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向特级教师的道路》第一章 初为人师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神马文学网 时间:2024/10/03 07:29:14

第一章  初为人师

一、走进山区

    岁月如流水,人生如梦,我已经年近古稀。70年,在历史长河中不过一瞬,可70年才回忆自己走过的路程,对于短暂的人生却又是那么的留恋和依依不舍。

    1963年夏天,在母校依依惜别的情景,我记忆犹新:有的高唱“七月的晚风,吹送着花香,迈开大步,走向生活……”,有的高声朗诵“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的誓言;有的默念“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的祝福。我们63级毕业的同学,就这样无忧无虑地走向人生新的征途。

    1963年3月5日《人民日报》和《解放军报》刊登毛泽东为《中国青年》杂志《学习雷锋同志专辑》的题词“向雷锋同志学习”,并同时发表了周恩来的题词:“雷锋同志是劳动人民的好儿子,毛主席的好战士。”

    我在全国广泛开展学习雷锋的群众运动中毕业于泸州师范。毕业时,根据家庭情况和学习成绩,泸州师范领导准备留我在泸师附小。可是,班主任老师动员我“向雷锋同志学习”,到山区去“做一颗永不生锈的螺丝钉”。当时,“党指向那里,我们就奔向那里”,“服从分配”离开城市到山区当教师是很自然的事情。向雷锋学习,没有哪些人该学哪些人不该学的问题。向雷锋学习,就是要为人民加倍地工作,这就是我的理解。

    1963年7月底,我们一行16人依依不舍地离开了泸州师范。从离开学校的那时起,到山区当教师的命运就注定了。虽然口头表示“服从分配”,但心情还是有些躁恼和不安。分别使师生之情和同学之谊受到了挑战,初恋之梦亦随之消失。

                 

                            泸州师范63级2班毕业留影

 

  我是蓝田民办初中首届毕业生中成绩好的尖子生,因家庭经济条件差,无力去读高中才来读师范的。读了高中还得考大学,能不能考上还是个问题。即便考上了,家里也负担不起,而师范一毕业就是国家干部了,教师的工资虽然低些,但工作稳定。因此父母亲的想法实惠,极力要让我去读师范。离开家乡,离开父母,到山区当教师,这就是我的命运。“走向山区”,这是通向特级教师道路的起点。

    泸州到兴文只有一百二十公里左右,当时没有直通班车。1963年8月1日,我们包了一辆装有蓬布的运货汽车向兴文出发。我的行李非常简单,随身带着一床用了多年的旧铺盖卷和母亲给的一个木板箱子,里面装了几件旧衣服和几本书。

    我们第一次坐汽车出远门,一路上嘻嘻哈哈,说说笑笑,倒也不寂寞。在崎岖坎坷的公路(被戏称为“搓衣板”公路)上,汽车开得很慢,还是有两位女同学晕车。

    在车上看见公路两旁的青山绿水不断向后倒退,就回忆起泸州师范的樟树林和凤凰山。我对同车的同学说:“曾记否,教学楼里,有人在背诵‘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樟树林中,走过一张张亲热而微笑的面孔;凤凰山上我们并肩前行……。还记得吗,在食堂里,红薯当主粮,一碗清汤伴三两米饭……”。三年同窗,有阳光,有迷雾,我们不敢大胆地去爱一切,去追求一切,我们中的每一个人或多或少都失去了一些不该失去的东西。

    泸州师范的三年是生活最艰苦的三年,可以说是“饥饿的三年”,也就是党中央、国务院所谓的“三年自然灾害”。

   “三年自然灾害”是指1958年中国兴起“三面红旗”(总路线,大跃进,人民公社)的经济政治运动后紧跟着出现的三年严重经济困难时期。在此期间因饥馑而非正常死亡(饿死)的人多达三千多万人,是八年抗日战争期间因战乱死亡人数的一倍半。在人类历史上,这可能是短期内因饥馑死亡人数的最高纪录。然而,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在官方的正史中却语焉不详,通常只用一句“三年自然灾害”来解释如此惨祸的原因。经历过这一人人饿肚子时期的70岁以上的中国公民,也往往习惯地按照官方用语以“三年自然灾害”来描述这一时期。紧日子里过出好兴致,哪怕只是萝卜白菜,都是平生之幸事。

    汽车到古宋镇(当时是叙永县管辖的一个区,现在是兴文的新县城)就不走了,离兴文县城还有40华里。我们在古宋区政府招待所住了一晚上,天气闷热,蚊子多,又没有电灯,心情既兴奋(即将工作)而又躁恼和不安(落后的山区),整晚都没有入睡。

    第二天(八月二日),我们搭一辆到兴文运货的汽车,中午到了兴文县城(当时叫“城关镇”,后来叫“晏阳镇”,现在叫“僰王山镇”)。下车后,看到街不像街,城不像城的山区小场镇,我们真不敢相信这就是我们将要工作的县城。

    当地人们流传的一首歌谣:“好个兴文县,衙门像猪圈;堂上打板子,四城都听见”。形象地反映了兴文县的落后。兴文县位于四川盆地南部山区,属乌蒙山北端山脉。西距宜宾120公里,东邻泸州120公里。东南与叙永县相邻,南与云南省威信县接壤,西界珙县,西北接长宁县,北与江安、纳溪两县毗邻。

    1963年的兴文县人口不足10万。县城在一个小山岗上,人口不足4000人,是宜宾地区最小的县城。只有一条街,从北门到南门不足1000米,还分为三段:北街、正街和南街。我们十几位中师毕业生在街上一站就会把狭窄的街道堵断。60年代的兴文县城,经济萧条,一到下午,街上基本是没有人行走,商店关门。

    1963年8月2日下午,我们到县人民政府报到。接待我们的是一位外地口音的中年男子和一位本地口音女干部。经介绍才知道这就是县文教科的干部,男的是庞科长,女的是欧会计。欧会计说:“你们报道的时间是8月15日,既然来了就住在县政府招待所。”庞科长直截了当地说:“你们可以回家等候,也可以在这里等候分配通知。8月15日再来报道”。政府机关的工作方法就是这样“说一是一,说二是二”简单明了。

    由于交通很不方便,又没有回家的钱,所以我留在兴文县城等候分配。既来之则安之,住县政府招待所,对我们刚毕业的中师生来说,还是第一次享受“干部”出差待遇。进出政府招待所,有一种说不出的“荣誉感”。其实,县政府招待所很简陋,住的是大房间,睡的是木板床,点的是煤油灯,洗的是冷水澡。在食堂吃饭,先要凭“粮票”去买“饭票”,再进餐。

    在“计划经济时代”,尤其是20世纪60年代,国家刚刚度过三年“自然灾害”,还处在“吃不饱,穿不好”贫穷时期。等候分配是一件难傲的事情,真是“度日如年”。因此,每天只好忍着饥饿(每天只有九两粮票买饭吃),到县新华书店看书度日。

    用“精神粮食”来充饥,是等候分配的最好办法。我就成了县新华书店的常客,县新华书店的王经理和一位姓彭的售书员,很快就认识了我。在等候分配的时间里,我阅读了《中华活页文选》、《燕山夜话》、《教育学》等书籍。学习使我忘掉了饥饿,学习使我精神焕发。从此“学习为工作,工作须学习”就成了我的座右铭。

    现在我才明白,“雷锋精神”从一开始就具有道德与政治的双歧性。从道德角度讲,“雷锋精神”中的时刻想到别人、为大家做好事,如果是发乎于心的一种意愿,是值得称赞的,其中还可能包括宽容、理解等现代政治文明的因素。但如果这种原本自发的道德情感为“极左”政治文化所僭越,就可能冲出理想与现实、个人与集体之间的张力界限,导致极端的集体主义与极端的个人主义的双重泛滥。

   “文化大革命”前“雷锋精神”所忠诚的对象经历了从忠于人民、忠于无产阶级到忠于共产党、忠于毛泽东个人的嬗变过程。“雷锋精神”的核心也被演绎成了“对阶级敌人仇恨、对毛主席无限忠诚”的个人崇拜。

    2004年我在美国住了近五个月时间回国后,有人问我在美国的最大感受是什么?我毫不犹豫地说:“美国没有号召学习雷锋,但处处都有‘雷锋’;中国号召学习雷锋,但雷锋死了”。

    “向雷锋同志学习”走向山区,“是我通向特级教师道路的精神力量;“服从分配”走进山区,是我通向特级教师道路的起点。

            

泸州师范1963级2班委、团支委毕业合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