绰号的来历,还得从他用的枪谈起。他杀人用的武器就是一把金光灿灿的手枪,而最先看到这把金枪并将它的故事传布出来的是一位负伤昏迷后又苏醒过来的古巴政府警务处长。当时,他正在办公室打电话,指挥部下捕捉神秘刺客史可拉。他的电话还没放下,而他所要捕捉的对象史可拉已经出现在他的面前。这位警务处长把当时的情况说得神乎其神:门未动,窗未破,而且办公室是在六层高楼上面,办公室外警卫森严,可以说是三步一岗,五步一哨,便衣林立,几乎是万无一失了。可是这个神秘怪客,竟会站在这位古巴政府的警察首长面前疯狂大笑。
  这位警务处长一看站在自己面前的人,竟是照片上那位神枪手,手里提着一把金光灿灿的手枪,嘴里发出一阵恐怖的大笑,不觉当场就吓晕过去,不省人事。当他被获救后,他讲述了他的遇难经过,并描绘了那支金色手枪。可是,后来当这位警察首长住在医院的特等病房接受治疗时,史可拉竟从天而降再度出现在他的病床前。当然,这次是这位警务处长最后一次见到史可拉。他被史可拉枪杀了,病床上流满了鲜血。这件事轰动了整个警察医院。
  后来,综合各单位情报资料进行分析,确定这位神秘刺客史可拉所用的手枪的确是一支金色手枪。古巴政府的那位警务处长并没有因恐怖而看花了眼。史可拉所使用的这支手枪,是○·四五口径自动式,系柯尔特厂一九四九年的产品。枪柄很长,枪管也长,品质精良。据查,柯尔特厂仅制造两千支这种手枪,均配有消音器,专供情报部门使用。史可拉所用的那支,就是这两千支中的一支。没有人知道他如何弄到了这种特制武器。据悉,该枪每次可装子弹二十五发,配有远距离望远瞄准仪。
  由于枪管长,口径大,该枪的有效射程可远达三百公尺,加上史可拉的好枪法,使得该枪的杀伤力更强。
  美国联邦调查局说,史可拉于一九五三年获得此枪后,对其爱护备至,把枪全部镀上金色。所使用的子弹,也是厂家专为他生产的,弹心是二十四K 纯金,外包银衣,弹头刻有交叉格纹,且镀上了金色。这种子弹与达姆弹的原理相同,射入人体与血液相遇会发生爆炸,所以,杀伤力极强。二次世界大战期间,日本生产了这种弹头,应用于日制三八式步枪上,最先在中国战场上使用,屠杀中国人民。太平洋战争爆发后,中美官兵死于达姆弹头者不计其数。后来,联合国曾在日内瓦举行国际会议,禁止各个国家制造和使用这种子弹。没有想到史可拉竟丧心病狂地使用此类弹头。我们必须立即加以制止。
  根据加拿大所掌握的情报,史可拉私设小型工厂,专门制造达姆弹头。该厂现设古巴一深山中,警戒森严,每日可出子弹五十发,所有的子弹都是手工制作,外面镀以金色。据查,史可拉准备增设工厂,扩大生产数量,如不及时破坏或彻底摧毁,人类将更受其害。
  被史可拉杀害致死的英国情报工作人员有很多,其中包括:南美洲英属圭亚那的267 号,千里达的398 号,牙买加的943 号,古巴的768 号和742 号。被他伤害而致残的情报人员包括:098 号,他原先担任区视察员,被史可拉的子弹射中膝盖骨,变成终生残废,现已退休在家。加拿大的216 号被史可拉的子弹射中腿部和臀部,后来只得做截肢手术。现已退休在家,生活贫寒。(以上请参阅中央纪录处有关史可拉在巴拿马、海地以及马丁尼克岛等处被害者案卷)。局长读到这里,把烟斗中的烟灰磕尽,又装了一斗金黄的烟丝,用打火机点燃,深深地吸了一口,双眉紧皱,若有所思。他按了一下电铃。莫尼彭尼秘书由门外走进来,向局长含笑点头说:“局长,有什么吩咐吗?”
  “你打电话问问人事处,216 号情报员负伤后的抚恤金是否已如数发给,还有他的养老金、每月生活津贴是否已实数支付,并请人事处派人去他家中代表我向他表示慰问。如果他的生活仍然拮据,可以每月发给他一百英镑的特别补助费。这件事今天一定得办好,然后请人事处长亲自前来向我汇报。”
  “是,局长。您还有别的吩咐吗?”
  “参谋长回来后,请他来见我。”
  “是,局长。参谋长快回来了。我就和人事处联络去。”她边说边为局长换上一杯热气腾腾的咖啡。
  “谢谢。另外,你给人事处打电话时,还要他们转告216 号,最近两天,我可能要召见他。到时候,我将派车去接他。”
  “局长,请放心,我会把这件事办好的!”莫尼彭尼把局长这些指示用速记写在笔记本上。
  局长没再说话,仅向她点点头,表示可以退下。莫尼彭尼也向局长点点头告退。
  局长端起热腾腾的咖啡,呷了一口,又吸一下烟斗,背靠在椅子上,又继续看卷宗:面貌与特征——史可拉相貌普通,无明显特征,故难以捕捉。但据情报资料记录,史可拉善于化装,尤其精通特工化装术,常给人以神出鬼没之感。每次作案都以不同面目出现,时而老翁,时而老妇,时而工人,时而达官贵人。起初以为情报不准确,后来才知是史可拉化装所致。
  史可拉一九二五年出生,现年三十五岁。身高为六英尺三英寸,身材瘦长,身体健壮。眼球淡褐色,头发棕红,蓄短发,夏季多留平头。两腮都有短胡,嘴部蓄有短须。如果要化装,史可拉会毫不犹豫地将胡子剃去,作案后再留。他面容瘦削,神态阴森恐怖,双耳平贴头边,天生一副奸诈险恶之象,但平时不露真面目,反而装得温文尔雅。他双手粗大而有力,指甲修剪得十分干净。身上有一个显著特征史可拉用任何化装都不能消除掉,那就是左乳下端约两英寸处的一个小隆起物,看上去就象第三只乳头。
  由于史可拉面有腮胡,胸有第三只乳房,所以生性好色。他在每次作案前后,必须得到一次性的满足。据说,这可以提高他瞄准的准确度。
  出身及经历——史可拉属于喀答伦家族,是喀答伦马戏团老板老史可拉的儿子。童年时期,他每天混迹于江湖艺人和动物群中,到过许多国家,见过一些世面。他的童年教育,完全是靠自学。十六岁时,喀答伦马戏团到了美国。后来马戏团倒闭,他开始流落在美国,变成地道的流浪汉,终日和黑社会混在一起,干些偷鸡摸狗的营生。十八岁,在赌城拉斯维加市的皇家赌场里担任保镖的工作。十九岁,已成为“电光帮”训练有素的职业杀手。由于他的忠诚,二十岁时,已成“电光帮”的骨干,负责处决帮会中的叛徒或敌人,名气初立,声威渐扬。一九五八年,在一场威震全赌城的决斗后,他被迫离开拉斯维加市。当时与史可拉决斗的对手,是一个底特律城“紫手帮”的家伙,名叫洛克,绰号“枪靶”。决斗时间是在一个月明星稀之夜,地点就在拉斯维加的“雷鸟高尔夫球场”的第三区,两人相距二十步。双方同时开枪,史可拉以快速的惊人手法,连发两枪,一颗子弹把对方射来的子弹击得粉碎,几乎就在同时,第二颗子弹已射进洛克的心脏。这真是一场精彩的枪法表演!据说,这场决斗的胜利使“电光帮”的首领感到十分光荣,特地赠送给史可拉十万美金。事后,史卡拉逃离他乡,等待决斗风波平息以后,又重新潜回,把这笔钱作为投资,做了不少生意。他善于经菅,赚了不少钱,再拿赚的钱去其它地方投资。本来他可从此安心做生意,成为一个安份守己的商人,可是他野心勃勃,充当古巴秘密警察的职业杀手,大赚黑心钱。
  特别护照——史可拉所持用的外交护照,可在国外享受外交官员的一切特权。此外,他还持有多米尼加共和国商务部的护照和其它几种不同身份、不同名字的伪造护照,以便在国外进行阴谋活动。
  后来,经过苏联驻古巴大使馆的介绍,他参加了克格勃,摇身一变,成了一名国际间谍。他也因此得到苏联外交官的护照。这样一来,史可拉真是如虎添翼,更加凶狂了。化装与伪装——自从他杀死洛克以后,他在警察局就有了前科。从那时起,他再次作案时,就要对自己化装了。在此之前,他在国外搞阴谋暗杀时,也常常进行化装。但是在古巴,他享有特权,受特别保护。因为怕他,许多政客都为他作案提供方便与掩护。因此史可拉更加肆无忌惮地在国内外干着杀人勾当,而且无往而不胜。凡是有他出现的地方,也就是许多国家的情报人员惨遭不幸、或大难临头的时候。
  活动经费来源——史可拉的活动经费宽裕,可以说要多少有多少。他现在使用的信用卡,而不是支票。这样就更方便了,住宾馆、吃饭、从银行取款,只需一个签字就解决问题。他在各地银行都有帐户,可随时随地取款,如遇特殊情况,需要大量外币,那么,古巴和苏联国家银行就可做他强有力的经济支柱。对一般国家中的情报人员来说,这是难以想象的。
  局长看到这里,放下案卷,又喝了口咖啡,轻轻地嘘了一口气,自言自语地说:“这个家伙还真不好对付!”
  女秘书推门进来说:“报告局长,人事处的电话已经打了。据人事处查案,所有应发给216 号的钱,都已发清,包括每月应发的津贴。这些都有收据可查。他们今天就要去他家慰问,今晚人事处处长将向您详细报告。”
  “参谋长回来了没有?”
  “他来电话说要迟一点来,他在处理另外一件事情。”
  “那么,你去把副参谋长请来。”
  “是!”女秘书应声而去。
  三分钟后,副参谋长敲门进来。局长笑着迎上去说:“特伯司副参谋长,您来的正好,请坐。我刚才读了史可拉的案卷,发现里面有许多是你签注的意见,分析得很好。我现在想和你研究一下关于史可拉的心理状况,我相信你会提出更多有用的意见。”
  “报告局长,史可拉是一个特殊人物。在调查过程中,我对他的印象很深刻。他的事我记得很详细,再说还有案卷参考,我可以向局长作详细介绍。”
  副参谋长恭敬地说。
  “请抽烟,我自己抽烟斗。”局长从香烟罐中取出一支香烟,递给副参谋长以后,又言归正传地说:“副参谋长,你认为史可拉这人怎样?”
  “根据情报资料来看,他并不是一个专门搞情报的特工人员,只能说是一个为金钱而工作的职业杀手。由于枪法准,杀死洛克以后,一举成名。他所谋杀的人,过去大多是帮会的叛徒和他的敌对派。但是,自一九五九年以后,他所谋杀的对象,百分之九十以上都是民主国家的情报人员。这些人与他无冤无仇,可是却被他置于死地。可见,他的杀人都是与金钱有关了。只要能得到钱,在任何情况下,他都可完成任务,他已经杀人成性了。”
  “对,都是为了钱。除此之外,我看他还有点心理变态。一个正常的人,是不会这样把杀人当家常便饭的。”局长说完,又抽了一口烟斗。
  “局长说的不错,他的确有些心理变态。对他影响最深的,是他少年时代的那段不寻常的经历。案卷上记载,在马戏团时,老史可拉为了使他能有一技之长,将来继承他的事业,就逼迫他跟着学习一些马戏技术,什么空中飞人、压板飞人、神枪飞靶和耍象跳舞等节目。尤其他那天生的精湛射击技术,为马戏团赢得了不少声誉。”副参谋长吸了一口香烟,接着又说:“一九四一年,十六岁的史可拉随马戏团到了美国的一个城市演出。在一次演出中,他化装成一个印度王子,穿着华丽的印度服装,头上包着印度绸的头巾,骑在一头大象身上,后面尾随着另外两只大象。就在这时发生了意外事故!”
  说到这里,这位副参谋长感到口渴,就站起身来,自己斟了一杯热咖啡,顺便也给局长斟满一杯。
  “出了什么意外事故?”局长喝了一口咖啡,紧接着问。
  “大象每年要交配一次。那三只象中,有一头名叫穆司的公象。公象到了交配期,在耳后会流出粘质的东西,遇到空气,就凝固成一团硬块,如果不把它及时清除,大象就会发狂发疯,无人可驾驭的了。由于管理员的粗心,大象穆司耳后的硬块没有及时刮除。在表演过程中,史可拉不留神碰撞到穆司的耳朵,这硬块强烈地激了穆司的神经,使它立刻兽性大发,把史可拉甩出一丈多远,又狂叫乱奔,从观众身上踏过去,伤亡数人后,向场外奔去。”
  副参谋长说到这里,又喝了一口咖啡。
  “啊?这太可怕了。那头大象后来怎么样了?”
  “那头大象穿出栅外,沿铁路疯狂地奔跑。按照当时的报纸刊载,那天晚上是一个月圆之夜,所以那种景象十分可怕。当地保安队接到命令,就乘着卡车沿着与铁路平行的公路来拦截大象。还好当时没有火车通过,否则后果更不堪设想。卡车终于追上了那头大象,不过,这时穆司的野性已发泄完毕,又平静下来了。它转过身,十分温和而平静地沿铁路向马戏团走回去。
  这时如果保安警察了解大象的性情,叫马戏团的管理员前来加以抚慰,穆司会老老实实地跟管理员回到马戏团去的。可遗憾的是,这批保安警察不懂得这一点。他们以为大象调头走来是为了攻击他们。同时他们又怕穆司跑回马戏团中造成更大伤亡,于是一声令下,举枪齐鸣,一排排子弹同时射向穆司,把穆司打得遍体鳞伤。这只可怜的巨兽再度变得狂暴万分。警察继续不断的射击。大象沿着铁路向马戏团场地狂奔而来。当它跑到马戏团的大布棚前时,突然记起那就是自己的家,便走下铁路线,摇摇晃晃地向布棚中走来。这时还有许多观众没有来得及逃散。但它并没有去伤害任何人,而是艰难地走进布棚中心的表演场所,继续表演他以前熟悉的节目。这时的穆司因失血过多,看上去十分虚弱,但它仍然努力挣扎着,断断继续地表演,时而发出痛苦的嘶呜声,声调凄凉悲惨。同时,它一边还要拼命使出最后的力气,撑着一只脚,想站起来,但是又跌倒下去。那情景真是催人泪下。”副参谋长说到这里,感到口干舌燥,就停下来喝口咖啡,润润嗓子。
  “穆司真够惨的,以后怎样了呢?”局长眼睛中闪着光,话音也有点变了调。
  “这时候,小史可拉看到这种情形,一面喊着大象的名字,一面将绳索投向大象,希望象往常那样,把它领回笼中,好好地对它进行医治。穆司这时似乎还认识这位小主人,很通人性地又把头低下来,以为小主人要象平日表演那样,踏着它的鼻子爬到它的背上去。就在这个时候,保安警察又赶到了。那位勇敢的保安队长,一直冲到穆司面前,在距离两三英尺远的地方举起左轮手枪,“乒乒乒!”连续三枪,把子弹全部射入穆司的左右两个眼中。
  穆司惨叫一声,就象一座小山崩溃了一般,倒在血泊中死去。”
  “这个队长真是愚不可及。如果他是我的部下,我一定要革他的职!”
  局长愤愤地说。
  “局长,倒用不着劳驾您来为他免职了。”那位副参谋长望望局长,又燃起一支香烟说:“据当时的报纸报道,小史可拉目睹这一切,不禁怒火中烧,立刻拔出他表演用的手枪,向保安队长也连开三枪。子弹从那个队长的双目和胸窝中穿过,这个勇敢的队长当即气绝身亡。那些保安警察看到这种情形,立即扑过来抓他。可是极为精明的史可拉迅速钻进那些慌乱中夺路而逃的人群中,乘机溜之大吉。由于人多,当时情况又乱,保安警察不敢开枪,只是胡乱追赶了一阵子,只好眼睁睁地看着史可拉跑掉了。”
  “老史可拉和他的马戏团以后怎样了?”局长关切地问。
  “老史可拉的结局很惨。他解散了马戏团,卖掉了野兽和车辆,来赔偿观众伤亡的损失和医疗费用。事后,他住在一个小旅馆,希望儿子回来找他,父子两人好返回故乡。可是,小史可拉的消息一直如石沉大海,这位年老的江湖艺人终于在郁郁寡欢、贫困潦倒中客死他乡。从此,也就没有人再提及老史可拉的事情了。”
  “江湖艺人一般到了晚年,多数都很不幸。我是非常同情这些人的!”
  局长说。
  “是的,可是小史可拉的这种杀人行为,并不值得同情。老实说,史可拉现在之所以如此残无人道,可能就是受了这一事件的强烈刺激,滋生了一种与全人类为敌的变态心理与冷酷的复仇欲念,而那些反动的政治集团,正好利用他这种复仇心理,演出了这一连串的血腥的惨案。”副参谋长剖析着说。
  “副参谋长,你分析得很有道理。导致那次惨案的原因是多方面的,例如,大象踏死许多人啦,管理员粗心没有把大象照料好啦,警察队长愚蠢地误杀大象啦。可是史可拉忽略了这些事实,出于一时的忿怒冲动和对动物的感情,杀死了那位保安队长。这位少年走极端了。这实际上还是一种变态心理。这种变态心理,越受刺激,就越利害,他就会变得越加疯狂。他现在的情况就是很好的例证。副参谋长,您说是吗?”局长头头是道地分析着说,同时把那吸尽的烟斗贴在鼻子边,轻轻地揉,似乎里面还有很多值得一闻的香味儿。
  “局长,您分析得很客观。我现在再补充几点。我认为史可拉在‘性’方面也有一种变态心理。奥地利精神病学博士弗洛伊德曾说,有一些男性,在心理上会把某种长形的物器,如棒球杆、抬重物用的杠子等,当作自己性器的延伸与雄壮的象征。史可拉就有这种倾向,他把手枪当做自己性器官的延伸,把枪弹射击当做性发泄后的满足。所以,他爱枪如命,嗜杀成狂。这在变态心理学上称为‘恋物狂’,也就是疯狂地爱恋或崇拜某一种物体。史可拉对任何枪支都很偏爱,尤其是对较长大的手枪。因此我判断他的性功能有某种问题,不能满足异性的要求,因而才产生这种可怕的变态心理。”
  “副参谋长,你的这一点看法真是对极了。因为案卷里就无法找出他正式结婚的根据,这看来不无原因!”局长说。
  “我还有一个理论根据。《时代杂志》上有一篇文章说,凡不会吹口哨、或是见了女人不敢吹口哨的男人,在性心理上就必然有障碍。文章还举例说,史可拉就是一个不会吹口哨的男人,您说多凑巧!”
  “啊?还有这样的事?副参谋长,你会吹口哨吗?”局长微笑着说。
  “我会吹,年轻的时候经常吹,现在不吹了。局长,您呢?会吹吗?”
  “我?不知道,因为我从来没吹过,现在让我试试看!”
  局长说着,就吹了起来,同时,副参谋长也跟着吹了起来。女秘书莫尼彭尼听到口哨声,觉得很奇怪,她可从来没在办公室听到这声音。于是,她奇怪地推开门,发现竟是局长和副参谋长两个老头子在大吹口哨。她用一双奇异的眼睛望着他俩,呆呆地站在那儿一动不动。他们两人见到莫尼彭尼进来,不好意思,连忙停了下来。局长幽默地说:“不错,真灵,果然有用!”
  “局长,您是说——”莫尼彭尼不解地说。
  “我是说,咖啡完了,你能不能再送一壶来?”
  “是,局长,我这就去!”莫尼彭尼说着退出办公室,顺手把房门拉上。
  “局长,史可拉的心理变态不只这一点,还有以杀人来弥补他的‘自卑感’。同时在他的心理上,有种反叛意识。他认为反叛是一种男性权威,所以他潜意识中有一种不受约束的野性。您看,他没有国籍,不属于任何一个团体,也不受任何一个团体的约束,完全是天马行空,独来独往。凡此种种,都是反叛心理的表现。总之,对这个史可拉必须严加制裁。首先,一定要物色一个有勇有谋、射击技术高超、各方面都与史可拉旗鼓相当的人物。必要时以决斗的方式,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一举把这个恶魔铲除掉!”
  “我们俩都想到一块了。事实上,我已经物色好了这样一个人。他有能力消灭这个恶魔!”
  “是谁?我们自己人吗?”
  “是的,他就是007 号情报员邦德!”
  “可是他现在的情况……”
  “我坚信他能成功,您等着瞧吧!”
  局长在史可拉的案卷上批了下面几个字:“派007 号情报员执行此项任务!”并在下面签上他姓名的首字母缩写“M ”。然后他静等莫尼彭尼送咖啡来时,把这份案卷交给她,让她转给有关部门去处理。他想:这是否意味着为邦德签发了一张“死亡证书”呢?
  面对局长的决定,副参谋长双眼不由得发出赞叹的目光。
  第四章 他乡遇故知
  在西印度群岛英属牙买加的首都金斯顿,有一座设备简陋的国际机场。
  在这里等候飞机,真是不亚于受苦刑。气候酷热难当,人们除了在候机室内坐硬板凳外,别无好地方可去。当局大概把钱都用在那条跑道上了,没有多余的钱为乘客安排舒适的候机室。这个机场设备之简陋,堪称世界之最了。
  一小时前,邦德乘英国西印度航空公司客机,从牙买加的千里达直飞到达此地。现在他至少要在这个机场等候两小时,才能搭上飞往哈瓦那的古巴航空公司的班机。他坐在硬板凳上,心里烦闷不已。他脱了外衣,解开领带,尽量松散身体。中午暑气逼人,他热得差点喘不过气来。坐了不久,他便站起来,向机场小卖部走去,买了一份当天的当地日报,重新回到原来就坐的地方,准备一边看报,一边消磨这枯燥的时光。从看得很仔细,从新闻版到地方版,又到娱乐版,上面的每一条信息都不放过。他在娱乐版上读到一段教人算命的花边短文。
  邦德闲得无聊,也就照着短文介绍的方法,开始为自己占了一卦。占卦结果:“恭喜先生,您今天必有奇遇发生,从而使你如愿以偿。阁下必须特别注意,当良机来临的时候,你要牢牢抓住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千万不要错过。”邦德看了不觉好笑。他想:如果今天一到哈瓦那就能发现金枪人史可拉的踪迹,那可真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了。不过,别想得太乐观。史可拉到底在不在哈瓦那,谁也不知道。
  邦德奔走于加勒比海各处及中美洲各地追踪金枪人,已经有一个半月了。有时,只差一天的时间就追赶上了;有时,只差四小时却又失之交臂。
  现在邦德不惜追进史可拉的老巢哈瓦那。这是邦德可能找到金枪人的最后一个地方。所以,虽然那里戒备最森严,危险也最大,但邦德决定冒死闯虎穴。
  邦德对哈瓦那一无所知,人生地疏,所以他感到这一次任务非常艰巨。
  为此,他十分谨慎地隐藏自己的真实身份,丝毫不露行踪。他现在是以英国外文邮件特派员的身份出现,并且用假名,还持有英国女皇陛下的谕旨,一旦发生危险情况,在任何英国大使馆,他都可以受到庇护。如果他将金枪人史可拉干掉以后,跑进当地的英国大使馆,那么敌人就对他束手无策了。接下来,大使馆将负责把他送到安全地带去。如果……他不再推想下去了。
  他又低着头继续读报。娱乐版看完了,再看广告。一栏卖房子的广告上面写着:房屋拍卖时间:五月二十七日(星期三)上午十时三十分地点:金斯顿市海湾街七十七号本公司受牙买加萨方拉马市情人街三巷二号的白朗先生及其夫人的委托将其土地以及房屋一并出售。
  亚力山大股份有限公司敬启地址:金斯顿海湾街七十七号电话:4897邦德看完这一段广告后,心里感到无聊之极,对看报也感到索然无味了。
  飞机场候客室有一个旅客信件留置处,旅客临时有信件留给某个人时,可以把它放置在里边,让收信人自己来取。邦德走过去,想看看是否有谁给他留有信件。他将一叠叠的信件一封一封地查看。他这次用的化名是马可,英国情报局原使用的“环球贸易公司”现在已经改为“中南美进出口公司”,邦德现在的身份是中南美进出口公司的职员。一叠信件中,不但没有马可的信,就连有关中南美公司的信件也没有。邦德又继续看下去,突然发现一封很奇怪的信。乘人没有注意他,邦德迅速地把这封信装进自己的衣袋里。
  那信封上写着:“留交乘英国海外航空公司班机过境旅客史可拉先生亲收。”
  邦德又装模作样地翻找了几封信,静静地站了一会,然后向男卫生间慢慢走去。
  邦德进了卫生间,将门锁上,坐在马桶上,从衣袋里把信取出来。这时他才发现信竟没有封口,里边放着一张便条,上面写道:十二时十五分金斯顿来信已收悉。明日中午在情人街三巷二号。
  寥寥数语,信尾并未署名。邦德心中暗暗地高兴:情人街三巷二号,不正是刚才那张报纸上拍卖房子的地址吗?一点没有错,一定是的。报上登的算命方法告诉我:“你要紧紧抓住这千载难逢的机会!”现在,线索来了——机会来了,冒再大的险也值得!
  他又将这便条看了一遍,小心翼翼地放进信封里,将这封信放在衣袋,走出厕所。他闲荡着走到信架边,又悄悄地把信放回原处,然后走到古巴航空公司的柜台前,退掉了飞往哈瓦那的机票。
  邦德又走到英国海外航空公司的柜台前,拿起柜台上的航空时刻表看了一遍。今夜一时十五分有一班飞机由波多黎各起飞,经金斯顿、纽约,飞到伦敦。
  邦德忽然想起来了,此地的情报站站长他认识。他应和他联系,请他帮忙,先了解一下当地的情况。他这样决定了之后,便走进电话间,拨了个电话到英国领事馆,请转接罗斯讲话。罗斯就是情报站站长。
  电话接通之后,耳机里传来一个女性的声音:“我是罗斯的秘书,请问有何贵干?”
  这声音听起来好象很熟悉。但是,邦德没有发问,仍向着电话说:“我想找罗斯先生,我是他的朋友。”
  “很抱歉,罗斯先生现在不在,你要留个口信吗?”“我是从伦敦来的。”
  “请问尊姓大名?”女孩子的声音突然兴奋起来,说:“喂,你是不是邦德?”
  邦德笑了:“你是玛丽吧?!我的天呀!你怎么会在这儿?”“真是命里注定要为你效劳。怎么会有这样巧的事,在这儿遇到你!”
  “人生何处不相逢,这叫无巧不成书。”邦德这时候也有点儿兴奋。“你现在在什么地方打电话?”玛丽问。
  “在金斯顿国际机场。我眼下急需要几件东西,亲爱的,请你记下来好吗?”
  “当然可以,你说吧。”
  “我现在需要一部车子。再请你给我准备一张此地的地图,另外设法给我弄些牙买加钱币,大约价值一百英镑。打完电话,我就到海湾酒店等你,我打算住在那里。我希望同你一起吃饭,我们好好聊聊,说个通霄。怎么样,亲爱的?”邦德最后两句话,带着男性特有的诱惑。“好的,我一切照办。
  你认为,我穿什么样的服装才合适?”玛丽说。“这要看你自己了,反正该宽的地方就放松些,应该紧身的地方就收紧一些。但要注意一点,就是纽扣不要太多。”邦德笑了。玛丽也开心地笑起来:“我马上为你准备。晚上七点钟左右,我到海湾酒店和你见面。你还有别的什么事情没有?”
  “请你再打听一下,西印度糖业公司的负责人是谁?还有,今天的日报上刊登了一则拍卖情人街三巷二号的广告,你不妨找来看一看,详细打听一下。”
  “好,就这样啦!晚上再见。”
  邦德从电话间里出来,如同从蒸笼里冲出来一般。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掏出手绢来,将头上和脸上的汗擦了擦,心想会在这儿碰到○○组的女秘书,这可真巧。过去只是听说过她调往国外工作,但不知具体地方。在这遇到她,真是没有想到。她为什么要外调呢?为什么调到这里来了呢?是不是因为我被宣布失踪后,玛丽为避免触景生情,想换一个环境?
  他脑子里想着这些事,一面取回了他的皮箱,走出候机室,喊了部出租车,直接往海湾酒店赶去。
  汽车的速度很快,车窗里吹进来习习凉风,很快就吹干了刚才在电话间里流的一身汗水。邦德感到身上舒服多了。
  他记得玛丽在○○组时,真是个好人儿,不但人得漂亮,小嘴也很甜,而且脾气好,气质佳,几乎人见人爱。她也很会周旋,与男同事们的交往适可而止。对自己不喜欢的人,则给他们一种捉摸不透的感觉。
  但她对邦德却与众不同,并且从内心深处爱着他。有一年的圣诞夜化装舞会,他们跳到午夜时,跳得疲乏了,便俩悄悄地溜出去宵夜。邦德和她都喝了点酒,一起由餐厅走进了旅馆。这一夜,他们尽情销魂,早把白天在办公室那张礼貌而谦虚的面孔抛到九霄云外。她真情地爱着他,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使邦德难忘,尤其是她那股娇媚,更使他心醉神迷。她象蛇一样缠在邦德的身上,邦德被她调理得如绵羊一般。
  在工作中,她是个女强人,在床上,她也毫不示弱。邦德很佩服她的内柔外钢。她们彼此深爱着,如胶似漆。但是邦德并没有要和她结婚的意思。
  他也说不准这是为什么。
  从那一次开始,每当邦德要出差或出差回来,他们都要尽情地欢乐一次。
  其他人可不知道他们这种关系,同事们始终蒙在鼓里。
  这次在执行任务的旅途中,又遇到了她,天下的事,竟巧得这样离奇古怪,难道真如东方人所说是命里注定的?
  邦德坐在车上追忆往事,不知不觉已到了海湾酒店。司机在这间很罗曼蒂克的旅馆大门前停下。邦德付了车费,下了车,一个侍者过来替他提着皮箱。他在大门口停了一下,向四面看了一眼。这家酒店坐落在皇家海湾附近的一个悬崖断壁上,风景很优美。
  邦德订的一厅一房小巧而精致。洗完澡后,他一头躺倒在床上,沉沉睡去。
  一觉醒来,已经是下午六点钟了。当他睁开眼时,乍一下还反应不过来自己正身在何处?怎么会在这个陌生的房间里躺着?这是什么地方?什么时候到来的?来做什么?
  负责为他治疗的马洛爵士曾经说过:他的记忆力有时仍会出现迟钝和模糊现象,但很快就会好的。马洛爵士对他施行电疗,一个月里治二十四次,目的在于使他恢复以往的记忆,同时消除俄国人给他洗脑时灌输的罪恶思想。
  邦德的脑子经电疗后,记忆逐渐恢复。当他脑功能恢复正常时,医生便向他解释敌人对他所采用的卑鄙伎俩。当他知道自己差点杀死局长时,感到十分惭愧,更加对克格勃恨之入骨。
  从邦德接受治疗的第六周开始,他迫切希望恢复他往日的工作,痛痛快快地与对他进行洗脑的敌人干一场,以出出心头的恶气。他几次要求出院,回到原来工作岗位上,但没有被批准。他继续接受电疗治疗,锻炼身体以增强体力,同时还练习射击。
  有一天,参谋长前来探望他。他与参谋长私交甚笃,工作上也合作得很好。这一天他们聊得很开心,邦德感到非常愉快。最后,参谋长出示了情报局的命令和局长亲笔所写的短笺,祝贺他此行顺利。邦德激动地握着参谋长的手说:“我终有出头之日了。”
  第二天,邦德立即整理行装到伦敦机场,坐上飞机,向大西洋彼岸进发。
  邦德起床之后,又去洗了一个澡,换上干净衬衣,信步走到旅馆的酒吧里,要了一杯加冰的威士忌,一面喝着,一面欣赏窗外大海壮美的景色。夕阳西下,水天一色,海鸟成群结队地飞翔着,构成一幅大自然的美景,给人一种如临画中的感觉。
  邦德喝完威士忌,又要了一份清淡饮料,以爽爽口。这时他又想起了身上的重任。情人街三巷二号到底是个什么地方?金枪人在那里干什么?该怎样向金枪人下手?他反复思考着,尤其是最后一个问题。
  邦德很清楚,金枪人史可拉是最著名的快枪手。若将这个作恶万端的杀人王干掉,那是一件大快人心的事。但是趁人不备将人家开黑枪杀死,这并不能说明邦德有什么本事,不是邦德所为。如果将金枪人激怒而拔枪射击,那无异是自我送死,因为金枪人是举世无双的快枪手。思前想后,邦德仍拿不定主意。只有到时见机行事吧。
  现在,邦德首先要将自己的掩护身份及与之有关的事和环境弄清楚。政府颁发的那张护照,应该交给玛丽,请她代为保存。邦德在酒店是以马可的名字进行登记的。马可先生的身份是“中南美贸易有限公司”的职员。这个公司经营的业务很广泛,而且到处都有分支机构,各式各样的工作人员都有。
  这正好可为他的各种活动做掩护。
  日报上面介绍的算命方法还真有点意思。如果邦德果真在情人街遇到了金枪人,那真与买马票中了特奖没有区别。
  落日如烈火般地在西边燃烧,把天空烧得通红,映出满天的云霞。但时隔不久,天色就暗淡下来了。
  离开酒吧,邦德回到房间,从皮箱里取出日用的东西。他刚收拾停当,便听见房门响起两下“笃、笃”的敲击声。邦德立刻跑去开门,只见玛丽满面春风地站在门前,穿一身桔红色连衣裙,淡红的脸蛋光彩照人。
  她伸出一双光滑的玉臂,紧紧缠绕着邦德的脖子,四片嘴唇如磁石般地吸在一起。片刻之后,邦德轻轻地抱起玛丽,走进房门,用脚将门踢上。两个人同时跌在柔软的床上,四片嘴唇仍贴在一起。
  他们紧紧地拥抱,热烈地亲吻着。室内空气静寂,只听得见彼此的心跳声。时光一分一秒地过去,他俩深深地沉入爱情,任激情把自己燃化。他们真希望两个人合为一体,谁也不愿意离开对方。终于,玛丽发出了一阵喘息的声音:“邦德,跟你见面可真难!我真是忍不住了。”
  邦德轻轻托起玛丽的下巴,望着她那微微向上仰起的脸,情不自禁地又在那半开的嘴唇上吻了下去……。
  皎洁的月光从窗子外边射进来,照在玛丽的脸上。月光下,她看上去热情而又充满渴望,一对碧眼深深地流露出无限的柔情蜜意。这对多情的眼睛把邦德挑逗再也无法自持。他右手伸到玛丽背后,拉开她上身的拉练,颈上的衣领轻轻松开来,露出那对高耸的丰满乳房。
  他们在床上呆了不知有多久。邦德从床上起来,看着她那均匀的身材,长长的秀发,丰满的嘴唇,高耸的双乳,圆润而修长的大腿和大理石般光洁的手臂,他情不自禁地又吻遍了她的全身。
  洗完澡后,他俩一同到了餐厅。邦德显得很兴奋,喝了许多酒,玛丽也陪着喝了不少的甜酒。饭后回到房间,邦德说:“玛丽!真对不起,我现在变得不如以前那么灵活了,常有茫茫然的感觉。今天我在这儿遇见了你,真是太幸运了!现在请你告诉我,有什么消息没有?你到这里工作有多久了?
  罗斯现在究竟在什么地方?我请你办的那些琐碎事,你都办好了吗?”
  玛丽从手提包里取出一只厚厚的信封,交给邦德说:“这是你要的牙买加钱币,有五元的和一元的两种。这笔怎么记?算我借给你的呢,还是列入公帐开支?”
  “谢谢你,算是你借给我的,好吗?”
  “至于其它的事情,第一,你要的车子已经停在饭店的停车场上。史特威这个人吗你还记得吗?这部车子就是他的。虽然牌子老了,但开起来速度还是很快。油箱里已经灌满了油。第二,你打听的西印度糖业公司的大老板名叫汤尼,是个很不错的人,有一个幸福的家庭,曾在海军里服务多年,对情报工作也很有经验。他和我们的关系可以说是非常密切,因为彼此都非常要好。第二次世界大战时,汤尼曾在海军情报处的突击队工作过。第三,你需要的地图,我已经替你放在汽车前面的杂物箱子里。你还需要些什么?”
  “谢谢你,不要什么了。现在我请你谈谈你的长官罗斯,他到底是在什么地方?”
  玛丽不由面露忧虑之色:“说老实话,我也不知道他现在身在何方。上星斯二外出执行任务,至今未归。据说他是去访问一位叫史可拉的人,这个人是当地的枪手或保镖之类的人物。对他的底细我也不太清楚,但总部既然让罗斯跑一趟,肯定是有其理由的。按理说,罗斯在两天之前就应该回来。
  但是现在既不见他本人,也没有他的任何消息。我本该发出‘红色警号’,但上级让我再等几天。此事的详细情况无人向我谈起,我只是做些简单的工作。”
  “还有一个问题我要请教你,就是这儿的情人街三巷二号到底是个什么地方?你有没有搞清楚它是干什么用的?”邦德问。
  玛丽的脸儿突然变得通红:“你还问呢!你让我干的好事!我查过亚历山大公司的地址,但是它不是个商业机构,于是,我只好去特别支部查问。
  你说他们在那里干什么?天晓得,反正以后我可没有脸再去了!那个地方,根本就是个……就是……”她皱一皱鼻子,“是个臭名昭著的肮脏地方。”
  邦德看到玛丽那种窘态,开心地大笑起来。他故意捉弄地说:“你是说,那个地方是一所妓院,对吗?”
  “邦德,看在上帝的份上,请你文明点好不好?”玛丽脸又开始红了。
  “好了,我们不谈这些无聊事了。我们到外边去散散步,好吗?”邦德说。
  一个干情报工作的人,无论到了什么地方,都要先熟悉环境,做到万无一失。邦德虽说是散步,实际上是想了解一下这所旅馆的周围环境。
  月光下,这一对情侣紧紧依偎在一起,情意缠绵地一边漫步,一边娓娓而谈。
  “玛丽,你到这里工作多久了?”邦德心里在想着和玛丽分别的这段时光。
  “唉!自从宣布你失踪之后,我就申请外调。到现在为止,将近两年多了。”
  “你为什么要离开○○组呢?”邦德很关心地问。
  “不要提起那些不愉快的往事,好吗?谢天谢地,咱们总算又相逢了。
  总局一宣布你失踪的消息,我就感到忐忑不安。过了一个时期,当局又公布了你死亡的消息,这时我真是六神无主了。但是,我绝不相信这是事实。我一直觉得你终有一天会回来的。即使有这种信念,但我当时确实是食不甘味、寝不安席,感到悲观极了,对工作也失去了兴趣,总是提不起精神来。”这时玛丽的脸色在月光之下显得更加苍白,她又接着说:“同事们好象看出了我的心事。看到我时,他们脸上都露出同情之情,并且都尽量避免和我谈到你,我也就不好意思向他们打听你的消息。”玛丽说到这里,顿了一下,象是在回忆什么:“当然我更感到孤单和寂寞。我常会出现幻觉,看到你推门而入,将你的礼帽远远地抛向衣帽架,正巧就挂在上面。我高兴地站起来迎接你,可突然间人和礼帽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玛丽的话语间流露出深深的痛苦和失望。邦德一边静静地听着玛丽的倾诉,一边感动地用一只胳臂紧紧地搂着玛丽的腰,以此传达他的感激之情。
  “我无心工作,终日茫然失措。有时我在办公室里烦闷极了,看什么都不顺眼,而且办公室的许多东西都让我睹物思人。有时感到自己都快到了崩溃的边缘。”
  “有一天,局长走到我的办公桌前,吩咐我去办一件事,我竟然象是被施了‘定身法’,呆在椅子上,毫无任何反应。局长忍不住看着我笑,把我弄得难堪极了。”
  “这件事使我强烈感到该换一换环境了。经过认真思考后,我决定离开局本部,请求外调,调的越远越好。那时候,我实在不愿见到局里的任何一个熟面孔和总局的一草一木,因为这一切都会勾起我对往事的回忆。”
  “局长收到我的请调报告后,用对讲机把我叫到他的办公室,盯着我看了有一分钟,才开口问:‘玛丽小姐,这是为什么呢?’当时我被看得很不自在,局长又问我什么理由,我不加思索地说:‘我希望到外边去走走。’”
  ‘真是这个理由吗?’局长说这句话时,口气虽然很和蔼,但是,当时我很尴尬,脸胀得通红。我很恳切地回答:‘是。’然后,局长叫我去找参谋长。”
  “当我来到参谋长的办公室里时,参谋长刚刚处理完一大堆公文,正在擦手,心情似乎很轻松。我把我的报告送到他的面前,他看了一下,笑了。
  ‘玛丽小姐,你在局里工作得很不错的嘛,怎么会想起来要外调?我能给你些什么帮助呢?’”
  “‘谢谢参谋长。我只请求你派我到一个很安静的地方去,越远越好。
  因为我觉得在现在这张办公桌前坐得时间太久了,我希望暂时换一换环境,到外边去呼吸点清新的空气。’参谋长点了点头,说:‘好,你等着听国外组的通知吧。’”
  邦德静静地听着玛丽的陈述,内心里感慨万千,终于激动地说:“玛丽,我把你的生活搅乱了,真是对不起你。你到这里以后感觉好一些了吗?”
  “我刚到这里时,生活上很不习惯,但在环境和工作上都有新鲜之感。
  人生地不熟反而使我有一种新奇之感,因此精神方面似乎好了一点。但是,在心理方面仍然没有多大差别。”
  “为什么?”邦德很严肃地问。
  “自从你失踪以后,我虽然有活下去的勇气,但失去了做人的乐趣,对任何事情都不感兴趣。”
  “现在呢?”邦德很幽默地问。
  “我好象又复活了。谢谢你,邦德,我的上帝。”
  他俩都发出会心的微笑。
  第五章 死神的气味
  金斯顿位于牙买加的北部,是个富饶美丽的地区。离该地一百二十英里之外的萨方拉马却是一个完全相反的地区,而其中的情人街更是名不符实。
  简单点说,这是“红灯区”。
  三巷二号是一座约有五十年历史的老屋子,下层是酒吧兼餐馆。邦德沿着前面的石梯拾级而上,掀开垂在门口的珠帘。他走到柜台前面,看见里面放着一碟又松又干的姜饼,一堆包好的香蕉干和一些糖果。这时后面响起一阵脚步声,一个女人走了进来。邦德来时已看见她正在店后那小花园里看杂志,当时就觉得她很美,而且打扮得很整齐。现在近看,发现她更是娇美动人。她长着一双坦诚的棕色大眼睛,眼角微微向上翘,额上的流海象丝一样。
  邦德觉得,她是带有一点中国血统的黑人。她穿一件耀眼的粉红色衣服,与她那咖啡色带奶色的皮肤很协调。她微笑着,眼睛温柔地看着他,说:“你好。”
  “你好。请给我来一瓶红牌啤酒。”
  “好的。”她绕到柜台后面,弯腰打开冰箱,取出一瓶啤酒,很熟练地开了瓶盖,把酒瓶放在柜台上一个干净杯子旁边:“一个半先令。”
  邦德把钱递给她,她接过来,放入收银机。邦德拉了一张凳子坐在柜台前面。她把手臂搁在柜台上,看着他,柔声地问:“你是路过这里吗?”
  “不。我从昨天的报纸上看到这屋子要卖的消息,所以来看看。这屋子还不错,也不小,是你的吗?”
  她笑起来。这一笑倒使邦德觉得很遗憾,因为她人很美,牙齿却不然,那两排牙齿由于经常啃甘蔗而变得又细又尖。“我要有这座房子就好了。我只能说是这儿的经理。我们开餐厅,也做别的生意,也许你听说了吧?”
  邦德表示不明白:“别的什么生意?”
  “女人生意。楼上有六间睡房,很干净的。每次只收费一英镑。莎拉现在就在上面。想见她吗?”
  “谢谢你,今天免了,天气太热。你们这儿只有一位女郎吗?”
  “还有莲达姑娘,不过她现在有客。她身材高大,如果你喜欢高大女人的话,过半个钟头她便有空了。”她朝身后墙上的挂钟看了一眼。“大约六点钟吧,那时就不会有现在这么热了。”
  “我倒喜欢你这样的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她吃吃地笑了起来。“我刚才说了,我是这里的经理。他们叫我为蒂芬。”
  “这名字很好听。我叫马可。”
  她开玩笑地说:“马可是圣经上的名字,你是圣人吗?”
  “还没有人这么恭维过我。我来牙买加是替法郎姆公司成交一笔生意。
  我喜欢这个岛,所以想租个地方住下来,但我希望找一个比这里更近海边的地方。我还要再找找。你们这里出租房间吗?”
  她想一想,说:“租给你也可以,不过你可能会觉得太吵闹,因为这里有时客人喝醉酒就闹事。”她俯身向前,压低声音说:“我劝你最好不要租这地方,因为屋顶的瓦都腐烂了,至少也得花你五百到一千元才能修好。”
  接着她又解释,这地方之所以要出售,是因为主人白朗的太太新近归依了天主教,觉得开妓院是上帝不可饶恕的罪恶,他们自己绝对不能干,但是卖给别人去经营也无妨。
  说着,她忽然看看钟,指针指向五点三刻。“唉,你引得我讲个没完,连竹和梅都忘了。它们该吃晚饭了。”她走到窗前,拉起窗帘。立刻,园中树上的两只大乌鸦飞了进来,在室内绕了一圈后,落在离邦德不远的柜台上。
  它们来回地走着,金色的眼珠毫不畏惧地打量着邦德,尖叫了几声。
  蒂芬从自己的手袋中取出两个硬币,放入收银机,买了两块姜饼,把饼掰成一小块一小块地放在两只鸟面前。它们毫不客气地抓过来,用爪压着,把饼啄得更碎一些再吞下。吃完了以后,它们仍然贪婪地看着玻璃柜内的饼。
  邦备掏出两便士递过去。“真可爱。让它们再多吃两口吧。”
  蒂芬把钱放入收银机,又取出两块饼。“竹和梅,你们两个听好了,这位先生对蒂芬好,现在又对你们不错。所以,这次别啄痛我的手指,不然,他以后就不来了。”
  饼喂了一半时,天花板上传来有人踏步的吱吱声,接着脚步声慢慢地从楼梯下来。忽然,蒂芬的脸紧张地沉了下来。她对邦德低声说:“那就是莲达的各人,是个大人物。他是这里的常客,但他不喜欢我,因为我不买他的帐,所以他对我怀恨在心。他也讨厌竹和梅,认为它们吵得太厉害。”说到这里,她想把两只鸟赶出窗外。两只乌鸦的饼只吃了一半,不肯离去,所以只飞到半空中,又落回原处。蒂芬恳切地对邦德说:“做做好事,无论他说什么,你都别生气。他喜欢捉弄人。”她忽然改变了话题:“先生,你还要一瓶红牌吗?”
  餐室后面的珠帘沙沙地掀开了。
  邦德本来是右手托腮而坐的,现在他把手放在柜台上,身子靠后。在他的外衣下面,一把华尔达PPK 手枪挂在左腰皮带上。他把右手手指微微弯曲,以便随时快速伸进衣内把枪拔出来。他一边用左手解开外衣的扣子,一边把左脚稳稳地踩住地面,说:“就再来一瓶吧。”然后左手从衣内拿出手帕揩抹脸上的汗水。“天气真热啊,热得都能闻到死神的气味了!”
  “朋友,死神就在这里。你闻到了它的气味吗?”
  邦德慢慢转过头来。暮色已笼罩着店内,所以他只能依稀可辨一个高高的影子,手里拎着一只衣箱。那影子把箱子放在地下,走上前来。可能他穿着胶底鞋子,所以脚踏在地板上没有声音。蒂芬转身按了一下开关,四面墙上立刻有十多只暗淡的灯泡闪亮。
  邦德镇定地说:“你吓了我一跳!”
  那人正是金枪人史可拉。
  史可拉走上前来,靠在柜台上。看来记录上对史可拉相貌的描述与他本人基本相符,只是没有提到这人那种猫看老鼠般的神气劲。他宽肩细腰,整个一个倒三角形。他的眼神高傲而冷酷。他身穿一套剪裁考究的暗色单襟西服,脚蹬一双棕白两色的鞋子。他没有打领带,只第了一条白丝领巾,用一只手枪形状的金扣扣住。这打扮本来有点怪怪的,但因为他的身材高大,所以看上去也无伤大雅。
  史可拉说:“我有时候教人跳跳舞,跳完后就要把他们的腿打掉。”他讲一口纯正的美国英语。
  邦德说:“真可怕。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上一次是为了五千元。嗯,你好象还不知道我是谁。她没有告诉你吗?”
  邦德瞥一眼蒂芬。她呆呆地站着,两手下垂,面色发白。
  邦德说:“她凭什么非要告诉我?我又有何必要非知道不可?”
  一道金光闪过,史可拉已手握一把金光灿灿的手枪,枪口正对着邦德的肚脐。“就凭这个。你到这里来干什么,陌生人?该不会是警探或者他们的朋友吧?”
  “我投降!”邦德故意开玩笑似地举手表示投降,又放下手,转问蒂芬:“他是谁?是牙买加的天王,还是马戏团的小丑?问他要喝点什么,我请客。
  他表演得真不错!”邦德知道这话专刺史可拉的痛处,搞不好会惹得他扳动枪机。他甚至可以想象自己中枪倒地痛苦辗转着,而右手已无力拔枪的情景。
  蒂芬的漂亮脸蛋已经黯然失色。她沉着脸看着邦德,嘴巴微张开,但没有发出声来。她开始喜欢上他了,担心他会给自己召来杀身之祸。那两只乌鸦竹和梅似乎也感觉到了紧张的气氛,于是哇哇叫两声,想飞到窗口外面去。
  突然“砰砰”两声巨响,只见两只乌鸦被炸开了,空中四散飞舞着羽毛和粉红色的鸟肉。
  接下来是死一般的寂静。邦德没有动,他仍坐在原位,等待着紧张的气氛缓解下来。但气氛并没有缓解。蒂芬一边骂一边叫,抓起邦德放在柜台上的那瓶啤酒,胡乱地一扔。瓶子在店后哗啦一声破了。蒂芬跪在柜台后面,歇斯底里地大哭起来。
  邦德一口气饮干杯中的啤酒,慢慢地站起来。他走向史可拉。正要经过史可拉身边时,史可拉懒洋洋地伸出左手,拉住他的手臂,右手把枪口拿到鼻子下嗅嗅,眼中射出一道深奥莫测的寒光。他说:“老兄,死神的气味闻起来别有风味,想闻闻吗?”他把那金光闪闪的枪朝邦德脸上指过去。
  邦德一动不动地站着,冷冷地说:“放规矩点,把你的手拿开。”
  史可拉略感诧异地扬起眉毛,似乎现在才发觉面前还站着一个人。他松开了手。
  邦德绕到柜台后面,与史可拉正面相对。他发觉史可拉现在正好奇地看着他。邦德把脸转向蒂芬,那女人正伤伤心心地哭着。
  邦德再次调头看着史可拉的眼睛,说:“死神的气味我早嗅过了,是一九四五年在柏林。”他不怀好意地笑了笑,又说,“不过你那时还太年轻,不会听说的。”
  邦德在蒂芬旁边蹲下,左右开弓地在她的脸上掴了两巴掌,她似乎才恢复了神志。她用手捧着脸,吃惊地看着邦德。邦德站起来,拿起一块布,去水龙头那里淋湿,然后用布轻轻地为她拭去脸上的泪水。接着他把她扶起来,拿了她的手袋递给她,说:“来,蒂芬,打扮一下,把自己弄漂亮一点吧。
  生意马上就要开始了,女主人可不能太难看呀。”
  蒂芬接过手袋,把它打开。她向邦德身后望去,自开枪之后第一次正眼看了史可拉一眼,撅起她美丽的嘴唇,咬牙切齿地低声对邦德说:“我一定要收拾他!我认识一个懂巫术的老婆婆,我明天就去找她,狠狠治一治,让他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她取出一面小镜子,开始在脸上施粉。
  邦德伸手取出五张一英镑面额的钞票,塞进她的手提袋里。“别难过了,把这事忘掉算啦。这些钱足够你去买一只鸟笼,再买一只黄莺装在里面。你如果还想要乌鸦,只要在外面摆一些食物,它们就会来的。”他拍拍她的肩,离开她,走到史可拉面前,说:“这种把戏在马戏团里玩玩还可以,在女人面前耍弄就太粗鲁一点了。你给她点钱吧。”
  史可拉歪着嘴角,说:“滚开!”接着又满怀狐疑地问:“你为什么老跟我提马戏团?老兄,你站着别动,回答我几个问题。比如:你是不是警察局派来的人?你身上有股警探的气味。如果你不是警察派来的,你来这里干什么?”
  邦德说:“别在我面前耀武扬威的,我向来不接受别人的命令,只有我命令别人。”他走到店中央,在一张桌子旁坐下,说:“坐到我这里来。我劝你别对我这个态度。我这人吃软不吃硬。”
  史可拉耸耸肩,两步走过来,拿起其中一张铁椅,把它转过来跨在上面,椅背挡住上身。左手放在椅背上,右手则搁在大腿上,离插在裤头上的金枪象牙枪柄只有几英寸远。邦德一看就知道这是一流枪手的作风,因为那铁椅背可以掩护要害部位。这人果然是智勇双全。
  邦德双手搭放在桌上,心平气和地说:“放心,我不是警方人员。我的名字叫马可,在一家世界公司工作。我最近来法郎姆的威斯哥糖厂做一件工作,这地方你知道吗?”
  “当然知道。你在那里干什么?”“别急,我的朋友。先告诉我你是谁?
  干什么的?”
  “我是史可拉,工会交际组的。听说过我的名字吗?”
  邦德皱眉。“好象没有。怎么,应该听过吗?”
  “很多没有听过我名字的人都死了。”
  “很多没有听过我的名字的人也死了,”邦德说。“我希望你讲话不要那么狂妄自大。你知道吗,中国大陆有七亿人口,都没有听说过你的名字。
  你不要做井底之蛙。”
  史可拉没有动气,他说:“哦,也许你是说加勒比海区狭小如井吧,但对于一个人却是很大的天地了。我在这一区域内被称为‘金枪人’。”“你这金枪用以解决劳工纠纷倒很管用,我们法郎姆那边用得着你这样的人手。”
  “你们那里出麻烦了吗?”史可拉看上去对此一点不感兴趣。“蔗田里经常有人放火。”
  “你就是管这个的?”
  “算是吧。我们公司也做保险赔偿的事故调查。”
  “唔,保险公司的侦探。你这种人我见识过不少,所以能一下从你身上嗅出那股侦探味儿来。”史可拉显得很得意。“你干出什么名堂来了吗?”
  “抓到几个放火的人。我想把他们全杀掉,但工会包庇他们,把他们全放了,于是甘蔗田不久又开始失火。我们那里很需要纠察。我想你也是干这个的吧?”
  史可拉并不正面回答,只问:“你带枪吗?”
  “当然,没有枪怎能对付那些混蛋呢?”
  “哪一种枪?”
  “华尔达PPK ,0.65  口径的。”
  “果然是支好枪!”史可拉转向柜台。“喂,来两瓶啤酒。”他又转回头看着邦德:“你下一步有何打算呢?”
  “我也不知道。我得问问伦敦,这附近还有没有事要做。但我并不着急。
  我不受任何约束,我替他们干活是论件计酬的。呃,你为什么要这样问我呢?
  是不是有什么建议呀?”
  史可拉没有作声,看着蒂芬从柜台后出来。她把酒放在桌上,瞟都没有瞟史可拉一眼。史可拉哈哈笑起来,伸手从衣袋里取出一只鳄鱼皮钱包,取出一张一百美元钞票丢在桌上:“别生气了,甜姐儿。我本来是很喜欢你的,只是你老不肯分开大腿。拿这些钱再去买些鸟吧。我喜欢身边的人都笑口常开。”
  蒂芬拿起钞票,说:“多谢,朋友。如果你知道我打算怎样用你这点钱,你会后悔莫及的。”说完,她恨恨地瞪了他一眼,转身走了。
  史可拉耸耸肩,伸手拿了一瓶酒和一只杯子。两个人对饮起来。史可拉取出一只名贵的香烟匣,拿了一根雪茄,用火柴点燃。他把烟从唇间喷出,又用鼻孔吸入。这样反复几次。透过烟雾,他凝视着邦德,好象在考虑着什么。最后,他说:“你想不想赚一千美元?”
  “当然想。”邦德显得很随意地说。
  史可拉默默地吸了一阵烟,目光久久地停在邦德身上。过了一会儿,他说:“听我说,我在这里有一块地皮,我订了发展计划,有些人已经投了资。
  那块地皮就在血湾,知道这地方吗?”
  “在地图上见过。离祁岛港不远,对不对?”
  “是的。我找了人来投资,兴建酒店。第一层已经建好了,大厅和餐室等也已完工。可是,这时旅游事业忽然一蹶不振,因为古巴卡斯特罗上台,美国人认为这里接近古巴,太危险,不来了。美国人不来,就等于断绝了游客。于是银行收缩银根,拒绝贷款。接着出现的情形你就可想而知了。”
  “是不是工程停了下来?”
  “是的。我几天前就到了这里,住在蓝鸟酒店。我已通知了六位股东来这里开会。为了让他们玩得痛快些,我特地从金斯顿请来了一个很好的乐队,还有很多舞女。酒店里有游泳池,旁边还有一条小铁路,本来是用来运甘蔗,直通到祁岛港的。在港内我还有一艘四十英尺的游艇。我打算让他们坐火车从这铁路到游艇上去作一次深海钓鱼。让他们痛痛快快地玩,明白我的意思吗?”
  “这样才能使他们再追加资金,是吗?”
  史可拉怒恼地皱皱眉:“我给你一千元,不是让你乱猜或胡思乱想的。”
  “那么要我干什么呢?”
  史可拉又把烟雾吞吐了一回,紧锁的眉头终于舒展开了。他说:“这些人都是老粗,整日里不学无术。我和他们做做生意还可以,做朋友就很难,明白吗?我也许会将他们分开,与他们个别会谈,不让他们有串通一气的机会。但剩下的人可能会偷听或者硬要来参加,这时你就有用武之地了。你可以替我查查房中有没有暗藏窃听器,在门口守着不让人闯进来等事,明白吗?”
  邦德笑起来。他说:“你是想聘我作你的私人保镖,对不对?”
  史可拉眉头又皱了起来:“你笑什么?难道赚这种钱还不容易吗?你不但可以在蓝鸟那样豪华的酒店住三四天,还可轻轻松松地挣一千元,世上到哪儿去找这样的好事?”史可拉在桌底蹭灭烟头,一团火星掉在了地上。
  邦德抓抓头,思忖起来。他知道这件事绝不会那么简单,里面一定有什么名堂。史可拉聘一个完全陌生的人作保镖,这本身就是很不合常理的一件事。唯一能解释得通的就是:史可拉不想聘本地人,怕碰上警方的耳目。但从另一方面讲,这也是邦德打入史可拉内部的一个好机会。也许这是一个陷阱,然而就是陷阱,他也要踏进去,因为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邦德点上一根香烟。他说:“我没有想到你这样好枪法的人也要用保镖,所以刚才笑了起来。但我对你的建议很感兴趣。什么时候开始上任?我的车子停在路口。”
  史可拉看了看手腕上一只极薄的金表。他说:“现在是六点三十二分。
  我的车子应该到了。”他站起来。“我们走吧。对了,请别忘了,我这人很容易生气,知道吗?”
  “不错,从那两只无辜的鸟儿的下场就可看出来。”邦德说着站起来,“不过我不会让你有生气的理由。”
  “这样就好。”史可拉说着,过去提起那只箱子,走向门口,推开珠帘跨了出去。
  邦德迅速走到柜台:“再见,蒂芬。但愿我有机会和你再相见。如果有人找我,就说我在血湾的蓝鸟酒店。”
  蒂芬伸出一只手,胆怯地拉拉他的衣袖:“你要小心,马可先生。那酒店全是黑社会的人也钱兴建的,千万要当心。”她冲着门口一扭头,“他是世界上最坏的人,”然后又把头伸向前,低声说:“那箱子里装的全是毒品,至少价值一千英镑。今天早上一个人拿来的,我闻过。”她赶快又把头缩回去。
  邦德说:“谢谢你,蒂芬。去找那个巫婆,把他咒死吧。等以后我有机会,一定告诉你为什么我也希望他死掉。再见!”
  他迅速走出门口,看见一部红色的蓝鸟敞蓬车停在街上。司机是个牙买加土人,穿得很整齐,还戴着帽子。汽车前面的天线上挂着一面小红旗,上面写着“蓝鸟酒店”的金字。史可拉坐在司机身边,看到邦德,便不耐烦地说:“到后座去吧。我们送你到你的车子处,然后你开车跟我们一起走。”
  邦德上了车子,坐在史可拉后面。真想效法盖世太保的手段,从背后把史可拉干掉。但是他没有动手,因为这一来那黑人司机也得丧命,二来,他好奇心很重,想弄清楚史可拉和黑社会头目们的会议究竟是怎样回事。史可拉并不缺少金钱,如果单为了拉几个人来投资,他绝不会费那么多心机的。
  车子驶离情人街,向海边飞驰而去。邦德知道,他这样做等于违背了局长的命令,因为局长曾经下令,一有机会就杀死史可拉。不仅如此,他这种放弃胜券,宁可冒险的做法,在局长眼里一定愚蠢透顶!
  第六章 神秘的亨特股东
  车子在甘蔗田里行驶了很长一段时间,终于离蓝鸟酒店越来越近了。
  作为情报员,他首先要准确地认识周围的地理环境、当地道路的方向及与外界联络的方法。现在,邦德很不安地想到,在过去一小时内走过的地方,他都不太熟悉,而离他最近的联络人,却是三十英里外一家妓院中的一名红尘女子。
  越往前走,他的这种不安之感就越浓。
  前面大约半英里远的地方,一定有人看见领先在前的蓝鸟车子,前面的树林后忽然灯光大亮。车子再转了个弯,酒店大楼就映入眼帘。酒店未完工的部分没有亮灯。但在夜色中,酒店看起来豪华气派。前门有一座很大的粉红色及白色柱子相间的阳台,外表看起来十分贵族化。车子进入园门口时,邦德又透过窗口看见里面亮着玻璃大吊灯,地面铺着黑白大理石。侍者领班带着他的几个手下人匆匆走下楼梯,向史可拉恭维一番之后,便接过他和邦德的行李,簇拥着他们走到登记处前面,邦德用马可的名字登记,在通讯地址一栏写下伦敦的中南美公司。
  史可拉对一个看起来象是经理的年轻美国人吩咐了几句,然后转身对邦德说:“你住西头的二十四号房,我住对面的二十五号。你要什么东西尽管打电话叫他们给你送来。明早十点钟再见吧。他们大概明天中午就会从金斯顿到达这里。明白了吗?”
  邦德答应道:“明白。”然后跟着侍者到了他的房间二十四号。他的房间在走廊左面,几乎在走廊末端了,而史可拉所住的二十五号房则在对面。
  侍者替邦德把房门打开,一股冷气从里面冲出。房间里的设备很现代化,主色调是灰和白。侍者出去后,邦德便关掉了冷气机,然后拉开窗帘,把那两扇大窗子打开,让新鲜空气流通进来。外面虽然看不见海,但可以听到海水拍打在附近沙滩上发出的声音。右面是一块平滑草皮地,上面种着很多棕榈树;左面则可以看见通入酒店的小路。邦德听见有人在发动他的车子,可能是开到停车场去,因为停在酒店门口有碍观瞻。他转过身,开始仔细检查他自己的房间。
  在两张床之间的墙上挂着一幅很大的画,床头柜上摆着一部电话。画面上表现的是牙买加市场,作者是本地人。邦德小心翼翼地把画拿下来,但在后面的墙壁上没有发现任何可疑之处。于是他又检查电话。他小心地把电话倒放在床上,始终没有挪动听筒,然后取出小刀,小心地旋开了底盖,取下一个金属片,仔细看过后,又把它放回底座,用小刀把底盖旋紧,把电话轻轻放回床头柜上。这东西他认识,是原始窃听器,可听见房中任何角落的声响,传到酒店中的某一个地方的录音机录下来。
  邦德解开自己的简单行李,把衣物取出来找地方放好,然后打电话叫了一瓶加冰威士忌,又吩咐明早九时送早餐来。他脱下身上的衣服,把枪连枪袋放到枕头下面,洗了个热水澡。从浴室中出来时,酒已送来了。邦德靠在床上,呷着酒,拿起一本书翻了翻,就思索起来。
  史可拉现在正干什么呢?安排明天的事情吗?邦德知道,那些股东一定是黑社会人物,在古巴政变后携带巨款逃到美国迈阿密,并用这些钱在各方面投资。史可拉本人是代表哪一个财团呢?他打乌鸦那枪法的确是没说的,我怎能是他的对手呢?想到这里,邦德忽然心血来潮,从枕下取出他的华尔达手枪,退出弹夹,练习快速拔枪,瞄向房中的各种东西。他发现每次都瞄高了一寸左右,这是因为子弹取出,枪身变轻的缘故。他把弹夹装回再试试,果然丝毫不差。他把枪重新放回枕下,一边喝酒一边看起书来。
  上床睡觉之前,他把一张椅子斜靠在房门前面,上面放了两只装满水的玻璃杯,虽说起不到防御功效,但是起码能把他及时吵醒。
  凌晨二点钟,他大汗淋漓地从一场恶梦中醒过来。他梦到正在奋力守卫一座堡垒,可和他一起守卫的那些人却袖手旁观。邦德大声叫他们全力抵抗,他们却根本不予理睬。在堡垒外面的平地上,史可拉坐在一张铁椅上,旁边是一尊金色的大炮。他不时用那细长的雪茄去点燃药孔,而每一次炮口总爆出大簇无声的火花,然后一只象足球那么大的黑色炮弹便高高地射上天空,落进堡内。他自己什么武器都没有,只有一只弓箭,而且还总是射不出去。
  每一次搭箭拉弓,箭都忽然从他指间滑下来,落到地上。他骂自己笨手笨脚。
  与此同时,不时有一颗炮弹飞来,击中所站的地方和外面的平地。史可拉又去点燃大炮了。一颗黑色的炮弹直端端朝邦德飞来,落在他前面几步远的地方。炮弹越滚越大,而炮弹上伸出来的药引则越烧越短,吐着黑烟和火星。
  邦德伸起一条手臂去挡,一下撞着床头柜,把他痛醒了。
  邦德下了床,洗了个冷水澡,又喝了杯水。当他重新回到床上时,刚才那恶梦已经忘得干干净净,很快便进入了梦乡,一觉睡到早上七点半。然后,他起床,换上游泳裤,跑到海滩去游泳,然后回房间吃早餐。早餐后,他到酒店周围散散步,察看那些未建筑好的部分,同时把地形察看一番。
  回到酒店时,史可拉正在与经理谈话。当他听见邦德的脚步声时,便转过脸来,对邦德点一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他对经理说:“就这样定了吧。”
  又对邦德说:“来,我们去参观一下会议室。”
  邦德跟随他穿过餐厅的门,又经过另外两道门,向右转进一个房间。这房间似乎是打牌赌钱用的。房间里东西并不多,中央摆着一张圆桌,地上铺着红地毯。圆桌的四周放着七把白色靠椅,面前有记事簿和铅笔。面对门口的椅子大概就是史可拉所坐的,前面有一只白色的电话机。邦德在室内走了一圈,检查那些窗子和窗帘,又瞥了一眼墙壁上的暗灯。他说:“那些暗灯可以装窃听器或电话什么的。要我检查一下吗?”
  史可拉冷冷地看着邦德,说“没必要,里面的确已装了窃听器,是我装的。我想要把会议的内容录下来。”
  邦德说:“明白了。你想让我在哪里把守着?”
  “在门口外面,装着看看书或杂志之类的东西。今天下午四点钟要开一次大会。明天开一些小会,也许只有我和一两个股东参加。在我开会时,你不得把任何人放进来,明白吗?”
  “明白了。”不久,六个股东先后到达。史可拉早已把他们的名单给了邦德,还将他们的样子具体描述了一番,邦德现在站在注册桌附近一一核对,逐个放行。这些人全是来自美国的黑社会头目,只有一个亨特先生例外。史可拉曾对邦德说过,亨特先生是荷兰人,代表欧洲的财团来出席这次会议,但邦德对这人的身分有点怀疑。五个客人都称史可拉为史先生或“金枪人”,只有亨特对史可拉没有称呼过。
  邦德一面仔细留心着他们的模样,一面记下他们的特征。当他们进入会客厅之后,邦德便取出名单,在每一个名字后面记下各自的特征描述:莎吉拉:原籍意大利,凶相,嘴唇又长又扁。
  洛可逊:粗颈,秃头,犹太籍。
  白瑞德:招风耳,左颊有疤,微跛。
  卡芬其:面象最狠,镶金牙,左腋下藏枪。
  伯尔德:外型象演员,常皮笑肉不笑,戴有钻戒。
  只有亨特先生的特征不用写下来,他给人的印象很深刻。他的穿着比较老式,有点象苏联方面的人。
  史可拉走过来。“你在写什么?”
  “记下他们几个人的特征。”
  “给我看看。”史可拉说着伸出手来。
  邦德把名单交给他。
  史可拉很快看了一遍,还给邦德,说:“很好。十二点左右在酒吧再见。
  我会向他们介绍你,说你是我的私人助手。”
  “好的。”
  史可拉走开了。邦德脑子里又寻思起来。他意识到自己必须查出史可拉开的究竟是什么会议,以及准备在加勒比海区域干一些什么勾当。这也许比杀死史可拉更为重要。而且那个亨特更使他生疑,因为亨特的举手投足都带有苏联人的味儿。
  邦德一回到房间,就知道有人趁他出去之后搜过了他的屋子,而且此人很内行。剃刀的柄向来是间谍用具的最好的藏身之处,如密码、微细工具、氰化物药丸等,都可以放进去。今早,邦德曾在刀柄的螺丝上刻了一条小纹,与柄上厂家名字中的Z 是平行的,而现在已稍微歪了一点。还有邦德故意作出的其它东西,如手巾故意摺歪,箱子与衣柜重新摆成某种角度,上衣的口袋故意抽出一半,甚至那管牙膏上的凹处,都与先前有所点不同。一定是在九点至十点这段时间搜查的。好在邦德早做了周密的准备,还不至于使他的真实身份露出任何蛛丝马迹。他得意地笑了。他真有机会进史可拉房中这样搜一搜,可惜他心有余而力不足,因为这酒店里全是史可拉的耳目。
  第七章 虎穴遇战友
  中午,大家在一起吃午饭。饭前在酒吧喝酒,史可拉已经把邦德介绍给大家。交谈间,邦德注意到那五个人果然只是一般的黑社会头目,只有亨特愈加可疑。因为他对史可拉说话的时候,总带有一种居高临下的态度,就象主人对奴仆似的。
  午饭后,大家各自分散回到自己房中。邦德走到酒店的后面,在沙滩上找了一块树下的荫凉地,脱下外衣,解了领带,坐下来。阵阵清凉的海风吹过来,他完全陶醉了。这要比房间的人工冷气自然舒服多了。渐渐地,他闭上眼睛,进入梦乡,梦到了玛丽。她躺在郊外一幢别墅里,在床上睡着了。
  她的床上挂着白色的蚊帐。由于天气热,她赤身裸体地躺着,从蚊帐外面可以隐隐看见她那象牙色的胴体。她的上唇和两乳之间还渗出细细的汗珠,那金色头发的周围也有点湿。邦德掀开蚊帐,他不想吵醒她,但她转了个身,在梦中伸出两臂说:“邦德……”
  邦德从这个春梦中一惊而醒,意识到自己实际上离玛丽有一百二十英里之遥。他连忙看看表,三点半了。他从沙滩上捡起两块树皮,回到房间。这两块树皮呈扁三角形,塞在门下可以使人从外面开不了门。他洗了个冷水澡,又离开房间,往大厅走去。
  那年轻的美国籍经理从登记处的柜台后面走出来,招呼他:“马可先生。”
  “嗯。”
  “你可能还不认识我的助手德拉力先生吧?”
  “是的,不认识,我们从没见过面。”
  “那么请你到我办公室来一趟,我给你们介绍一下,好吗?”
  “过一会吧。我们马上就要开会了。”
  经理又上前一步,低声说:“他很想见见你呢,呃—邦德先生!”
  邦德一惊,全身的血似乎都凝固了。这里竟有人知道他的真名实姓!他警觉地随这经理绕到柜台后面,经理开了一扇门,邦德跟了进去后,经理赶紧又把门关上。一个高高瘦瘦的人正站在文件柜的前面,听到关门转过身来。
  他的脸很英俊,右手已经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支闪闪发光的钢钩。邦德停下来,脸上露出惊喜之情。他说:“嘿,你这小子!跑到这里来干什么?”
  邦德走上前去,在那人的肩上亲热地捶了一拳。
  邦德端详着老朋友,只见他变化不大,只是脸上的似乎多了一点皱纹。
  这位所谓的“德拉力”先生就是他的老战友莱特,是美国中央情报局的情报员,过去曾多次和邦德合作过。
  “我是这里的会计师,”莱特故作严肃地说,“是蓝鸟酒店专门从摩根信托公司聘来的。马可先生,希望你没有偷税漏税的行为。”
  经过一番解释之后,邦德才知道年轻的美国经理斯坦夫·琼斯,其实也是中央情报局的情报员,原名叫尼克松。他打入这里主要是因为亨特。原来正如邦德所料,亨特果真是苏联间谍组织克格勃的高级人员,主管苏联在加靳比海区的间谍工作。其他的五人都是美国的著名黑社会成员,莱特的任务是要破坏他们这个组织,以及查出他们究竟在此干些什么。这本来是联邦调查局的事,但由于其中的莎吉拉是美国势力最大的黑手党大头目,而最近发现黑手党与苏联的克格勃暗渡陈仓,中央情报局开始觉得事态的严重,决定不惜一切代价破坏他们的关系,必要时采用暗杀也可以!尼克松还是电学专家,已经设法在史可拉的录音机上搭了线,这样会议中的谈话都可以通过密室中的录音机录下来。
  在虎穴里遇到了两个战友,邦德真是喜出望外。莱特和他合作过好几次了,虽然右手只有钢钩,但左手的枪法却可以百步穿扬,而且必要时那钢钩也会成为强有力的武器。
  第八章 会议室里的枪声
  当天下午四点钟,六个人鱼贯进入会议室前面的门厅。史可拉在门口看看表,对邦德说:“好了,朋友,你把这道门插上,别让任何人进来。即使酒店失火也不要去理睬。”他转向室内的一个侍者说:“快滚蛋,有事叫你再进来。”他对厅里的人喊道:“好了,我们来吧。”他领先进入会议室,六个人跟了进去。邦德站在门口,留神地看着他们就座的次序。他关了房门,迅速上了插销,又关上了另一扇通向外间的门。现在,他呆的地方正是会议室与酒店大厅之间的休息室。他走向酒柜,拿起一只装香槟的杯子,拉一张椅子坐在会议室门的前面。他把杯口尽可能放近门缝,手持杯脚,左耳贴在杯上。这样,杯子可以产生扩音的效果,刚才室内很含糊的声音现在清晰可闻了。他听见亨特正在说:“……因此,我现在就报告我在欧洲的上级……”
  他说到这突然停住了,邦德听到一声“吱”椅子搬动声。他闪电般将自己的椅子悄然无声地推后几尺,放回原处,打开膝上放的一本旅游手册,把杯子举到唇边。门蓦地开了,史可拉站在门口,扭动着门上的门匙。他看了看邦德,没有发现任何可疑之处,便说:“没什么,只是随便看看。”说完又一脚把门踢上。
  邦德用钥匙把门锁上,又回到刚才的位置。亨特说:“我有一个很重要的消息报告我们今天会议的主席,这消息的来源绝对可靠。这就是:有一个叫邦德的人正在本区四处搜寻你。这人是英国情报局派来的。我对这人的形貌不详,但显然我的上级对他评价很高。史可拉先生,你听说过这人吗?”
  史可拉不屑地哼了一声。“没有!我才不怕他。他们的著名情报员常常栽在我手里。十天之前我刚结果了一个他们派来找我的人。那个人叫罗斯,他的尸体现在正在千里达赖庇尔一座沥清湖中泡着呢,也许哪一天千里达沥青公司会出产一桶带人骨的沥青。下一个问题呢,亨特先生?”
  “我想知道我们的组织在破坏蔗田方面采取了什么方针?六个月前我们开会时,你们多数赞成而只有我一个反对,但会后还是执行了你们主张,在牙买加及千里达等地放火烧蔗田,使蔗糖欠收,从而提高糖价,以弥补风灾所造成的损失,你们的报酬则是若干走私上的方便。从那以后,千里达和牙买加等地的蔗田就常常失火。此外,我的上级又听说我们组中的好几个人,例如,”翻动文件的沙沙声,“除了主席之外,还有莎吉拉、洛可逊及白瑞德都乘机大量购入蔗糖,准备囤积居奇,大捞一把……”
  话音未落,桌子周围便响起一阵恼怒声:“为什么我们不能……?”“为什么他们不能……?”又听到莎吉拉提高嗓音:“妈的,我们赚钱有什么错?
  我们这个组织原宗旨不就是要多赚钱吗?我再问你一次,亨特先生,正如我六个月前所问的,你的所谓‘上级’究竟是谁呢?他们为什么如此反对糖价上涨呢?依我看这一定是苏联在作祟。因为苏联经常把货物出口到古巴,包括最近那批要射向我们国家的飞弹,以换取蔗糖。苏联做交易一向是很刻薄的,即使和“友邦”交易,他们也总想占便宜,用尽量少的货物换取尽量多的蔗糖。是吗?亨特先生,你的上级该不会是赫鲁晓夫吧?”
  史可拉拍着桌子叫:“请大家保持安静!”于是勉强沉默一阵,莎吉拉继续说:“我们成立这个组织,最主要的目的是互相合作。好吧,亨特先生,让我们也向你交个底。我们的组织本来就是为了赚钱而成立的,有机会我们赚点钱也无可非议。我们在破坏蔗田方面所付出的代价也不小。负责放火烧蔗田的是那批颓废派,我给他们的报酬是充足的鸦片烟,他们都是吸鸦片烟的瘾君子。这玩意儿很贵,我昨天就又到情人街去买了一些。由于在这方面要花钱,我们当然要乘机赚回一些了。您说是不是这个理?”
  亨特说:“我会把你们的意见转告给我的上级,史可拉先生,听不听还在于他们。此外还有我们这蓝鸟酒店的生意,经营方面的情形究竟如何呢?”
  大家都发出声音,对这个问题表示赞成。
  听到这里,邦德全明白了。原来亨特是借史可拉在黑社会的交游广阔,尽量把更多的黑社会头子都拉拢在一起,表面上是在海外赚钱,其实却是使他们越陷越深,最后不得不为苏联的特工机关效力。这手段可真够毒辣的!
  史可拉念了一大批帐目,最后说:“因此,各位,由此看来,我们还需要追加一千万元资金,由各人按股份的多少担负。”
  洛可逊忿忿不平地插嘴:“这可不行。我们已投资了一大笔钱,虽说砂糖方面赚了一些钱,但要再投资却很难,我回去没法交代。”洛可逊在拉斯维加开了很多酒店,这方面经验丰富,所以一下子就看出情况不对劲。
  史可拉说:“洛可逊,要顾全大局,这是没办法的办法。大家有什么意见呢?”
  亨特说:“这是很公平的,我就认购一百万吧。”
  “我自然也认购一百万。白瑞德呢?”史可拉说。
  白瑞德很不情愿地说:“我也来一百万吧。但这实在是最后一次了。”
  “莎吉拉先生?”
  “我觉得还算公平。其余的都摊在我头上吧。”
  卡芬其和伯尔德同时喊道:“放屁!我们也有份呢!”
  伯尔德说:“但我们对洛可逊也得一视同仁,让他先要。你要多少?”
  “我一个子儿也不给!一回美国,我就把最好的律师都找来。你以为我会上当吗?那你就打错算盘了!”
  一阵沉默,史可拉温柔的声音打破了沉默。“你犯了一个大错误,洛可逊。你可以把这一笔损失报在赌场的税上,受损的不过是美国政府山姆大叔罢了。而且你不要忘了,当初我们成立这组织时,我们都发过誓:任何人不得做损害别人的事情。你真的下定决心要找律师吗?”
  “当然!”
  “那好,让它来帮助你改变主意吧。”史可拉说。
  邦德可以想象出,史可拉已拔出金枪对着洛可逊。
  接着,几乎同时传来枪声和惨叫声,一张椅子哗啦地翻倒在地上,接着是一阵沉默。有人干咳一声。莎吉拉镇定地说:“我认为只有这样才能彻底解决利害冲突。洛可逊在拉斯维加的朋友不爱管闲事,所以我想他们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不会追究。算他们一百万吧。金枪,你的枪法真准。不过,你怎么解释这件事情吗?”
  “这还不容易,”史可拉若无其事地说,“我们可以说洛可逊开完会就离开了这里,我们还以为回拉斯维加了。谁知道他是怎样失踪的。这酒店后面河中有几条鳄鱼,胃口大得很,饿起来连他的行李也能全吃下。不过,今晚要有人帮忙,把他扔到河里去。白瑞德、伯尔德,你们两人怎样?”
  伯尔德恳切地说:“别叫我吧,金枪。我是天主教徒呢!”
  亨特说:“交给我来办好了。我什么教也不信。”
  “那就这样吧。各位还有问题吗?如果没有就散会,大家去喝点酒庆祝一番。”
  卡芬其说:“别慌,金枪。门外那个英国佬可靠吗?他听到枪声,会怎么想?”
  史可拉吃吃地笑起来:“你用不着担心他。等这里的事一完,我就解决他。我是在附近一个村子碰到他的,现在只是暂时用用,帮帮忙打点杂。那些鳄鱼胃口大得很,洛可逊是大菜,这小子就是餐后点心,总之这件事包在我身上,你们尽可放心。说不定这人正是亨特所说的那个叫邦德的家伙,那我也不再乎。我是专门收拾这种人的。总之,你们相信我好了。”
  邦德暗暗好笑。他仿佛看见史可拉正拔出金枪,在手上一晃。他迅速拉开椅子,在那立了大功的酒杯里斟满香槟,身子靠在酒吧台上,又看起旅行手册来。
  “咔嚓”一声,史可拉用钥匙开了锁,把门打开。他站在门口一边看着邦德,一边用手背摸抚着唇上的小胡子。“喂,免费香槟你也喝够了。去告诉经理,洛可逊先生今晚要出远门,具体细节由我来办。告诉他开会时一条保险丝烧了,我要关上这会议室查一查,看一看到底什么地方出了毛病。然后我们一起去喝酒,吃晚饭,看舞女跳舞。明白吗?”
  “明白了。”邦德回答说。
  第九章 头顶菠萝的舞女
  在经理的办公室里,邦德把刚才所发生的情形大致向莱特及尼克松讲了一遍。他们一致认为,有录音带上的证据,加上邦德作证人,他们完全可以把史可拉送上绞架。当夜,他们其中一人还要去偷看他们怎样解决洛可逊的尸体,以便为将来指控亨特及卡芬其犯同谋罪作证。但同时他们也为邦德的处境感到不安。莱特对他说:“一定得枪不离身,否则泰晤士报上又要刊登你的讣告了。”
  莱特的幽默话使邦德笑了起来。他回到房中,喝了两大口威士忌,洗了个冷水澡,然后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地望着天花板出神。到了晚上八点半,邦德走出房间去晚餐。晚餐在一片轻松伯气氛中进行,似乎人人都对下午商讨的结果很满意。除了史可拉及亨特之外,另外几个人都一杯接一杯地喝很多酒。邦德发觉自己备受冷落。人人都避免和他谈话,也懒得回答他的问题。
  这也难怪。金枪人已经对他判了死刑,当然没有人愿意与他为友了。邦德感到这口气实在难咽。
  晚餐结束后,乐队进来演奏。音乐奏得死气沉沉,一点也提不起人的情绪。一个面容姣好,但衣服穿得很多的当地女郎登台亮相,边跳舞边唱一首很粗俗的歌,歌词倒被她改得文雅一些了。她头上戴一只假菠萝形状的饰物。
  邦德觉得闷极了,便站起身,走到首席位置,对史可拉说:“我头痛,想上楼去。”
  史可拉看着他,头摇得象拨浪鼓一样。“不行!如果你认为现在气氛太闷,你就自己想办法加以改进,要离开则不可以。你不是对牙买加很熟悉的么,那么你就自己试试看。”
  邦德很少受过这样的奚落。他觉得大家的目光都在注视着他。正好他多喝了一点酒,于是怒从胆边生,骨子里更想一显身手,灭一灭这群老粗的威风。他就是没有想到这样做对他目前的处境一点也不利。其实他更应该扮演一个无用的英国佬,避免引起他们的疑心。只听他冲动地说:“好吧,史可拉先生。把你的枪借我用一下,再给我一百块钱。”
  史可拉没有动,他诧异地看着邦德,心中疑窦顿生,但脸仍如往常一样镇静。伯尔德醉醺醺地叫道:“嘿,给他,金枪!让我们欣赏欣赏他的本事!
  这家伙也许真有一手呢!”
  史可拉伸手从后袋掏出钱包,抽出一张钞票,然后慢慢地拔出腰间的金枪,把这两样东西并排放在桌上。只见邦德背对乐队,一把抓起枪,在手中掂一掂。他扳开枪机,很快将子弹推上枪膛。接着他忽然转身,单膝跪倒,伸直手臂,砰然放枪。枪声在那狭小的空间里更显得震耳欲聋。音乐骤然停止,一阵死寂。舞女头上那只假菠萝已被打碎,“咚”地落在地上。那女人用手掩着脸,身子一软,坐倒在地上。侍者领班从阴影中冲了出来。
  底下一片喧哗。邦德拾起那张百元钞票,走到投射灯光的下面。他转身握住那女人的手臂,扶她起来,把钞票塞给她,对她说:“你和我配合表演得真不错,宝贝儿。别担心,你没事,因为我瞄的是菠萝的上一半。去吧,去准备下一场的表演吧。”他拉着她在原地转一圈,“啪”地在她的屁股上打了一巴掌。她惊恐地瞪了他一眼,赶紧跑进黑暗的后台里去。
  邦德走到乐队面前。“谁是主持?”
  一个高瘦的黑人慢慢地站起来,不时地瞥一眼邦德手中的金枪,好象面对死神般结结巴巴地说:“是……我,先生。”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怀特。”
  “好吧,你听着,这不是救世军的晚餐会,用不着把气氛搞得这么庄严。
  史可拉先生的朋友们都喜欢来点刺激的,而且要真正的刺激。我叫人送些甜酒给你们,想吸些鸦片烟也可以。这里是私宅,想干什么就尽情地去干,不会有人说出去。把那漂亮的小妞也给叫回来,让她衣服穿得越少越好,叫她唱《舔肚皮》时要唱原来的歌词,到唱完时她们都要脱光了,明白吗?快去准备,否则一分钱的小费也不给你!”
  听到这里,怀特和他的六人乐队都转忧为喜。怀特连忙点头说:“好的,好的,先生,”他转向他手下的人说:“大家都卖力点吧,我去找黛丝和她的朋友们,叫她们热情一点儿。”他走进后台,乐队又开始演奏起来。
  邦德走回去,把金枪在史可拉面前放下。史可拉盯着邦德足足看了两分钟,才把枪插回腰间。他说:“哪天,我们来比试一下枪法,如何?距离二十步,生死各人负责。”
  “没问题,”邦德说,“但恐怕我的母亲不会答应。你让人给乐队送点酒去,如何?这些人没有酒就奏不出好曲子。”他回到座位。没有人注意他,因为五个人(应该说是四个人,因为亨特整个晚上都显得情绪低落)都在竖着耳朵全神贯注听那首很淫秽的《舔肚皮》歌。四个微胖但丰乳肥臀的女人只穿白色三角裤,跑出舞池,走近观众,跳起一耸一耸的肚皮舞来。伯尔德和卡芬其看得额上都直冒汗。音乐在掌声中结束了,四个女人嘻嘻哈哈地跑下场去。灯光暗下来,只剩舞池中间圆圆的一盏灯光。鼓手忽然加快了节奏,一扇门打开,一个奇怪的东西被推进了光影中间。那是一支巨手,最高的地方有六尺,用黑皮包着。它手掌向上直立,半开半合,手指伸张,好象准备捉住什么似的。鼓手把鼓点敲得更急了。门又开了,一个闪闪发亮的女人冲出来,在黑暗中停了一下之后,便移进了光影中,绕着巨手,一耸一耸地跳起舞来。她一丝不挂,身上涂着闪闪发亮的的橄榄油,在黑手的映衬之下,显得如凝脂一般地白嫩。她一面绕着巨手跳舞,一面做出陶醉其间的样子来,简直淫猥到极点。邦德注意到史可拉也看得全神贯注,两只眼睛眯得成了一条细缝。鼓手的节拍现在已达到最高潮,那女人也装出欲仙欲死的样子,最后很性感地一耸,便闪入门里。节目到此结束。
  灯光又亮了,人群中发出一阵热烈的掌声。大家似乎终于从那如痴如醉的状态中清醒过来。史可拉拍拍手把乐队领班召过来,取出一张钞票交给他,又对他耳语了几句。邦德猜想,史可拉可能是已选定了那个女人陪他睡觉了。
  经过这个节目之后,观众都变得放纵起来。刚才那几个女人开始表演凌波舞,被邦德当枪靶的那个女人则为她们伴唱,其余的几个则邀客人跳舞。
  史可拉和亨特都拒绝了,邦德也没有参加,只是一个劲儿地喝酒,看着其余四人好象狗熊般抱着那些女人。过了几分钟,邦德借口去上厕所,准备溜走。
  史可拉正望着别处,但亨特却一直在用冷冷的目光盯着他。
  第十章 越窗而入的女信使
  邦德回到房间时,已经是午夜时分了。房间里的窗户已被人关上,冷气机正开着。他关了冷气机,松了口气,洗完澡,便躺到床上去。他对刚才耍枪的鲁莽行为后悔不迭,但事到如今,后悔也没有用了。想着,想着,他便昏昏入睡,梦见月光下三个穿黑衣的人抱着一包东西,走向水边。水面黑黑的,鳄鱼白森森的牙齿露出来,“格格”地咬碎骨头,水面掀起一阵浪花。
  邦德吓得醒了过来,看看手表的夜光指针,已经是凌晨三时半了。突然窗帘后面真的传来“格格”声。邦德心里一紧,悄悄爬下床,从枕下取了手枪,贴着墙边蹑手蹑脚地走到窗帘的边缘。他一把拉开窗帘,却看见一团金色的头发。原来是玛丽。玛丽急迫地低声说:“快点,邦德!拉我一把!”
  活见鬼!邦德在心里咒骂了一句。她这是在搞什么名堂?他把枪放在地毯上,伸手拉住她的手,把她拉进了窗内。刚越过窗沿时,她的鞋跟绊着窗框,窗子砰地关上,响得象放了一枪。邦德又在心里骂了一句。玛丽低声说:“我很抱歉,邦德!”
  邦德用手轻轻捂住她的嘴,把他的枪捡起来,放回枕下,然后带她去浴室。他开了灯,而且为安全起见,拉上了窗帘。她抽噎一声,他这才意识自己身上竟是一丝不挂。他说:“对不起,玛丽。”便取了一条毛巾,围在腰间,在浴缸边坐下来,做了个手势,示意她也坐下,问道:“深更半夜你究竟到这里来干什么,玛丽?”
  她急促地说:“我实在是万不得已了。我一定得把你找到。我从那……
  呃,那个可怕的地方的一个女人那里知道你在这里,便开车来找你。我把车子停得远远的,摸黑步行来到这里。别的房里都有灯光,我贴着耳朵一听,”
  她的脸涨得通红,“就知道你不可能在那些房间里面。后来看见这窗子是打开着的,便想到只有你才会开着窗子睡觉的,于是我就冒险敲了。”
  “那你得马上离开,这里很危险。你到底有什么事?”
  “今天晚上,不,应该说是昨天晚上,总部来了急电,指明要不惜任何代价转给你。急电说有一个克格勃的高层人员也在这区内,叫亨特。你要避开他,因为他来这里的一个任务就是找到你并把你杀掉。我一想,凭你所问我的问题和叫我做的事,就相信你一定找到了史可拉,但你却不知道这亨特也正在找你。”
  她犹犹豫豫地伸出一只手,似乎希望邦德肯定她的做法。邦德心不在焉地接过她的手,在上面轻轻拍拍,一面思考着这个突然的变故。他说:“亨特的确在这里,史可拉也在这里。我告诉你,是史可拉把罗斯杀害的。”她用手捂住嘴。邦德继续说:“假如你能离开这里,你就把这事向上级报告。
  至于亨特,问题暂时不大,因为他似乎还未能确定我到底是谁。”
  “莫斯科克格勃总部把你称为‘声名狼藉的邦德’,但亨特认为这不能说明问题,所以他已在两天前向上司要求提供关于你的形貌的详细描述。现在克格勃的回电随时都有可能到达。这下你明白我为什么非来不可了吧,邦德?”
  “是的。多谢你,玛丽。现在我得把你放回窗外,然后你自己想办法离开这里。别担心我,我相信我能处理好这件事情。而且,我有帮手,”他告诉了她关于莱特和尼克松的事。“你就回报总部,说你已传到了消息,并告诉他们,中央情报局的两个人跟我在一起,总部可以和中央情报局直接联系。
  明白了吗?”他站起身来。
  她也跟着站起来,仰头看着他。“但你得多加小心,知道了吗?”
  “行了,行了”他拍拍她的肩,打开浴室门。“来吧,愿上帝保佑我们!”
  床头传来一声细小如丝的话音:“哼,可惜上帝今天并不与你们同在,朋友。走过来,你们两个。把手扣在脖子后面去!”
  邦德和玛丽不得不服从他的命令。
  史可拉走到门口,开了灯。他赤裸着上身,下身只穿着短裤,枪袋挂在左胸下。那第三只乳头象枪眼一样。他的金枪正直端端地对着邦德。
  第十一章 浴室里的“未婚妻”
  邦德简直愣住了,万分惊讶地看看史可拉,又看看门外的地毯。塞在门下的那块三角扁树皮并没有被移开。如果没有人帮忙,史可拉决不可能爬窗而入。他到底是怎样钻进来的呢?忽然,邦德看见他衣柜的门已经打开,邻室的灯光正透过衣柜射进来。这是最简单的暗门,但是在邦德这边却很难看得出来,而隔壁房间,可能就是一扇锁着的太平门。
  史可拉回到房间的中央站定,目光轻蔑地打量着他们。他说:“这里什么时候冒出来这个女人?你一直把她藏在哪里?小子?刚才干嘛要躲在浴室里?”
  邦德说:“她是我的未婚妻,在金斯顿的英国领事馆做翻译工作,名叫玛丽。她知道我去了情人街,便去找我,听那里的人说在这里,便找了来。
  她特地来告诉我:我的母亲不小心跌了一跤,在伦敦住了医院,伤势很严重。
  她来告诉我这个不幸的消息,难道不可以吗?你凭什么半夜三更挥舞着枪闯进我的房里来?那些难听的话,劝你不要在我面前讲!”邦德暗地里为这一串出色的台词而得意,又决定趁机赶紧把玛丽弄走。他把手放下,对她说:“把手放下来吧,玛丽。史可拉先生刚才听到窗户声,一定以为进小偷了。
  你等一下,我马上把衣服穿好,送你回你的车上去。从这里到金斯顿路程不短呢。你真的不想在这里过一夜吗?史可拉先生一定可以给你安排一间房的。”他转向史可拉。“没关系,房租由我来付。”
  玛丽也配合得很默契。她把手放下来,拿起丢在床上的小手袋,打开来,故作羞赧地拿出梳子,一面梳头发,一面说:“别费心了,亲爱的。我的确该走了。如果明早迟到可就麻烦大了。领事馆下午要请客,阿力山大爵士总是喜欢我亲自安排。”她又妩媚地转向史可拉,“而且,我还得忙于应酬,因为请了十三个客人,所以爵士坚持要我作陪,凑足十四人。我本来也很希望留在这里过夜,但今晚要是没睡好,明天我的脸色一定非常难看。这里的路也真难走。对不起,唔……屎壳郎先生(她把史可拉错念成“屎壳郎”),很抱歉打扰了你的睡眠。”她很大方地向史可拉走去,然后又回头对邦德说:“现在,你也回床上去休息吧,我亲爱的未婚夫(谢天谢地她没有顺口说出“邦德”!她真机灵。),我会照顾好自己的。再见。呃,屎……屎壳郎先生……”
  邦德暗自庆幸,她表演得实在精采,找不出任何破绽。但史可拉也不蠢,他一见玛丽已快挡住了他的枪,便立即侧身上前一站,说:“别动,小姐。
  你,伙计,也给我站着。”玛丽垂下手,责怪地看着史可拉,好象说:“啊,竟有这么无礼的美国人!”史可拉把那金枪牢牢指住他们二人中间,对邦德说:“好吧,我这次就相信你。让她从窗户出去,然后我有话跟你说。”他对玛丽把枪一挥,“好了,你走吧,不许再到别人的地方到处乱闯。我才不管什么爵士不爵士的,这儿还轮不到他来放屁,因为这是我的地方。知道吗?快走!”
  玛丽冷冷地说:“好吧,我回去一定把你的话如实转告爵士!”
  邦德伸手拉住她的手臂,不让她演得太过火。他赶紧说:“快走吧,玛丽。告诉母亲,我在这里的工作一两天后便可完成,等我一回到金斯顿我就打电话给她。”他扶她出了窗外,她挥挥手,便跑过了草坪。邦德看着玛丽消失后,松了一口大气。他没想到事情这么顺利就解决了。
  他走到床边,一屁股坐在枕头上,隐隐能感觉到枕下那一块硬硬的枪。
  现在他心里轻松得多了。他望着史可拉,看见他已把枪插回腋下的枪袋中。
  史可拉靠在衣柜上,不时地用手指抚弄那着嘴边的小胡须。他说:“我看,英国领事馆里面肯定也藏着你们情报部的特工人员。我想,马可先生,你会不会就是那个叫邦德的英国情报员?你今晚露了一手,枪法表演得快速如神。我记得好象从什么书上看到过对邦德的介绍,说他也是个百步穿扬的神枪手。据说那家伙已到了加勒比海区,正在找我。马可先生,这难到是偶然的巧合吗?”
  邦德不以为然地笑起来:“我还以为早在战后情报部就已经没有了呢,今天从你这里我又学到了点知识。不过,你要我改变身份,变成那个邦德,这恐怕是不可能的事。你明早可以打个电话到法郎姆去问问那边的经理晓高先生,看我究竟是何许人也?象邦德那种人怎么可能跑到情人街那种地方去鬼混?再说,你哪儿惹着了他,使他要四处找你呢?”
  史可拉一声不吭,盯着邦德看了半天,说:“也许他想上一堂枪法课。
  我倒是乐于施教的。不过,有一点你讲得有道理,邦德这样人不会到情人街去,否则我也不会聘你。但这巧合也似乎太巧了一点。我从一开始就嗅出你身上有股警探的气味。这女人是谁,你自己最清楚。但在浴室里谈话,这是老手的作风,也许也是情报员的作风。除非,你是想剥光她的衣服,那又当别论。”他皱了皱眉头。
  邦德毫不示弱:“是,又怎么样?你跟那舞女又干些什么呢?总不会是打麻将吧?”邦德站起来,又生气又不耐烦。“请你听着,史可拉先生,你的窝囊气我也受够了,别再来跟我过不去。你动不动就是挥动着你他妈的那支手枪,又说什么情报部,难道想让我跪下来叩头认罪吗?哼,办不到,朋友。如果你对我干的活儿不满意,拿钱来,我立刻走人。你究竟想怎样?”
  史可拉皮笑肉不笑地说:“要不了多久你就知道我想怎么样。”他耸耸肩。“好吧,今天这事就算了,但你也给我记着,小子,如果你的真名不是马可,我会把你捏在碎片,知道吗?现在你快去睡吧,明早十点我还要跟亨特先生在会议室开会,不想有任何人来打搅。然后,我们一起坐火车到海边去。你要负责打点一切,明天一早通知经理,知道吗?好吧,明天见。”史可拉钻进衣柜,推开邦德的衣服,进去了,格嗒一声,柜子的后壁关上了。
  邦德站起来,“嘘”了一口长气,走进浴室去冲冷水澡。
  第十二章 宣判死刑的长途电话
  邦德每天六点半准时醒来。这是长期养成的习惯。今天早上,他按时醒来,穿上游泳裤,跳进海水,游了几个来回。七点十五分,他看见史可拉从酒店出来,后面跟着一个拿着毛巾的小厮。邦德向岸边游去。他知道史可拉每天都按时在弹床上作柔软操。上岸后,邦德从正门进入酒店,匆匆回到房间。他在窗口听听,确信史可拉仍然在练体操,便拿了尼克松给他的那钥匙,迅速走到史可拉的门口开门进去。一进门,就看见金枪放在梳妆台上。他走过去拿起枪,取出弹膛中第一粒应该发射的子弹,然后把枪原封不动地放回台上。他轻手轻脚地走到门口,听听,闪身而出,迅速回到自己的房间,又到窗口去听听:史可拉仍然在做着体操。邦德刚才偷出那一粒子弹,想以此减慢史可拉的射击速度,这样邦德就有可能保住性命。他心里很清楚他的假身分很快就会被拆穿,大家都会知道原来他就是邦德。他必须单枪对付六名快枪手,包括世界上最快的枪手史可拉。因此,他要争取每一个机会。他很兴奋,并没有因危机四伏而惶恐不安。
  早餐很丰盛,他吃得津津有味。然后,他故意把马桶水箱浮球的针拔下来,借口通知修水箱而往经理室走去。
  莱特正在值班。他朝邦德礼貌地笑一笑,说:“早安,马可先生,有什么吩咐吗?”莱特一面说,眼睛却盯着邦德身后。还没等邦德答话,亨特出现在面前。
  莱特又向亨特打招呼:“早。”
  亨特生硬地点点头说:“电话接线员说我有一个从哈瓦那来的长途电话。
  请问在什么地方接听电话可以不被窃听?”
  “你的房间不行吗?”
  “不够秘密。”亨特说。
  邦德猜想亨特一定也发现藏在电话里的窃听器了。
  莱特很热心地从柜台后面走出来。“请到这边吧,先生。大厅里的电话间是隔音的。”
  亨特冷冷地看着他:“那么电话呢?也是隔音的吗?”
  莱特装作听不懂他的话,恭恭敬敬地说:“对不起,我不明白你的意思,先生。那电话当然是直线与总机相通的。”
  “算了,请带我去吧。”亨特随莱特来到大厅的角落,进了电话间。他小心地开了门,拿起听筒,对里面讲了几句话,然后他倾听着,看着莱特回到帮德前面。
  “刚才你说什么,先生?”
  “我的抽水马桶水箱坏了。有别的卫生间可用吗?”邦德说。这是他和莱特约好的一个暗号,意思是有紧急情况,要找个地方谈谈。“对不起,先生,我立刻找人去修。是的,客厅里也有卫生间,还未装修好,所以没有公开启用,你暂时用用还是可以的。”他压低嗓子:“那里有门通我的办公室,十分钟后进来,我先放录音带,听听那狗杂种在电话里谈的是什么。这长途电话打来就表明情况不太妙,也许和你有关系。”
  他微微一鞠躬,向中央放了杂志的桌子挥挥手。“请稍候,先生,我立刻替你办妥。”
  邦德点头道谢,走开了。亨特在电话亭里打着电话,眼睛一刻不停地盯着邦德。邦德觉得肚皮直发紧。一定是克格勃的复电来了!他拿起一份旧的《华尔街导报》,小心地在中央戳了一个洞,举起报纸,通过那小洞观察着亨特的动静。
  亨特一面打电话,一面留心注视着邦德。突然他放下听筒,出了电话亭,脸上大汗淋漓。他取出一块干净手帕,抹抹脸和颈上的汗水,沿着走廊急冲冲地走了。
  尼克松向大厅走来,向邦德礼貌地向点一点头,笑一笑,便到柜台后面去值班。这时是八点三十分。五分钟后,莱特从办公室出来。他对尼克松嘀咕了几句,便向邦德走过来,脸色很难看。他说:“现在,请跟我来吧,先生。”他领着邦德穿过客厅,打开了男卫生间的门,让邦德先进,在里面关上门。他们站在洗手盆边的木工工具中间。
  “是的,邦德。他们讲的是俄语,老是提起你的名字和编号,我看你得离开这里,越快越好。”
  邦德冷笑道:“现在我至少占了知己知彼的优势。我早就知道,莱特。
  亨特是奉克格勃之命来干掉我的。他们的头子对我恨之入骨,改天我再告诉你其中原因。”他对莱特说了玛丽的事,莱特皱眉听着。邦德最后向莱特说:“所以即使我现在想走也没有用了。今天十点钟,史可拉要和亨特单独开会,到里我可以偷听他们怎样对付我。会后他们要坐火车到海边去钓鱼。依我看,史可拉是想和我比枪法,而且要等火车到了郊外,在没有目击证人的地方。
  你和尼克松最好能想个办法,阻止他们的火车开出去。”
  莱特沉思良久,忽然眼睛一亮。他说:“我知道他们下午的安排。先是乘小型火车通过蔗田,野餐,然后乘船出祁岛港钓海鱼。他们的行动路线还是我安排的。”他不由自主地伸起左手的拇指,去摸右手钢钩的钩尖。“对了,这次手脚得快,运气得好,我还得赶快到法郎姆去向你的朋友晓高要些日用品。他肯交给我吗?最好你张条子给他。驾车去找他只需半个钟头,尼克松可以代值班的。到这儿来。”他打开一扇侧门,进了他的办公室,招手叫邦德进去,从里面把门关上。
  邦德写了张条子给西印度糖业公司的经理,然后回到洗手间,从洗手间的门出去,回到自己的房间。他喝了一大口纯威士忌,在桌边坐下,呆呆地望着窗外,想象着自己怎样在众多枪口之下迅速把枪拨出来。
  他叹了一口气,回到现实。看看表,已经九点五十分了。他站起身,用两手搓搓脸颊,走出门,沿着走廊往会议室走去。
  第十三章 宣判“死刑”
  邦德走进会议室,看见里面的情形几乎没变,只是稍稍收拾了一下。史可拉大概吩咐过清洁工不准入内。几把椅子已摆回到原来的位置,但摆得并不整齐。烟灰缸里仍是上次会议的烟头烟灰。地毯上没有血迹,也没有清洗过的迹象。大概洛可逊是被一枪射中了心脏。史可拉那种软头子弹在体内的杀伤力一定极大,子弹在体内爆炸,碎片没有穿过体内,所以就不流血了。
  邦德绕桌走一圈,装作把椅子一一摆好。他发现史可拉对面的那张椅子缺了一条腿,便断定洛可逊死时一定坐在史可拉对面。他认真地检验过了窗子,又看过窗帘后面。不一会儿,史可拉进来,后面跟着亨特。史可拉粗声粗气地说:“好了,马可先生,象昨天一样把两道门都锁上。不准有人进来,知道吗?”
  “好的。”邦德答应。他经过亨特身边,十分自然地说,“早上好,亨特先生,昨晚玩得痛快吗?”
  亨特只是点一点头,没有说话,眼睛鼓得象大理石。
  邦德走出去,锁上内外两道门,又拉过椅子坐在门口,用酒杯对着门缝偷听。门一关上,亨特就立刻开口,用他那很不地道的英语说:“史可拉,我要告诉你一个不妙的消息。今天早上,我的上级和我通过话。这个人,”
  他估计向房门指了指“正是那英国情报员邦德,毫无疑问。他们向我详细描述了他的外貌特征。他今早去游泳时,我曾用望远镜看过他的身体,他身上的伤痕都清晰可见。而且右边脸上的伤疤同上级的描述正相吻合。还有他昨夜表演的枪法,这傻瓜还自以为很得意呢!要是我手下的人做出这样愚蠢的事情,我立刻将他枪毙。”他象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似的。稍倾,语调变了,显然现在已对着史可拉在说话。“但是,史可拉,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怎能眼睁睁让这种事情发生呢?我的上级对这个错误大为震惊。如果不是他们明察秋毫,后果是很难想象的。请解释吧,史可拉,我必须详细报告。
  你怎么认识这个人的?你居然还把他带进了我们的组织。请详细说明。”
  邦德听见划火柴的声音,他可以想象到,史可拉一定又用鼻子来吸烟了。
  只听史可拉冷静地回答:“亨特先生,我很感激你的组织对此事如此关注,更佩服他们的消息如此灵通。但请转告你的上级,我和这人完全是意外相识,至少在当时的情况下是这样。现在事到如今,也不必后悔了。开这样的会议并不是件容易事,我需要人帮忙。我特地从美国请来两个经纪人。他们都干得不错。但我还需要一个私人助手处理日常事务,因为事物巨细,我不可能都照顾到。当我无意中遇上这家伙时,只是觉得他干这种事正合适,所以就带他来了。但我也不是傻瓜。我知道这事过后我就要把他干掉,以防他把这里的一切泄漏出去。现在,你告诉我他是情报员邦德。我早在会议开始时就对你讲过,我从不把这一类人放在眼里。听了你刚才的消息,我只需稍稍改变一下我的计划,也就是说,把他的死刑提前一天,让他今天就死,而不是明天。我是这样安排的……。”史可拉压低嗓门。现在,邦德只能听到断断续续的片段。他出了一身大汗,把耳朵在杯底贴得更紧。“我们的野餐……
  蔗田里的老鼠,……不幸的意外,……在动手之前……可怕的惊诧……细节由我自己安排……你会觉得很有趣的!”史可拉一定是又坐好了,因为现在他的声音恢复了正常。“因此你不必担忧。这人今晚便会在这世界上消失。
  你满意了吧?照我的脾气,一开门就可以打死他,但这里的保险丝已经坏过一次,再坏一次,人们会认为一定有鬼。况且,用我那个办法来解决,大家还可以在路上开开心,好好玩一次。”
  亨特的声音听起来仍然一本正经:“是的,这是个好办法,我会高兴地看着你去实施这个计划。现在再谈点别的事情。登子计划……”
  接着亨特和史可拉商量怎样使美国国内黑人发生暴动,如何把鸦片运进美国以毒化美国人民等等。然后他们的秘密会谈宣告结束。
  邦德推开椅开,用毛巾把耳朵上和杯底的汗擦干。他觉得实在难以忍受。
  他听到宣判自己的死期,更明白过来,他们原来是想借史可拉之手在美国进行耸人听闻的罪恶活动。这些都是极具价值的机密,但他能活着把它们带出去吗?
  史可拉忽然拉开会议的门。邦德抬头打了个呵欠。
  史可拉和亨特看着他,脸上的表情怪怪的,就象他是一块牛排,而他们正在考虑是烧得生一些好呢,还是熟一些好。
  第十四章 卧轨的“金发女郎”
  中午十二点钟,所有的人都聚焦在大厅。史可拉头上戴了顶阔边的白帽子,看上去象个很讲究的美国南部农场主。亨特仍是一身老式西服,只是头上多了一顶毡帽。四个黑社会头子则穿长裤,上身只罩一件花花绿绿的夏威夷衫。邦德暗暗高兴,因为这种夏威夷衫拔枪时就很不方便。外面已停着好几部汽车,史可拉的红色蓝鸟排在最前边。史可拉走到酒店登记处的柜台。
  尼克松巴结地搓着手掌迎上去。史可拉说:“都弄妥当了吗?东西都已装上了火车?祁岛港方面打过招呼没有?干得不错。你那个助手德拉力呢?今天怎么没见他?”
  尼克松逊耸耸肩:“他牙齿出了毛病,很痛,到萨方拉马去拔牙了,不过下午就可以回来。”
  “很遗憾,要扣他半天工资。这酒店可不允许偷懒,人手本来就不够用。
  他应该把牙齿弄好才来上班的。明白吗?”
  “是,史可拉先生。我会把您的意思转告他。”
  史可拉转向他的客人们:“大家听着,我们的活动顺序是这样的:先坐汽车走一英里路到火车站,登上那列小火车。这火车是由一个出名的工程师仿造从前美国南方火车的样子改装而成的。我们坐火车通过蔗田,大约走二十哩路到祁岛港。沿途可见很多飞鸟、树林和老鼠,河里还有鳄鱼。我们顺便还可打猎,尽兴地放枪。你们都带枪了吗?很好。到了祁岛之后,我们吃午饭,喝香槟。午饭后乘‘神女号’潜艇到海上游泳,或钓鱼取乐,然后到对岸一个小镇去吃晚饭。不想钓鱼的,可以呆在船上玩牌,然后回到酒店来霄夜。有什么问题吗?大家都听清楚了?那么我们动身吧!”
  邦德按吩咐与史可拉同乘一辆车,坐在后排。这又是一次可以在背后干掉史可拉的机会,不动手实在可惜!但这里很空旷,后面还有四名枪手跟着,形势对他并不利。邦德纳闷,不知他们究竟准备怎样干掉他呢?大概是乘一起打猎时动手吧?邦德觉得很兴奋,因为总算该最后摊牌了,他用不着整天精神紧张地等待了。他有可能赢吗?他目前的优势只是事先知道事情会发生,而敌人的优势则是人多。而且光对付史可拉一个人就够呛的了。除此之外,他们在武器装配上也占优势。虽然史可拉的0.45  口径手枪拔出的速度稍慢一点,但是枪管的长度则使它的准确程度优于邦德的华乐达自动手枪。但是好就好在邦德已经做了手脚,史可拉的第一枪会打不出子弹。但愿这一直没有被发现。至于心理准备,双方都有。由于邦德处于被动之势,到时会紧张一些,所以更需要沉着冷静。另外,邦德的求生本能会使他更加拼命作战,而史可拉杀人却是为了好玩,或者为了从中获得某种快感。
  邦德越想越激动,身上的血液似乎都沸腾起来,脉搏开始急促跳动。他深呼吸以使自己尽量放松一点。他发现他的身子挺直而且向前微倾,于是他往后靠靠以助松弛。他全身都松弛下来了,就把右手搁在右腿上,心里一直保持高度警惕。
  火车站模仿美国开荒时代发达城市的火车站那样,装饰得豪华而古色古香。其中的‘蓝鸟酒店’是用四个古老字体写的。火车头漆成黑色,打磨得丝尘不染的黄铜边在太阳光下金光闪闪。它喘着气,在铁路上等着,车头的烟囱升起一缕黑烟。火车头圆筒侧面一只漂亮的铜牌上刻着火车的名字“铁路之花一号”。车头后面只有一节车厢,还是敞篷的,座椅嵌着乳胶,上面支着曲边的帆布篷顶以遮阳光。后面就是刹车,也是黄黑两色相间,在刹车柄的旁边有一张靠椅,椅子的扶手镀上了一层金色。这的确是很精致的一件玩具火车。
  史可拉很得意:“朋友们,哨子一响就上车!”说完他拨出金枪。邦德一看,不由得大失所望。只见史可拉对着天空扣动扳机。空枪。史可拉迟疑了一下,又再次扣动扳机。沉闷的枪声响彻天空。火车站的管理员有点吓住了,急忙把表放回袋里,退后,垂下绿色的旗子。史可拉仔细看了看枪,又意味深长地看着邦德,说:“好了,朋友,现在你到前面去跟司机坐在一起吧。”
  邦德微笑。“多谢。我自小就想这样坐在火车头里。多好玩!”
  “是吗?”史可拉转向后面的人,开始安排座位。“你,亨特先生,请坐在车厢后面第一张椅子上吧。然后是白瑞德,莎吉拉,卡芬其,伯尔德,你们几个按顺序坐下。我要坐在后面的刹车柄旁边。那里最易看见野兽。好,各就各位!”
  大家在各自的位子上坐好。车站管理员看了看表,便挥动手里的小绿旗。
  火车的汽笛一声长鸣,呼呼地喘着气,开动起来,沿着铁路慢慢加速前进,一直加到每小时二十英里。他第一次打量了一下司机。只见他样子很奇特,穿着肮脏的工作服,额上绑了条布吸汗。他很象一个嬉皮士,上唇蓄有细细的小胡子,下颏则是长长的大胡子,嘴里歪歪地含着一根香烟。他身上散发出难闻的气味。邦德说:“我叫马可,你呢?”
  “少废话,白鬼!”
  邦德说:“我还以为你们的宗教信条是‘仁慈为上’呢!”
  司机没有理睬他,而是拉了一下汽笛。汽笛声过去后,他才说了声“呸!”
  接着踢开炉门,大铲大铲地往炉中送煤。
  邦德漫不经心地向车厢四面望望。那人手边的架子上放了一把长长的牙买加猎刀,磨得铮亮。他们打算用这刀子杀他吗?邦德估计不会的。史可拉要干的话一定会干得很体面,而且,得亲自动手,以免他的金枪受冷落。第二刽子手也许是亨特。邦德向车厢首望去,正好与亨特毫无表情的目光相遇。
  邦德大声地向他喊道:“很好玩,是吗?”亨特把眼光挪开,又移回来。邦德朝前弯身以便能看清楚布篷里面的其余四个人。他们都一动不动地坐着,眼睛盯着邦德。邦德高兴地向他们挥挥手,他们却没有丝毫反应。也许,他们已经知道邦德是打入他们中间的一个间谍,现在正送他去见死神。再看看他们五人的十只眼睛,就象一排来复枪黑洞洞的枪口在瞪着他,简直是危机四伏。邦德挺直身子。现在他的上身已超过帆布篷,可以看见篷后刹车座上那高高在上、全身暴露的史可拉。史可拉也正在向邦德这边张望。邦德朝他挥挥手,便转过身子向前面。他解开外衣的钮子,摸着那凉凉的枪柄以定定神,又摸摸裤袋。还有三排后备子弹。好吧,他会在死前尽量多打死他们几个。他紧靠在座椅的背上。因为,有椅背护着,他们至少不能在后面暗算他。
  司机把烟头丢出车外,又点了一根。现在火车暂时不用操纵,他靠在车厢的墙上,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邦德曾经仔细研究过这一带的地形。他很清楚这条小小的铁路通到哪里。他们现在正走过一段五英里长的蔗田,然后就要过一条河,过了河之后便是一片沼泽地,接着就是通往橙湾的橙河,然后又是蔗田夹杂着的树林,最后到达祁岛港口。
  前面一百码处飞出一只火鸡,拍翅振翼,乘风向上飞去。史可拉的枪砰然一响,巨鸟的右翼掉了一根羽毛。鸟飞得更高,第二枪又响了,鸟一抽搐,便扑腾着从空中掉了下来。接着第三颗子弹射了出来。它一抽搐掉进蔗林里。
  黄色帆布篷下面传来一阵掌声。邦德低下身,对史可拉叫道:“喂,射杀火鸡要罚款五英镑!”
  突然“嗤”的一声,一颗子弹从邦德的头边擦过,史可拉哈哈笑道:“对不起,我还以为看见了一只老鼠。”接着说:“来呀,马可,让我们看看你的枪法到底如何。前面有些牛在吃草,你试试能不能在十步之内打中一只牛!”
  黑社会头头们都哈哈大笑起来。邦德又把头伸出去。史可拉的枪已放在膝上,他从眼角看见坐在他后面十英尺处的亨特正把右手伸进衣袋内。邦德叫道:“我从来不打我吃不下的野兽。如果能吃得下一整头牛,我就替你打下来。”
  金枪一闪又响了,邦德连忙把头缩回煤箱后面。史可拉哈哈大笑:“当心你的嘴巴,英国佬,否则你连嘴巴也保不住了!”
  黑社会头头们又一阵哈哈大笑。
  邦德身边的火车司机咒骂一声,用力一拉汽笛。远处,铁路上有一团粉红的东西。司机仍然拉着汽笛,一面扳动另一根杆子。蒸汽从废汽管放尽,火车开始慢下来。两声枪响了,子弹轰地打中了头上的铁盖。史可拉恼怒地叫道:“他妈的!不要减慢速度!”
  司机连忙压下杆子,火车又恢复到二十英里的速度。他耸耸肩,瞥一眼邦德,舐舐嘴唇:“前面躺着的是一个白种女人,也许是老板不喜欢的朋友吧!”
  邦德向前望去。是的!那是一个飘着满头金发裸体,是女人的裸体!
  这时,风中响起史可拉宏亮的声音:“大家听着,马上就会出现一个只有牛仔电影里才有的镜头。你们看,前面有一个赤身裸体的女人绑在了铁路上。你们知道她是谁吗?她就是那个大名鼎鼎的邦德的女朋友,名字叫玛丽。
  这一下她是死定了。如果那个叫邦德的家伙在车上的话,我们一定会听到他求饶的!”
  邦德跳过去夺过操纵杆扳起来。火车头放出一阵蒸汽,但现在距玛丽只有一百码了,唯一能救她的是史可拉所控制的刹车柄。那司机已拔刀在手,炉中的火映在刀上闪闪发光。他好象一只困兽般退后两步,死死盯着邦德握在手中的枪。现在没法救玛丽了,只好随它去。邦德知道,史可拉肯定会以为他要往煤箱右面跳,以便去看玛丽。所以他突然跳向左边。亨特已拔出手枪,还未等他扣动板机,邦德已对准他那双冷酷的眼睛中间放了一枪。亨特的头向后一仰,咧着大嘴,倒地而亡。金枪响了两下,一颗子弹轰地弹进火车头里,正好钻进司机的脖子。司机尖叫一声,扼着喉咙向后倒去,手仍紧拉汽笛,于是火车哀鸣不止,继续前进。还剩五十码了!那金色的头发可怜地随风飘着,连手腕和脚踝上绑的绳子都清晰可见,胸部面朝疾冲而来的火车头上下起伏。邦德咬紧牙关,等着那相撞的可怕的一刹那。他又向左跳,放出三枪。他觉得好象其中两枪都打中了。但突然觉得左肩被什么东西重重地打了一下,他支撑不住,原地打了一转,便扑倒在地。就在这时,他看见车轮人那具身体上辗过,那金发脑袋给辗脱,那蓝色的眼珠似乎还哀怨地瞪了他一下。邦德突然醒悟过来,那不过是一具百货公司橱窗中摆的假人。在车轮的辗压下,粉红色的塑胶的身体破成碎片,散落一路。
  邦德恶心得直想吐。他强忍住,蹒跚着爬起来,猫着腰过去,又把速度杆压下去了。如果火车停稳,那么他的处境更危险。他这时也顾不上左肩的疼痛了。他闪到煤箱的左边。四支枪一齐响了。他迅速把头缩回。现在那四个黑社会头头也开枪了,但由于布篷的阻碍,都没有打准。但邦德欣慰地看见刹车柄旁,史可拉已离开了他的宝座,跪在地上,好象受伤的野兽痛苦地使劲摆动着头。邦德一定是射中了他的什么要害部位。下一步怎么办?尤其是怎样对付那四个黑社会头头?他们不易瞄准他,他要瞄准他们同样很难。
  接着火车后面传来了莱特的声音,他在汽笛的斯鸣中大声喝道:“好了,你们四个把枪丢出去,快点!”一声枪响。“我叫你们快点!否则都去跟莎吉拉先生作伴。好了,现在把手背到脑袋后面,对,就这样。邦德,战斗已经结束。你没事吧?如果没事的话就赶快出来。还有最后一关,我们要快点行动!”
  邦德小心翼翼地站起来。简直难以置信!莱特一定是躲在刹车后面的机件箱里面的。他刚才没有出现,是怕邦德的枪弹。是的,就是他!他的金色头发随风飘着,左手一把手枪,搁在右手的钢钩上,脚踩着史可拉那一动不动的身体。这时,邦德才感到肩开始钻心般地疼痛。他大声叫道:“混蛋,莱特,你怎么不早点出来?我差点儿就没命了!”
  莱特笑起来:“你不会死的,伙计。现在听着,赶快跳车吧。耽搁得越久,回家的路就越长。我还要陪陪这几个家伙,把他们交给祁岛港的警方。”
  他摇摇头,表示这是假话。“现在就跳吧。这里是是沼泽地,地面很软,虽然臭一点,回去再洒香水好了。”
  火车转了个弯,车轮声更响了。邦德抬头向前看,远远就看见了那蜘蛛网般的橙河大桥。邦德看看速度计,发现时速已达三十英里。再低头看看司机,他死后的样子也和活着时一般丑,由于小时候吃甘蔗太多而损坏的牙齿狰狞地露着,实在让人恶心。邦德又匆匆看一眼布篷之下,亨特的尸体随着火车的颠波一晃一晃的,脸上还挂着汗珠。他那个样子,即使是已经死了,也难引起别人的同情心。在他身后的座位上,莎吉拉的头已被莱特的子弹从后脑射穿,整个脸已经面目全非。坐在他之旁及后面的其余三个黑社会头头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惊得目瞪口呆。他们本来只是来度假而已,所以还穿了夏威夷衫。在几分钟之前,还有史可拉的金枪做他们的坚强后盾,现在却忽然一切都改变了。后面有枪威胁着他们,而火车正带着他们驰向一个陌生的地方。汽笛哀嚎着,太阳照得人火辣辣的。迎面扑鼻而来的是沼泽的恶臭。
  他们被搞得晕头转向,茫然不知所措。一想到连枪也没有了,他们便感到万分恐怖。伯尔德声音嘶哑地说:“一百万元,朋友,行行好,放我们一条生路。我给你一百万,以我母亲的名义发誓。”
  白瑞德和卡芬其的脸都一亮。有希望了!“我也出一百万!”
  “我也出一百万!以我的刚出世儿子的脑袋发誓!”
  莱特愤怒地急吼道:“跳呀,他妈的,邦德,快跳呀!”
  邦德站直了,不再去听那几个人的哀求。他们刚才不也希望看着他被杀掉,甚至还准备动手杀他的。他们每人杀过多少人?邦德踏着车头的梯级,看准时机,向那发臭的沼泽地中纵身一跳。
  立刻,从泥泞底下冒出大大的汽泡,然后裂开,散发出大量的沼泽臭气。
  一只鸟尖叫一声,啪啪地飞入林中。邦德从水里出来,爬上泥岸。现在他的肩痛得他实在难以忍受。他跪下来,大口大口地呕吐起来。
  他一抬头,刚好看见莱特在一百码外跳下珲。莱特的落点似乎不大好,因为他半天都没有再站起来。突然,只见离铁桥只有几十码的火车上,另一个人也跳进了树林中。那人身材很高大,穿着棕色衣服。毫无疑问,那就是史可拉!邦德低声咒骂起来。莱特怎不在他头部加上一枪,把他结果掉呢?
  这下又有戏了,战斗还得继续下去!
  火车轰隆轰隆地驶上了铁桥。邦德看着它,心时纳闷,不知它什么时候才会停住。现在那三个黑社会头头怎么办呢?逃进山中?控制住火车,开到祁岛去,然后驾驶史可拉的游艇逃到古巴去?邦德的疑问很快就得到了解答:火车到了桥中间,车头忽然象一匹受惊的马一样腾空而起,同时传来一声巨响,铁路上闪起一团强烈的火光。桥从中间断裂了,破裂的火车从缺口一头栽进河中,溅起一阵象火山爆发般的水花。
  接着死一般的沉寂。在邦德身后,一只被吵醒的树蛙发出不耐烦的叫声,四只白鹭在火车坠下处盘旋,伸长颈子四处搜寻着什么。远远的高空中出现几个黑点,懒洋洋地越飞越近。兀鹫的第六感官使它们知道爆炸之后就能美美地吃一顿尸肉。太阳照在银色的铁路上。离邦德所躺之处几码之外,一群蝴蝶在阳光中一跳一跳的。邦德慢慢地站起来,赶开那些蝴蝶,缓缓地向桥那边走去。他想先看看莱特,然后再去捉那条漏网的大鱼。
  莱特躺在恶臭的泥泞中,左腿扭曲得非常厉害。邦德走过去,手指放在唇上,示意他先别吱声。他在莱特旁边跪下,低声说:“现在我没有办法帮你,朋友。我给你一颗子弹,你用牙咬着,也许能减轻一点痛苦。然后我把你搬到太阳晒不到的地方去。马上就会有人来救你。我要去追那杀人恶魔,他在桥边跳下车来了。你当时怎么会认为他死了呢?”
  莱特呻吟一声,不是因为疼痛,而是因为后悔。“他全身是血!”他忍痛咬着牙低声说,“眼睛也闭上了,我以为他即使不死也会给炸死的。”他笑了笑,“这出戏导演得不错吧?”
  邦德竖起大拇指。“精彩了,河里的鳄鱼现在大概正在进餐。不过,那个假人还真让我难过了一阵子。是你放的吗?”
  “是的,对不起,是史可拉吩咐我放的。这样,我更有机会在桥上埋炸药了,我设想到你也会被骗住。”
  “我开始也很傻,”邦德说,“还以为他是昨天晚上把她抓到了。好了,你把这颗子弹咬着,这样容易忍痛。你尽量别动,一动你就会很痛的。来,我把你搬到树荫底下去。”邦德尽量轻轻地把他拖到树下一块没有水的地方。
  汗水象泉水般从莱特的脸上流下来。邦德让他靠在树根上。莱特呻吟一声,低垂着头。邦德看着他,觉得他也许晕过去还更好受些。他把莱特腰间的手枪拔出来,放在莱特左手旁边,以防史可拉打败自己后,再来找莱特算帐。
  然后,邦德离开莱特,向桥那边爬去。
  这时是下午一点半,太阳很厉害地当头照着。邦德又饿又渴,肩上的伤随着他的脉搏在一跳一跳地痛。还要走一百码才能到达桥边。邦德左边的树丛较为疏落,黑色的泥泞干燥一些。但也有些软的地方。邦德竖起外衣的领子,以免白衬衫太醒目。他顺着铁路边走了二十码,然后向左进入树林。他觉得顺着有树根的地方走要安全些。至少,那样不会踩到枯枝枯叶,发出声响。他象个惊弓之鸟,时时竖起耳朵,不放过任何细微的声音。他的双眼紧紧地望着前面葱绿的树林。泥土上有许多蟹巢,有些地方还有被水鸟吃剩的蟹壳。这时,蚊子和苍蝇开始向他进攻了。他不敢去拍,怕发出声音,只能用手帕把它们轻轻捺死。不一会儿,他的手帕上沾满了蚊血和脸上的汗水。
  深入沼泽地二百码时,邦德忽然听到一声强忍着的咳嗽。
  第十五章 最后的挣扎
  咳嗽声好象是从河那边二十码外的地方传来的。邦德跪下一条腿,屏息静听。他等了约五分钟。没有再传来咳嗽声。他手脚并用地向前爬,把枪叼在嘴里,牙齿咬住枪柄。
  爬到一块干黑泥的空地上时,他一眼看见史可拉,连忙停下来,极力屏住呼吸。
  史可拉四仰八叉地躺着,背脊靠在一根树根上。他的帽子和领巾早已不知去向,西服的右边全部被鲜血染黑,上面爬满了昆虫,正贪婪地吸吮着。
  但他脸上那双眼睛却仍然很灵活,时刻警惕地向空地边缘察看。史可拉的双手搁在身边的树根上,他的枪不知放在何处。
  史可拉的脸忽然一转,定住了。一定有什么东西吸引了他。接着,空地边缘出现一个阴影,一条大蛇正慢慢靠近史可拉。
  邦德吃惊地看着,那是条大蟒蛇,长约五尺,无毒,可能是被血腥味引来的。邦德在想,不知史可拉是否也知道这蛇是无毒的呢?但很快他就有了答案。史可拉面无惧色,这表明他知道这蛇无毒。只见他的右手轻轻地沿着裤脚移动,翻起裤管,从他的靴管里取出一把尖刀。他把刀横在肚子上,等着,拳头并没有握紧,只是轻松、灵活地拿着刀子。蛇在史可拉的前面几码之外停下来,高高抬起头,最后打量他一眼。那分叉的舌头打探似地一吐一吐的,接着仍然高举着头,慢慢地向史可拉爬去。
  史可拉镇定自若,双眼机警地眯成一条线。那蛇爬到了他裤脚形成的阴影下了,又慢慢地移到他染满鲜血的衣服旁边。忽然,搁在史可拉身上的刀子蛇一般舞动起来,只见刀光一闪刀尖猛地插进蛇头正中的部分,把蛇紧紧钉在地面上。蛇身猛力地辗转扭动,缠住史可拉的手臂,又缠住树根,要找寻发力的地方。但它刚一缠紧,神经猛地一收缩,便又放松了。
  经过一番痛苦的挣扎后,大蛇渐渐无力,最后躺在那里不动不动。史可拉用手小心摸过蛇的全身。只有尾尖还摆了一下。史可拉拔出刀子,一下子便割下了蛇头,想一想,便往蟹洞边扔去。他等着,看有没有蟹出来吃。没有。尽管肉的香味是那么诱人,但由于不知是死是活,洞里的蟹一般好几个钟头也不敢爬向蛇头掉下的地方。
  邦德跪在树丛里仔细冷眼旁。从史可拉的动作和表情上看,他仍是一个很灵活的人。尤其捉蛇这一幕,更加说明他虽身受重伤,但仍然有很强的战斗力。所以他仍具有很大的危险性。
  史可拉把蛇杀死之后,身子移动了一下,又开始细细地观察周围的树林。
  当史可拉的目光毫不停顿地扫过邦德的藏身之处时,邦德不由得暗自庆幸自己穿了一件暗色衣服,在烈日的阴影下,几乎和树木是同一颜色的。
  史可拉在感觉没有危险之后,便拿起那软绵绵的蛇身,放在肚子上,小心地剖开蛇的腹部,一直剖到肛门。然后他象外科医生做手术那样熟炼小心地把蛇皮从那红红的软肉上剥掉,然后把腹腔里不要的东西一块一块地丢到蟹洞边,每丢一次,他的脸上就稍稍显得不大高兴,因为并没有蟹从洞里钻出来接受他的赏踢。蛇宰好剥净之后,他又向周围的树林扫视了一遍,然后很小心用手捂着嘴咳嗽。他看看手心里咳出的红痰。他这样咳嗽,似乎并不费力,也没有什么痛苦。邦德猜子弹一定是打中了史可拉的右胸,差一点儿打中了肺。史可拉的体内正在出血。
  判定周围没有什么危险后,史可拉便饿狼般大口咬着蛇肉吃了起来。
  邦德心想,如果他这时突然出现,史可拉定会象狗一样龇牙咧嘴,咆哮不已。于是他冷静地站起来,拿着枪,眼睛看着史可拉的双手,几步走到史可拉的面前。
  邦德猜错了。史可拉并没有咆哮,他几乎连头都没有抬,两手仍然抓着蛇,嚼着满口蛇肉说:“你走得真慢,要来一点肉尝尝吗?”
  “不了,谢谢。我吃蛇喜欢用牛油炸熟了再吃。你继续吃吧,我不喜欢看见你两只手空着。”
  史可拉鄙夷地歪歪嘴,又指指他那件血衣:“害怕一个要死的人吗?你们英国人真是个熊包。”
  “人都要死了,杀蛇的手脚倒挺灵活。你身上还有什么武器吗?”史可拉要伸手解开衣服,邦德急忙喝道:“慢一点,不准乱动。露出你的皮带和肩下,用手拍拍大腿的里外两边。我本应亲自动手,但我不想和那蛇同一下场。把刀子丢进树林里。丢那边,快。我今天手指不大听话,否则我早就扣扳机了。”
  史可拉手腕一动,把刀子抛向空中。银色的刀子好象车轮一般在阳光下打转,邦德连忙跳开。刀子正好插在邦德刚才所站的泥地上。史可拉哈哈笑起来,接着一阵剧烈的咳嗽,他的脸痛苦地变了形。他喷出一口红痰,但不是全红的。他的内伤大概也不太严重,也许只断了一两根肋骨吧,如果住院,顶多两个星期便可出来。
  史可拉完成邦德的吩咐后,一直注视着邦德,脸上仍然挂着那副冷酷而高傲的表情。他又拾回那条蛇,啃起来,含糊不清地问道:“你满意了吗?”
  “还好。”邦德蹲下来,枪在手里晃着,枪口指着他们两人中间的地面。
  “现在,我们谈谈吧。恐怕你活不了多久了,史可拉,你的气数已尽。你杀了我太多的朋友,我有权杀你,也打算杀你。但我会让你死个痛快。我绝对不会象你对马基逊那样对待你。记得吗?你把他的两膝和两肘都打断了,还让他爬着舔你的靴子。如此残无人道的事你还四处炫耀,话自然会传到我们的耳中。我当时就发誓要杀死你。说,你一生究竟杀过多少人?”
  “连你在内五十个。”史可拉啃干净蛇骨上最后一点肉,然后把骨头往邦德面前一扔,说。“我已吃完了,你动手吧,小子。你休想从我身上问出什么名堂。你别忘了,许多老枪手都曾向我开过枪,但我仍活着。枪杀一个身受重伤而毫无抵抗力的人实大不象一个英国绅士所做的事。我想你也没有这种勇气。你一定会和我在这里一边闲聊一边等人来救援的。其实。即使他们把我抓起来,又能治我什么罪?”
  “第一点,就是酒店后面的河中躺着那位洛可逊先生,头里有颗你那著名的银色子弹。”
  “亨特两眼之间也有你的一颗子弹。也许我们要一起坐牢吧。到时我会在你的背上插进一刀。对了,洛可逊的事你怎么知道?”
  “有人在你的录音机上搭了线。你近来总是出错,史可拉。你请错了职员。你的两个经理都是中央情报局的人,录音带现在大概已寄到华盛顿了。那上面也有你亲口承认杀了罗斯的话。明白我的意思吗?无论如何,你这次是死定了。”
  “录音带在美国法庭上算不了证据,但我明白你的意思了。那么,小子,”史可拉慷慨地一挥手。“我给你一百万,这事就了结吧?”
  “哼,刚才火车上还有人出三百万呢。”
  “那我加倍。”
  “很遗憾,”邦德站起来。一想到他要杀一个毫无抵抗力的人,他的心里就有些动摇,他的左手在背后握得很紧,似乎反对他这样去做。但他强迫自己去想马基逊死时是什么样子?想想史可拉杀过的人,想想如果他此刻软弱的话,史可拉又会再去杀多少人?这人简直就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刽子手。
  邦德现已完全控制了他。他本来就是是奉命来杀他的。不管史可拉是受伤躺着或是站着抵抗,邦德都必须立即就地处决他,这是义不容辞的。邦德努力装出一付冷酷的样子:“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史可拉?有什么人托我照顾吗?如果属于你私人的事情,我会尽力替你办妥,并且保守秘密。”
  史可拉又哈哈大笑起来,这次没有咳嗽。“好一个标准的英国绅士!我果真没有说错!不过,总不至于象书里所说的那样,把枪借给我五分钟,让我自杀吧?不错,枪一到手我会让你人头落地。”那双眼睛仍是那么傲慢而高贵地盯视着邦德。他身上具有世界上最高超的职业枪手的特殊素质,那就是不饮酒,不吸毒,也不为泄私愤而杀人,只为钱或偶为兴趣杀人。
  邦德仔细地审视他。这人几分钟之内就要命归黄泉,内心怎么能一点也不慌乱呢?难道他还有什么把戏吗?是不是暗中还藏有武器?他显然是全身松驰地躺在那里,背挨在那树根上,胸部上下起伏。那张脸上一点儿也看不也屈服的神色。终于,邦德举起了手里的枪,对他说道:“好了,史可拉,你完了。我会尽量让你死得痛快一些。”
  史可拉伸出一只手,脸上第一次流露出一点儿正常人的情绪。他吃力地说:“好吧,朋友。”接着,他的声音近乎于哀求:“我是个天主教徒,请让我做最后一次祈祷吧,不一会儿就完。我祈祷结束,你就可以开枪了。人难免一死,死在你手里是值得的。现在,我只能埋怨我的运气不好。如果刚才我的子弹打得偏右一些,那么现在祈祷的就应当是你了,是不是?我可以祈祷了吗,朋友?”
  邦德垂下枪。他可以给他一点儿时间,但不能太长。痛苦、酷热、饥渴在煎熬着他,也许他自己也坚持不了多久,最终躺倒的。他疲乏地说:“好吧,史可拉,只能给你一分钟。”
  “谢谢你,朋友。”史可拉的双手捂住眼睛,嘴里念也一连串的拉丁文句子。邦德站在阳光中,枪垂着,看着史可拉,但视线渐渐松散了,因为他的潜意识仍在反对他杀一个毫无抵抗能力的人。
  史可拉的手指几乎难以察觉地、一分一分地向侧边移动,移到耳边便停住了,嘴里仍然念念有词地念着拉丁文。
  忽然,他把手伸进衣领里,拿出一把金色的小手枪,并且迅速朝邦德开了一枪。邦德象被击了一拳似的,一个跟头栽在地上。
  小手枪只能发射一发子弹。史可拉立刻丢下枪,野猫一般扑向前,抓起那把刀子,向邦德扑来。
  正在这时,邦德象垂死的猛兽一般,扭转身,对着史可拉一连开了五枪。
  史可拉直立一阵,看着湛蓝的天空。他的手抽搐着,刀子从他手上掉到地下,接着他自己也扑腾一声倒在地上,摆成一个大字。
  不久,几只蟹从洞里爬出来,开始吃那蛇头和五脏。这些吃完后,还有两块更大的肉等着它们。
  一队警察身穿威武整洁的警服迈着牙买加警察那种庄严的步子从桥上下来,沿河而行。牙买加的警察是从不开步跑的,因为这会有失他们的尊严。
  他们听在医院接受治疗的莱特说,沼泽地里有一个好人正在追坏人,可能会发生枪战。一开始没有人相信莱特话,后来莱特说他是联邦调查局(这机构他们还是知道的)来的,他们这才紧张起来,忙派警察追进沼泽地去找寻。
  他们顺着枪声和水鸟惊起的方向去找寻。他们在这里土生地长,对沼泽很熟悉,所以走起来既敏捷又熟练。他们身上只有警棍防身,但毫不畏惧,因为他们知道杀死警察的人必然被判死刑。
  鸟飞过之后,沼泽地又恢复了静寂。警察注意到老鼠和其他小动物的脚迹都指向一个地方,后来,他们又听到蟹在抢吃食物的声音。又过了一刻钟,透过树叶可以看见史可拉闪着血光的衣服。他们注视着,聆听着,见没有动静,才庄严地走进空地中,看见地上躺着两具人体,旁边还有他们的枪。警察取出一支特制的警宙,长长地吹了三声。然后他们在树荫下坐下来,取出记事子,动手写报告。
  第十六章 尾声
  一星期后,邦德渐渐恢复了知觉。他躺在一间挂着绿色窗纬的房间里,但觉得自己象是沉在海底。他放开喉咙大叫,其实只是发出来一声低低的呻吟。护士小姐立即来到他身边,用清凉的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她给他号脉时,邦德模模糊糊地看着她。原来美人鱼是这样的!他喃喃地说着:“你真是美……”便又沉回水底去了。
  两星期后,邦德已经可以坐在椅子里。他觉得医院的医生们工作做得很出色,护士们甜蜜而美丽。但他还想快点离开。他看一眼手表,下午四时,是探视病人的时间了,玛丽很快就就会来看他。
  不久,玛丽进来了。尽管牙买加的天气酷热难耐,她看起来还是那样清新亮丽,象一朵初开的玫瑰。
  她拿来了一封密电和译电本。
  译出来一看,并非什么了不起的机密。电报是局长拍来的,说女皇因他功苦功高,要封他为爵士,问他接不接受,从速复电。邦德对那些虚荣的东西从来都是不屑一顾的,所以立刻向玛丽口授复电婉言谢绝了。
  玛丽记好复电,合上了速记本子。
  邦德微笑着问:“还有别的事吗?”
  “还有一件事,”玛丽看着他说,“护士长说你周末就可以出院,不过还需要休养三个星期。你打算到哪里去休养呢?最好要离医院近一点。”
  “还没有想过。你有什么建议吗?”
  “嗯,是这样的,我在山上有一幢小别墅,”她低声说,“还空着一间房,打开窗户就可眺望下面的金斯顿海港。山上很凉快。如果你不介意,可以和我共用一间浴室。”她的脸一红,“我没有家人在这里。况且,在牙买加,人们也不在乎这种事情。”“不在乎哪一种事情?”邦德故意开玩笑地问她。
  “别傻,邦德,你知道的,未婚男女同住一室那种事……”“哦,是那种事情。我倒是求之不得的。唔,你的睡房是不是装饰成粉红色,有白色的窗帘和蚊帐?”
  她非常诧异:“你怎么知道的?”见邦德没有说话,她又说:“还有,邦德,这别墅离乡村俱乐部也不远,你身体好些以后,可以去玩桥牌和打高尔夫球。我呆在别墅里替你烧饭,缝衣服……”
  玛丽描述了一幅甜美而宁静的家庭生活画面,但向来无拘无束的邦德会不会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