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中骑士 【作者】戴·勒克莱尔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神马文学网 时间:2024/09/21 13:37:23

 

【书籍简介】
  为了挽救濒危的牧场,她急需一位丈夫,
  征婚广告一出。应征者纷至沓来。在落日的余辉中。山那边来了一位骑士,奔驰的骏马上那英姿勃发的身影竟是那般眼熟。纵然分别了八,她也绝对不会认错。只是他为何而来?是复仇还是救难? 

 

序曲

征夫启事

女牧场主急需一个男人!有意应征者应具备如下条件:

1.年龄在二十五岁到四十五岁之间并希望寻求终身伴侣——性情温和、举止文雅者优先考虑!

2.有丰富的牧场管理经验——能骑马、善于与雇员相处、能放牧等等。

3.有全面扎实的经商技能——最好能取悦头脑顽固的银行家。

本人为二十六岁女性,能够给您提供一个舒适的家,美味的三餐,以及得克萨斯州希尔乡优美的风景(有关详细的个人性格可坦率讨论)。有意应征者请寄介绍信、个人简历以及有关材料至得克萨斯州十字路镇四十二号信箱,注明“蓝色花小姐”收。

亨特.普莱德拿起报纸上的广告又看了一遍,嘴角露出冷笑。看来,莉亚“急需”一个丈夫。真有趣!有趣极了……

 

第一章

“会有一个真正的婚姻,对吗?”这位应征者打断她的话。“除非是真结婚,否则我可不干。”

莉亚看了一眼泰特斯·卡尔的简历,用冷冰冰的眼光看着这个人。“卡尔先生,你说的是不是夫妻的同居权?”

“如果同居权是指我们两个人睡在一起,那我就是这个意思。妈的,我对婚姻的理解就是睡在一起。”他身子向后仰靠,翘起椅子的两条前腿。她祖母珍贵的奇彭代尔式椅子不堪他笨重的躯体,发出嘎嘎的声音。“汉普顿小姐,你是个漂亮女人。我就是喜欢白皮肤、蓝眼睛的金发女郎。”

她惊呆了,只好极力掩盖住心中的厌恶说:“承蒙夸奖,不过——”

“你喜欢听奉承话是不是?”他龇牙咧嘴地笑了笑:“只要能让我得到想要的东西,说几句奉承话我不在乎。对我来说,如果不能一起睡觉,那凑一块就太没劲了。”

“我认为现在讨论权利——不论是同居权还是其他权利——都为时过早。”她简短地告诉他。特别是现在她想找一个温文尔雅的男人,能和她保持柏拉图式的关系,所以她根本不想和这个叫卡尔的家伙谈什么权利。她认为一生遭遇一次激情就足够了。“关于你的简历,卡尔先生——”

“泰特斯。”

“什么?”

“大伙儿都叫我泰特斯。如果我们两个结了婚,你也会习惯于叫我这个名字。”他对她眨眨眼。

莉亚厌恶地看了一下面前的材料,说了声:“我知道了。”这次面谈肯定没有达到她所希望的结果。不幸的是前面的所有应征者都不合格。今天要面谈的人在泰特斯之后只剩下一个叫H.P.史密斯的人了。她没有别的办法,只好给卡尔先生一个公平的机会多听听他的话。“简历上说你有经营牧场的丰富经验。”

“事实是我过去经营过一个农常不过牧场和农抄…”他耸了耸肩。“没多大区别,只要我能说出挤奶桶是在牛头下面还是肚子下面就行了,没错吧?”

她听了目瞪口呆。“其实,这还不行。”

“我可不这么想。”不容她争论下去,他就身子往前倾,仔细盯着她。“你的广告上说,你需要一位商人,为什么?”

他抓住了广告中的主要问题。她经管一个牧场不成问题.但是她需要一个善于经商的丈夫来处理财务方面的事宜。莉亚犹豫了一下,她不想告诉他自己在财务方面所处的困境,然而她知道不说不行。“牧场目前财务上有困难,”她不得不承认。“老实说。我们如果得不到贷款,就会破产。和我们有业务往来的银行家对我说,如果我能和一位既有经营牧场的丰富经验又有强大的商业后台的男人结婚,他就很愿意给我贷款。这就是我登广告的原因。”

泰特斯点点头,皱着眉头想了想。“我理解像你这样可爱的人在经管财务上的困难,所以我非常愿意替你经管收支账目。”他满面春风地说,“其实,为了保险,把所有收支账目都归人我的名下倒是个好主意:这样我就可以和银行交涉借一大笔款子。你就不必为计算财务问题而烦恼啦。”

莉亚尽量隐藏住她的恐惧。继续谈下去已毫无必要。很明显,这家伙是个骗子。她怎么惹了这么多麻烦呢?她本应当在他开口之前找一些借口不让他说这些话。如果她不是处于这种绝境,她是会这样做的。她决心小心翼翼地把事情处理好,她低下头假装考虑好像他的每句话都是完全可以接受的。

她毫不惭愧地对他说谎,“当然,这个主意挺好,我看没问题。”她站了起来,把长达腰际的发辫甩到肩后,“恐怕我们的谈话该结束了,和下一个人的约定时间马上就要到了。”她只好祷告上苍下一个应征者能符合她的条件。要她选眼前这个家伙,想想都害怕。

“汉普顿小姐……”

“谢谢您的赏光。”她不给他机会来辩论这个问题。当她从巨大的橡木书桌后走出时,她希望泰特斯·卡尔出了她的书房就此走掉。她一面朝房门走去,一面用警惕的眼光瞧着他,希望不需要喊她的工头帕特里克来保护她。她告诉卡尔说:“几天之内我会做出决定并通知你。”

他听了这话不大情愿,不但不出去,反而朝她快步走近。“在你做出决定前最好先考虑另一件事。”她根本没想到他竟会朝她走来。他这样大的块头以惊人的速度朝她扑去,一下子把她搂住了。她赶紧把头扭了过去,让他没能吻到她的嘴,不过却吻到了腮。

“来吧,宝贝,”他一面叫,一面把她搂得更紧。“你如果不和我亲个嘴,怎么会知道这个丈夫怎么样呢?”

“放开我!”

她觉得恶心透了,又有一点害怕,拼命地挣扎。大概这使他感到意外,把紧抱的手臂松了一点,她才能挣脱出来。莉亚乘此机会冲到书房另外一边的枪架,抓起一支步枪,往弹夹中填上几颗子弹,对准了泰特斯。

“卡尔先生,你该走啦。现在就走。”她一面愤怒地对他嚷,一面用枪管快速地捅了一下他的肚子。

她松了一口气,因为他服服帖帖,用不着她再多说了。他举起双手,迅速后退。他抗议道:“汉普顿小姐,用不着嚷嚷。只不过亲个嘴。如果咱俩结了婚……”

她斩钉截铁地说:“我认为你不必再想这个了。”这时她的几丝金发飘进眼睛里,但是她不敢揉眼,还是紧紧握着步枪,逼他往后退。

他满眼怒火地盯着她,“就亲那么一下,你就拒绝了我?除非你嫁给一只老鼠,否则任何一个和你结婚后的男人对你的要求都远远超过这个。”

她拒绝和他争辩……特别是在这一点上她辩不过他:在这个荒唐的征婚计划中她不想和他讨论细节。“不用你操心,卡尔先生,因为你不会是我要嫁的那个男人。”

“真他妈的!”他从书房门上的钩子上取下他的破帽子。“如果你不想嫁一个真正的丈夫,干什么要在报纸上登广告征婚呢?要我说,这广告根本就是骗人的。”

他跺着脚走出房间,莉亚跟在后面,手里仍旧拿着枪。她不敢冒不必要的风险。就算没什么大用,如果泰特斯还想来点性骚扰的话,这枪终归能让他头脑清醒清醒。不过莉亚用不着担心了。他什么也没多说,大步走过走廊,下了台阶,爬进破旧的平板卡车,砰地一声把车门使劲关上。一分钟以后,连车带人就从马路上消失了。


看着他离去,莉亚的肩膀松了下来。“我一定是疯了,竟会相信这么做会有用,”她一面低声自言自语,一面用又酸又累的手擦了擦额头。“我是在干什么呢?”

不过她知道答案。她的所作所为正是她父亲希望她做的:在面对本州最大、最残酷无情的公司要收买她的牧场的全部产权时,得用结婚来保护牧场和祖母。在本地区所有的牧场都被莱昂实业公司用残酷手段逼迫出售他们的产业时,汉普顿·霍特仍然能够坚持祝甚至在周围全被“敌人”包围时他们仍然拒绝出售牧常

当然,他们除了公然反抗之外也别无他法。因为牧场不仅对莉亚有重大意义,对于莉亚的祖母罗丝,意义更加重大。莉亚为了祖母可以不惜一切。她什么都不在乎,甚至面对巨大而无情的公司,在处于绝对劣势的情况下也不肯屈服。为了取得斗争的胜利,她宁可以结婚为条件取得需要的钱财。

在莱昂实业公司提出最新的收购条件后,当天早上老祖母宣布:“不管他们使用什么卑鄙招数,反正我不卖这个牧常他们惟一赶我走的办法就是用棺材把我的尸体抬出去!我的祖父为这片土地战斗而死,我的父亲也是如此。如果今后的结局是这样,我也要战斗到死。”

她把皮包骨的双臂交叉在干瘪的胸前,下巴朝天翘着,闭着双眼,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好像在等着殡仪馆来收尸似的。不过莉亚相信她祖母所说的是真的。如果牧场破产。他们就会被迫离开这里,祖母就会死去。事情就是这么简单。 保留这个牧场对这个家庭万分重要,但是必须找出一个办法来摆脱当前的困境。问题是除非能从当地银行中借到一笔贷款,否则毫无疑问,不久她们就会失去这个牧场了。

她用了三年的时间去和银行争论,最终明白银行是不肯借款给二十几岁的单身妇女的。当他们知道莉亚独自供养她的祖母以及她那牧场里的工人和牲畜都是“废物”后,就更不愿意借款了。在得知莉亚一家为了避免被吞并而和本州最强大的公司对抗时,这就成了他们拒绝提供任何帮助的绝妙借口。

另一方面,最近有人告诉她,如果这个一家之主是个男人,并且既是商人又是牧场主,那么情况就大不相同了。她虽然不大理解为什么会这样,但这是她拼命设法借款的一个办法。

她马上利用了这个有利条件。她要立刻设祛找到一个这样的丈夫,为此她甚至不惜在报纸上登广告:她想起了泰特斯,不禁皱起了眉头。不幸的是,到现在为止,她还没有从面谈中找到她要嫁的人。她真希望能有一位骑士,披着闪闪发光的铠甲,骑着骏马来保护她,杀死所有可能伤害她的恶龙。她知道这是个愚蠢的想法,可是她仍然希望有一天这个梦想能成真。

莉亚看了看表,她约定的最后一个面谈者随时会到。她惟一的希望就是这个人比其他几个应征者优秀些——既要有能满足她所有要求的温顺性格,又要有能让银行满意的商业经验。好像是响应她无声的愿望似的,从低低的山脊那边出现了一个孤独的骑马人.在落日橘黄色的光辉下显出黑影。她用手遮住阳光好奇地仔细看那个人。他是那个最后的应征者,H.P.史密斯吗?

他骑得轻松自如,在马背上随着马行走的起伏晃动着。即使离得很远也能看出这是一匹出色的骏马——淡棕色的皮毛毫无暇疵,漆黑的鬃毛和尾巴在金色的夕阳下闪闪发光。它也是一匹难以驯服的烈马,不过它的主人驾驭起来却毫不困难。

她皱起了眉头,这人身上有些东西让她忐忑不安。如果她能搞清楚就好了。她忽然想起来了,她认识这个人。根据她的直觉,她辨认出这个人骑马的姿态和方法——指挥坐骑简明果断,宽阔的双肩含有一股威严。甚至他戴帽子的角度她也隐隐约约地感到熟悉。

可是该死的,他是谁呢?

她一面等待一面观察,凝神注视着他的每一个动作。他把马一直骑进院子里,就好像这里是他的家……好像他是这里的主人而她的存在就是为了满足他,使他高兴。莉亚从他的帽檐下看到他漆黑的头发和深陷的机警的眼睛,阴影下的五官棱角分明,就像是由一个花岗石刻成的石像。他翻身下马,把马拴在柱子上,一声招呼也不打就穿过院子朝她走过来。

他一面走一面脱下手套,把它塞进皮带里。她注视着他的强有力的、稍稍接起的双手。她认识这双手……但是在什么地方?她突然想了起来——粗糙的手指轻轻地抚摩着她的ru房,温柔却很有力,虽然有些痛但浑身舒畅——她一时之间有些喘不过气。

就在此刻他抬起头来看了看她。阳光照着他的整张脸,他冷漠的黑眼睛让她感到了威胁,同时也感到了希望。她立刻知道他是谁和他为何而来了。

她喃喃地说:“我今天真是倒霉透了。”她本能地举枪就射。

第一枪打在他前面三十厘米的地上。他毫不畏缩,一步也不停地继续往前走,两眼紧紧盯住她。她排出弹壳,又上膛一颗子弹。第二枪刚好打在他的两只靴子中间,让他的黑皮靴溅满了土。他毫不在乎,越走越快,不给她再次开枪的机会。

他冲到走廊,一步跨上两个台阶,抓住枪管猛地一拉,把枪抢到手,顺手丢在一边。他双手抓住她的肩膀,把她拉入怀里。她低声尖叫了一声,抓住他的衬衫以防跌倒。

“你从来都不是个好射手。”他的声音又粗又低,然后就吻她。

他的吻是她记忆中最美好的,甚至还不止。他总是温柔与力量的结合,不过现在他的接吻还有冷酷无情的要求——从思想上和身体上对她凶猛的攻击使她不知所措,也动弹不得。他的吻令她无法抵抗;他对她是粗暴的渴望,也给她以充分的热情的回报。他一只手按在她的腰下面,用力把她夹在他的大腿之间,另一只手就在厚密的发辫下顺着脊柱向上移动,他的手指伸入她光滑的秀发之中,搂住了她的头。

她情不自禁地紧紧抱着他,重新感受到他那久别的宽阔肩膀和胸膛上结实的肌肉。她用颤抖的手指摸着他喉头下面凹处的痣,她知道她应该和他斗争,结束这场闹剧,可是,不知怎地她做不到。他是她的第一个情人……也是惟一的情人。他们两人之间有一个剪不断、理还乱的情结,虽然她并不希望是这样。

他的吻更加深人,拇指沿着她的下巴滑动到她的嘴角,触摸她的敏感部分,直到她的嘴对他启开。使她感到羞愧的是,她又回吻了他,以八年来长期压抑的热情来吻他。这一刻来得太迟了,她身心的一部分沉醉在他的抚触所唤起的美好回忆中。她在他的拥抱中变得活跃起来,一如从前一样。不过她身心的另一部分,曾遭受过他折磨的那一部分,感觉到了危险,知道任由他把她辛辛苦苦建立起来的防线冲垮所要付出的代价。她不敢再尝这种滋味了。她一度几乎被他毁掉,她决不能再给他这样的机会。

他久久地吻着她。这个征服者达到了他的目的,发出了满意的申吟声。就是这小小的一点声音最后使她警觉起来。她拼命从他的拥抱中挣扎出来,向走廊的另一边后退了几步。她把发抖的手指放到嘴上,凝视着他……她简直无法相信,目瞪口呆地看着亨特·普莱德——这是她希望永远不再见面的人。他也凝视着她,带着淡淡的戏滤的神情。“你好,莉亚,好久不见了。”

他那满不在乎的话大大刺伤了她。她尽力隐藏心中所受的伤害,不让他的亲吻带来的痛苦表露出来。不管怎样这是过去的事了;不管怎样他们曾经相爱过,他怎么能这样毫不在乎,毫无心肝?不就是他不打任何招呼就离开了她,给她带来了极大痛苦吗?

莉亚回答道:“可我以为不见面的时间还不够长。你来干什么,亨特?”她生硬地问,“你想要什么?”

他笑了一下,古铜色的脸上露出了洁白的牙齿:“你知道我要什么。和我一直想要的没什么两样。”

她绝望地摇摇头。“不行,你要牧场可不行。”

“牧场?莉亚,再猜一次吧。”他从衬衫口袋中取出从报纸上剪下的广告,“我是来应征你的广告的。”

她稍稍地喘了一口气。“你不是认真的吧。”

“我非常认真。”

他的声音含着一种威胁,她听了不知不觉地又后退了一步。“你……你不能这样。你甚至没有预约!”她临时想起了这个可笑的借口,可是他们俩都知道,这根救命稻草毫无用处。“那么你会给我预约吗?”他间道,看来很高兴和她一块玩这个游戏。至少现在是这样。

“没门。”

“不见得。我是用H.P.史密斯的名字来应征的。”

她闭了一下眼睛。在她和泰特斯·卡尔那个家伙打完交道后,她把一个荒唐的美好希望寄托在那个不认识的H.P.史密斯身上。她梦想的那个身披闪闪发光的铠甲的骑士竟然就是这个人。亨特·普莱德根本不是什么骑士——他是她以前的情人,是她父亲牧场上的助手,还是个消失得无影无踪、偷走了她的芳心的贼——但就不是骑士。他更有可能成为莉亚不得不与之作战的对手……并且要取得胜利。

他把那张广告又放回衬衫口袋里,用手托着她的肘,对她说:“莉亚,进去,咱们有好多事要谈。”

“不!”她挣脱开来,“我和你根本没什么可谈的。”

他弯下腰,拾起那支步枪,把子弹退出来。他先看看手中的子弹,然后又看着她说:“我建议你再考虑一下。”

她费了好大的劲才克制住自己,免得因为对他开枪而道歉。她面对着他,两手放在臀上,对他说:“这儿不需要你。”她对着那支步枪做了个手势,冷冷地说,“你应当明白我的意思。”

“莉亚,最后一次机会。你可别为了这个和我打架。”

他语气冰冷,包含着无情的威胁。他低头俯视着她,眼里的表情吓得她几乎停止了呼吸。他为什么这样看她?好像世上一切的罪恶都是由她引起的,而他来到这里就是为了惩罚她。她除了爱他之外,没对他做过任何事,而他的回报却是抛弃了她。他那凶狠的眼睛继续盯着她。带着一种突如其来的肯定,她伤心地意识到自己过去多少有些冤枉了他,而他这次来是要讨还公道。她想战胜自己的恐惧又感到力不从心。如果她被恐惧征服,就绝对不可能反抗他了。

她的本能促使她把他赶走以保护自己的财产,可惜她却无能为力。她了解他,知道他不把话说完是不会走的。所以她要以冷静而聪明的方式来处理这件事。她准备听他说——实际上她也没有多少选择的余地。听完之后就把他赶走,让他远离她的牧常

“莉亚。”亨特突然用一种意想不到的温和声音开了腔。

她并不为他的温和所迷惑。他的话越温柔,他这人就越危险。现在他是非常非常认真的。“好吧,亨特,”她勉强地说了一句,“就按你的方式来做吧……暂时就这样。”

他把手中握着的枪管敲打得格格直响,这声音比剧毒的响尾蛇发出的声音还要歹毒可怕。他把帽子扶扶稳,迅速抓住她的肘部,抓得又紧又狠,对她说:“咱们进屋。”

她没有畏缩,任他将自己拉进房子。她偷偷地看了一眼他那冷峻的面孔,不禁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由于眼前没有援救她的人,看来她只能孤身作战了。她也能够做到这一点。

只要他不再碰她。

他们一进书房,亨特就把门关上,走到书房另一头的墙边,墙上挂着她家的一些照片。他停下来,对着照片仔细端详,其中有一张好像特别引起他的注意,那是他初识莉亚时照的。那时她才十八岁。

照片里,她下身穿着一条褪色的牛仔裤坐在栅栏的横杆上;上身穿一件无袖格子衬衫,露出晒黑的细长手臂。她两眼凝视着远方,嘴角露出微笑。她的眼睛并不是注视着某一固定的目标,好像她的思绪飘在遥远的地方。在相机拍摄时,她刚好把手抬到腮边去拂开脸上一缕散乱的发丝。

“我原以为你头发的颜色会变深,”他看看照片又看看莉亚。“可是没有。你仍然是银色的金发。我还能想起来,以前你的头发就像丝一样在我手指间滑动。真不知它现在是不是还是那样。”

“亨特,闭嘴”她厉声命令道。

他回头看了看照片,“你知道吗,这对你不公平。”

“什么,照片吗?”她不安地耸耸肩。“如果你指的是这个,我想我过去就是照片上那个样子。”

“不大一样,”’他的嘴唇往上一翘表示轻蔑。“照片没有照出你的热情……也没照出你的冷酷无情。即使当年你年纪轻轻,可热情和无情却一点不少。”他转过身来仔细端详着她,“你现在还是这样吗?”

她咬着牙说:“从那以后我改变了许多。你知道是怎么回事。”

她转过身站到巨大的橡木书桌后面,希望这样可以使她有一个较强的、更有权威的地位。她的希望落空了。亨特摘下帽子,把它扔在桌子中间,自己一屁股坐在离她最近的桌子角上。

“你知道报纸上的广告是我登的,对不?”她希望尽快消除他们两人的对抗。“你怎么知道的?”

“你用的那个外号。蓝色花小姐。”

她点头承认。“我父亲因为我的眼睛是蓝色的,便常常这样叫我。”然后她叹了一口气,问道,“亨特,你到底为什么到这里来?我根本不相信你是看了广告来应征的。”

“你知道我为什么来。”

“我可以猜出来。”她被他那充满警惕的乌黑眼睛镇住了。她一生中从来没有这样害怕过。她赶快想尽一切办法来掩饰她的恐惧。

亨特·普莱德已经变了,变得老于世故,她一直认为这是不可能的。八年前他二十四五岁时,不论相貌还是举止都充满了野性。那时他的黑发垂肩,用一根皮条扎起来。他的两眼闪耀着一股狂野的决心要征服这个企图征服他的世界。最吸引她的是他的脸——高高的像雕刻出来的颧骨、鹰勾鼻和棕色的、坚毅的脸,它们毫无疑问地显示了他的力量和活力。

他长长的四肢、宽阔的胸膛和肌肉发达的身体说明他是一个白人征服者和一个印第安人土著的混血儿,兼有两个民族的骄傲与高贵的优良品质。每当他用双臂搂着她时,她就感觉到世界上没有人像他那样使她生气勃勃,而且她也从来没有这样深地爱过别人。

她过去的决定是对的。

“你是来看我们汉普顿一家破产的吧,是吗?”莉亚直截了当地问他,她知道他喜欢这样。

他的嘴角露出嘲弄的笑容。“摇摇欲坠,永不破产,这不是你父亲的座右铭吗?你说错了,我不是来看你破产的,而是来看看为什么都到这种地步了,你还不把牧场卖掉。你真的穷到非这样办不可吗?”他把那张印着广告的报纸又拿出来,揉成一团,扔在垃圾桶里。纸团飞过桶边落到桶底,发出很轻的砰的一声。

这个举动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他不同意她的这种做法。这么多人里竟然偏偏是他看到了这个广告,这真让她难为情。不过她已不是一个害羞、怕事的十几岁的小姑娘了。她不会因受威吓而屈服。任何人也吓不倒她。亨特肯定也吓不倒她。

她告诉他说:“这事与你无关。我不欠你什么,更无须向你解释我的行动。”

他用一种严厉的、没有商量余地的口气纠正她的活,“我认为这就是我的事。不管怎样,你必须给我一个解释。”

她极力忍住怒气,可很难做到。他有一种可怕的办法来激起她的无法控制的狂怒。她打断他的话,对他说:“你是真的关心这件事呢,还是幸灾乐祸地来看我的热闹?”

他把双臂交叉在胸前,“如果不关心我就不来了。”

“那好,”她想抓住他这句话看看他到底想说些什么。“除了登这条广告之外我别无选择。”

他用一种轻蔑的手势表示根本不信她的借口。“不用给我这种借口。我们总能找出各种办法的,可是你却选择了一个错误的办法。”

她尖刻地反击道:“你可以不同意我的决定,但这并不说明我的决定就错了。近年来我的日子很不好过。父亲……父亲在你走后一年就死了。”亨特在她最需要他的时候走掉了,尽管事隔多年,可这件事让她至今仍耿耿于怀。如果不是今天他来,她不会意识到心里的痛苦竟然这么深。

“是的,我知道。”

她退缩了。“你知道?”他知道却不回来?不回来看看她怎么样,看看她需要什么帮助,需要什么支援?她挺起腰来。不,不需要任何帮助。她靠自己维持生活,还要照顾祖母,经营牧常所有这一切她都要自己处理,不管付出多少代价。

“我在报纸上看到你父亲的讣告,”他对她靠近了些,她感觉到他的呼吸,闻到他须后水的香味。“我知道你父亲死后牧场的情形越来越差。你也许像你父亲一样能够集中全力和不讲情面,可说到经营牧场,你肯定不如他。”

她突然感到一阵颤动,就像挨了一巴掌似的,她原来装作与他对抗以自卫的劲头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她的弱点暴露无遗。她怎么竟然会被这个家伙引诱了呢?即使她在十八岁时也应当察觉到这个聪明而冷酷无情的人的本质,不管他的外表多么吸引人。

“我用不着为自己辩解。有什么必要呢?也用不着用你的标准来衡量我,”她凶狠地说。“所以有话快说,然后赶紧给我滚蛋。”

她看到他眼中闪耀着她所熟悉的怒火,她不知道自己是否做得过头了。这并不是说她很在乎这个。她背靠着墙,既是实际的也是象征性的表示决心背水一战。

他突然伸出手臂,一把抓住她的腰,用腿夹住她。“你不知道我为什么来这里吗?”他紧紧抓住她的两肩以防她的反抗,这让他的话多了种粗野的取乐的味道。

虽然她想要叫他滚开,但她也知道如果她不回答他的话,他就不会放开她。她用愤怒的眼光盯着他,“你是来应征广告的。”

“不止这个,莉亚,远远不止于此,”他纠正她的话、嘴角露出一丝冷笑。“我来是为了牧常”他的眼神恶狠狠的,毫无怜悯之色却充满了强烈的决心。“而且……也是为了你。”

 

第二章

莉亚一下子震惊得动弹不得,但很快她就恢复过来,抬起了头。“你太不要脸了,亨特,”她反击道,一面继续挣扎。“你哪个也得不到。”

他把她抓得更紧了。“咱们走着瞧。”

她知道反抗无用就停止了挣扎。她用自己惟一的武器——语言来和他斗争。“你真的相信在你抛弃我这么多年之后,还能够回到我的轨道上逍遥散步吗?你太狂了,狂的让我不敢相信。你过去那样对我,现在我什么也不会给你!”

“你不认为你冲动得有点过头了吗?”

她将所有的愤怒宣泄而出,以此来获得一种满足。“冲动过头?绝对不是。当年是你偷走了我的身子,你这个杂种。而你这样做的惟一目的就是想占有这个牧常”她把心中压抑多年的痛苦尽情地吐出来。她把她的极端痛苦丝毫不加掩饰地完全暴露在他的面前。“我当时才十八岁,疯狂地爱着你,而你却利用了我,你利用了我!”

“我利用你?胡说八道。只不过你愿给、我愿要罢了。”

他的残酷语言深深刺痛了她,她好不容易控制住自己,没去打他。不过她想起了他从前那闪电般的动作。不等她打到他,他就会又快又狠地还击回来。她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你不能轻易地逃脱责任。你想要什么就拿什么,从来不管别人的死活。”

他的脸上现出严肃的神情。“你从来不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直到现在还是不知道。”

“不知道?”他真的以为她对男人的卑鄙动机那么盲目无知?也许八年前她会这样,可是现在不同了。他的言行已经治好了她的这个毛玻“你还是那老一套,你想要我的土地。好吧,说说你想要的范围。”

“现在没有范围,”他咬牙切齿地说,“将来也不会有。你必须现在在这里面对现实。”

他把她拉得更近一些,不给她任何反抗的机会。他慢慢地、无情地把她拉过来,搂住,让她完全在自己的掌握中。她仿佛陷人了一个模糊不清的网中,虽然拼命挣扎仍然逃脱不掉。她双手用力推他的胸部,希望把两人的距离拉开一点。可是这一来反而让她忆起了遗忘多年的感情,想起了过去的一切。她拼命忍住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水。眼泪不起任何作用,对这个男人更是如此。

“你干吗这样?为什么现在要这样?”

“因为这样可以让我得到我最想得到的。”

她静静地笑了一下,不是因为快乐,而是因为痛苦和幻想的破灭。“八年前你对我说这话时,我曾傻乎乎地以为你最想得到的是我,可是现在我懂得了你最想得到的是牧常”

他毫无表情,问道:“我是这样吗?”

“就是!你不是想利用和我上床的机会吗?因为那样你可以实现你的梦想。可是这个办法行不通,是吗?”

“和你上床?这种说法似乎不太合适。更接近事实的是一些比较粗俗的描述。根据我的记忆,我们两个在一起时从来没有用过床。”

她并不为上床这样的人生乐事感到羞愧。“没有,我们没有上过床,这是因为在你离开前我们没有机会。当然,在父亲威胁说取消我的继承权以前你还没离开。他让我选择:要你还是要牧常”

“咱们俩都知道你要的是什么。”

她抓住他的衬衫:“你怎么会知道?”她激动地质问他,无法控制满腹的委屈。“你待在这里的时间那么短,根本没有时间理解我。不过,我现在可以向你保证,过去我选择你是个错误,而且感到终生遗憾。我从来没有想到,如果没有牧场我还值多少钱。”因为了解到这一点,她的自尊心受到了极大的伤害。不过,也正是自尊心让她承受住了这个打击。她感受到从未有过的坚强。“你得到了你所能得到的,所以你离开了。”

他咧着嘴冷笑,双手抓住她的手,逼她把他的衬衫松开。“咱们把话说清楚。我没有走掉而是被拖住了。”

“别和我来这一套。我在牧场边的小屋里等了你好几个小时,听到这个你是不是很高兴呀?”她说话时呼吸急促,痛苦的景象又伴随回忆涌现出来。“那天下午天气闷热,可我还是在小屋里等你。我真怕牧场上的哪个工人会因为某种原因留在那里……也许他需要把那些容易离群的马圈起来,或者需要修补栅栏,这样他就得在那里过夜。那就会发现我。可是我仍旧没有离开。我不断地告诉自己你会来的。时间好像永恒不变了,仿佛世界在向前移动而把我抛在了后面。甚至于在日落之后我还在找各种理由为你的失约辩解。”

“闭嘴,莉亚”

但是她不能闭嘴。她的话一开始就停不下来了:回忆仿佛是一个上满了发条的音乐盒。连续不断地发出音乐,直到发条完全松了为止。“那晚皓月当空,我坐在地上望着明月从一扇窗户移到另一扇窗户,慢慢移过整个天空。”

他凝视着她,冷漠而毫无表情。“那天在下雨。”

她从噩梦中惊醒,注视着他的脸。“清早两点下的雨,”她纠正着他。声音木然,毫无生气。“暴风雨从南面而来,天上的星星仿佛被一只愤怒的手一下子全抹掉了。小屋的屋顶像个筛子一样晔哗漏雨,可是我傻极了,仍旧躲在里面。”她低下头,几乎崩溃了。“我在那儿等呀,等呀,等呀。”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在那儿等着?”他逼问着。“莉亚,看着我的眼睛,把你剩下的谎话都说出来。你说的没有一句是实话。”

她低声问:“你又不在那里,你怎么知道哪些是真,哪些是假?”

“告诉我!”

在他无情的命令之下,她抬起头来,把脸上的一缕淡金色的头发往后捋了一下。尽管他的手稍微温和了一些,然而他的表情仍然……

“我等着是因为我期待你骑马来接我走,这是你答应的。”说这话时她的声音都变了。“拂晓时我意识到你不会来了。我发誓从此再也不相信任何一个男人。我决不让任何一个男人控制我的感情,我决不对他们敞开胸怀,暴露我的弱点,那样只会给我带来痛念所以亨特,老实告诉我,那天发生了什么事?什么事那么重要才使你不能回来接我?”

“都是因为行政司法长官洛斯。”

她费了很长时间来琢磨他的话,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她心里害怕起来。

他大笑,刺耳的声音就像一把锋利的刀片切割着她的神经。“别胡扯啦,莉亚。什么在闷热的小屋里等我啦,什么看月亮啦,都是胡说八道。根本没有过这些事。我知道,你也知道。虽然我很欣赏你说的屋顶漏雨那一节,很哀婉动人。”

“行政司法长官和你有什么关系?”她急切地问。

“我按约定到了小屋,可是你不在。”他意味深长地停了一下。“那个司法行政长官却在那里,还带了几个人。”

“不,我不信。”

“他们一共六个人,把我拉出来。在你编的伤心故事中你忘了那些打坏了的桌椅和破碎的窗户,以及掉了铰链的门。他们差点把我抓住,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算逃掉了。”

“我不知道……”她尽力回想着。家具和窗都打坏了吗?“屋里的东西是有点乱,不过——”

他不等她说完就说:“你大概是光忙着看天上的星星了吧。”他抓住她银色的辫子,挽在手上,把她拉过来。他的嘴唇几乎贴在她的嘴上,接着说:“也许因为你说的每句话都是谎言,所以没有注意这些。承认吧,你根本没去那个小屋。”

“我在那里!”

“不可能。只有两个人知道我们的约会,你……和我。我没有告诉任何人。但是,既然是那位长官代替你去了,那么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你改主意了。你怕我受不了,所以把我们约会的事原原本本地告诉了你父亲,请他帮你逃出这个尴尬的局面。”

“不!不是这样的。”

“不是吗?那你告诉我:如果那天下午我们见面了,你会跟我逃走吗?会吗?”他用严厉而蛮横的目光盯着她。“会吗?”

她从来没有对他说过谎话。现在也不打算开始说谎。不管他如何看待此事,也不管他作何反应,她要告诉他实情。“不,我不会跟你走。”

猛然地,他的手把她抓得更紧了,不过她了解他,他决不会伤害她的身体,所以她毫不畏惧地等待着,等他控制住自己的怒火。“我当时可不这么想。”他把她松开,站得离她远一点。

她的解释不会起什么作用,不过她不得不试试。她第一次主动地伸出手去搭住他的手臂,感觉到那里微微跳动的强劲的肌肉。“我那时不能跟你走是有原因的……”

“够了,莉亚。”他的眼神冷酷无情。“我听够了。旧事不必重提。说老实话,我对你的解释不感兴趣。”

她无法强迫他听。现在不能,也许永远不能。她问:“那么你为什么来呢?为什么来挑起这些我们都不愿意见到的悲伤呢?”

“因为今天这个日子十分重要。就是现在,在这是。你的牧场和你的广告。”

“我决不让你碰我的牧抄…也不让你碰我。”她严厉地对他说。“你最好放弃这个打算,离开这里,因为我不会嫁给你。”

他放声大笑,声音刺耳,饱含着嘲弄,“我的宝贝,我可不记得我向你求过婚。”

这样的冷嘲热讽让她的脸上泛起一片红晕。“我以为你就是为了这个来的,你看了广告而且你的意思就是……”

他挑了挑眉毛,“什么?”

她固执地说:“你想和我结婚。你是看了我的广告才来的,不是吗?”

“我来不是为了求婚,这是毫无疑问的。我来这里是因为我知道如果你不是走投无路了,你决不会登这样的广告。不管怎么说,这可是桩好买卖。现在咱们两个讲讲条件吧。莉亚,我要牧场,就是想要得到它。”

他们对视了好长一段时间。没等她反应过来,外面就响起了汽车喇叭声。亨特朝窗外看了一眼,“有人来了。也许是另一个应征者。”

莉亚从他身边溜过,走到窗口一看,认出前面那辆小货车。车中人又在按喇叭,气得她咬牙切齿。“今天大概是该着我倒霉,”她低声说。“真让人不痛快。”她穿过房间走到挂照片的墙边,把亨特放在那里的步枪抓在手里。

“莉亚,发生了什么事?”亨特一面问一面抓起了自己的帽子。“和你做生意的是哪个公司?”

莉亚专心往枪里装子弹,只看了他一眼,说:“这家伙名叫布尔·琼斯,是P牧场的工头。”

亨特眯起了眼睛,“P牧场?”

“这是个新牧常在这儿,除了我们之外,它是惟一的牧常属于一个庞大的集团——莱昂实业公司,而且对我不怎么友好。帮帮忙。 别搀和进来好吗?这事跟你没关系。”

亨特本来想跟她争两句,突然改了主意,点点头,跟着她走到前廊。他靠着一根柱子,把帽子压低到眉毛上,把脸躲在帽子的阴影下。

莉亚见此非常满意,于是把注意力转到面前的更紧急的问题上。

布尔·琼斯满不在乎地倚在小货车的车门上——该死的货车正好停在莉亚祖母辛辛苦苦花了三星期才整理好的花坛中间。他叼着一根粗雪茄,龇着牙冲她一笑着说:“下午好,汉普顿小姐。”

她不理他的问候,站在走廊前台阶的最上层,冷冰冰地命令他,“走开,你这个偷东西的混蛋。在我报警之前赶快滚出去。”

“这会儿情绪不好,是吗?”她不理他。他叹了一口气。“如果你觉得叫警察来会使你感觉好一些的话,你就叫好了。不过你我都知道他不会来的。他对你的电话烦透了。”

她没法跟他争什么,只好拿起步枪,瞄准了他腰带以下的地方。“告诉我你为什么来这里,然后滚出我的地盘,否则我就开枪把你打回老家。”

他似乎一点儿也不害怕,相反,他倒觉得有趣,大笑起来。“你的确是个说话算话的人。”他猛地把头奔向亨特。“这个男人是来求婚的吗?他怎么不说话?”

亨特微微一笑,并没觉得有趣,“朋友,得给点时间。”

莉亚隐藏不住她的惊讶。如果布尔是潜在的求婚者,那么他一定知道她那则征婚广告。不过他是怎么知道的?在两个男人再度开口前,她急急忙忙地问:“布尔,你是为我的广告来的吗?”

“可以这么说。我甚至在想要不要向你求婚,不过我想你不会接受。”

“你说得对。”

“至于另一件事……,”他停了一下,吸一口雪茄,慢慢地、长长地把烟喷出来。她知道他是有意的,故意气气她。不幸的是,这个伎俩奏效了。

“有话快说,布尔。”

“哎,哎。 别着急嘛。”他耸耸肩,很快地龇着牙笑了笑。”你要我直截了当地说?好吧,我就爽快地说吧。我来是想友好地警告你一下。”

“友好地?”

“我是个友善的人。”他向前走了一步。“你只要给我一半机会,就会发现我是个多么友善的人。”

她不知道是她把子弹拉栓上膛的声音,还是亨特突然由懒洋洋的姿势一下直立起来的缘故,不管是哪个原因,反正布尔僵立不动了。她看了亨特一眼,才知道是什么使得这个工头没有再往前走。

她一直觉得亨特的眼睛有摄魂夺魄的力量,一旦他那严厉而冷漠的黑眼珠盯住她,马上就闪出烈火和激情。现在她第一次看到他眼中放射出的凶狠威胁的目光,也是第一次明白这种目光有多大的威慑力。

他盯着布尔,温和地对他说:“如果你还有话要说,我建议你快点。”

布尔·琼斯愤怒地看了亨特一眼,不过莉亚知道他是服从了。“莱昂实业公司似乎不愿意在这块土地的问题上和你们再拖延时间了。”他把眼光转向莉亚。“我想你应该知道他们已经决定抬出大人物了。”

“你可要吓死我了。”她讽刺地说。

他把叼着的雪茄扔在地上。未熄灭的雪茄烟刚好掉在一堆压坏了的粉红色秋海棠中,冒起一缕缕的烟。“你当然会被吓死的。我听说要和你打交道的大人物很厉害。你没有任何取胜的机会。”

他的话真把她吓坏了,但她决不屈服。她绝对不能在这个杂种面前显出害怕的样子。

她沉着地说:“这种话你已经说了一年,而我还是处理得好好的。”

“以前对你还算客气的。”

她一下火了起来,真想干脆开枪把他干掉。“说弄脏我们的水井、拆毁我们的栅栏、惊吓我们的的牲口还算客气的?

他耸耸肩说:“那不过是开个小玩笑。不过现在可要动真的了,你可别说我没有警告过你。”

说完这话,他又践踏着尚未被压坏的花坛爬上了小货车,启动发动机,机器一阵轰鸣,加大油门疾驰而去,车后扬起了尘土和压碎的草。他们看着货车在土路上消失,谁也没有说话。一分钟以后,只剩下远处缓慢扬起的灰尘。望着远处,莉亚皱着眉头,若有所思。

亨特把她手中的枪拿过来,靠在走廊的栏杆上。“你有些情况没告诉我吧?”他低声挖苦地说。

她扬起了下巴,“也许有些细节我们没有讨论,不过这都是些和你无关的事。”

“我不这么想。我建议咱们回屋里讨论那些细节。”

她反驳说:“不行。”她今天先是见了泰特斯,然后是布尔,现在是亨特。今天她实在不愿再谈了。“你知道咱们已经把所有的都谈过了。你想要牧场,我不想给。即使你对我的广告有兴趣——想和我结婚——我也不会给你那个职位。你认为我会答应你吗?”

他扬起了眉毛,“职位?我还以为你想要的是一个丈夫呢。”

“不错,我是想要一个丈夫,但是既然你不感兴趣……”她尽力不让她的声音透露出她的沮丧,“你已经得到你想得到的快乐,为什么还不走?”

他摇摇头。“我们两个还没谈完呢。除非把话说完,否则我是不会走的。如果你认为这就是在应征那个……职位,那么你可以考虑把我作为应征者。”

她坚持说:“不行,你不够条件。我认为我们的谈结束了。”

“我够条件。各个方面都够条件。”

她不想再继续这种斗嘴的游戏,可是除了拿起枪对准他,逼他走之外.她找不到其他有效可行的办法,考虑到上一次她拿枪对着他时的结果,她只好说:“好,你不是说你合乎条件吗?证明给我看吧。”

“挑战吗?莉亚,这可不是个好办法,因为一旦我能证明我完全合乎条件,你我就不需要再讨论了。”他歪看头,皱起眉想了一下。“你看这样行不行……第一条:你要求这个男人年龄在二十五至四十五岁之间,而我这一点没问题。”

“亨特,你应当仔细看看那个广告,那上面印着一位性情温和、举止文雅的男子’,你可是既不温和也不文雅。”

他凝视着她,目光阴沉而无情,“这个条件你倒是记很清楚。”

他虽然对她有诱惑力,但她却不肯改变要求。“我没有忘记。 广告上还说这位应征者必须和招募者做终身伴侣。”她怀疑地看了他一眼。“你该不是要告诉我你终于打算安定下来了吧?”

“那不是我的第一选择,不是。不过我也考虑过了,如果合适,我也愿意。现在谈谈第二个条件,我记得你是说要有丰富的牧场管理经验。”他把两臂交叉在胸前。“这方面我是否合乎条件,难道还需要争论吗?”

她摇摇头,不管怎么说,这方面没有争论的余地。“我承认你在这方面的能力。”

他咧着嘴笑了。“在我们谈话结束以前你还有许许多多的事要承认。第三个条件,应征者必须有全面扎实的经商技能——最好能取悦头脑顽固的银行家。”他把帽子在前额上往下压了压。“这一点上你泄露了天机。”

“是吗?”他的态度让她有点着慌。他的行为好像是在和她做游戏,在这场游戏中她已经输了,自己却不知道。她只能猜是……怎么?她和他的游戏还没开始怎么会输了呢?

他的笑容变成了玩弄取乐的样子。“你遇到了资金上的麻烦,如果没有男人支持你,银行就不借给你钱。我说的不错吧?”

“不错,”她咬着牙不得不承认。“不过你不是那个合格的人。谈话结束。”

“离结束还早见。世界上没有一个银行不支持我。”

这句话让她停了一下。“什么时候开始的?”

他往前走了一步,把她挤到背靠走廊的栏杆上。“我们最后一次相会以来已经过去了八年。八年间发生了许许多多的事情。我已经不是你眼里的那个牧场穷雇工。莉亚,你需要我。不久——很快——我就可以向你证明这一点。”

她激动地拒绝着,“我不需要你!我永远也不需要你!”

“你绝对需要我。”他的声音放低了,口气温和而爱怜,然而他的话却斩钉截铁。“因为如果没有我你就得不到银行的帮助。我敢保证这一点,明天你就会知道。”

她喘了一口气。“你能证明吗?”

“我会给你所需要的一切证明。放心好了。”他低下头,他的嘴离她的嘴很近。“我似乎总算够条件了吧。”

她瞪着眼睛,从他和栏杆之间钻了出来。“我不同意。你已经承认你不是个温文尔雅的人,而这又是应征的条件之-……”她耸耸肩,“我恐怕不得不把你排除了。”

‘可是我恐怕不得不坚持下去。生意场上,所有的谈判都得有相互的妥协。你必须在‘温文尔雅’方面向我妥协。”

“那么你在哪方面向我妥协呢?”

“如果在这方面你不要求我……我也就没有什么可让步的了。”’他坐在栏杆上瞧着她。“告诉我,莉亚,为什么你没有把牧场卖掉?”

她不耐烦地移动一下。“我想你能猜得出来。汉普顿·霍特牧场在我们家族手中已经有——”

“好多代了。是的,你父亲把这一点说得很清楚。基于这一点,他不会让他的牧场或他的女儿落人一个被抛弃的、血统不明的、身无分文的杂种手里。”

她凝视着他,真的吓坏了。“他对你这样说?”

“他是这样说的。不过问题不在这里。莉亚,你别无选择。根据我所得到的信息,很快你就会没有第三条路可走——要么出售牧场,要么破产。如果你把牧场卖掉,至少可以得到一大笔钱,过上舒服日子。”

她扬起下巴。“还有另一个办法。”

他歪着嘴说:“那个广告?”

“不要这样看我!我不像你想的那样蠢。如果我能嫁一个生意人兼牧场主,那么我就会从银行得到贷款,生活上宽松富裕。”

他平静下来,“他们保证借给你钱?”

她摇摇头,“没有书面的保证,如果你指的是这个的话。不过康拉德·迈克斯是负责贷款的高级官员,也是我们的老朋友。虽然过去没给我们什么帮助,但他认为只要想些办法,我们的经济情况还是可以改善的。他是有点……老套。让我找个合适的丈夫是他的主意。到目前为止,他还未能让借款委员会批准给我贷款、不过他认为只要我结了婚,贷款就可以到手。”

她从来没见过亨特发这么大的火。“你是说,就是因为这个康拉德指示你在报上登广告征婚,你就轻率地采纳了他的建议吗?”

她争辩着,“我没有轻率。这个建议很实际。康拉德不过是建议我找个合乎条件的丈夫,越快越好。一旦我能做到这个,他就能让贷款的一揽子交易通过。”

“是他建议的吗?是他以他的银行家身份建议的吗?”亨特毫不掩饰他的轻蔑。“你就没有想到他在实践他的谎言时会有困难吗?贷款理事会中可能会有人不同意他的意见,现在这种人比从前更多。如果不通过,你怎么办?你既破了产,又已经嫁给了一个牛仔,他发现情况不妙时就会席卷你的一切一走了之。”

她反击道:“你应该知道,你过去就是这方面的能手。”

‘莉亚,别插嘴,”他温和地警告她,“我在告诉你——如果你和下一个应征者结婚你就会牺牲一切,同时会有无穷的麻烦。”

“你错了,”她满怀信心地说。“我相信康拉德。他会使借款得到批准。”

她看得出亨特并不赞同,只不过是保留自己的看法暂时没有反驳。他问道:“关于广告呢?”

“登广告是我的主意。我需要尽快取得结果。”她故意模仿亨特的姿势把两臂交叉在胸前。“而且我已经得到了结果。”

不知道为什么,他大笑起来。“如果你找找到了一个温文尔雅的丈夫,我不会喜欢的。”

“他用不着你喜欢,”她辩解道。“我需要的是康拉德的意见。”

“我不怀疑你的银行家朋友首先要弄清你的未来丈夫必须会乎条件——既是合格的商人又是会格的牧场主。”他的话明显地表示不同意。“但是关于既是丈夫又是情人这一方面呢?谁能保证他在这方面合乎条件呢?”亨特的声音低下来了,粗哑又富有诱惑力。“一个‘温文尔雅’的人永远也满足不了你床上的需要。”

她暗恨自己脸上的红晕。“这不是我考虑的范畴。”

“不错。大概会这样。”他嘲笑着,“这就是你对婚姻的态度吗?和一个不懂如何让妻子快活的丈夫在一起过着枯燥无味的两人生活吗?”

她的脑子里突然出现了这样的景象,他们两个人在一望无际的蓝天下紧紧地拥抱在一起,衣服凌乱地扔在周围,赤裸裸的身体卧在没膝深的草中。她尽力不去想这些充满诱惑的回忆。她不能回想那个时期的美妙时光,她不能力稍纵即逝的东西而在感情上冒险……也不能忍受这样的痛苦。如果她要留住牧场就不能考虑爱情的问题。

“爱情并不重要。”她冷冰冰地说。“康拉德答应我只要我嫁给一个他认为可靠的商人兼牧场主,我就可以得到贷款。这就是我的计划。谈话到此为止。为了留住我的牧场,即使嫁给一个合乎条件的过路人也在所不惜。不管你说什么或做什么都不能改变我的决心。”

“我已经对你的广告做出反应了。 本人就是第一个合格的过路人。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你最好知道你面对的是个什么人。”

“不必,现在让我告诉你你面对的是谁吧。”她反击道。她几乎已经陷入山穷水尽的地步。“我所说的莱昂实业公司正想吞并我的牧场,而且会不择手段地来夺龋你见到的那个布尔·琼斯用高价收买了牧场几乎所有的工人,让他们离开我的牧常我骂他拆毁牧场栏杆、毁我的花坛、污染我们的水井都是真事,不是瞎说的。我嫁的男人必须与这些做斗争。”她把两手放在臀部,说道,“亨特,怎么样?你现在知道了所有的事实,也许你会决定不和我的生活沾边了。一定要明确,一旦做出决定,就永远不要改变。”

他眯起了眼睛。突然间在她还没反应过来时就抓住她的两肘把她拉了过来。她撞在他的身上,大口地喘着气。“别威胁我,莉亚,你并不希望这样的结果,”他简单地警告她。“坦白地告诉我,你真的遭到骚扰了吗,还是你的幻觉?”

这一次她根本不挣扎了。她知道用武力反抗是毫无用处的。“不是幻觉!你今天已经看到了。你还可以问问我的工头帕特里克,他会告诉你的。他是少有的几个没有逃走的人之一。”

他的眼睛射出凶光,强压着胸中的怒火,紧皱眉头。他没有松开她,把那张名片又放回口袋中。“你是认真的吗?”

“绝对认真。”她点点头。

“你在结婚问题上也是认真的吗,甚至失去牧场也在所不惜?”

“是的。”

“如果是这样,那么你只有一个选择。”

她叹了口气,懒得再争了。“我告诉过你,我不出售牧常”

“你不用出售牧场,可是你得嫁给我。”

如果不是他在抓着她,她早就倒下了。“什么?”她低声问道,掩饰不住她的震惊。

“我跟你说过,嫁给我,我会负责使你得到贷款。”

她注视着他,感到迷惑不解。他这讨厌的决心使她心情不安。“你说……我以为你不想娶我。”

“娶你并不是我的第一选择,他他承认。“不过,我越考虑这个问题就越重视你这个要求。”

她喘着气嚷道,“这是我受到的最大侮辱。”

他冷笑道:“记住,我曾经受到过比这更多的侮辱。”

“我可不接受你的请求,”她很快地从狂怒中恢复过来。“即使你希望我接受我也不干。”

他低下了头,她也不清楚这是偶然的动作还是表示接受挑战.他们两人进行了一场无声的意志较量。这可不是势均力敌的对抗。慢慢地,莉亚垂下眼睛。亨特满意地问:“你同意啦?”

“我没说同意。’”她在拖延时间——并不是说这样做对她有什么帮助。她已筋疲力尽,无法集中精力思考了。她需要一个人想想,把亨特对他所说的一切爱穿起来,估计前景如何。不过她十分怀疑是否有这人时间。“银行怎么样?你能保证我得到贷款吗?”

他的表情严厉起来。“我是有点影响的人。我已经不是八年前的那个穷牧场雇工了。”

“我从来不那么看你,”她马上说,鄙视那种粗野的比较。“如果我父亲那样看你,他错了。”

他耸耸肩,不理睬她的反驳。“莉亚,你到底怎么打算?”

这一次她真的想挣脱了,虽然没有成功。“你到底急着要什么?”她问。他的动作变得温和了,与其说是抑制不如说是抚慰,和他千脆短促的腔调极不和谐。他是不是幻想以温柔来软化她?如果这样想,他很快就会发现自己错了。

“我不想有任何人打乱我们两人间的交易。你可以有二十四小时的时间做出决定。把牧场卖给我或者嫁给我;我不在乎你选择哪一个。因为我了解一切,”他紧逼着她。“我调查了你的经济情况。你濒临破产了,得不到贷款你就得破产,而没有我你就得不到贷款。”

她喘了一口气,“我不信!”

“当银行通知你没有我你就得破产时,你不信也得信。”

她摇摇头,拒绝相信他的话。“你怎么可能做到这一点?”

“你对我所能做到的会大吃一惊。”

“你怎么啦?”她低声问道。“过去你一向是仁慈的。”

他冷漠地注视着她。“现在没有了。这你知道。决定由你来做。为了帮助你做决定……”

她知道他的企图;她看出他的热情和眼睛里的决心。她以极端厌恶的心情抬起头来接受他的吻。她自欺欺人地想,这样做不过是出于好奇。然而这是谎话。她的好奇心在前些时候已经得到了满足。从他们重逢后的第一个吻以及她的反应,她就知道,尽管分别了八年,彼此的热情并没有变。

事实上,她对他的吻的回应不是出于好奇,而是想再尝尝当年和他接吻的美妙滋味,重温他的吻和手带给她的愉。即使这种愉悦不过是昙花一现,因为只有他才能使她心荡神驰。他充分利用他的时间来享受她那火热的、迫不及待的感情。

不过这一切都是幻想。她知道他想得到牧常为了这个可以不择手段——甚至可以引诱她、娶她。她如果忘记这一点就是个大傻瓜。

他抬起头来,凝视着她。“我们的事情还没谈完,莉亚,”他用粗哑的声音对她说。“咱们之间还有事需要解决,一劳永逸地解决。”

她往后退了一下,“你认为我们两个结婚就能解决了吗?”

“不嫁我就破产。”他明确地告诉她。

“你没有给我多少选择的余地。”

“我只给你一个选择。我是认真的。”

他放开她,表情又显得冷漠与疏远。刹那间,她恨起他来。恨他使她又想要这种感情,恨他使她极力要忘掉的事又重上心头,更恨自己无法摆脱对他的感情。尽管她希望自己的感情不要那么容易受人控制。

“莉亚,二十四小时。 过了这个时间你就完蛋了。”他不再说什么就离开了她。

在他骑马离开后很久,她还站在前廊,无法移动,无法思考。最后,她用手捂住脸低声哭了起来,眼泪不停地潸潸而下。

 

第三章

亨特走进他的办公室,把手提箱放在书桌上。身后传来一阵短促的敲门声,接着他的助手凯文·安德森伸进头来。

“啊,您回来了。事情进行得怎样?她同意出售牧场了吗?”

亨特打开手提箱,拿出一大堆文件扔在一边:“她还没有。不过我会很快把牧场弄到手……不管用什么手段。”他转过身来,面对着他的助手,满脸的不高兴。“你为什么没告诉我布尔·琼斯这个人以及他现在的情况?”

“那个工头?”凯文犹豫了一下,然后耸耸肩,“我还以为不重要呢。”

怒气使得亨特说话又凶又狠,“他妈的,这事非常重要。你不需要做什么决定,那是我的事。”

“对不起,老板,这种事再也不会有了。”凯文轻生道歉,接着又小心地询问,“我想您已经和这个工头打过交道了?

“可以这么说。”

“他认出您了吗?”

亨特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向窗口走去,凝视着休斯敦市内远远近近的众多建筑。来自墨西哥湾的浓浓湿气在厚厚的玻璃外面凝成了水滴,这说明南德克萨斯的热浪又来了。最后他开口了,“不,他没有,不过当时我也不想介绍自己。”

“这样可能更好。您打算怎么处理他?”

亨特转过身来对他的助手说:“目前就算了,不过以后可能会对他干点什么。”

“您是老板,我一切听您吩咐。”

亨特的头向前倾,对他的助手说:“在你走以前还有一件事。”

“什么事?一定照办。”

“从现在起,事无巨细都要随时向我报告,我可不想有第二次措手不及的情况出现。”

“是,先生。对不起,先生。”凯文悄悄地走出了房门。

亨特稍稍犹豫了一下,然后走到书桌旁,打开标有“汉普顿·霍特”字样的文件夹,将一堆白色信笺、文件和若干张照片散放在光洁的乌木桌面上。他挑出两张莉亚的照片——一张和他在汉普顿书房中所见到的相似,另一张则是她刚满月时的快照。

他仔细看着第一张照片,心中突然进发出一股野性,是一种急迫而又凶猛的欲望。他仍然想要她想要解开她的发辫,摸着她那紧靠自己的像丝绸般柔滑的身体,再度感受一下他下面的那段温柔。

他把照片扔到桌上,下定决心要尽快得到她。

“我们必须谈谈。”罗丝祖母把一个大瓷杯子砰地一声放在莉亚的面前。

莉亚闭着眼睛,闷哼了一声。她昨晚彻夜未眠,现在还受不了早晨无情的太阳,也受不了更加无情的老祖母。“如果你要谈亨特,那我可没兴趣。”

“正是亨特。”


“我不想谈。”


“你这倔丫头。我要向你作个坦白交代,你必须从头到尾仔细听好,不要非逼我把你摔到地上,再骑到你身上。”

祖母的体重只有四十公斤,但她威严的样子就像真的在摔跤场上要把莉亚摔倒在地一样,这让莉亚感到好笑,她说:“能不能让我休息五分钟,喝点咖啡,聊聊天气,然后再谈亨特?”

“现在阳光明媚,树阴下只有摄氏二十度。希望你喝快点。好,现在开始谈亨特了。”

祖母略呈紫色的蓝眼睛直盯着莉亚。她与祖母的共同处有两点眼睛的颜色和不屈不挠的决心。不幸的是,祖母的决心与固执甚至超过了莉亚。莉亚终于让步了。在和祖母的争辩中她从来没有赢过,看样子今后这种情况也不会改变。她叹了一口气。“关于亨特,你要说什么?”

罗丝祖母说:“他说的有关行政司法官的话都是真的,一个字也不错。”

莉亚从椅子上一下子挺直了身体,“你听见了?你偷听我们谈话?”

“我是听了,而且我并不为承认这一点而羞愧。我真正感到羞愧的是八年前我辜负了你的信任,把你的秘密告诉了你父亲。”

她的手指骨节突出,上面戴着粗粗的结婚戒指。她不停地转动着戒指,这是她心里不安的表示。

“你告诉了我父亲,说我打算和亨特私奔。”这已经不再是个问题了。莉亚已经明白了一切。当年她只向一个人透露过自己的计划,这个人就是现在坐在桌对面的老祖母。她并不想把这层纸捅破。

“是的,是我告诉了你的父亲贝恩。我告诉他是因为我自私,不想让你离开这里。”

“不过我向你保证过,我不会走的呀#”莉亚把椅子往后一推,站了起来。她尽力掩盖自己的痛苦,又倒了一杯咖啡。她告诉过罗丝,她要和亨特见面只有一个简单的原因:她不能一声不响就离开她所爱的、护她抚养成人的祖母。她没有料到祖母告诉了她一个坏消息——她的父亲得了癌症,已经快不行了。这个可怕的消息让她更无选择的余地。不管她怎么想和亨特在一起,她决不能在父亲最需要她时把他抛弃。逃避责任不是她的本性。

莉亚转过身来面对着她的祖母。“我和你说了,我去见亨特是要向他解释父亲的病情。我打算求他等着……在……之后……”

罗丝耸了耸肩。“也许他会同意。不过我不能指望这个——指望他能离开这里而让你留下。”她叹了一口气。“听着,孩子。我告诉你这一切是因为我已经有了决定——我要你嫁给亨特。”

莉亚大吃一惊。“你说什么?”

“你怎么啦?聋啦?我是说我要你嫁给亨特。”

“可是……为什么?”

“因为……”罗丝仰起了下巴,说出了内情,“因为今天早晨我接到了康拉德·迈克斯的一个电话。”

“他说什么?”

“他正式……宣布退休。非正式地……撤消对你的帮助。我所得到的信息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有银行贷款了。”

“亨特!”莉亚轻轻叹了口气,说出他的名字。

“我也想到了这一点,”她的祖母眯起眼睛说,“你认为是亨特施加了强大压力迫使康拉德退休吗?”

“有可能。我奇怪的是既然你怀疑亨特如此冷酷无情,为什么又急着要我嫁给他。”

“冷酷无情并不是坏事……如果它是在我们这一边的话。现在,我们可以利用冷酷无情。”

“我们能吗?”莉亚表示怀疑。“我可没把握。”

罗丝凝视着咖啡杯,好像所有问题的答案都在咖啡的残渣里。最后她抬起头,以空前强硬与坚定的态度对莉亚说:“你有两个选择:出售牧场或是和莱昂实业公司斗争并取得胜利。如果你要出售收场,只要你说一声,咱们就卷铺盖搬家;但如果你选择后者,亨特是完成这个任务最合适的人眩你花了许多年想忘了他,可事实是,我认为你做不到。嫁不嫁你自己决定。不过我的意见是赶紧把他抓祝像这种男人,你一辈子只能碰到一次,算你的运气好,碰到他两次。机会不等人,赶快嫁给他吧。”

运气好?莉亚很怀疑。他曾热烈地爱她,使她永远也忘不了,可是她却使他失望了。他不会让她有机会再次伤害他。她对他的回来不抱多大希望。如果他真的回来,那是要对她报复。真是这样的话,她那个广告正好暴露了自己的弱点,给了他报仇的最好机会。而他已经迅速地利用了这种优势。

他把她的逃脱之路一一切断了,逼得她只剩下两个痛苦的选择。不幸的是,她已知道银行贷款绝对不可能,她已经别无选择了……如果她想保住牧场的话。

莉亚把杯子放回桌子上,咖啡已经凉了。她看着祖母,发现她的表情除了冷漠,还有绝望。不管怎么说,一旦失去牧场,就意味着她的死亡。作为牧场主,莉亚有责任保住它,不能把它丢掉。

“我会给亨特打电话。”她静静地说。

莉亚一生中第一次看到祖母眼中闪出泪花。“孩子,他第一次求婚时,别答应他,”老祖母生硬地教育她。“在这上面的讨价还价你还有一定的优势。”

“你孙女可不是白给的,”她逗笑地说。“他别想按自己的条件得到牧常”

是的,他不能。很快她就会发现他是多么想得到牧唱—以及为了得到牧场他会做多大的让步。

直到莉亚开完她所要求的清单后,才发现亨特并没有留下他的电话号码,不过这也不是什么问题。他们上次见面刚过二十四小时,亨特就准时打来了电话。

“你的答复如何?”他省掉开场白,直截了当地问。

“我打算和你见面,一起讨论讨论。”她想拖延时间应付一下。

“你是想谈投降的条件?”

她听到这话,气得差点儿说不出话来,“是的。”他一定早就猜到了,这个混蛋,因为在电话中她听到了她熟悉的低沉笑声。

“这很好。你知道,让步的感觉不算太坏。”

“不,感觉很坏。你来干一阵子,就会明白我的意思。”

“不,在这方面你比我强,你所欠缺的是需要多些锻炼。”

她毫不怀疑,只要嫁了他,锻炼的机会少不了。“你住哪儿?”她有意改变话题。她知道在情况不利时什么时候该让步。“我到你的住处和你见面好吗?”

“我住在休斯敦。不,我不想让你开车到这么远的地方来。咱们明天中午见,就在牧场边那个小屋里。”

她屏住呼吸,简直无法相信。“亨特,你不是开玩笑吧!”

“我根本没开玩笑,”从他粗暴的声音和语调中可以听出来。“我是非常、非常认真的,明天中午在牧场边的小屋见面,和以前的约会地点相同。注意这次要准时赴约。今后不会再有机会了。”

“现在不是八年前,这次会有什么不一样的吗?”

“会的,”他承诺道,“以你的聪明,一开始就该认识到这一点。”

“好埃你把话挑明了,我也听懂了。看来情况是不同了。”

“莉亚,很好。你还有希望。”

她忍住怒火,尽量不受他的挑衅影响。“好吧,咱们就在牧场边那个小屋见面吧,亨特,怎么样?”不过她说话时亨特已经把电话挂断了。她为了不因他的挑衅而发脾气,忍了又忍。现在她是被彻底地激怒了。

她慢慢地挂上了电话。这对两人的未来没有好处。一点好处也没有。她拿起她准备向他提出要求的清单。她不想让那间小屋里曾发生过的灾难成为她一辈子的阴影。她已经做了解释,可是他显然还有更多的话要说。好吧,这次会面就把这一切都了结吧。她已经尽了最大努力,但那不是她的错,她没必要为此把自己的一生都赔上。

第二天清晨,她到南面的放牧场去看她新得到的公马“寻梦者”。她在栅栏前吹着低而尖的口哨,等着她熟悉的嘶鸣声。一匹漆黑的公马从三角叶杨树林中跑出来,穿过草地,来到她的身前。它在离栅栏十码左右处站住,蹄子执著地,身上的鬃毛摇动着。

她伸出手来,让它看到她手中的糖块,对它说:“你骗不了我,你想吃糖。你只要过来就能吃到糖。”

它不再犹豫,一下子就朝栅栏冲来,不过她一点儿也不怕,手也不抖。它冲到她的身边停住,低下头,从她的手掌里把糖抢去。吃完糖,它对着她的手指咬了一口。咬得不是很厉害,它只是要借此来表示自己的支配地位。然后它喷了一下鼻息,绕了一个圈后就穿过草地疾驰而去。

她攒住拳头,不想让别人看出她受了伤。她不能让自己受伤害,这是她无法承受的。她下定决心——决心保护这匹公马,决心保护牧场,保护她所收养的有受伤的生物。

她知道“寻梦者”为什么咬了她,因为它要证明自己仍然是自由的——能够自由选择、自由来去。这使她难过,因为她知道这匹马想错了。在这一点上她和马一样,不管如何努力,谁也得不到真正的自由。

再也没有自由了。

她离开栅栏,骑上马去那个小屋。春天的好天气变坏了,又潮又热,和八年前那倒霉的一天完全一样。阴沉、闷热,预示着暴风雨即将来临。莉亚颤抖了一下。八年前那一天和今天的气候竟然如此相像,她不愿再想下去了。

来到小屋前她把马拴祝亨特还没有来,她就在外面等,她不想进屋……也不想勾起过去的回忆。八年来,由于亨特,她一直回避这个小屋。只是今天才来到这里。她扬起了头,走到门口,使劲把门推开。

她小心翼翼地走进去,向周围仔细观察,简直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所有的东西都干干净净。一张桌子、两把椅子、一张床——每样东西都摆在恰当的地方。只有一点可以看出一些疏忽的地方——家具上有一层薄薄的灰尘。有人花了大力气把乱七八糟的东西加以整理。谁?为什么?

“重新体验旧时的回忆吗?”

她急忙转过身子。“亨特!你吓了我一跳。”

他站在门槛处,强壮的身体挡住了阳光,使房间暗了起来。“你不应该这么容易被吓着。”

她一面找话说,一面指着小屋,“小屋整个变了。我还以为它已经倒塌了呢。”

他耸耸肩。“你要想经营好这么大的一个牧场,就不能不在牧场周边建一些小屋。人们在远处工作时需要这种地方躲避风雨和休息。让它们塌了可不利于生产。”

虽然他表现得轻松、无所谓,可是她仍然感觉到了两人间的紧张关系。她无法忍受长时间的对抗。最好结束这种情况——越快越好。她转过身来,面对着他。糟糕的是,这样一来反而使她更加紧张。她只好主动进攻,“你为什么要在这里和我会面?”

“让你苦恼。”

她咬牙切齿。“你成功了。这是你惟一的理由吗?”

“不。我本可以让你开车到休斯敦,在我那里和我协商,不过考虑到咱们两人那一段历史……”他耸耸肩,懒洋洋地倚在了门柱上。

他把两个大拇指插进腰带里,他的牛仔裤紧绷着他瘦而强壮的腿和臀部。她可不能盯着他看,她可不能回想从前把他牛仔裤和衬衫脱下,看他那古铜色皮肤时的情景,但是事实证明,她无法不回想起那段美好的时光。

他那健美的体格,并未随着年龄而变化。如果一定要说有什么变化,那就是他的肩膀更宽了,面容显得更机警、更严峻了。她多么希望情况不是现在这样,那她就用不着害怕他是利用她的爱慕来让他……报仇雪浪。

她绝望地被迫集中精力来考虑当前的问题。“在这里协商对你有利。挖掘旧时的回忆,利用我的错误,这样就可以加强你在谈判中的地位,是吗?”

“对,我这样做就是为了取胜。你还是放聪明点。早点知道的好。”

她气得咬紧牙关。“如果我不呢?”

他笑了。“你会的。咱们两个,你和我,兜了一个圈子,又回到原来的位置。我们俩又回到了出发点。不过和过去不同了,我们都变了。”

“怎么变了?”她突然来了好奇心。“你发生了什么变化?你离开这里之后干了些什么?”

他犹豫了一下,她以为他不会回答这个问题。稍顿了一下,他回答说:“一开始,我先去读书,完成我的教育。然后我一天二十四小时拼命工作来挣钱……增加我的财富。”

“我想,你成功了,是吧?”她进一步追问。

“可以这么说。”

“这就是你要说的?——你接受了教育,积累了财富?”

他耸耸肩,“不错。”

她用怀疑的眼光看着他,觉得他有什么事瞒着她没有说。她肯定他并没有告诉她全部真相。他隐瞒了什么?更重要的是他为什么隐瞒?为什么搞得这么神秘?她关切地问:“你隐藏了什么?”

他挺直了身子,“莉亚,你还要对我发号施令吗?你最好忘记这个,越快越好。”

“这是我的牧场,我现在当然有权发号施令。”

他摇摇头。“也许是你的牧场,可是将要由我经营。这一点咱们俩不是都很清楚吗?”

“不,在这一点上我们并没有确定!”她激动地插嘴道。“有一点你要明白,我不会老是记着往日的情谊,也不会为了过去的事向你道歉。”

“我不想旧事重提。但是我要把情况说明白,让你别再东想西想。我可不希望你事后说我没有警告过你。”

她警惕地看着他。“警告我什么?”

“这个牧场你管了七年,结果就是它几乎要彻底完蛋了,而我现在是要来挽救它。我一定要做到。但是牧场必须由我经管,这一点你必须理解和接受。对我的命令你不能当着雇工的面表示怀疑,也不允许你对我的决定做事后批评。你必须对我毫不怀疑,对我毫无保留的信任。从现在开始,从这里开始。”

“你多年前就离开了这里。这样做不合理——”

他抓住自己的衬衫袖子猛地一扯,棉布的撕裂声堵住了她的话。“你看见这个伤疤了吗?”他的前臂上显出一条粗糙的白色伤疤。

她倒抽一口冷气,脸上血色顿失。“看见了。”

“这是行政司法官从这个窗户把我拖出去时留下的。”他把头朝着南墙的窗户指了指。“我的大腿内侧还有一处伤,洛斯的助手想用马靴上的马刺刺我,他差一点就成功了。在门口搏斗中我还碎了锁骨和几根肋骨。”他推推门框,门框摇摇晃晃。“它仍然不稳,似乎是我当年留下的痕迹。”

她觉得恶心。他的父亲和洛斯怎么会这样残酷?亨特对他们有这样大的威胁吗?她低声问道:“你现在这么做是为了报复吗?是为了我父亲那样对你,还有我不肯和你私奔吗?”

“信不信由你,但是你必须了解这个……”他身子往前倾,离她更近了,声音粗哑而且冷冰冰的。“我一度被拖出这块土地,但是不会有第二次。如果你不能接受我的条件,就卖掉它。如果你嫁给我,就别想当我的合作伙伴,我是一个人说了算的。”

“这就是你的条件?你所谓的机会?就是这个?”

“大致包括这些。”

“还有些没有包括在内,”她对抗着说,“我还有我的条件呢。”

“对此我毫不怀疑。”

她从口袋中掏出自己的要求清单,不顾他的冷笑,问道:“我的雇工怎么办?他们已经为我工作了好多年。你怎么保证不作改变?”

“我不作任何保证。如果他们能够胜任工作,可以留下来。事情就是这么简单。”

她吃惊地看着他。胜任工作?他们每一个人,不论男女,都在尽力做好他们的工作,但是这可能还达不到亨特的高标准要求。帕特里克有一条腿瘸了,他工作起来就没有别的强壮工头那么快。

还有阿罗亚斯一家怎么办?如果她没有雇用马提奥和他妻子伊内兹,他们一家就得挨饿。伊内兹是个很好的管家,可是她得照顾六个孩子。莉亚一贯坚持儿童的需要第一,宁可让伊内兹少做些杂务。亨特会不会也这么想呢?马提奥是个牧马的能手,可是他在一次车祸中失去了一条胳膊,有些工作就不好做了,这些活莉亚就替他做了。

“但是——”

“你是不是正在对我的判断表示怀疑?”他柔声地问。

她不安地动了一下,“不,不全是。我对你不解雇我的工人所做的某种保证表示感谢。”看到他没有什么表示,她不得不进一步解释。“我对他们负有责任。他们在别处找不到工作,至少不容易找到工作。”

“我不是个不公平或是不讲理的人。”他简短地说,“我不会没有正当理由就赶走一个人。”

这是她从他那里所能得到的最好消息。“罗丝祖母呢?”

他的眼里露出一丝怒气。“你以为我不知道汉普顿·霍特对她是多么重要吗?相信我,我非常清楚她为了保住这个牧场花了多大力气。”

她的手指抓紧那张清单,“你不会让她搬走吧?”

她从他的表情上知道自己触怒了他。她怀疑他是否会原谅这种侮辱。

“和你恳求的一样,我无意把她赶出家门。”他简短而无礼地回答。“你还有什么要求?”

她乘此机会提出,“我要求在婚前订个协议,如果离婚,我将得到牧常”

“不会有离婚这种事。”

她抬起头来对他说:“那么你不反对订这个协议喽?”

他把一只手放在脖子后面显然对她的要求很不耐烦。“咱们可以请律师研究细节。我拒绝在结婚之前先讨论想象中的离婚。”

她无法得到他更多的让步。说道;“同意。”

“下一个要求?”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这最后的要求是最狡猾的,“我不和你一起睡。”

他嘲笑地对她说“这是个不现实的要求。这你也知道。”

“不是,我——”


他立刻打断她的话,“我们的婚姻将是真正的婚姻,实实在在的。我们吃喝在一起,睡觉在一起,做爱在一起。”

“不可能,”她掩饰不住几乎绝望的声音:“你想控制这个牧场,你会得到它,可是我不会拿我自己和你做交易。我不会出卖自己。”

他露出了嘲弄和取笑的表情。“你会和我一起上床,而且你会喜欢这个的,”他温和地对她说。“我太了解你了,你提的那种要求对你没好处。”

“你所了解的是个只有十八岁毫无经验的女孩。你不了解我现在变成什么样的人了,不了解我现在的希望、梦想和欲望,而且你永远也不会了解。”

“又一次挑战?”他朝她走得更近。“咱们现在就在这儿把这个问题解决好吗?床是窄了点儿,但还够用。我保证你不会失望。”

她急忙退了一步,知道如果他真的要这么干,她是无法逃掉的。她低声说:“你这个杂种,我不会向你的武力屈服的。”

“我不用武力,用不着。”在可怕的一刹那间,她想他会以实际行动证明这一点。他会把她抱起,放在床上。她的反抗就会像谷壳一样随风飘散。不过他放松下来,没这么做,虽然他的眼光还保持着警惕。他突然问道:“关于孩子你怎么打算,是不是在你的要求清单中没有考虑这一点?”

情况发展得太快了,她根本没想过这个。她没有把握地问道:“你想要孩子?他歪着脑袋看她,有点紧张和不安。“你想要吗?或者说你你愿意和我生几个孩子吗?”

“我曾经一度这么渴望过。”她低声承认。

“现在呢?”

她看着他,尽量使自己不要紧张。“是的,我想要孩子。”

“如果我同意你的条件,你就得不到孩子。莉亚,把你那‘不同床’的条件从清单上划掉,这个条件没有谈判的余地。”

她不愿意承认失败,不愿意在没有爱情、不承担义务的情况下把身体献给他。“亨特,请……,”

他走到她的面前,用手使她的头仰起来。“咱们两个一起做爱,生孩子,要有许多孩子,虽然他们不一定是金发蓝眼的。这你能容忍吗?”

“我和我父亲不同。我知道你不信,然而这是事实。你真的以为我会因为孩子不是白皮肤而不喜欢他们吗?”这时她大胆地把手指伸进他的头发里。

他抓住她的手,把它放在自己有疤痕的臂上,她那白皙的皮肤和他那晒成古铜色的肌肉形成了鲜明的对照。“有人在乎这个。”

“不是我。我从来不在乎肤色。”

他点点头,显然接受了她的说法。他用一个手指轻轻敲着清单,“还有条件吗?”


“没有了。不过我要把话说在明处。我不能答应不和你争论。我爱这个牧场,而且我要尽全力保护牧场里的人。”

他摇摇头,“现在这是我的职责。”

“这并不意味着我对此不关心。”

“关心他们也属于我的职责。”他严肃地告诉她。

她点点头,现在只剩下最后一件事要做出决定了。“关于结婚……”

“我想在本周末结婚。告诉我在什么地方和什么时间。注意,一定不能晚于星期六。”

她吃了一惊,“这么快?还不到一个星期。”

“你是不是又要重新考虑?”

“我时常这样。不过这也不顶什么用。我不肯卖掉牧场,而我除了嫁给你之外就无法保住这个牧常不过,婚礼……有好多事情要做,但时间又太短。”

“挤时间,”他把她抱得更紧了,吻了吻她,“我不得不走了。”

他的吻让她丧失了理智,并驱散了她心中一直存在的阴影。不管她多么想抵制他以便给自己保留一些安全的空间,他都能轻易地消除她的一切抵抗力。他一面深深地吻她,一面把手放在她的ru房上,隔着薄薄的纯棉上衣,轻轻触摸她那敏感的乳头。她让他……让他随心所欲地抚摩她,探索她,让他带着她奔赴他们曾经共同分享的甜蜜的巅峰。

一时间,莉亚甚至都以为亨特非常爱自己,爱她胜过爱她的牧常不过在她极力挣脱他的拥抱时,她又意识到他不过是以此作为报复的手段,最后她还是挣出来。

他顺从地把她放开了,对她命令道:“打电话告诉我详细情况。我们要尽快领结婚证。”说完就朝门走去。

她突然想起一件事,“还有最后一件事。”他停了下来,听她结结巴巴地说:“康拉德……康拉德·迈克斯。他退休了。”亨特一言不发,这就促使她更直截了当地说出了心里的忧虑。“是你让他退休的吗?”

“对。”

她虽然已经猜到这一点,但听到他的坦然承认仍然大吃一惊。“为什么?”他没有回答,却一直走出大门,这迫使她追了出去。他一步不停地走向拴马的地方,解开疆绳,骑上马背。她抓住马鞍的皮垂,不让他走,非让他回答不可。“亨特,求求你,告诉我为什么。你为什么强迫康拉德退休?”

他犹豫了一下,把身子向前倾过鞍头,用他的黑眼睛注视着她,“因为他使你陷入了危险。”

她吃惊得向后退了一步,“你指什么?”

“我说的是广告。”

“但广告是我登的,不是康拉德。”

“他知道这件事,然而他不但不劝阻你,反而在他作为你的银行负责人期间鼓励你这么做。”他的面部表情像花岗岩雕像一样严峻。“你到现在还不明白这样做对你有多大危险,是吗?”

她辩解道:“我们是在有选择地挑人。”

“你是个笨蛋。你这是插标卖首,就像是在狩猎季节在自己背上画上靶心再插上羽毛弓醋人注意。算你走运,你和你那脾气暴躁的老祖母没有在床上被人害死。”

“所以你就把康拉德开除了。”

他咬着牙,“我是想!相信我,我本来是非把这个向你出馊主意的家伙开除不可。可考虑到他是你们的老朋友,我对他照顾一点,同意他提早退休。”

她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如果你那么有权有势——能够强迫康拉德退休——还有什么必要要我的牧场?”她急促地说,“牧场对你来说微不足道,亨特,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他露齿一笑,把牛仔帽往下一拉,遮住了眉毛,“我亲爱的未婚妻,这个问题我不想回答。”

说完,他就骑上马走了,外面暴风雨即将来临。天空中阴云密布,狂风怒吼。莉亚不安地想着,这是不祥之兆还是美好暗示?

 

第四章

离结婚的日期只有五天了,莉亚认为解决问题的最简单的办法就是在牧场结婚。她决定在晚上举行婚礼,规模越小越好,只邀请最好的朋友和她的雇工。

她这样打算有两个理由。她受不了一整天的庆祝活动——一想到这个婚姻只是一场买卖就感到尴尬。此外,在晚上举行婚礼只不过招待客人一顿饭,很快就可结束。不会乱哄哄的一团糟。

她祖母对她的结婚计划不发表任何意见。她只坚持一点,必须邀请康拉德·迈克斯。“他是我们的亲密朋友,应该由他把你交给新郎。如果这么做使亨特不舒服,那是他的问题。”

“我认为亨特不会感到不舒服,”莉亚不满地说,“我打个电话问问康拉德的意见。如果他不愿意来,我决不勉强他。”

没想到电话中康拉德却急于要来参加婚礼。他说:“我很感谢你给我这个机会来改善我和亨特之间的关系。我的确该被他骂,骂得再多也不过分。”

“骂你?”她惊异地又问了一句,“他都说了些什么?”

康拉德尴尬地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说道:“什么话都有。我现在把我们之间的话描述一下,你听过也就算了。当然,他也提了一些正确的观点——尤其是关于你登的广告。”

噢,亨特为了广告的事骂了康拉德。她问道:“说了些什么?”

康拉德马上回答说:“我根本就不该鼓励你登广告找丈夫。回顾一下,我简直荒唐到极点。在亨特提出可能出现的问题之前我一直没有想到。即便来应征的是个疯子,我们也只有等到大错铸成、为时已晚的时候才能知道。如果你因为这个再出点什么事,我就永远不能原谅自己了。”

莉亚,心里嘀咕着,糟糕的是,已经出事了。亨特跑来应征了。她感到恶心,似乎只有她一个人看到了这一事实的讽刺效果。她撒谎说:“一切都进行得非常顺利,请别担心。”在确认康拉德答应在婚礼上把她交给新郎后,她便结束了谈话,挂上了电话。

以后两天把莉亚忙得昏头昏脑,她拟订菜单、鲜花和装饰,最重要的是领了结婚证。最后,她无奈地举起双手对祖母和女管家说:“求求你们,一切由你们决定吧。一切从简就行了。”

女管家提出抗议,“可是亲爱的小姐,婚姻大事必须完美无缺。如果出了差错怎么办?你一定非常不高兴。难道你不在乎吗?”

她真的不在乎?莉亚避而不答。她太在乎了,这就是问题所在。星期五的婚礼根本不是她梦想中的婚礼,让她如何精心筹划?她只好直截了当地对女管家说:“你怎么决定都行,但是必须记住,要简单。”

在莉亚想要脱身以前,老祖母罗丝提醒她,“你到时穿什么衣服?你是不是有意避开这类琐事?”

“我打算在星期四买件衣服。”莉亚不肯正面回答祖母提出的问题。

但是在这一点上老祖母却是出奇地顽固。

“不行,孩子,不能这样。我要给你一件非常好的结婚礼服。你母亲就是穿着它结婚的.这是我见过的最最漂亮的礼服。如果我没记错,衣服应该在顶楼上。你把它找出来,试试看是否会身。不过想想你和你妈这么像,衣服要是不会身才怪呢。”

莉亚不大情愿,但还是服从了。她花了不少时间去找,最后找到一个封得很严的大盒子,上面写着母亲的名字和结婚日期。她把盒上的尘土擦掉,拿下了楼。她没有直接回厨房,她需要一些时间独自一人在卧室里看看母亲的结婚礼服。她锁上门,把盒子放在地板上,小心翼翼地打开了它。

盒盖一开,她不由得倒退了一步,屏住了呼吸。祖母说得没错。这是莉亚见过的最美的礼服。她的母亲是个教古代历史的教师,对古代妇女的服装情有独钟,她的礼服正反映出她这种情结。在薄薄的透明面纱下面还有银色的小圈。它既美丽又浪漫,正是年轻女孩梦寐以求的衣服。

莉亚心中充满了憎恨,不禁浑身颤抖。

这件衣服预示着快乐和幸福.不是给她这种买卖婚姻中的新娘穿的、这件衣服承诺着一生的欢乐和白头偕老,而不是要她在空荡的婚姻中过着虚构的幸福生活。最重要的是这件衣服象征着永恒的爱,而不是跟挂名丈夫在一起过痛苦悲哀的生活。她渴望得到这件预示未来幸福的礼服,但她也知道自己是永远得不到这种幸福的。

这个婚姻将是复仇的行动,而她不过是亨特棋盘上的一个卒子。这不过是亨特在受到她父亲极其残酷的伤害之后的一种报复手段。他很快就会成为牧场主人,而她将由他随意处置。他接管整个牧场还需要多长时间?除了接管牧场,他控制她的全部身心还需要多长时间?

他完成报仇的目的还需要多久?

她轻轻地把盒盖盖上。她不能穿母亲的结婚礼服。那不合适。那将是……亵读。她要开车进城买一件时髦的象牙色的衣服,这样既代表了新式婚姻,离起婚来也容易。,她不要轻薄透明的面纱,她要的是那种谁看了也不会觉得“浪漫”的摩登女帽。

莉亚毫不犹豫地把盒子推到床底下,跑到外面用口哨叫她的马——“寻梦者”,她需要和她的马有同样的感受——自由、不受拘束。可是马没有出现,这让莉亚突然觉得,一生中从来没有这样孤独过。

“这是什么意思?我为什么不能穿那件衣服?”莉亚厉声质问她的女管家。

“对不起,小姐,衣服坏了。”

“坏了?怎么坏的?”

“衣服熨焦了。”

“可是这衣服不需要熨呀!”

女管家急得差不多要哭了。“我想在你的大喜日子,一切都必须尽善尽美。我太兴奋了……”她搓着手,“实在对不起,请你原谅。”

莉亚叹了一口气。“不要紧,伊内兹。不过现在离婚礼的时间只有一小时了,我穿什么呢?我总不能穿这身衣服吧。”她一面说一面指着衣服上已经损坏的贴边和绸子。

“罗丝夫人不是要你穿你母亲的结婚礼服吗?”

莉亚终于明白了这一切都是谁在捣鬼……在她鼓起勇气伸手去开衣橱之前,女管家抢先拿出一身轻飘飘的有管状褶的银白色衣服,其镶边一直下垂到地上。

莉亚一下子不知如何是好。她摸摸那贴身的紧身围腰——这是一种类似紧身胸衣的东西,用细小的珍珠和银线织成蜂窝状——看起来就像一个细丝织成的蜘蛛网。这真是一件迷人的衣服,而且是母亲的。

莉亚知道争论毫无用处,就让女管家帮她穿上衣服。她穿上非常合身,她早知道一定会这样的。蓬松的袖子上薄薄的白色丝带几乎垂到地毯上。

女管家告诉她,“还有腰带。”

伊内兹从床上拿起一条链子围着莉亚的腰绕了两圈,前面的链扣上镶着珍珠。链子尾部装有独角兽形的小饰物,一直垂到她的膝部。她每走一步链子的连接处就发出美妙动听的声音。

女管家摸着独角兽低声说:“这是表示纯洁。”

莉亚的声音干涩,“非常不合适。我想换掉它也来不及了。”

女管家坚持说“你心地纯洁.这是最珍贵的。我现在给你梳头吧。你喜欢梳得蓬松些吗?”

“我想梳成辫子。”

“不行,小姐。咱们折衷一下怎么样?”她不容分说就把莉亚的头发分成两股,在头的两侧各编一个辫子,每个辫子用一根银色细绳扎住,然后把两根辫子拢到头的后面打成一个复杂漂亮的发结。

“看起来很漂亮。”莉亚承认道。

“我还留了一部分蓬松的头发。”女管家把莉亚那些长及臀部的松散头发又梳又刷,使它看起来比较整齐。最后把面纱上的小圈固定到眉毛的部位。她退后一步审查自己的杰作,一面拍手,一面得意地叹了一口气,“多美呀!亨特先生再幸运不过了。”

莉亚没有回答。她能说什么呢?好运气与她无关,坏运气倒会和她沾边。“还有多少时间?”她问道。

“只有几分钟了。康拉德先生正在下面楼梯旁等你呢。”

“我准备好了。”她一面说一面拿起花束——这是女管家的孩子们用采集的野花扎成的——她吻了吻女管家的脸。“多谢你对我的帮助。你先下楼,我马上就来。”

女管家走后,她关上门,现在屋里就是她一个人了。她对着镜子,自己好像是个陌生人。亨特会怎么想?他会不会觉得这身礼服很可笑?还是觉得很有吸引力?他还注意她的外貌吗?她闭上眼睛急忙祷告,希望亨特在今后的某一天发现他从这个婚姻中得到了安宁与幸福……也许,仅仅是也许,他在他们的婚姻中找到了爱情。她觉得稍稍放松了些。离开了镜子。她不能再拖延时间了。现在必须下楼。

当她下楼梯时,她的褶裙款款摆动着,像一圈银色的白雾。康拉德正在楼梯下等她。他仰头看着她,竟然目瞪口呆,简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声音粗哑,几乎说不出话来。“亲爱的,你真是一个绝色美人。你使得我希望……”

她走下最后几级楼梯,嘴上露出微微的笑容,问道:“希望什么?”

“希望我没有愚蠢地鼓励你登那个广告,”他忏悔道。“你肯定这就是你想要的婚姻吗?如果你想改变主意,现在还不晚。”

她立刻毫不犹豫地说“已经太晚了,这你知道。不过没关系。我并没改变主意。”

他点点头,不再和她争论。他让她挽住自己的胳膊,“那就好,可以走了吗?”

她挽着他一起走进一个巨大的房间,这是整个牧场聚会娱乐的场所。这次可是轮到莉亚目瞪口呆,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了。屋里到处摆满了鲜花,芬芳的香味弥漫在空气中。明亮摇曳的烛光照耀着,没有任何电灯灯光来破坏柔和、浪漫的气氛。

她的眼光转向房间远处的一头,亨特就站在那里,她的心紧张得狂跳。她一向熟悉的牧场工人亨特不见了,代之出现的是一位穿着礼服的男子,但是那姿态和他穿牛仔裤时一样地从容不迫。她从来没有见到过他这么世故、这么冷漠的样子。

他的头发在烛光下反射出蓝黑色,眼睛炯炯有神,像是黑曜岩。虽然从眼神里可以看出他努力克制的热情,但是他在这个环境中仍然保留着那种孤傲不群的态度,他那高高的颧骨、宽阔的下巴也是一派冷漠。

欢迎她到来的突然安静引起了他的注意,他的眼睛死死地盯住她。她的手原来紧紧抱着花束,现在突然变得手指冰冷,几乎拿不住花了。他仅仅看了她一眼,他原来那种冷漠、孤傲的表情就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他变得凶猛可怕,像一个武士看准了战利品要去夺取,而这个战利品就是莉亚。她竭力控制着自己,以免提起裙子拔腿就跑。

康拉德开始往前走,莉亚因挽着他就不得不随着他前行。房中的弦乐队奏起了柔和的音乐,他们随着音乐的节奏向前移动。她只顾注意亨特,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走下通道。更没有感觉到康拉德已经把她的手松开,退到了后面。不过,亨特刚一拉着她的手,她全身的每一个部分都活跃起来了。

牧师开始主持婚礼,他说的什么她一句也没听见,她甚至也不记得要作婚姻宣誓。后来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否宣了誓要一切服从丈夫,或是牧师有意删去了这种过时的古老词句。她毫不怀疑亨特以后会在某些地方提醒她。

她对亨特给她戴上的戒指感到很陌生。这个她不习惯的东西告诉她很快就会发生各种变化。她久久凝视着戒指,研究这个漩涡形的东西,奇怪亨特怎么会选择这样一个有趣的设计。它有某种特殊的含义,还是一种随随便便的选择?

“莉亚。”亨特轻轻的一声立刻唤起她的注意。

她仰起头来,满脸迷惑地问:“我忽略了什么吗?”客人们发出的轻轻笑声令她羞红了脸。就连亨特也咧嘴笑了。她被这个笑容深深吸引住了,长长的八年以来,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个笑容。

他告诉她,“牧师刚刚宣布,我们两个已是夫妻关系,这意味着……”他紧紧地搂着她,低下头,“现在是吻新娘的时候。”


他吻得既彻底又在行。这是她作为他的妻子接受的第一个吻。他温暖的拥抱唤起了她的渴望。她迷失在他的怀中。然而,她在渴望他的触摸的同时,又渴望自己能够抵抗他。一想到这一切不过是亨特要得到牧场和她的一种手段,她就无法忍受。

经过很长一段的拥抱和接吻他才放开她。他的脸上露出满足的笑容,这种表情深深地激怒了她。幸而接下来的朋友们和她的雇工的热情祝贺使她的怒气很快消失了。到女管家宣布宴会开始时,莉亚已经恢复了常态。

餐厅和举行婚礼的大房间一样,在橡木大餐桌和旁边一些小餐桌上到处摆着蜡烛和鲜花。开始时她松了一口气,因为她和亨特坐在长桌的两头。然而,随着宴会的进行。她的轻松感觉就逐渐消失了。她发现在整个吃饭过程中亨特的眼睛总是盯着她。天色越来越晚,她的警惕性越来越高,而她的紧张感也越来越强。

当最后一道菜的餐具被收走时,亨特拿着酒杯站了起来,对客人说:“干杯。”这时大家安静下来,眼睛都朝他看。

“为新娘干杯?”康拉德问道。

“为我的妻子干杯,”亨特一面回答一面举杯。“为了我的最美丽的妻子干杯。祝愿她的所有梦想都能实现……祝愿她为实现自己的梦想所付出的代价都是值得的。”

由于弄不清主人的含义,大家开始都有点不知所措,静了下来。但过了不久,客人们便举起酒杯表示祝贺,低声说:“对呀,对呀。”

莉亚慢慢站了起来,她很清楚亨特的祝酒词一语双关的含义。她举杯致敬,说道:“为我的丈夫干杯。为实现我的所有梦想干杯。”她喝了一大口酒,心里想,他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吧。


宴会不久就结束了。罗丝祖母早就说好周末到朋友那里去住,所有雇工也都放了假,工资照付。只有帕特里克留下照看牲畜。不过他为人仔细,所以肯定会很少露面,直到星期一早晨别人才会见到他。

送走最后一批客人之后,莉亚和亨特站在前厅。他们两人的紧张关系使得她把两只手扭来扭去,感到那个结婚戒指意想不到的沉重。

她看看那个戒指,提出在整个婚礼过程中都一直使她惶恐不安的问题:“这个戒指是你有意挑选的还是……”

“是我亲自挑选的,你真的以为我会让我的秘书去办吗?”

“我还不知道你有个秘书,”她承认道。“那么你……,你干什么工作呢?”

他犹豫了一下。“主要是处理合伙公司中棘手的问题,解决别人无法解决的困难。”

她走进举行婚礼的大房间,弄灭蜡烛。“我想你是处理这类问题的能手,可是你为什么放弃这个而要回来经管牧场呢?”

他在她身后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放弃了我的事业呢?”她吓了一跳,立刻转过身来,她的衣服随风翩然飞舞。“你没放弃?”

“公司里的人遇到紧急事务时会向我请示。我可以做到两不耽误。”他把她从一个放得比较低的蜡烛托架旁拉开,说道:“当心,我可不想看到这衣服被火烧坏。”

“这是我母亲留下的,”她有点不自然地承认。“不知道你是否喜欢它。”

他用很严肃的声音说:“我喜欢。”

她喘了一口气,最后挤出一句话,“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什么问题?”看到他懒洋洋的眼神,她知道他又心不在焉了。不过她也不在乎他到底在想什么。

她还是坚持下去,“你既然有很好的工作,为什么还要回牧场?”

“咱们把它叫做尚未解决的问题,暂时搁在一边,好不好?你是不是想在今晚和我争论到底?”

她吃惊地看着他。“会吗?我是指争论。”

“毫无疑问,”他一面回答一面把剩下的还在燃烧的蜡烛弄灭。两人处于膘陇的夜色之中,亲昵的氛围笼罩着他们。“我要送给你一件结婚礼物。”他从花篮中拿出一个小包,递给她。

她接过来,莫名其妙。“结婚礼物?”

“打开它。”

她小心地撕开珠宝盒上的纸,打开盒盖。在一层棉花下面放着一块黄金镶边的蓝宝石,上面连着一条精巧的人字型链子。“这就像你那个!”她喊叫着,感动得流出了眼泪。

她知道亨特在孤儿院中惟一的识别物就是一块镶有金边的宝石,他总是作为护身符挂在脖子上,虽然他始终无法知道他的父母是谁。

“这是那块宝石的复制品,我想换上一条金锭子比我用的那个皮带子要好。”

“谢谢。非常漂亮。”她把盒子交给他,转过身子,撩起头发,“你给我戴上,好吗?”他从颈后把金项链挂好,那块宝石刚好悬在她的ru房之间。她感到宝石很重,而且凉爽。

在她还不知道他的意图时,他已经把她扭转身子,抱了起来。她抓紧他的肩膀,心跳得厉害,知道无法避免的事不能再拖延了。他抱着她大步走过过道,上楼,踢开房门,走进主卧室。

她刚想抗议,可是一看到房中光亮的烛光和美丽的鲜花就不说了。她猜得出,这都是她祖母操办的。让他们住主卧室表示罗丝祖母承认亨特在这一家中的地位。

他好像猜到了她的想法,问道“罗丝住哪儿?”

“住楼下,她有一间单独的房子,是在我父母结婚时建造的。她说在人口增多的家庭中,惟一的聪明办法就是自己单独祝”

他勉强地笑了一下一“咱们俩的关系似乎还有改善的希望。”

他把她放下,板起了脸,眼睛阴沉沉的。他把她固定面纱的小圈取下,扯掉面纱随手一扔。银色透明的面纱飘落在伯根第地毯上。

他后退一步,命令道:“自己脱衣服。我可不想把它撕破。”

她笨拙地摸着腰带的扣子,把它松开,放在胡桃木镜台上的一堆花丛中。脱下高跟鞋,她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一脱下高跟鞋她就觉得自己矮孝软弱。最后她拽着衣服的折边把衣服慢慢地提到腰际。

她立刻感到亨特的手把她套头的礼服从上面拉出来。他把衣服放在椅子上,转过身来看着她。她站在屋子当中,只有薄薄的一点丝绸遮身,十分忸怩。

“亨特,我觉得我还没有为这个做好准备!”

“别紧张,我不着急,我们有的是时间。”他走近她,搂着她。“咱们过去多快活,还记得吗?”

她抓住他的上衣翻领,“可是咱们两个人都和过去不同了。我们的……我们的感情都变了。”

“有些东西永远不会改变,感情就是其中之一。”他的眼睛黑亮,充满了热情与渴望。他的脸绷得很紧,拉得很长,显示出他急不可待的欲望。他使她紧贴着自己的身体,用拇指轻揉她的下巴。

在他的温柔触摸下她颤抖着。 过去他对她永远是温柔的。他是这样一种情人,既有火热的激情,又懂得女人的需要。和他亲热的美妙体验令她终生难忘。这使她非常容易屈服,非常容易相信他仍旧爱着她——这种幻想对她的诱惑实在太大了。

“我可以使你非常快活,”他的嘴从她的耳垂滑到喉头。“我做给你看。”他解开她背后的胸罩钩,让它滑落下来。

她闭上眼睛,呼吸急促。他没有瞎说。她根据经验知道和他做爱一定妙不可言。他只要再进一步就会达到双重目的一一得到她和她的牧常这时,她忽然担心起如果今夜和他做爱,明天早晨会怎么样。他抚摩着她的ru房,她的心在他温暖的手掌下跳动得厉害。她的思想斗争似乎在无休止地进行——究竟是让感情战胜理智,向他屈服,还是为保卫自己最重要的东西奋斗到底呢?如果她连自己也保护不了,她怎么能够保护依靠她的人呢?

她拼命挣脱开,低声说:“太快了。”

“我们可以慢慢来,”他一面说一面用粗大的手沿着她腰身的曲线抚摩着。“我们可以随时停止。”但是我们不会停止的!这句无声的话在他们之间回荡着。她很清他的这种想祛,就好像他大声说出来了一样。她不禁浑身颤抖。

他后退一步,甩掉上衣和领带,解开衬衫扣子,一把把她抱到用花瓣装饰的床上,让她躺在柔软的床垫上。随后他也躺了下来。

他的手指插入她的头发里,两手摸着她那长长的闪着银色光泽的髦发。他低声说:“自从我看到你那张照片之后,我就一直想这么做。”

她不安地动了一下,“什么照片?”

他紧张起来,很长一段时间里他们两人都一动也不动、她的问题出乎他的意料,而她又非问不可,她想搞清楚为什么他对这个问题反应如此强烈。他无疑看到了她的近照。她稍微离开他一点。她的脑袋里一片模糊。他在何时何地看到她的照片的?也许在书房?如果是在书房看到的.为什么有这么古怪的反应?

他静静地解释道:“是在你父亲的书桌上,那张照片中你留着很长的头发。”

‘你在这里工作时我是短头发。”

“对,可我喜欢长头发。”

但是气氛已经遭到了破坏。她翻身打一个滚离开他。她抱着双腿让膝盖挡住胸部,她还需要用很大的精力来分析他的话。她小声说:“亨特,我不能。”

“你觉得紧张,这很自然。”他声音冷漠,也不想再碰她。

“不光是紧张。”她掀起床单,用它裹着身体,把头发往后一甩,面对着他凝视的眼睛。“亨特,你达到目的了。我们已经结婚,没有退路了。你亲口对我说过,我们有充分的时间,为什么要冒破坏我们关系的风险,现在就急急忙忙地干?”

他下巴的肌肉一下子绷紧了,“你认为我们做爱会破坏我们之间的关系?”

她咬着嘴唇点点头。“如果我们两个都没有做好准备,就会破坏关系的。老实说,我就没有准备好。”

“你什么时候能准备好?”他直截了当地问。

她不安地耸耸肩,“我也说不准。”

“随你怎么想,可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她马上反驳,“你五分钟前可不是这么说的。”

他抓住她的双肩,把她拉近些。“五分钟以前你和我一样,都渴望使这个婚姻变得完美。我们都强烈地想要对方。这一点我知道,你也知道。”

“那是欲望,不是爱情。欲望对我来说远远不够。”她发现泄露了自己内心的想法很不明智,于是从他手中挣脱开来,爬下了床。“我……我需要点时间。就是这些。你理解吗?我的要求过高吗?”

他捋了捋头发,哑声笑着说:“这种事你是逃不掉的,今晚,明晚……这有什么区别?”

她从长长的睫毛中看了他一眼,有点犹豫,笑着说:“四十八小时。”他一时好像没有什么反应,然后放松了,原来的那种紧张表情消失得无影无踪,然而她能感觉到在他表面的安静之下有一股怒火。

“好吧,莉亚,我可以等。”他的目光含着警告。“别逼得我太紧,我的容忍是有限度的。”

“这一点我很清楚。”说完了她就走向房门。“我想换换衣服。”

“时间别太长。”

考虑到裹着她身体的床单绊脚,她尽力维持着自己的尊严,急急忙忙地走到自己的房间。她脱下身上仅剩下的一点衣服,拉开梳妆台抽屉,扯出一件非常朴素的睡衣,穿在身上。


她穿着一身细麻布衣服坐在床边,咬着指甲。她这样做会使情况变好还是变糟?她自己也没有把握。也许聪明的办法是不管他的结婚动机如何,和他做爱就算了。但是在她内心深处她知道这种做爱并不是真正的爱情.至少对他来说是这样。这种做爱纯粹是xin交,而且动机不纯。也许更糟的是……为了报复。

她在床上蜷着身体,胸前紧抱着一个枕头。如果他真的关心她、爱她,那该有多好。她的手紧紧握着她万万想不到他会送的结婚礼物——护身符。他的爱能使世界上的一切发生变化。但是他对她的感情和以前不同了。她越早接受这一点,对她就越有好处。

但尽管她这么告诫自己,泪水还是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

 

第五章

天刚蒙蒙亮,莉亚睡得很不安稳。她感到两条腿被什么东西压在床垫上,觉得莫名其妙,便扭过头一看原来亨特正躺在她身边呼呼大睡。这使她完全清醒了。她偷偷向四周看了一下,证实了她的怀疑。这不是做梦,她是在主卧室里。

她隐隐约约记得昨夜亨特来到她住的那个老房间,那时她正迷迷糊糊地躺在床上,怀里抱着一个枕头。他轻轻地拿开枕头,在她懒洋洋的抗议声中粗声粗气地对她说“老婆,咱们两个一块睡。”一面说一面把她抱起来,离开了那个房间。她不但没有反抗,反而两手紧搂他的脖子,身体紧贴他的胸部,好像她本来就属于他;而且从来不愿他离开一样。

当他把她放在他们的婚床上时,她闻到鲜花碎瓣的芳香,随后亨特和她躺在一起,她又闻到床垫上一股麝香味。在亨特的拥抱里,她的全部身心都处于平和与温暖之中,他强有力的双臂和双腿就像一个茧把她这个幼虫保护在内。

她又看了他一眼,带着强烈的好奇心仔细端详着他。即使睡着了也不能稍减他粗犷、男子汉的气概。一夜之间长出的胡须就像是他的第二层皮肤,更强化了他的威武和敢作敢为的形象。床单只盖到他的腰,裸露出宽阔的胸膛。她欣赏着他那匀称和强壮的体形,不知他是否是裸睡,不过她不敢揭开被单去偷看。

在过去的岁月里,他们从来没有机会相互抱在一起过夜。他们在一起时充满了激情,兴奋得有如地动山摇,那是她一生中最美妙的时刻。但是这种机会极其短暂,必须避过祖母、父亲和牧场员工的怀疑眼光才能得到。

当前的处境对她具有很大的讽刺意味。许多年前,她为了能和他过上一夜可以牺牲一切。她只希望能在他的保护下尝尝销魂一夜的滋味,然后宁静、安详地迎接黎明。不要多,这种经历只要能有一次她也就满足了。现在这个愿望实现了,可她感到的只有担心和沮丧——她现在的最大愿望就是在他睡醒前逃出去。

她非常小心地把身体从他轻搂着她的手中滑出,溜到床边。这时,她才发现自己的睡衣压在他的身下,而且他的手指还插在她的头发里,似乎即使他在睡梦中也不能容忍她不在身边。她花了不少宝贵的时隆把头发从他手指中解开,把睡衣从他身底下拉出来,然后穿上宽大的裙子踮着脚走出了房间。

她在厨房里稍稍停了一下,抓起一个苹果和几块糖,出了大门。她自由了。她穿过沾满露水的草地奔向南牧场的栅栏处。晨风把她的长发吹向后方,像一条长长的银色飘带。她吹着口哨召唤“寻梦者”,不知这匹粗野、任性的公马是否会听从她的召唤。

它来了,穿过草场向她跑过来。飞驰的“寻梦者”在湛蓝的天空下像一道黑烟跑到栅栏前。她用睡衣的一部分包住苹果和糖,自己费力地爬上栅栏上的横木,木头上的碎片刺痛了她。

“寻梦者”走到她的身边,贪婪地把苹果吃掉,可是还不满足,它用头顶撞她的肩膀,直到她把所带的糖都给它才肯罢休。它在她的身边等待着,肌肉有些颤动,翘着头,让她给它搔痒并抚摩它那光亮的毛皮。她高兴地低声哼唱了起来,揉擦着它那肩骨隆起的地方。“寻梦者”对她的信任让她感到无比兴奋。

“见鬼,你这是在干什么?”

 

莉亚和马都吓了一跳。“寻梦者”猛地从她手中挣脱,从栅栏处一溜烟地跑掉了,留下她在横木上摇摇欲坠。她吓得要死,大叫一声从横木上摔了下来,掉在亨特的身旁。她的裙边刚好被一个突出来的钉子钩住了。她不耐烦地往下扯,听到衣料撕裂的声音才住手。

她仰起脸瞪着他,把一切归罪于这个宽肩膀的亨特。“该死的!这全是你的错!你偷偷地跟着我是什么意思?”

“偷偷地?”他两臂交叉在胸前,扬起眉毛问道。

“就是偷偷的。你吓坏了‘寻梦者’,也吓坏了我。”她把睡衣抖开,提起沾满露水的衣摆除去草叶,回过头来看看肩头,想找出衣服撕裂的地方。她找到了裂口,发出厌恶的声音,“你瞧瞧,口子有多大。”

“我正在瞧。”

欣赏、嘲弄的声音使她猛地回过头来。他不是看衣服上的裂口,而是在看她的身体。她立刻明白了。太阳照在她的背上,薄薄的衣服几乎是透明的。亨特的手指又插在腰带的孔里,抓紧时间欣赏她那半裸的身体。

“亨特·普莱德,我恨你!”她恶狠狠地说,一面抓住裙子,把它提到膝盖那里,匆匆忙忙想穿过牧场回到住处。不过她还没走多远,他已经迅速迈了两大步追上了她。他一把抱住她。“老婆,你爱怎么恨就怎么恨,可是你改变不了现实。你越早认清这一点就对你越有好处。”

她气得放声尖叫,破口大骂,可是潮湿的衣服限制了她的动作。她的头发好像也和她作对,银色长发把她的手臂和身体缠在一起,使她动弹不得。她不再挣扎了,改用嘴来和他斗争。“你骗不了我。你可以和我结婚,因为这是染指我的牧场的惟一办法,但是你还没有取得最后胜利。我决不会让步。”

“不让步吗?”他的脸上现出一种嘲弄的神情。“咱们走着瞧。”

她必须说服亨特。她必须说服自己。“你不会胜利,亨特,我不会让你得逞!”

“这么多精力,这么多热情,都在这儿浪费掉了。我们为什么不把热情和精力带到屋里去,好好利用一下呢?”他一面说一面紧紧地搂着她。

她一下怔住了,但很快就听懂了他的意图。她急忙表示反对,“你答应我了。你答应我等我准备好了才干那事。现在我还没准备好。”

“没准备好?”他的嘴抽动了一下,漆黑的眼睛里闪烁着挖苦的目光。“听着,老婆,我用不着费多大的事就可以不遵守诺言,而且你要记住,我一旦那么做了,你是不会抱怨多久的。”

他不再说话,把她抱进了屋。到了前厅,他让她脚先着地,迫使她搂着他以便站稳。她感觉到他的肌肉像岩石一样坚硬,他的胸膛和两肩就像……像一堵无法逾越的墙挡住她的逃路。

“亨特,放我走吧,”她低声、痛苦地祈求着。她不敢面对面地看他,不敢看他那炽热的、坚决而强硬的表情。如果她看了,她就永远不能独立自主,就得一切听命于他。

“没门。”接着他就猛地狠狠地吻了她一下,这让她的心理更不平衡。最后,他终于把她放开了。她则睁大眼睛瞪着他,满眼的怒火。她不想让他碰她,不想让他吻她,不想回去过以前的生活。她不想再一次承受她对他那种苦苦的恋情。

不过,她怀疑他根本不在乎她的需要,也不在乎他对她的伤害有多深。他有他的事情要做,而她是最无关紧要的——他只有方便时,才会顺便想想她。

他抓住她的睡衣把她拉近,说:“昨晚我警告过你。我不会一直这么等着。如果下次你再这样偷偷溜走被我抓住,我对我的行为就不负责了。听见了吗?”

她使劲抢他手中抓住的睡衣.结果把肩部的那个口于越扯越大。她一手抓住下垂的领口,一手提着拖到地上的下摆。咬牙切齿地嚷道:“你放心,我一上楼就把这衣服扔了。”

他撇了撤嘴,从她那蓬乱的头发里拣出一片碎花瓣。“只要你高兴,扔什么都行。 过不了多久,它们对你就没多大用处了。”她还没来得及发脾气,他的指示又到了,“快点穿好衣服。今天上午我要视察牧常五分钟后就走……至于你,去不去自个看着办。”

莉亚换衣服时一点也没浪费时间。她飞快地穿上牛仔裤和T恤衫,马靴往脚上一套,头发用根带子一扎,从床柱上抓起一顶帽子就冲下了楼。按说她必须把一些东西从她原来的卧室搬到现在与亨特同住的房间。不过反正有的是时间,有好多星期,好多月。她咬了咬下嘴唇,好多年。

她发现亨特正在谷仓给两匹马放马鞍。他递给她一个纸盒,“我想你大概饿了。”

“多谢,我真的饿了。”她往里瞧了瞧,是女管家做的六个栓皮苹果松饼。“我猜你不会把咖啡也带来了吧。”

“暖瓶就在马鞍的口袋里,你自己拿吧。”他给他那匹栗色马系紧肚带,看了她一眼,“我把那匹伤了筋的阿帕卢萨马移到另一个马厩了。 谷仓那一头的房顶上破了一个洞。看样子得换个新房顶了。”

她咬着一个松饼,“我让帕特里克带几个人去修补一下。”她说着,抽空喝了口咖啡。

他把帽檐往下一拉说道:“不行,我说了,谷仓得换个新屋顶。”

她叹了一口气,把暖瓶盖盖好,和松饼纸盒一起放进马鞍的口袋里。“这是又一个婚姻考试吗?”

“再说一遍?”

“你知道,这是一种考试。你说谷仓需要换个新屋顶。我说不需要。你说,我是老板,我说了算。我说可是我们没有钱呀。你又说,不管怎么样,必须换个新的,即使下个月没有钱,吃糠咽菜也得换。如果我再多说两句,你就会提醒我,我在婚前已经有言在先,我同意你是老板,你说了算。怎么样,现在是不是就是这么回事?”

他很高兴地点点头,表情也轻松了。“是这么回事。我非常高兴看到你这么快就能通过这个考试。”他扔给她一件鲜艳的黄色雨衣,说道:“拿着,天气预报说是有雨。”

“亨特,我们真的付不起新屋顶的钱,”她一面说一面把雨衣卷起捆在马鞍后面。“如果有钱,去年春天或者更早的时候我就换了。”

他骑上马,说道:“我们要换个新屋顶。如果告诉你一件事能使你放心的话,那就是你不需要为了换屋顶而穷得下个月没饭吃。”她犹豫一下就跟着他骑上了马,“不需要……”

“不需要。只是下个星期要没饭吃。”他不再说下去,催着马慢跑起来。

他们用一个早晨视察了牧场的东部。通过亨特的眼睛她才知道牧场的现状。她所看到的使她很不愉快。到处都可见到疏于管理的现象。 固定栅栏的绳子掉了。场边的小屋因年久失修快要塌了。有些牛身上明显有螺旋椎蝇,他们碰到的小牛大多数没有打上牧场的烙印,也没打过防疫针。

在牧场的东南端他们被一条小河挡住了,他跳下马,大声嚷道:“莉亚,你手下的人都他妈的干了些什么?没道理把这个地方搞成这个样子。”

她辩解说:“钱很紧,我们雇不起一支庞大的工作队伍。”

“让我来告诉你,一句话,你根本就没有一支干活的队伍。至少他们干的活屁用不顶。”

她回避着他的目光。“我们看到的这些不是他们的错,都是我的错。最近以来我没有时间待在牧场管这些事。”

亨特摇摇头。“莉亚,这话可说不过去。随便哪个能干的工头都能替你解决大部分问题。”

“你告诉过我,在他们有机会证明自身价值之前不解雇任何一个人,”她换了一种争辩方式。“我知道情况不太好,不过请给我们一个机会。你说什么,我们就做什么。”

他脱下手套,把它塞在皮带上。“我的要求就是你从那匹马上下来,坐过来和我一起讨论讨论目前的形势。不管怎么样,我们总得交流一下看法,而现在这个时间和地点都正合适。”

她仍想反抗,“如果坐在山核桃树下,身上会爬上扁虱的。”

他摘下帽子,拍了拍土,问道:“你上次坐在这里的时候,身上有扁虱吗?”

这么说来他还记得这个地方啦。 本来她还不清楚他今天选这个地方是不是故意的。现在她明白了。她闭上眼睛,这笔债她还要还多久?她简直绝望了。什么时候才算完?她最后承认,“大概有一两个。”

“那好,为了保险,今晚我帮你找找。”

她干巴巴地说了一声,“好意我心领啦,我一个人就行了。”

他伸出一只手拉着她,“莉亚,下来,咱们走过去吧。我把你带到这里不是为了让你再被扁虱咬,而是要和你讨论问题,这样可以把回家途中的时间节省下来查看下一处地方。”

她很不情愿地下了马,“你想和我讨论什么?”

他简明地告诉她:“牧场的维修和雇工问题。”

“我赞成先从维修说起。你得到贷款了吗?是不是因为有了贷款你才要换谷仓的房顶?”

“还要把栅栏加固,修理场边的小屋,多添些牲口。是的,贷款已经拿到了,我们有足够的钱使牧场恢复到原来的兴旺状态。不过牧场的衰败不仅仅是因为缺少维修。”

她一屁股坐在草地上,露出痛苦的模样,向旁边移了移,让他也坐下。“是不是该讨论雇工了?”

“对,是该讨论雇工了。在我们结婚之前,我已经和大部分雇工都见过面了。”

她面对面地看着他。“那么你知道我为什么雇他们了。”

“莉亚——”

“别插嘴,亨特。这次你听我把话说完好不好。”她拼命地设法说服亨特以便保护她的雇工。“我的工人中没有一个人能够在别处找到工作。在我发现阿罗亚斯一家时,他们住在一辆旅行汽车里。兰里是个退伍军人,靠政府救济金过日子。帕特里克救了一个几乎被醉鬼开车撞死的孩子,自己的腿却被撞断了。一个星期之后莱昂实业公司把他解雇,因为公司不愿要一个不能干活的人。”

亨特瞪了她一眼,问道:“他是给莱昂公司干活的吗?”

“他原来在莱昂公司下属的牧场当工头,后来布尔·琼斯代替了他。”

“所以你就雇了帕特里克。”

“我给了他们一个家,”她承认道。“我给了他们生活的机会,使他们能够自食其力。更重要的是他们重新获得了自尊。他们的工作不是完美无缺。我可以保证他们是尽力了,不过如果你有更高的要求,他们会竭尽全力去做,这是因为在这里工作对他们非常重要。他们都是这个家庭的成员。不要让我把这个家扔下不管,因为我做不到。”

他凝视着草常“你总是喜欢同情弱者。我过去常常想,这就是我吸引你的地方。”

“不是的。”她只说这一句就住嘴了,怕泄露出太多的感情。她从来不认为他是个弱者。相反,她认为他是个强者,奋发图强而且充满了决心、热情和力量。

他紧闭着嘴,好像他犯了个错误,让她和自己太过亲近了——这会暴露他太多东西。“不管怎么说,事实是改变不了的。而事实就是,如果没有得力的助手,你是管理不好这个牧场的。”

她恳求道:“亨特,求求你,给他们一次机会,就一次。我发誓,除此以外没有更多的要求。”

他露出怀疑的表情。“没有别的要求?”

“没有,我不会提出别的要求,因为对我来说,保护他们比保护牧场更重要!”

这句话引起了他的注意。“如果让你选择要么赢利要么换人,你宁可不要牧场,是吗?”

她对这个问题思考了一阵,皱紧了眉头,最后承认说:“我想是的。如果不是这样,我就比莱昂公司好不到哪儿去了。如果我想和莱昂公司一样,我早就把牧场卖掉了。”

“你对这个问题这么认真?”

她点点头,“就是这么认真。”

现在轮到他思考了。他慢慢地点点头,“好吧,暂时按你的意见办。不过我不能保证将来也是如此。这样行吗?”

她耸耸肩,“我想也只能如此。”

“咱们转向南方,看看那一面的牧场如何?然后我们就可以回家休息了。”

“没问题,”她高兴地表示同意,因为他答应暂缓更换雇工。‘咱们走吧。”

他摇摇头,“还不到时候。在我们出发前我有个要求,是对你的要求。”

“什么?”她警惕起来。他的声音使她觉得她不喜欢这个要求。

“我希望你吻我。”

“什么?”她用微弱的声音问道。

“你听见了。我要你吻我。在进一步加深我们的关系之前,我愿意等你做好准备,不过我们没有理由下去享受未来幸福生活的预演。”他抓住她,用一种锐利的眼光看着她。“来吧,莉亚,这用不着多说。”

的确用不着多说,她知道这一点。她不加考虑就畏近他的身体,把两只手放在他的胸膛上,仰起头来看着他。她熟悉他的容貌,就像熟悉自己的一样。岁月并没有改变他多少,只是使他更加强壮了。他眉毛和眼部的皱纹显示出随着年龄和阅历的增长,他的性格更加深沉了。

她温柔地用手捂住他的脸,重新抚摩他那有着高高颧骨的面颊。距离上一次这样的扰摩已经过去了太长太长的时间。她慢慢地把手指插进他浓浓的黑发中,仰起头来轻轻地、挑逗地吻了他的嘴一下。她有点想让他抓住自己,让自己在他的拥抱中百依百顺,他想要什么就给他什么。但是他没有这么做,而是静静地站着,任由她扰摩。

她继续着挑逗,吻了他的嘴,接着是下巴,再亲亲他的脖子,最后再轻吻嘴唇。现在的亲吻是真正的亲吻,是女人对她深爱的男人的亲吻。他终于开始行动了,不是用手臂,而是用亲吻来回报她那急迫的渴望,他的吻让她心动神摇,全身瘫软,毫无反抗的能力。他要知道她的感觉,知道在他的亲吻下她的防线会怎样地垮掉。他长久而热烈地拥抱着她,她知道,此时此刻,什么样的要求她都会心甘情愿地满足他。

不知过了多久,莉亚在亨特的怀抱中晕晕的,感受着万分的幸福。突然,他把她推开,她不由自主地跌倒在地上。莫名其妙的莉亚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经迅速地跳到她的身前,仿佛要保护她。更让她惊恐的是,他手里还拿着一把可怕的弯刀。

“布尔,这是非法侵人。你来干什么?”亨特质问着。

直到这时,莉亚才发现P牧场的工头布尔正骑着一匹栗色马,离她不超过五米。她没有听见他悄悄地接近,但是亨特听见了。

布尔盯着亨特的钢刀,同时对她嚷着:“莉亚,叫你的走狗把刀扔下,不然我可要开枪了。”他一面说一面去摸步枪,“嘿,你这家伙,听见我的话了吗?你没权利威胁我。 别逼我开枪自卫。”

亨特恐吓着他,“不用等到枪响,你就会尝到这把刀的滋味。小子,你听见了吗?识相点,骑着马滚开。”刹那间,莉亚真怕布尔会开枪。布尔的手一直没离开枪托,临走他还说:“考虑到你是初来乍到汉普顿牧场的人,我今天放你一马。不过从来没有人敢威胁我,最好有人告诉你这个,因为下次我肯定不会轻易放过你。”

“这是最后的警告,”亨特晃着闪闪发光的刀对他说,“马上滚开。”

“莉亚,你会后悔的。”布尔低声骂着,一抖缰绳,骑着马走了。

“噢,我的天!”莉亚吓得浑身发抖。

亨特很快地把手中的刀插在靴筒里,随后把莉亚搂在怀里。

她的头顶正好触到他的嘴唇。他低声安慰着:“好啦,他已经走了。”

她接住他的脖子,害怕得直哆嗦。他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既为了让她继续搂着自己,也为了紧紧抱住她,让她觉得安全。她希望他抱得越紧越好,只要她的肋骨能承受。

他身上的温暖和有力的拥抱让她慢慢恢复了平静,缓解了恐惧。

“他会把你打死的。”她悄悄地说,尽量忍住眼泪。

他把头发拢到她耳后。“根本不可能。不等他开枪我就让他死在我的刀下。他恐怕应该明白这一点。”他的嘴唇在她的脸上、下巴、嘴唇上蹭来蹭去。“事情已经过去了,莉亚,他已经走了。”

她被他吻得浑身酥软。她一生中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渴望他的触摸和爱抚。他好像明白她的心意,不停地亲吻着她。不过这次的吻不像刚才的拥抱那样强烈有力,而是异常的温文尔雅,这让她多少有点失望。

“亨特,他把我吓坏了。”她低声说着。

他看了一眼布尔·琼斯南去的马扬起的灰尘慢慢消失,像是在命令似的对莉亚说:“把他的事都告诉我。”

她努力思考着,想给他一个清楚的答案。“我过去已经告诉你不少了。虽然我找不出证据,可是我怀疑我们捆栅栏的绳子是他弄断的。我们的牲口有好几次受惊,我都怀疑和他有关。还有我们有几个水井被污染了。”她耸耸肩,“就是诸如此类的事。”

“就是因为他,这个牧场才乱七八糟,”这一点显而易见。“你也不愿独自一人骑马来这里,对吗?所以直到现在才看到问题。”

她低下了头。“除非工人们结伴过来,否则我也不让他们来。我可真给吓坏了。”

“你把这些事都告诉过莱昂实业公司了吗?”

她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你认为除了他们,还有谁会派他来吗?”

“你肯定这是事实吗?”

她突然挣脱他的手臂,愤怒代替了恐惧。“我没有证据。如果有的话,布尔·琼斯早就给关起来了,我跟莱昂实业公司的官司也早就打赢了。你和我结婚为的是得到牧场,是吗?如果你想保住它,就得设法保卫它。否则咱俩就会失去它。”

亨特俯身拿起帽子把它重新戴上。“上马。”

她看着亨特,一脸的无法相信,“现在?就这样结束我们的谈话?”

“我想在天黑前检查一下南面的草地。”

“布尔就是朝那个方向走的。如果我们碰到他怎么办?”她紧张地问。

亨特拉低帽檐挡住脸,莉亚看不到他的表情。“到时候我会做个自我介绍。”

她搂住他,不让他向前走。“求求你,亨特,我们不能回家吗?我们可以明天上午再去南牧常咱们没必要去找麻烦。”

他脸上的笑容毫无幽默可言,“你说错了。现在不是我们要去找麻烦,而是麻烦已经找到我们头上了。”不过,他沉思良久还是点头说,“好吧,今天我看得也够多了,不过明天我要骑马到南牧场去。”这话还让她比较满意。

书房里,亨特拿起话筒,看了话机很久,然后才去按了一连串电话号码。等了一会儿,电话接通了。

“我是凯文·安德森。”

“我是亨特。向我报告最新情况。”他皱着眉头听凯文的长篇报告,有时记下一些要点。“好吧,目前不要采取任何行动。我们还不打算摊牌。其余的事等我回来再处理。”

“您那边有问题吗?”凯文问道。

“可以这么说。”他倒了一杯威士忌,一口就喝光了。“我今天又碰上了布尔·琼斯。”

电话中传来凯文吃惊的声音。“他知道您是谁了吗?”

“还不知道。我们的婚礼相当保密,知道的人不多。不过布尔一旦知道就会引起麻烦——这要看他的嘴巴牢不牢。”

“您要我做什么?”

“把他的档案送给我,连夜弄出来。”

“好的。还有什么?您想要他……不再出现吗?”

亨特想了一下,疲倦地揉了揉颈后。“不,暂时什么也不要做,欲速则不达。”

“您是老板,您怎么说我就怎么做。”

“谢谢你,凯文。”

挂上电话后,亨特又倒了一杯威士忌,两眼看着天花板。该上床和美丽的新娘一起睡觉了。该拥抱着那温柔、甜蜜的女人……睡觉了。他喝光了杯中酒,祈求酒能麻醉自己——至少能使那些急需麻醉的部分变得麻木。耐心,他需要更多的耐心。只要有了耐心,那个温柔、甜蜜的女人就会完全属于他。

 

第六章

第二天清晨,莉亚从亨特的拥抱中轻轻挣脱出来。这一次她接受了昨天的教训,先穿好衣服再去厨房拿苹果。她跑到南牧场的栅栏边吹口哨喊她的那匹公马,然而她见到的却是一头白尾鹿和几只长耳大野兔。这些野兔因为她的突然出现,吓得窜过草地不见了。她爬上栅栏的横木,等了一会儿,但奇怪的是,“寻梦者”还是没有出现。

她觉得这匹马肯定是忙着吃草而把她给忘了,只好自个吃起了苹果。她注视着太阳升起,气温逐渐升高,四月的温暖阳光照耀在紫色的矢车菊和橘红色的火焰草上。这是她一天里最喜欢的时间,也是她一年里最喜欢的季节。

莉亚听到背后传来嫩枝折断的声音。她用交谈的语气问道:“景致很好,是吗?”

亨特交叉着两臂靠在横木上说:“对,今天早晨不骂我是偷偷地跟着你了?”

“你把厨房门弄得很响。”

“而且过草地时动静也不校”

她露齿微微一笑,“我几乎要回过头来看看,可是你既然这么关心我,我可不忍心把这种和谐的气氛破坏掉。”

他用一种挖苦的幽默说:“非常感谢你的自我控制。你的马还没有来吗?”

她把苹果核扔在草地上,皱起了眉头,“我吹了口哨,但它没反应。不过如果我们巡视南面的草地,就一定能碰到它。准备出发吗?”她跳下栅栏,打算和亨特一起完成这次检查工作。如果出发得早,也许可以避免和布尔·琼斯相遇。

“不,我还没有准备好,”他拉住她的胳臂说.“还没有完全准备好。”

“为什么?”她有点担心,“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可以这么说,”抓住她的手松了一些,但还没有放开她。“你今天早晨又不在我身边。”

听到他的话里有责备她的意思,她有些生气。她已经同意和他睡在一起了,对此她也没多说什么;当然,他原来也没打算把“睡在一起”规定具体时间。如果他这么想,那他很快就会知道自己打错了算盘。“这不行吗?”

“不行。我不喜欢。明天醒来的时候你必须躺在我怀里。”

她从他的手中摆脱出来,很快地往后退了一步。他的表情让她觉得这次的失败又是不可避免了。“我在不在你怀里有很大区别吗?”

她的问题使他觉得很有趣。“如果你明天早晨把我叫醒,就会知道区别有多大。”

她立刻知道了他的含意,但这并不意味着她会顺从他。她让了一步,“我可以考虑,不过早晨我喜欢一个人待着。”

“你要一个人待着可以找别的时间。这个时候你要和我在一起。夫妻之间需要有私生活……亲密的生活。”

他的意图十分明确,她拼命地要使自己的呼吸保持正常。要实现真正的婚姻生活的时刻到了。如果她对他的要求没有理解错,那么明天早晨她就必须履行作为妻子的职责,让他们成为真正的夫妻——不管她多么不愿意,不管那一刻让她多害怕。这是他们在婚礼上互相交换的誓言,是她的承诺,也是她不久就要面对的现实。如果没有这些恐惧就好了——她害怕他得到她的身体之后还要控制她的思想感情。

她最后说道:“好吧,早晨我们两个人一起过。”

他低着头对她说:“有关下午和晚上怎么办的问题以后再说。”

“亨特——”

_“现在该干活了。”他打断她的话,黑眼睛里露出得意的目光。“昨天我们吃的小松饼还有吗?”

她不情愿地回答:“多得很。伊内兹给我们做了许多,我去拿来。”

“再带一暖瓶咖啡。我来上马鞍。”

十五分钟以后两人上路了,他们沿着栅栏往南上。亨特的马显得特别焦躁不安,不听指挥,只要稍微动一下,它就受惊。亨特的马术绝对没有问题,不过莉亚觉得他们的较量不大对劲。她的马好像受到影响,也烦躁不安起来。

“是不是它们发现什么了?”她不安地问,“我的马‘小松糕’从来不这样。”

“一定是什么东西吓着它们了。”他表示同意,“你手下的人最近有没有注意到有美洲狮出没的迹象?”


“没有。”她突然想起“寻梦者”,心里就像被刀子扎了一样。今年冬天天气不太坏,猎物并不难找,它们没有理由跑到离牧场这么近的地方。不过她也知道,她的话只能说服自己,说服不了亨特。

“别慌.我没说真有一头美洲狮,我只是认为有这个可能。”他认真地安抚她。“你必须保持警惕,懂吗?我们还得检查牧场边缘的栅栏。咱们一起去吧。”

此后两人一直没有说话。莉亚睁大眼睛注意有无反常现象。虽然两匹马都表现得烦躁不安,可她就是找不出原因。

过了一会儿,亨特停下来检查一段带刺的铁丝。“下一地段紧靠莱昂实业公司的牧场,是吗?”他显然为栅栏的现状担忧。

莉亚说:“是的,从这里往前就是。”

“你让栅栏坏到这种程度,简直是没事找事。只要用力摇一下,栅栏就会被推倒.你就得花一星期的时间到莱昂公司P牧场去寻找走失的牲口。看来星期一上午主要就是修理栅栏了。”

“布尔·琼斯怎么办?”她不安地问。

他脸上的肌肉绷了起来,“他的问题由我来处理,我想用不了多久彼此就能达成谅解。”

到了中午,他们的巡视工作差不多就要完成了。他们骑马越过一个矮山,突然发现他们的马急躁不安的原因了。他们牧场与P牧场之间的栅栏完全倒塌了。在一个很陡的斜坡下,莱昂公司的土地上,“寻梦者”正和P牧场的一匹马一起吃草。

亨特拉紧缰绳,对莉亚瞪了一眼。“它是匹种马?我是说昨天早晨和你在一起的那匹?”

她吃惊地看着他,“你当时没注意?”

他生硬地回答说:“我没注意,因为吸引我的不,是这匹该死的马。”

那又是什么?她很快就懂了,脸上现出红晕。不是“什么”而是“谁”。他昨天早晨被她吸引住了……昨天早晨她只穿了睡衣。唉。对此她也没办法。而且这什么也改变不了。“我看不出它是不是种马有什么区别——”

“区别大啦。”他打断她的话。“我从没见过一匹被阉过的公马会冲过栅栏去追求一匹母马,可是没有阉过的公马却常干这种事。”他把帽子往脑后推了推,显然是在考虑怎么做才合适。

莉亚毫不犹豫地拍马想跨过已损坏的栅栏向“寻梦者”冲去。亨特比她的行动更快,他用马刺刺了一下坐骑,跑到她的前面把她拦住了。

“你想干什么?”他抓住她的马的缰绳,让马站祝

她虽然非常想摆脱亨特,但又怕她心爱的马被勒伤了嘴。“难道你看不出我在做什么吗?我在找回我的马。亨特,把我的马放开。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他紧盯着她,简直不敢相信。“你这话当真?”

“当然当真。”莉亚的“小松糕”由于主人的烦躁也想用后腿直立起来,不过莉亚柔声安抚了它几句,又轻拍了一下就使它安静了下来。“如果布尔.琼斯发现‘寻梦者’跑到他的领地里,他肯定会先把马打死,再找我们兴师问罪。我必须在此之前把马弄回来。”她抓紧缰绳,准备一有机会就冲过去。

亨特好像知道她的打算,所以把她的马的缰绳抓得很紧,防止她突然行动。“如果你去牵‘寻梦者’,他就会杀了你——不过这也没多大关系,因为我会抢在他下手之前先把他杀了。”

她打断他的话,“亨特,”她准备跳下马来,走过去追“寻梦者”。“我们在浪费宝贵的时间。”

“你真倔。你有两个选择。你可以在这里和我一直吵下去,而这匹马就会永远待在下面,或者……”

她不耐烦地问:“或者什么?”

“或者你能完全按我说的做,那样我们也许能够把它从那里弄回来。不过,莉亚,我告诉你,如果你蠢到要站在一匹公马和母马之间,我可对我的行为不负责任。”

“对……不负责任,”她一下火了起来,而且根本不想压住火气。“我穿着睡衣乱跑的时候你也这么说!你不负责任的范围也太宽了吧!你最好告诉我还有什么行为你是不负责的.这样我心里也能明白点。”

“相信我,只要你再干一件蠢事,你是第一个知道我会采取什么行动的人。”

她明白他的言外之意。他会以独特的方式使她懂得他的意图——有这么好的机会,他会趁机再来一个吻让他神魂颠倒的。她张开嘴想争辩几句,但马上被打断了。

“怎么样?听我的还是不听我的?”

她非常想说“见你的鬼吧”,但是一看到“寻梦者’,她就知道没有别的选择,只能听他的话。“好吧,按你的方法办。”她很勉强地回答,“让它回来有多困难?”

“这要看它和那母马在一起多久了。最好就是它们整个上午都在一起,而它的……热情也已经差不多消耗光了。”

她看了看这匹似乎很安静的公马,“从外表看,它的热情已经消耗很多了。”

亨特觉得还不能肯定。“难说。把你的母马‘小松糕’拴好,别让它挡道,你就站在栅栏边。我准备用绳子套住那匹母马,把它拉到我们的牧场里来。‘寻梦者’看到这种情况就会追它。它们一旦越过边界过来,你就把栅栏竖好。如果出了什么差错,你赶紧躲开,什么事也别管。懂吗?”他那严肃认真的眼睛紧紧地盯住她。

“懂啦。”她按照他的命令行事,把“小松糕”拴在不碍事的地方,把修理栅栏的各种工具插进工具袋里,带上工作手套,站在倒下的栅栏旁。她对他点点头,“一切准备停当。”

他把帽檐拉低到眉毛部分,放松缰绳,骑着马慢慢地走下山坡,在坡底等着。为了不刺激“寻梦者”保卫自己地盘的本能,亨特有意离那匹母马远远地。虽然莉亚几乎无法忍耐了,但是她知道亨特这样做是为了让她那匹公马少惹麻烦,以便他能较容易地套住那匹母马。他各方面都考虑得很周到,只剩下扔准套索这件困难的工作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机会出现了。他慢慢地在头上转着套索,然后猛地一下扔了出去。当套索在空中飞行时.莉亚紧张得屏住了呼吸……直到它准确地套住了目标。亨特以他的经验和强有力的意志在“寻梦者”还未弄清他的意图时,就迅速地把套马的工作完成了。他抓紧了套索把那匹母马从山坡底下往上拉。

被套住的母马拼命挣扎,一面扬起蹄子一面往后退。和被套住的马对着拉本来就不容易,而往上拉就简直不可能了。亨特不停地咒骂着,他的马鞍吱吱嘎嘎地响着,他的马呼哧呼哧地喘着,终于一步步地靠近了汉普顿牧常

当他们走到半山坡时,“寻梦者”突然发现了他们的意图。它愤怒地追赶过来。这时亨特的坐骑一看见暴跳如雷的一千七百磅重的“寻梦者”朝它冲来,不等主人的催赶就立刻拼命往上跑。就连那匹被套住的母马也不再挣扎了。

“寻梦者”飞速地追上了他们。它没有攻击亨特却去咬那匹母马。母马原来是拼命挣扎向后退,现在则改变方向往上跑了。后面紧紧跟着的是“寻梦者”。亨特所需要做的就是给它们让路。

“莉亚,让开!”亨特大叫着。

“寻梦者”为了重新得到这匹母马,跟在它的后面把它赶上山,进人了汉普顿牧常当这两匹马跑过亨特时,他放松了套索,紧紧跟在后面。

为了保护莉亚不受气势汹汹的“寻梦者”的伤害,他骑着马站在“寻梦者”和莉亚之间,扭过头对地嚷道:“赶快竖好栅栏,别让它再跑了。”焦虑不安的“寻梦者”在附近转来转去,显然不知是该攻击侵犯它利益的人,还是该带着它的战利品母马逃掉。亨特很紧张,做了两手准备。

莉亚一秒钟也不浪费,把材料钉在柱子上,固定住带刺铁丝。如果“寻梦者”真想返回P牧场,那这道栅栏是不管用的。不过,它既然已经成功地把边界那边的一匹母马带回自己的领地,那么它就不大可能再往那边跑了。莉亚不安地看了它一下。只要那边没好更多的母马,它大概不会再越境了。

“寻梦者”最后选择了逃避。它长嘶一声,离开他们,赶着那匹母马跑远了。亨特看到危险已过,便跳下马来,把他的马拴在栅栏上。

“你的马——‘小松糕’呢?”他一面问一面把修理栅栏的工具从工具袋中取出。

她看了他一眼。“挣脱缰绳跑掉了。我猜她知道‘寻梦者’要和那匹母马干什么好事,她不愿意夹在中间。”

他的声音有点不耐烦,“你必须骑马跟着我。这里的活一干完,我们还要继续往前走。”

“好吧。”她不敢多说,至少在他冷静下来之前不敢再说什么。他在栅栏旁帮她干活,扎铁丝、加固木桩。 过了一会儿,莉亚想起一件事,“那匹母马怎么办?”

“现在不要管它,当它不会挑起争端时我就放它回去。”

莉亚忍了一会儿,又问:“布尔·琼斯怎么办?”

使她吃惊的是亨特微微一笑,“我要把他在这里干的坏事算算账。”他缠好栅栏上最后一道铁丝后看了莉亚一眼,问道:“你驯过‘寻梦者’吗?”

她摇摇头,“还没有,不过——”

“它太野,不能留下。”亨特不等她说完就打断她的话。

她直起腰来,满脸汗水。“你不是认真的吧?”

“我非常认真。这匹马非常危险。我不能让这匹马危及你的安全。”

她怒气冲冲地顶了他一句,“要是这样的话,那么这里所有的公牛、奶牛以及各种牲口都不能留,为在某种情况下,任何一头牲口都是危险的。”


他毫不含糊地说:“我不会改变主意。”顺便把一根倾斜的柱子周围的土踩实了。

她如何能把“寻梦者”对她的重要性说清楚呢?亨特永远不会明白,连她自己也没把握说清楚。她只知道这匹马迎合了她的某种需要,满足了她那无拘无束、逍遥自在、没有任何责任的幻想。尽管她有时想把它驯服,但有时她又想给它自由——就像她渴望得到的自由一样。这当然是个不现实的梦想,可是她不在乎。

她面对着亨特说:“别这么做。求求你别把它弄走。它是我的一切。”

他的表情严厉而冷漠。“又是一个不幸的故事?”

她承认了,“在某种程度上,是的。当大家都不要它时,我收养了它。我怀疑它受过虐待,所以很容易受惊。”

亨特把两个前臂放在栅栏上,他的花格衬衫穿在宽阔的胸膛上显得很紧。喉头的汗闪闪发亮,漆黑的头发贴在眉毛上——一他皱起眉毛,显得很不高兴。“你不但没有说服我,反倒让我确信它很危险。此外,你请求我帮忙的事昨天都提完了,记得吗?”

“我记得,”要求亨特给她的雇工们留下一个机会比什么都重要——甚至比保装寻梦者”还重要。“我并不要求你再帮我什么忙,我答应过你我不再提要求了,现在也不会再提。”她勉强笑了笑。“不过我希望我们双方都能让一步。”

“你这么做可有点过分了。”

她点点头。“我知道。但是这样做对我非常重要。”

他皱紧眉头。她可以感觉到他内心在进行斗争——是听从常识赶走“寻梦者”呢,还是接受她的请求把马留下呢?最后他点点头。“一个月。如果我在一个月里能把马驯服,就把它留下。不过在这段时间里不许你插手。同意吗?”

她高兴地笑起来。“同意。”

“莉亚,这是最后一次了。”他警告说。“你已经把我逼到极限了。现在上马。”

“我的马……”她提醒他。

“我没忘。咱们两个同骑一匹。”

他走过去,从栅栏上解下他的马的缰绳。

莉亚看看亨特,再看看马,心清沮丧,想到她要从背后搂着他,像个纠缠不清的女人一样在马上一路颠簸着回家,她就觉得这路会很长。想到这儿,她浑身一阵哆嗦。

回家的路真是漫长。

莉亚像前两个早晨一样,第二天早晨又在床上轻轻地挪动起来,但是想起了她答应过亨特待在床上不走,只好叹口气又躺下,把被子一直拉到下巴。亨特立刻抓住她,把被子扯开,把她搂在温暖的怀里。

他在她的耳边轻轻地说了一声:“老婆,早晨好。”

“早晨好。”她小心地回答,等待他猛地扑在她的身上。因为她曾答应四十八小时后可以满足他的要求,而昨晚已经超过了这个时间,所以他可以充分使用这个权力。然而他并没有这么做,相反,他用手攥住她的头发,另一只手搂住她的腰,闭上了眼睛。他的呼吸变粗了,她不由皱起了眉头,“太阳都老高了。”她说得很快,尽量避免紧张。

“嗯。”

他用鼻子蹭她的脸,她躲开了。“现在是我们在一起的时间,记得吗?”

“记得。”她可以听到自己的声音有些紧张,可是她控制不祝她想赶快把他计划的工作完成,“你说这次我们在一起会和过去有点儿区别,可我看到的惟一区别就是我的活给耽误了。”

他叹了一口气,睁开眼睛。“这些工作不急,可以晚点做。轻松点。你这人倔得像块木头。”他用一支胳膊搂着她的髋部使她背靠着他的胸膛。他的下巴挨在她的头顶上,说道:“轻松点。咱们随便谈谈。”

“随便谈谈?”在他当初提出要求时,她可没想到他会要聊天。她怀疑他是企图……,要得到比聊天更多的东西。“谈什么?”

“有什么谈什么。你想到什么就谈什么。”

“好吧,”她表示同意,但自己也觉得声音不大自然、不够轻松。“按照你的计划,今天上午干什么?”

“我要开始训练‘寻梦者’。”

“还有……还有修理栅栏呢?沿着和P牧场共有的那一段栅栏?”

“那一段今天要修好。”

“你必须小心,”她犹豫了一下,还是禁不住提起布尔·琼斯,“我信不过这个人。”

“我会小心的。”

“不过……”他把她眉毛边的一些头发捋开。这时,她才意识到在他们谈话时她已翻过身来面朝着他。一旦发现这种情况,她的话就说不下去了。她早些时候的那种紧张又出现了。

他注意到这一点。她觉得他那双锐利的黑眼睛可以洞察一切。他温柔地把手放在她的脸上,用粗糙的拇指抚摩她的嘴。“我会小心的。”他重复了一遍,热烈地、深深地吻她,迅速地引起她热情的反应。

她没有说话——事实上她没法说话。他似乎感觉到了这一点,便利用这个有利形势,吻得更加用力更加急迫。他感到她的顺从,于是把她压在床垫上。她那柔软的身体在他那坚实雄伟的身体下立刻作出反应,两人的动作和谐,互相适应。

她身上的睡衣不再是障碍了。他把她睡衣上的小珍珠扣子解开,然后把它从她的肩头撩起来。他往后退了退,两眼注视着她。晨光照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他跪在床上,两手撑着压在她上面,像个古代的勇敢征服者,像一个武士毫不客气地要索取他所向往的东西。他慢慢地碰到了她的身体,两眼冒出了欲火。他抓住她的睡衣,猛地一下子就把它扯掉了。

他的表情把她吓坏了。她本能地要找个东西遮盖身体。她知道她不应该反抗,然而突然间,莫名其妙的恐惧胜过了她的理智与感情。

她控制不住自己,慌慌张张地低声迸出一句“不行。”

“别和我对着干。”他命令道。他把她压在下面,充满欲念的眼睛紧紧地朝下盯着她。“我不会伤害你,见鬼,莉亚!你知道,以前我们两个多么好,现在我们还可以像过去那样好。”

“我知道,我知道,”她申吟着,低声哭泣起来。“我自己也没办法。我们的感情和从前不一样了。我不能因为现在和你结了婚就对你有从前的那种感情……这只是你想要的。”

“难道你不想要?”他反问道,用手摸着她那坚挺的乳头。“如果你这么想,那纯粹是自欺欺人。看看你的身体对我的反应,别不承认了。”

“是,我承认。”她的表白毫不作伪,却很痛苦。她多么希望她能敞开一切让他拥抱,不计后果地享受片刻的欢悦呀。然而一种莫名的东西令她本能地后退着,让这些想法都成了泡影。他已经从她那里得到了许多。她不敢让他得到更多的东西。现在还不行。

“把你的整个身体给我,”他的声音急躁,充满了欲望。“你也想这样,别再反抗了。”

她急忙摇头。“我不能成为你复仇棋盘上的一个棋子。你已经得到我的牧常你不能得到我,不能轻易地得到我,不能随随便便地得到我。”

“你把这个叫做随随便便?”他抓住她的手,让她用手指摸着他发热的皮肤。“摸摸我,看看这是不是随随便便。”

她无法反抗,便用手轻柔地抚摩他的胸膛,一直滑到小腹。她请求道:“如果你有什么感觉,就告诉我。告诉我咱们两人做爱不光是为了性。坦白地告诉我,在你内心深处有没有报仇的念头。”她眼中充满了泪水,“告诉我,亨特,这样才能使我感到没有被利用。

他的身体在她的上面突然绷紧了,两手自然地紧紧抓住她的肩膀,接着他的头低下来,落在了她的ru房上,一夜之间长出的胡子把她娇嫩的皮肤扎出了伤痕。泪水从她的眼角流了出来。她得到了回答。她的这次赌博还是输掉了。他的沉默表明了他的内心。这种沉默比语言更清楚地表明他的动机并不那么纯正,而他的行为也不是出于高尚的爱情。

“我会硬来的。”他的声音十分粗野。

她心里祷告,这是因为他受到挫折才这样说,他的威胁不过是句空话。“你曾经告诉我,没有强迫的必要。你是不是改变主意了?”她企图从他的身底下溜出来,然而他的手紧抓住她的两肩,使她动弹不得。“即使你能得到你想得到的,对我们目前的情况也没有帮助。”她想让他理智些。

“对情况没有帮助?让它见鬼去吧!这对我的情况大有帮助。而且我敢用我身上的最后一块钱和你打赌,这对你也大有好处。”

她无法否认这个事实。她把脸转向枕头,不敢看他那指责的眼光。她虽然拼命地想忍住不哭,可眼泪还是流了下来。“对不起。我真希望把自己整个身心都给你,但是做不到。我不能违心地做爱。”

“我并不希望你违心地做爱。但是我非常希望你能接受无可僻免的事实、面对现实。事实是我们将是相亲相爱的伴侣,不管这种情况是发生在明天、后天、还是以后的哪一天。莉亚,我的妻子,不久你就会渴望我的触摸,我敢保证。”

她坚持说:“你错了。”不过,他们俩都知道她说的不是真话。

她没想到的是,他竟用手擦去了她脸上的眼泪。“这次我不强迫你,但是你要知道,我可不保证下次是什么样。”

他让她转过身去,自己下了床……剩下莉亚一个人想来想去,剩下她去面对那个不可逃避的事实:与他对抗毫无用处。她的身体很快就会背叛她的头脑,迫切要求完成亨特今天早晨想要做的那件事。一旦发生这种情况,他就完全胜利了。

过了一会儿,莉亚到畜栏去看亨特如何驯服“寻梦者”。不止她一人,女管家的孩子和各个雇工家的孩子都找了各种借口围在畜栏边观看即将到来的人畜对抗。但是如果他们以为亨特不过是简单地骑在马背上去驯服它,那就大错特错了。亨特先拿一块马鞍下面的垫毯,伸过畜栏,让“寻梦者”闻一闻,然后把这块毯子扔在它的肩上。

“孩子,别紧张,别紧张。”在清晨的微风中,亨特用深沉的声音对马说,这样能使马从紧张中安静下来。

莉亚注视着亨特的手,倾听着他低声抚慰的话,不高兴地发现他安抚紧张的“寻梦者”的方式竟和今天早晨他下床前安抚她的方式惊人地相似。她毫不怀疑在人和马的意志较量中谁会获胜……更不怀疑在他们卧室里的长期较量中谁会取得最后的胜利。这是必然的,就和一年中四季必然变化一样,只是时间长短不同而已。

他对“寻梦者”的训练工作结束以后,就和工人们一起干活,开始整顿牧场,一直干到日落西山。

日子过得很快,莉亚开始放心了,他不但没有在身体上强行对她干什么,而且也没有像她所担心的那样,立刻撤换工人。他遵守诺言,给工人们一次机会。

她一直这么认为,直到有一天女管家流着眼泪跑到畜栏来找她。

“夫人,快来!有人在打架。”那时莉亚正在畜栏驯马,她跳下马,从横木下面钻出来,问道:“在哪儿?”

“在谷仓后面。”

 

她照直朝谷仓奔去,在谷仓墙角处猛然停了下来。她看见地上躺着一个年轻强壮的大个子,他叫奥雷。亨特正骑在他身上,举起拳头做出要打的姿势。 雇工们松散地围在四周。

“亨特!”她看到他和她的雇工打架吓坏了,特别是这个雇工还很年轻。

他迅速地看了她一眼,警告说:“莉亚,你别管。这事与你无关。”

奥雷从地上爬起来,小心地离开亨特远一些。“汉普顿小姐,他把我解雇了。他没有理由解雇我。你必须帮帮我。”

她拿不定主意,看看奥雷,看看丈夫,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亨特紧绷着脸,“莉亚,听我说,这件事你别管。”

奥雷坚持说“汉普顿小姐,你必须管管,”他一面说一面躲到她的身边。“你不能让他得逞,他正在这里改变一切。”

她赶紧向奥雷保证说:“你一定搞错了。他答应给每个人一个公平的机会。好好干活去,你可以留下来。”她看着大家的面孔,希望得到证实。“协议上是这么说的,是吗?”

奥雷脸上露出痛苦的样子,“那你肯定也和我们一样,都被他骗了。因为他不光是开除了我!”他的话急急忙忙地倾吐出来,好像怕别人阻止似的。“兰尼也不得不离开。他还不让马提奥管马。”

她无法掩盖她的怀疑。“亨特,你不能这么干!”“我能这么干,而且已经干了。”他对周围看热闹的人说“你们有你们的工作,干活去。”那些人一句话也不说都离开了现常

奥雷用她一生中从来没见过的最悲哀的眼神看着她。“汉普顿小姐,别让他开除我,可以吗?”“她的名字是普莱德夫人。”亨特冷冰冰地说。他从地上拾起帽子,拍拍帽檐上的土。“她在这方面没有发言权。我发给你的工钱比你应该得到的还多。卷起铺盖走人。”他开始朝着他们两个人走来。“现在就走。”

奥雷犹豫了一下,躲在莉亚身后。“汉普顿小姐……普莱德?”

她把注意力由奥雷转到亨特,“是否能让我知道解雇他们的原因?”她希望亨特能对此作些解释。

他不但不作任何解释,反而把两臂交叉在胸前。“没什么可说的,这是我和这个孩子的事。我建议你进屋去。”

她吃惊地看着他,“什么?”

“我告诉过你,你在干涉我的工作。所以你向你的朋友告别吧。进屋去。相信我,我一会儿就来。”

这句话听起来与其说是一种承诺,倒不如说是一种威胁。她站在那里怒视了他很久。她气得说不出话来,也不知道如果她坚持自己的意见会是什么后果。她低低地喊了一声,转身离去。她知道自己气得脸上发烧,祷告上帝,她的雇工们千万别看见她和亨特之间在意志上的较量。尤其不能看到她的彻底失败。

奥雷缠住莉亚不让她走,喊道:“双普顿小姐,你无论如何得帮帮忙。”

她停了一下,看他一眼,抱歉地说:“这件事我无能为力。”她急速、紧张地回头看了一下往前走去。

“就这样?你就让他开除我?你要向那个杂种……让步?”

她厌恶地离开他。“在我面前不准用这个字。”

显然他发现自己犯了个错误。他赶紧纠正,“我不是这个意思,”他道歉说,“请你理解,我绝望了。无处可去。”

她拼命地违反自己的意志对他说“实在对不住,我无能为力。”一面说一面向前走去。

她不再回头。她一进门就冲进书房,跑到窗前,看着奥雷离开。在这个年轻人把行李往帕特里克的小货车上搬时,亨特就站在马路中间,一直看到货车开走为止。然后他回过身来,面朝着房子,浑身上下因愤怒而绷紧。

莉亚直到身体碰到了书桌才发现自己已经退离了窗口。她不由自主地退到书桌后面,使自己与房门之间被桌面隔开。一分钟之后亨特破门而人。

他大踏步冲了进来,猛地把门往后一摔,连门上的合叶都摇动了。他狂怒地对她说:“你我之间有点小事要好好谈谈。”

 

第七章

“你发火了。”她说出明摆着的事实。

他的眼睛从屋子的另一头盯着她。“猜得不错。”

她抑制住强烈的感情说:“我也火了。我建议咱们好好谈谈。”。

他继续往前走。“安静点。”

他往前走时撞倒一个挂帽架。

“理智点。”

他大踏步地绕着书桌走过来。

“咱们的举止要像两个文明的成年人一样,行吗?”她往后退,用她父亲的转椅来保护自己。

他一脚踢开档路的椅子,把她逼到墙边。

“这就表示同意了,是吗?”她喘着气说。

他紧绷着脸,喉咙深处发出一阵低沉的咆哮,这明确地告诉她他有多愤怒。她竭力控制自己不要惊慌失措,也不要从房中逃跑。他抓住她的手腕猛拉到身边,一弯腰搂住了她的臀部,接着往肩上一扔,把她扛了起来。“享特,不行,别这样!”在她被弄得头朝下以前,她还能失声叫喊。

他用手臂夹在她的膝部上面,这样有效地制止了她的挣扎。“咱们要好好地谈谈。但不能在这里谈,因为每个人甚至连你祖母都能听见。”


“放下我!”她用两只手抓他的后背,力图挣脱。然而这样做毫无用处,抓她的手像一道钢箍使她动弹不得。

“如果你愿意,我们可以在牧场边的小屋里继续谈。”他耸耸肩,把她当做一袋土豆似的扛着走。她被颠得直咳嗽,只好停止反抗。

“不行!为什么不在这里谈?书房是最好的谈判场所。你在这里和我谈就会知道这里有多好。”

“我说了,不在这里谈。”

他把她扛到门口,这时莉亚真的吓坏了。“亨特,求求你,把我放下。”

他不理她,走进通道,直朝大门走去。路上刚好遇到她的老祖母。他举起手碰碰帽檐,“下午好,罗丝。很高兴你能光临,或者我是不是应该说很高兴你来偷听?我的新娘和我要开车出去一会儿。”

罗丝两臂交叉在胸前说道:“别蒙我了,你这个样子开车会出事的。”

“你只要动动脑子,就总能把事情想清楚,这可真了不起。晚饭别等我们了。”他说完就走出大门把她扛到小货车旁边,放下她,打开车门。“你可以自己钻进去,或者由我帮你进去,随你眩”

她把两手放在臀部上。“我完全有能力自己上车,不劳你帮忙,非常感谢。”

她刚把话说完就知道她的回答错了。亨特抢先把她托上卡车并把她推到驾驶员旁边的座位上。他砰地一声把车门关上,靠着窗口对她说:“这次谈话可能比我预料的要长。你待在这里别动。”

她还来不及说话,他就朝谷仓走去。几分钟后他拿了两根鱼竿和一个装钓鱼用具的箱子回来了。她看到这些简直不敢相信,问道:“拿这些干什么?”与此同时他就跳进了驾驶座。

“钓鱼。”

“我知道。”莉亚看到他带的东西当然知道是钓鱼。她迫使自己提醒他。“我的意思是……我以为我们两人要讨论……”她满怀希望地冲他笑了笑,“不过如果你想钓鱼……”

他瞪了她一眼,“相信我,问题总是要谈的,你可以把从这里到谈判地点这一段时间作为缓刑期。”

她尽力掩饰自己的失望。“那这些鱼竿是干什么的?”

“这是对我不杀你的奖励,”他发动了引擎。“如果你聪明的话,你就老老实实一言别发。而且希望路上的时间越长越好。”

“但是……”

“住嘴”他狂怒的语言使她毫不怀疑他几乎已忍无可忍。“女人,我向你保证,你已经濒临毁灭的边缘了。你不想逼得我采取进一步行动吧。”

她听从他的警告,一路上没有再说一句话。她很快就知道他想要去的地方。他把车开上一条崎岖不平的土路。然后又转向牧场最西头一个僻静的小湖。八年前这是他们最喜欢的幽会场所。这也是他们所能找到的避开人们耳目的最理想的地方。她一方面非常害怕即将到来的对抗,同时又非常感谢他的决心——尽量保守他们两人对抗的秘密。

在车子驶过湖边时,她叫道:“亨特。”

“不行。我的心清还不到心平气和能谈判的时候。”

他在土路尽头把车停下来。他下了车,拿起鱼竿、钓鱼工具箱和一个塑料桶。他回头喊了一声,“来吧。”

莉亚很不情愿地下了卡车。她在车的后部仔细寻找可以坐的东西。如果他们在这里要待一阵子,那么就要坐得舒服点。她找到一条鲜艳的墨西哥毯子,铺在岸边一块草地上。她脱下靴子和袜子,把牛仔裤卷到膝部,两脚伸人凉水中。“咱们是先谈问题还是先钓鱼?”

他看了她一眼,“一块来。你要根鱼竿吗?”

“那好吧。”她低声说道。

她在附近的草地上仔细搜寻,最后找到一个大蟋蟀。她拿着它回到毯子上坐了下来,闭着眼睛把它弄到鱼钩上。她把鱼钩扔向湖心,准备钓几条鲇鱼。钓鱼丝上红黄鲜艳的浮子标明了钓丝的位置,她回到毯子上坐了下来,希望能够真正地轻松一下,享受午后悠闲的钓鱼时光。然而她总是不时想到即将到来的“讨论”。

亨特在钓丝的鱼钩上放上了鱼饵,把它扔在一处沼泽里,那里的浅水最吸引鲈鱼。他用严肃的声音对她说:“我告诉过你,在鱼钩上放诱饵时,不能闭着眼睛不看。”

“我是看着的。”

他猛拉了一下他的鱼丝。“你这样做,总有一天会钩住自己的手指,而不是蟋蟀。那时你就会受伤,就会流血,我就得割开你的手指把鱼钩取出来。”

“如果有一天这种事真的发生,你就可以说‘我早就告诉过你了。’不过在它发生以前,我可不愿意亲眼目睹蟋蟀被杀死的惨状。”她用手托着下巴,肘部放在弯曲的膝盖上,问道:“咱们是要在钓鱼问题上争吵还是在真正的问题上争吵?”

他转过头来仔细地看着她,眼中冒着怒火。“你真知道那是什么问题吗?”

“当然。你打了奥雷。”

“你太对了。我揍了他。从各方面考虑,我开除他还是从轻发落了。”亨特慢慢地卷回钓竿上的鱼丝。“不过问题还不在这儿。”

她也知道问题不在这里。“马提奥热爱养马工作,是你不让他干的吗?你又为什么解雇兰尼?他是个好工人,一个很不错的人。”

亨特又把鱼丝扔了出去,紧绷着嘴。“问题也不在这里。”

“问题就在这里,”她控制不住自己的怒火,“我们就是为了这事争吵的。”

“不是为这事争吵。这是使你烦恼的原因,但不是问题所在。”他粗声粗气地纠正她。“你之所以烦恼是因为我在撤换雇工之前没有和你商量,我们的争吵是因为我拒绝解释做出决定的理由。”

他的话指出了问题的核心,而她则把注意力集中在一些个别问题上。“你为什么这么做?你为什么开除奥雷和兰尼?为什么调换马提奥的工作?”他一声不吭,而她怒气冲冲尖叫着。“你不想告诉我,是吗?”

“是的,我不想。”

“是因为这不是个问题?”她把鱼竿一扔,站了走来。“这个牧场也有我的一份。你答应过给每个工人一个公平的机会。你答应的!”

他把钓竿放在毯子上,抓住她的脚用力一拖,在她倒地以前把她抱住,对她大声咆哮着:“问题就在这儿!我向你承诺了——我信守诺言你向我做了承诺,可你不守诺言。”

她拼命反抗,但挣脱不开,他把她抓得太紧了。她坚持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他把她推倒在毯子上,跪在她的上面,把手搁在她头的两边,问:“这个牧场谁当家?

“问题不在这里。”

“问题就在这里。回答我,这个牧场谁当家?”

这问题让她怒火满腔,但又不得不回答:“你当家。”她拼命推他的胸部,挣扎着想坐起来。他退了一步,不再压住她,这使她松了一口气。

他满意地说:“你还记得我们在牧场边小屋中的谈话。”

她双手插腰,说:“真可笑。我怎么会忘记?”这不是令她愉快的回忆。每一个最不愿意想的、最痛苦的细节都刻在了她的记忆中。

“你也记得我们两个人互相交换的承诺吗?”

“当然。”

“我也记得。”他掰着手指数着,“我答应给你的每个工人一个公平的机会,我答应给你祖母一个家。我答应你签一个婚前协议。这是全部的承诺吗?”

她不安地看了他一眼,“是的。”

“你承诺了一件,是什么?”

她知道他指的是什么,可是她不喜欢,于是应付一句:“我好像记得我答应的不止一件。”

他心平气和地说:“好,你把你记得的——一说出来。”

时间使他消了气。她应该感谢他没有气得把她打得遍体鳞伤。她直视着他说:“我答应过你,在牧场里由你当家做主。”

“这意味着?”

她叹了一口气:“一切你说了算。我不能当着工人质问你或是事后批评你的决定。你是自己说了算,没人管你。”她生硬地把他的要求背了出来。

“你按这些做了吗?你履行你的承诺了吗?”

她不情愿地摇摇头,“没有。”她也没有充分履行她在婚姻中应该承担的义务。她应该感谢他没有指出这一点。

“所以我发脾气。今后你必须信任我,我所做的都是对你有利,对牧场有利。你必须百分之百地信任我。”

“你的意思是无条件的信任?”

“完全正确,这就是我的意思。”

她咬着嘴唇。她怎么可能听这样的命令,要她怎么做就怎么做?“亨特,我想我做不到。你是想让我冒险做任何事。”


“是的。”

“要求太过分了。”她低声说道,低头看着毯子,手指抚弄着毛边。“我现在还不能对你无条件地信任。现在还不行。”

沉默了好一会儿,他低下头对她说:“好吧,我可以回答你的问题——只限于这次。”

她吃惊地看他一眼,“你要告诉我你为什么要解雇奥雷和兰尼?为什么不让马提奥管马了?”

“对,这次我是亲口对你解释。下次就不再这么做了,不管你是否信任我,我不在乎。不过你别指望我再一次让步。懂吗?”看到她点头后,他说,“我让马提奥开干草机,这就等于给他加薪——他和他的家人肯定要的就是这个。此外,他对机器比对马在行得多。”

“但是……他对马也很懂呀?”

“他更会修机器。至于兰尼……他并不喜欢在牧场工作,但是他觉得受雇于人就得认真干,不管喜欢不喜欢,这一点很好地说明了他的性格。所以我向你教父的银行推荐他当个保安员。这么好的机会当然让兰尼欣喜若狂。”

她简直不敢相信,“奥雷呢?”

他紧皱眉头,“他是个贼。”他有点勉强地告诉她。

“是个贼!我不信。他偷什么了?”此时,她确信自己在他眼中看到了固执。“亨特?”她不肯放过提出的问题。

“他偷了你的银圈。”

她怔住了。“从我的结婚礼服上偷的?可是衣服是在我们……”

“卧室。”他替她把话说完。

她慢慢明白了。她一言不发,转过身子走向钓竿。她好像被家人从背后刺了一刀。奥雷的背叛伤透了她的心,以致无法用语言表达出来。她慢慢拿起鱼竿,收回鱼丝,鱼钩上的蟋蟀早已不见。她也没心情再弄死一个。他们的谈话已经让她没了钓鱼的兴致。

此时亨特好像知道她心情懊丧,一把抓住她的辫子,把她拉过来。她毫不抵抗。现在她需要得到的是安慰。他搂着她,她偎依在他的怀里。“你没事吧?他问道。

“不,我有事。”她的嘴被他的衬衫挡着,声音很低:“你看,信任一个人会发生什么事?”

“对,我看到了,但我不是奥雷。”

她叹了一口气。“你不是奥雷。对不起,亨特。我本该信任你,你为了牧场做得对。”

“对,你本该如此。”

“我不应该当着雇工的面怀疑你的判断。”

“你是不应该。我接受你的道歉。”他突然把她放开,自己脱下衬衫和靴子,两臂把她高举起来向湖中走去,使她的身体高出水面。

她搂着他,笑着嚷道:“不要!不要把我扔在水里。”

“你信任我吗?”

“无条件地信任?”

“除此以外还能有别的吗?”

她咬着下嘴唇。“好吧,我无条件地信任你。”

“闭上眼睛。”

“闭上了。”

“深深吸一口气。”

“亨特,不行!”她大叫。他把她往空中一扔。她在空中尖叫着,然后掉在水里,溅起了大片水花。亨特立刻潜水游到她身旁,把她托出水面。她大口喘着气。“我记得你说过我可以信任你。”

他露齿微笑,慢慢地把她拉近自己的身体。“我从来没说过你可以信任我干什么事。”

这就是问题所在。她知道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他认为最好的,但这在她看来是否也是对的呢?虽然她非常希望能够相信这一点,但是现在还做不到。

当他们游向岸边时她的辫子散了,银色长发像网一样罩着他们。上岸后.他让她的头发散摊在草里,自己低下头看着她。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她那被湿衣服紧贴住的ru房。她的衬衫在水中已与牛仔裤分开,他把手掌放在她露出的柔软的腹部。他受不了这种诱惑,低下头去轻轻地隔着湿衣服吸吮着。

她的呼吸几乎停止了,她的指甲掐进他的肩部,留下激情带来的伤痕。“亨特!”他的名字仿佛是挤出来的,充满了掩饰不住的急不可耐。

他立刻响应着,离开她的胸部,开始深寻她口中的温暖。她好像觉得还不够,两手在他的后背抚摩着,那诱人的摩擦带来的是难以抗拒的刺激。这样的亲吻和耳鬓厮磨让她仿佛醉了一般,她感觉到他在用力往下扯她的牛仔裤……就在这时他犹豫不决了。

他慢慢地抬起头来,他的身体弯曲着,传达着迫不及待的渴望。她犹豫不决地瞪视着他,不知是该继续完成他们都在渴望的肌肤相亲,还是该立刻刹车,不给他最终控制她的机会。她等待着,等待着他屈从于他的欲望,脱下她的湿衣服,让他们成为真正的夫妻。然而他竟然起身离开了,可以想象,这需要多么强的意志力。

他再一次吻她,“不是在这里,不是在现在,也不能像这样。但是很快就会的。”他坚决地对她说,“不久,当你心中不再有任何怀疑时……当你不再有反复的可能时,我们就一起做,你就是我的了。”

她不和他争论。她怎么能呢?他是对的。他们不久就会成为情侣。如果她不谨慎的话,她就会像失去对牧场的控制权一样,失去自己的心。一旦这种情况发生,亨特就会达到报仇的目的。

随后几天里,日子过得舒服而轻松。莉亚觉得将来有了希望。亨特继续训练“寻梦者”。虽然在这匹马是否有进步的问题上他们两人争论不休,然而她毫不怀疑,在意志的较量中,亨特一定会取得最后的胜利。

使她放心的是,雇工们在亨特的管理下,工作非常令人满意。走了两个牧马人,剩下的人都有许多工作要做。而且她感觉到他们已经没有了被解雇的恐惧。马提奥比她以前见到的快活多了,而看望过担任保安员的兰尼后,她也明白亨特给他调换工作是对的。

一个多云的下午,她从银行里很晚才回家,却吃惊地看到亨特正在犁走廊周围的土地。强有力的旋转刀片深入黑土中把罗丝祖母残余的秋海棠绞得粉碎。

“你在干什么?”她喊道。他没有回答,只是招招手打个招呼就接着干起来。女管家正站在走廊上,莉亚站到她旁边。“他在干什么?或者我该问他为什么这样做?他为什么把下面花园的地都犁了?”

女管家耸耸肩,“我不知道。罗丝夫人看了一眼,骂了句脏话就跺着脚走进厨房了。我想她很不高兴普莱德先生毁了她的花园。”

莉亚皱起眉头,“亨特只不过是把以前的破坏进行下去罢了。”

罗丝在门口出现了,她拿着一个托盘,上面装着一大壶冰茶和几个玻璃杯。“如果想待在这里看着我辛辛苦苦种的花草被夷为平地,咱们也该舒服点才好。”

莉亚赶紧把托盘接过来,放在一个矮铁桌上,又给每个人倒上一杯冰茶。“地上已经没剩下什么东西了。我们的邻居布尔工头已经把花草全毁了。”

罗丝坐在摇椅上哼了一声。“亨特最好不要以为我会再把花种上。我会让花园里到处是石头和野草。”她喝了一口茶。“他在那儿干什么?大口袋里装的是什么?”

女管家说:“是肥料吧。”

罗丝慢慢地摇晃她的摇椅,“啊,肥料?是,不错。这会使他丰收野草。真正的大丰收。”她伸长脖子张望着,“他这是去哪儿?”

莉亚看到亨特向屋后走去,耸耸肩,皱皱眉,“我不知道。也许他今大的活已经都干完了。”

“干完了?”罗丝把椅子摇得快了一些。“把这里弄得乱七八糟就算完了?他最好收拾得像样点,不然我会好好地说他两句,你们就看着吧。”

莉亚跳了起来,靠着走廊上的栏杆。“我们猜错了。他来啦。他刚刚把小货车停在这里。”他从驾驶室出来,走到货车尾部,放下后门,取出各式各样的花木幼苗。她回头看了罗丝一眼。“他运来了茉莉花。我喜欢茉莉花。”

女管家也来到栏杆边,高兴得满脸放光。“啊,快来看!”

罗丝慢慢地站起来。“‘好吧,我就过来。”

莉亚展颜面笑。“多好,这是和平玫瑰。”

亨特把花种在房子周边,然后拿着一把铁锹走了过来。他站在走廊台阶下面,对着罗丝说:“你是愿意当个只看不干的女主人呢,还是愿意动手帮我的忙?”

罗丝扬起了头,问:“这个花园是谁的?”

亨特耸耸肩,“我不是花匠,种花我不在行,我只想把花园修整好。”


“如果是这样,我就去拿手套。”她走到门边时停了下来,古怪地瞪着眼睛对他说:“我不在时不要挖地,听见了吗?”

莉亚直到罗丝走远,听不到她的说话声时,才递给亨特一杯冰茶。“你想得很周到。布尔毁了她所有的花坛,这使她彻底放弃了。她再也没心思种花了。”

他喝完了茶,把空杯子递给她,“布尔不可能再来毁它了。”

莉亚毫不怀疑亨特会做到这一点。她扬起眉毛间:“这是和平玫瑰?”

他戴着手套的手把头上的帽子往后一推,这个动作让莉亚觉得他的吸引力前所未有的强烈。“对,是和平玫瑰。我估计我和你祖母之间要消除所有分歧还需要一段时间。我们可以在玫瑰丛中谈,通过交谈来达成一致。”

莉亚笑了,温柔地说:“我敢肯定你会这么做。”要想让祖母适应一切变化是很困难的。

他警告说:“我的改革工作还未完成,你得知道。”

她点点头,“我知道。”

他从来没有承诺不作改革。但是各种改革都是往好里改。莉亚越来越认识到他的重要性——无论是对她的雇工.对她的牧场,还是对她的祖母,素来不好相处的罗丝恐怕也不得不承认这一点。

尤其是他对她来说是很重要的,也许是至关重要的。在很久以前她就认识到了这一点。

第二天早晨,莉亚怀着不安的心清看着亨特和工人把一头公牛赶进畜栏里,准备拉走出售。这头公牛的绰号是“红色”,因为它性格非常粗暴,无论是看到红色的东西,还是看到一个穿着红衣服的人,它都会进行攻击。

他断然拒绝莉亚帮他把“红色”赶进畜栏,说“这太危险了”。这句话她听到好多次了,早就听腻了。不过她不敢和他争论,特别是不敢当着雇工的面争论,而且她也知道亨特是对的。这头公牛的确非常危险。

她爬上畜栏顶部的横木上,从安全的地方往里看。 工人们已经把这头公牛安安静静地关好,就等着卡车来把它运走了。

突然,她听见孩子们在喊“莉亚太太,‘绸子’!抓桩绸子’!”

她赶紧回头,只见女管家的六个孩子正追赶一条叫“绸子”的小牧羊犬。这个小家伙一面狂吠,一面从畜栏的横木下钻了进去,直冲向关着那头公牛的围栏——直冲向公牛。更可怕的是这条小狗的脖子上还围着一条红带子,上面打了一个大红蝴蝶结。

莉亚从横木上跳下来,对孩子们嚷道“站住,不准进畜栏,懂吗?”

孩子们很听话,一齐站住了。六双黑眼睛看着她,眼里既有害怕,也有希望。莉亚看到孩子们畏缩而又信任的表情,就跟在那条任性的小狗后面。

进了畜栏的小狗还在往前跑,莉亚知道如果现在抓不住它,就来不及了。就在她和狗都跑到围栏前的最后一秒钟,她猛地向前一扑,在离围栏只有一丁点的地方,笨拙地捉住了小狗,结果沾了一身的土。不料“绸子”拼命地扭动,竟然挣脱开来,又从横木下面跑了进去。

“‘绸子’,别跑!”

小狗直朝公牛冲去,这简直是找死。莉亚深吸一口气,暗自祷告一声,便也要从横木下钻过去,希望能够把小狗毫发无损地捉回来。就在这时,一只有力的大手抓住她的手臂强行把她拖了回来,顺便转过了她的身体。她的眼前正是亨特愤怒的面孔。

“你疯了吗?”他狂吼道。

她一面挣扎,一面嚷:“小狗!我必须救这只小狗!”

他看看莉亚,又看看孩子们,对工人们大嚷:“打开围栏门,把牛放出来!”

工人们大嚷大叫着把通向草地的大门打开,放出了公牛。然而公牛没往外跑,它的全部注意力都放在小狗身上了。它低下头,蹄子扒着地,狂怒地吼着。它用牛角去顶,差一点伤着小狗。

亨特骂了一声,把帽子扔在地上,脱下衬衫。 别人还来不及阻止,他就进人了围栏。

“哼特,别这么干厂’她开始还跟着他,但是看到他的表情,她就不敢往前走了。如果她再往前走一步,必然会使他分心,他也就必然被牛撞死。事情就是这么简单。她的两只手拧在一起,不停地抖着,大气也不敢出。她急得几乎要发疯,只好开始祷告。

亨特拿着衬衫摆来摆去,引起了这头公牛的注意。它立刻开始攻击这个明显的目标。他在它即将撞到身上时,把衬衫往牛头上一扔,身子往旁边一滚,躲开了牛角和牛蹄。“红色”从亨特身边冲过去,他立刻站起来,抓住小狗的颈背,把它扔到了围栏外面的安全区。

公牛的眼睛被衬衫蒙住,盲目地乱冲乱撞,把木板撞得碎片四溅。亨特一只手抓住小狗,另一只手拉住莉亚,赶紧跑到外栏远离公牛的地方。这头公牛站在碎木头旁边,喘着粗气,拼命甩头,终于弄掉了衬衫,把它撕成了碎片。它往周围看着,想寻找下一个牺牲品。 过了好一阵,才发现打开的大门,便立刻冲出大门跑到草场去了。这时莉亚总算松了一口气。

亨特离开莉亚,抱着小狗走到女管家的孩子面前。他一条腿跪在地上,低下身于和他们说话。莉亚焦急地看着他们,不知道他会对孩子们说什么,希望他不要太粗暴。

“这是你们的小狗吗?”

最大的名叫厄内斯特的孩子往前走了一步,好不容易挤出一句话,“是的,先生。它离开我们跑了出来。实在对不起。”

“你们知道这样做会有什么后果吗?”

每个孩子都点点头。最小的蒂娜拉住厄内斯特,脸上流下一串串的眼泪。这个男孩子庄严地说:“我们以后一定格外小心,我保证。”

蒂娜也跟着说:“我保证。”她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伸出手来把小狗接了过去。

亨特把小狗交给她,嘱咐道:“把它拴好,到它长大了懂事的时候再放开。好吗?”

蒂娜用两臂搂着小狗,把脸埋在狗毛里面,小狗顽皮地叫了一声,它身上的土和她的眼泪掺在一起,把她弄成了一个大花脸。她知道小狗真的安全了,感到很满意,两只眼睛从黑黑的长睫毛里偷偷看着亨特,她又说了一遍“我保证”,张开缺牙的嘴笑了。

亨特拢拢她的头发,站了起来。他看见了莉亚,扬了扬眉毛。莉亚一句话不说就跑过去搂住他,眨着眼睛不想让眼泪流下来。她的两手感觉到他的肌肉温暖而坚硬。她吸了一口气,想象他如果身体不是这样灵活,会成为什么样子。她紧紧地搂着他,不想把他放开。

在这个时刻,她意识到自己真的是爱他……过去爱他,一直爱他,今后也永远爱他。如果他死于公牛的角下,她的一部分也会跟着死亡。几个星期以来,她一直有意和他保持一段距离,因为在她内心深处,还不愿意把自己全部交给他,因为那会让他拥有她的整个身心。

在他双臂的安全港里,她向他完全屈服了。

“如果你再干类似的蠢事,我就对自己的行动不负责了。”她低声严厉地对亨特说,学他经常训她的话。“听见没有,亨特·普莱德?”

他紧搂着她,“我别无选择。你和孩子们都指望我来救那条该死的狗。”

她突然意识到,他是对的。她从来没有这样害怕过,也从来没有怀疑过他不会救那条小狗。孩子们也是这样。她看见亨特身后的那些雇工,他们一面笑,一面互相拍拍背。他们也从没怀疑过。他们都信任他,相信他,谁也不例外。

“你也确实救了它。可当时我……我知道你会的。”

他浑身一僵。“无条件地信任,莉亚?”

她举起颤抖的手擦掉流出的眼泪。“我这只是偶尔失常。”

他的胸膛发出深沉的笑声。“当然。快干吧,赶快把畜栏修好,这里还要关一头公牛呢。”

她很不情愿地把搂着他的手放下来,往后退了一步。“我马上就来。”她看着他从地上拾起帽子,回到畜栏。她信任他.就像爱他一样,是无条件的,全面的,彻底的。

而莉亚在一生中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害怕……因为亨特已经得到了她的牧场和她的身心。问题是,亨特知道这种情况后他会怎么做?

 

第八章

第二天清晨,莱昂实业公司特派专人送来最新的要求。莉亚看完信件后,愤怒地走出厨房去找亨特。她最后在谷仓找到了他,他正在刷他的马。

“你看看这个。”她递给他莱昂公司的专用信封。

他把刷马用的工具放在一边,拿出信来,看了一眼。他微微咬了一下牙,耸耸肩,“啊?你要么接受他们的要求,要么把信当废纸扔了。”

亨特一面说,一面把他那匹马牵回马厩。莉亚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就这样?这就是你要说的?”她跟在后面,唠唠叨叨着。

他从莉亚身边挤过,穿过谷仓的通道走到大捆的饲草堆旁,用两个大钩子把一捆草弄到马厩里。“你想要我说什么?”

她灰心丧气地看着他。“我要你多说几句。我对他们的纠缠已经烦透了。我想你大概也是这样。或者即使我把牧场卖给他们你也不在乎?”

他长叹一声,回过头来问她:“这是你希望的吗?卖掉牧场?你结婚不就是为了保住牧场不让莱昂公司得手吗?”

“是的,不过你好像太……我不知道。你好像觉得这与你无关。”

“不错。牧场不是我的。”

她自己也不清楚为什么要催他处理这件事。不过她觉得他这种漠不关心的态度不像是真的。不管怎么说,他和她结婚也是为了得到牧常她决不相信他所说的,他不关心她是否接受莱昂公司收买牧场的要求。“那么你不反对我把牧场卖给他们了?”

 

他停下手里的活儿,说:“不反对。从法律上讲,如果你出卖牧场,我有优先购买权。”

她眨眨眼,换了个口气,“再说一遍好吗?”

他卷起袖子,露出肌肉结实、强壮有力的胳膊,然后靠在马厩的门上。“婚前的协议,记得吗?一旦离婚,你保留牧场的所有权。但是如果你出售牧场,我就有权优先购买。”他皱着眉头对她说,把帽子往后推了推。“是你坚持要我签订那个鬼东西的,难道你就没看一下吗?”

“我看了。”实际上她没看。她只是在律师让她签名的地方签上了字。

“是呀,看了,”他显然不相信她的话。“你应该仔细看一下,莉亚。协议中还有一两条重要的条款你应当熟悉。如果你就是这样打理你的生意,几年前你没破产真是怪事。”

她没和他争论。她把满腔怒火都发泄到莱昂公司没完没了的骚扰上。她已经忍无可忍了。她说:“这不是问题所在,”她决心把话题拉回来。“我想和你谈莱昂公司提出的要求。”

“好,谈吧。我听着呢。”

她深深吸了口气。“我打算本星期开车去休斯敦和他们谈。”

这句话使他停了下来。“你干什么?”

“我想把这事一劳永逸地解决。我不卖牧常”

他盯住她,好像她疯了。“如果你不想卖牧场,就把那封信当废纸扔掉好了。你用不着大老远地开着车去休斯敦办这事。上一次我看见你在书房里有个字纸篓,可以好好利用它。”

“别逗了,我非去休斯敦不可。”

“为什么?”

“这样我可以对莱昂公司的董事们当面说清。”

他怔了一下,时间非常短,她几乎没有察觉。他离开马厩,把剩下的饲草扔在草堆里,走到她身边。沙帽檐拉下,遮住脸,但是她仍旧能看见他那发亮的黑眼睛和紧绷的嘴。他生气了吗?她搞不清楚。

“为什么?”他柔声问道,“你要在莱昂公司董事会上讲话吗?”

她提高了声音。“我受够了。就我来说,这是他们最后一次对我提出要求,我已经受够了。以后我不再和他们打交道了。我要对他们讲明白,从今以后我不会考虑他们的意见,也不会把牧场卖给他们,永远也不会。如果必要,我会告诉他们你告诉我的话——我们的婚前协议规定你有优先购买权。”

他摇摇头。“绝对不行。这纯粹是我们两人间的私事。”

“好吧,不提这个。”她让了一步,但还弄不清他的意思。不过,她只要听到他低沉沙哑的声音,就得小心谨慎。“但是我还是要去休斯敦和他们谈,而且要你和我一起去。”

“为什么?”这是他第二次发问。

她犹豫地看了他一眼,“如果你愿意的话,去支持我。”

他转过身去,把穿着靴子的一只脚放在饲草包上。她知道她这样做使他很为难。她关切地看着他毫无表情的脸。也许她的要求有点过分了。如果她能走进他的思想深处,她就会知道他现在是怎么想的。但是他总是把自己的思想隐藏起来不让她知道,而且总是很成功。最后,他点点头。“好吧,咱们一起去。咱们星期五动身,在我的公寓里度周末。”

“我们在休斯敦有个公寓?”她大吃一惊。

“你可以亲自看看。”亨特皱起了眉头,“莉亚,有些事你得同意。”

她小心地看着他,“什么?”

他脱下劳动手套,把它塞在皮带上。“你一旦出席董事会和他们对话,一切就要由我来掌握。”

“但是牧场的问题与你无关。”

“与我有关。任何与牧场有关的事也就是我的事。而且和莱昂之类的公司打交道正是我的专长——我以前就善于这方面的工作。”

‘你认为你能使他们放过我?”

“不能。不过我有办法牵制他们。在和他们打交道时我的有利条件比你多。”

这时,她突然回忆起她曾盼望出现一个银甲骑士,勇猛地同恶龙搏斗,救出遇难的少女。在亨特最初出现时,她认为他就是一条恶龙,她只能孤身作战。现在呢?她自己也不清楚。也许她和他共同作战,把莱昂公司这条恶龙彻底消灭。

她答应说:“让我在会上发言,然后一切由你做主。”

“好,”他伸出手搂住她的肩膀。“我可饿坏了。你怎么样?”

她笑了。他的话减轻了她肩上沉重的压力。“我饿得能吃下一匹马。”接着,他们一起走进屋里。

夜色已深,亨特拿起电话,按下一串号码。一分钟后,凯文接了电话。

亨特说:“是我。我准备过来,召集董事会。”

凯文问:“出什么事了?”

“莉亚收到莱昂公司最新的要求,她想和董事们当面谈。”

“她谈什么?”

“你听见了。”

“您到底要干什么?”


“把她介绍给莱昂公司的董事们,还有什么?”

“我的意思是……您想要干什么?如果……如果她知道了真相怎么办?”

“她不会。”亨特有绝对的信心。

“为什么不会?”

“因为没有人敢告诉她。”

“如果他们认为告诉她会促使她出售牧唱—”

“一旦他们见到她,他们就会知道她是信任我的。”亨特迅速打断了凯文的话。“他们知道不谈此事对他们最有利。告诉她我是谁,对他们收购牧场的事毫无帮助,这一点他们知道。”

听了亨特的话,凯文仔细想了一阵,“可能您是对的。您总是对的。我会告诉每个董事您要来。”

“把公寓的房门打开,我们将在那里度周末。”

“她会不会怀疑?那可不像穷人住的公寓。”

“那个时候她得考虑别的问题,顾不上想这个。”

凯文发出会意的笑声,“懂啦,星期五见。”

“好。”

亨特放下电话,在椅子上向后靠了靠。时机已经成熟,他想尽快改变现状,然而有些事又不能操之过急。牧场问题就是其中一个。他虽然急于解决,却又不得不慎重处理。

他听到轻轻的敲门声,随后莉亚开了门。“忙吗?”

“不忙,进来吧。”

她走进房间,站在灯光之外,穿着一件长仅及膝的棉质睡衣。可惜这件睡衣一点也不透明。他的嘴紧绷着。他既喜欢她那接近全裸的身体,又不愿意她穿半裸的衣服到处走。这些日子里,他需要认真地做些努力来驯服她。

“你在和谁通话?”

“和工作有关系的人。”

她向他走近。她的长及腰部的银色头发在台灯照射下像一道月光。“是不是出了问题?”

亨特摇摇头,“我只是告诉他我要在周末进城。”

“嗅。”她站在屋子中间,有点拿不定主意,“你打算睡觉吗?”


他把椅子往后一推,向她走来.“现在就上床,够快吗?”

“够快。”她没看他的眼睛,他感到她突然有点紧张。

他走到她身边。低下头看着她的脸。他从来没有看到她这么完美过。她闪烁的眼睛像两颗紫水晶,她那心形的脸庞充满了力量、个性和决心。他单刀直入,“我要和你做爱,”一面把手指伸进她那柔滑的头发里。“我可受不了啦。”

她扭绞着双手,“我知道。不过……”

“星期五,”他一面说,一面把她的下巴托起来,迫使她看着他。“我希望你到星期五时做出决定,莉亚,你必须在某些地方履行你的义务。”

她慢慢点了点头。“好吧,星期五。我们在那一天和莱昂公司的董事们见面,然后自由地支配周末的剩余时间。”

他满意地笑了。“好,一言为定。现在,老婆,上床的时间到了。”他用一个手臂搂着她,然后把她抱起来。她在他的怀中发抖。

“亨特——”

他发觉她已控制不住自己的紧张,这就使她有机会不履行自己的诺言。他不让她说下去,飞快地用猛烈的吻堵住她的嘴,然后再来一次,慢一些,更彻底一些——预先尝尝和她共度周末的欢乐滋味。

他们星期五一清早就出发了,打算在午饭后和莱昂公司的人会面。莉亚很仔细地打扮着自己。她穿一套银灰色的套装,配上浅口无带皮鞋和一件白色绸外套。为了让自己看上去更加成熟干练,她把长发绾成职业化的发髦,为了增加勇气,她还戴上了亨特送给她的结婚礼物——项链。

令莉亚吃惊的是,亨特穿得非常随便,他只把牛仔裤换成一条棉布裤子,花格布衬衫和工作时穿的没什么两样,不同的是领子上打了一个领结,这是惟一表示对这次会议重视的地方。

他把车开向休斯敦市的波斯特奥克区,对她说:“别紧张,他们不会吃你的。”

她的表情有点僵硬和不自然。她想开开玩笑显得轻松一些,“我更怕他们用刀割我的喉咙,特别是我告诉他们别再找我之后。”

“这么做太明显了。他们会把你卖给白人奴隶主的。”他看着莉亚叹了一口气,说道,“亲爱的,我是说着玩儿的。”

她无力地笑了笑,抓住项链坠儿,这是亨特送她的结婚纪念品。她希望这个纪念品会给她一些力量和不屈不挠的精神。“我开始觉得到这里来不是个好主意。”

他又看了她一眼,“你打算向后转了吗?”

“不回去。只有这样,他们才最后不再找我的麻烦。”她在座位上转了转身,看着亨特的侧面,“你认为他们会不再找我的麻烦吗?”

他耸耸肩,“有可能。不过你别指望这个,他们是商人。他们考虑的一切都在于是否能够赚钱。如果他们认为买你的牧场可以获得丰厚的利润,他们就会找你,不会让你过太平日子。”

她稍微皱了一下眉头。“我要想个办法让他们相信我是认真的。”

“好哇,就差放炸药在他们耳边了。不过,我不知道你怎么能够做到这一点。”

他这句话倒使她想出一个主意,她的嘴边隐隐现出一个笑容。“用炸药炸,我没有多大把握,虽然这个办法有它的长处。也许用一个不那么厉害的办法比较合适。”她打开汽车仪表板下的小贮藏柜,摸出她要找的东西。她一言不发就把那个东西放在口袋里,希望亨特没有注意到她的小动作。

几分钟后,他指着一座上面有遮光窗子的现代化高层玻璃大楼,“这就是我们要去的地方。”他一面说一面把车开往地下停车常

下了车,他们乘车库的电梯到上面的走廊。莉亚问:“莱昂实业公司在哪一层?”

“整个大楼都属于该公司。”

她一听惊呆了。“他们拥有这个大楼?”

“他们是一个大公司。许多公司都拥有整栋大楼的。”他拉着她往前走,“走吧,我们到行政办公层。”

她紧紧抓着皮包和装有莱昂公司给她的信的白色信封。她完全没有想到莱昂公司竟然是个这么大的企业。突然间她感到自己非常渺小和脆弱。她怎么可能打败这样一个巨人呢?她不是能够杀死巨人的英雄。她看了亨特一眼,他才是。他会保护她。她要做的就是信任他。

她重新怀着信心和他一起走向秘书办公桌。在出示证件之后,他们被引到一个专用电梯,把他们直接送到行政办公层。在电梯里她整理一下有点散乱的头发,把裙子扯扯直。

亨特拉住她的手,让她不要紧张。“听我说,莉亚。这种公司吃人不眨眼,会把你这一类的人当做夜餐小吃。 别坐立不安。在你递给他们什么东西以前,就把两臂放在身于两边,不要动。眼睛对着他们看,不要怕。说话前要三思。你不想回答的问题就不要回答。最重要的是不要发火。懂吗?”

她不紧张了。“懂啦。”

他的嘴角往上翘了翘,莉亚感到困惑,因为她知道他这种表情是表示对即将到来的对抗颇有兴趣。“记着。每一步我都支持你,一旦你陷入困境,我会把你救出来。其他的一切就看你的啦。”

“亨特?”

他扬起眉毛,“什么?”

她捏捏他的手,“谢谢。”

“不用谢我,莉亚。”他严肃的声音里有几分不安。“还不到谢的时候。”

门开了,她紧握他的手松开了。让莱昂公司董事会的人知道她需要亨特的帮助也没有好处。他们走出电梯,发现一位女秘书正在等着。

“欢迎二位来到莱昂公司。请随我来,好吗?”

她领他们到一个宽阔的双开门大门前,推开门,请他们进去。好像经过精心策划了一样,他们一走进去,门就砰地一声关上了,截断了他们的退路。会议室当中有一个巨大的玻璃桌,围着桌子坐着男女十二人。坐在远端的一位男人站了起来打招呼。

“汉普顿小姐,我们终于见到了你,很高兴。我是巴迪·彼德森。我们董事长让我代他主持会议,如果你不反对的话。”

她不反对,但是她想直接和他们的董事长对话。“他不在这里?”

“他要我代替他和你谈判。”他并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但是从她和亨特长期相处的经验中得知,她是得不到直接回答的。 彼德森接着把注意力转向亨特,“普莱德,我们听说你要出席这个会议有点吃惊——我是指你和汉普顿小姐一起出席。”

“你们吃惊?我可不知道为什么。莉亚是我的妻子。”

“你的妻子!”董事们很快地交换了一下眼光。 彼德森慢慢地坐回到椅子上。局势起了微小的变化。亨特把头往前伸了伸,“她是我的妻子,难道不是吗?”

彼德森笑了,带着点嘲笑的感觉,“祝贺你……这让我吃惊,再没有比这更让人吃惊的了。”

莉亚抬头看着亨特,迷惑不解,低声问:“他们认识你?”

“我们是熟人。”

“你没有告诉我。”

“那不重要。”他那黑色的、高深莫测的眼睛看着她。“你对这些人有什么话要说吗?”

她点点头,“是的。”

“那就说吧。”

她觉得自己只是一盘无规则的棋赛中的一个小卒。她看了亨特一眼,突然有点怀疑,敏锐地感觉到一定有什么重要的事她还不知道,而这件事足以解释会议室中的神秘气氛。她还怀疑她要说的话已经通过一种她无法理解的语言说了出来。而她现在要说的顶多会被他们视为空洞的表态而已。但是她只有这一个机会。她要说出一些话让他们记篆…做一些事让他们记祝她要让他们知道莉亚·汉普顿·普莱德曾经在这里发表过声明。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走到桌前,递过去信封。“这是我不久前收到的。”

“对,这是我们的建议,”彼德森不耐烦地说。“你不是说你要接受吧。”他看了亨特一眼。“如果你能接受,那就会节省大家很多时间和精力。”

“我不光是拒绝接受你们的建议,而且从今以后不愿意和你们再打交道。这是你们这些人最后一次对我进行骚扰。我已经不是一个孤身作战的弱女子了。”她很快地看了亨特一眼,看到他点头,又接着说,“我有了助手,决不会再让布尔·琼斯污染我的井,惊吓我的畜群。今后你们再也恐吓不了我们了。”

彼德森打断她的话,“是的,是的,你已说明了你的要点。”

“还没完呢。”

她从衣服口袋里拿出打火机,这是从汽车小贮藏柜中取出的。她用拇指轻轻一转那个滑轮,一个小小的火苗就出现了。她用打火机点燃信封的下角,然后把整个燃烧的信封扔到桌子中间。 滚滚的烟火吓得这些董事们乱作一团,一面叫嚷一面咒骂。

在她旁边的亨特叹了一口气。“你真不该这么干。”

她扬起了头,“我就该这么干。现在我把我的意见表达出来了。”

“不止这样……而且过头了。”

“好。你准备离开了吗?”

使她莫名其妙的是,他小心地仰望着天花板,把帽子往下拉,把衬衫的领子翻上去。“快到汽车里去,我随后就来。”

她刚刚出去,会议室的门就关上了,立刻警铃大作。天花板喷下了救火的水。这些董事们拼命往外跑,就像一群老鼠亡命逃出沉船一样。

巴迪·彼德森吼道:“把水关掉。”他坐在桌旁不动。两臂交叉在胸前,不顾上面喷下来的水。“亨特,你可真够聪明的。”他的声音高过警铃声。

亨特不顾帽檐上流下的像小瀑布一样的水,对彼德森说:“她的确有点本事,不是吗?”

彼德森站起来,朝他走过来。“我不是这个意思,这你知道。你还要对她隐瞒多久——不告诉她你的真实身份?”

“需要多长时间就隐瞒多长时间。”

“你在玩危险的游戏。你可能要丧失一切。”

“我不会失败。”亨特的声音低了下来,他的话里带着威胁。“我不得不警告大家。今天在场的人谁要泄露一个字,谁就要承担后果。我会很快和你联系的。”他不等彼德森说话,转过身就走了。

“我不懂你怎么全身都湿了。”

“我告诉了你,是一场反常的小阵雨。”

“哪里下雨了?天空是晴朗的。”她用讽刺的口吻说道,“也许是行政办公层和地下车库之间下雨了吧。”

他轻轻地一笑,“差不多。”

她只好不再间了。亨特只要不想说。他就绝对守口如瓶。他要是不想告诉她,他能一字不说。问题就是这么简单。“我离开以后你对那些董事们说了些什么?”

他把车开人另外一个车库。这个车库位于一个全新的综合公寓大楼下面。“我和他们没说几句话。他们在那里也没待多久。”

她气得大叫:“亨特,你为什么不直接回答我?你到底和他们说了什么?你为什么对他们这个大楼的情况这么熟?为什么对我保密不说?”

他把车开到一个宽阔的停车处,墙上有一块牌子,上面写着H·普莱德。他熄了火.两手放在驾驶盘上,转过头来看着她。“我通过工作了解了莱昂公司的董事们,也通过工作了解了大楼的情况。我告诉彼德森我很快就和他联系。我对你一点也不保密——我只是有选择地告诉你一些。”

“为什么?”

“因为莱昂公司现在是我的一个难题,我要把这个难题处理好。”

她可以接受这个解释。多年来她在牧场问题上经常遇到一连串的困难,现在有第二个人为此肩负起责任,当然应该欢迎了。“你为什么告诉巴迪·彼德森你要和他联系?”

“要让他明白今后不要再找你的麻烦。”

她有点困惑地问:“他会同意吗?”

“他非同意不可。”他开了门,“来吧?”

他们从车上拿下旅行包,亨特领她到电梯里。一进人电梯,他就按一个直达楼顶单独套房的安全钮。莉亚吓了一跳,“到楼顶单独套房?”

他犹豫了一下,这使她想起了在他们进人会议室前他给她的忠告,“发言前要三思。对不想回答的问题就不要回答。”也许他的忠告不仅是对付莱昂公司那些人,也是对付不听话的老婆的。

“以前那个公司因为我工作出色,给我的薪金很高,所以我有钱住这种房子。”

“我猜也是这样。不过我很吃惊,你为什么丢下这种美差不干。”电梯迅速升高,莉亚仰起头来偷偷地看着他。“不过这也合理……你说过如果他们有事找你,你还可以为他们工作。你是个解决问题的能手,是吗?”

“是。”


“你说的那个公司的名字叫什么?”

“我没说过名字。”他背靠着电梯的板壁,两臂交叉在胸前,不耐烦地说,“莉亚,你为什么老是问这问那?”

“你别指望我不提问题……因为我觉得吃惊。”她一面说一面抓紧自己的皮包。

“因为我不是又脏又穷的牧场雇工了?”

她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这个问题早已了结了。这不是你我之间的问题,你自己也清楚。你要求我信任你,无条件地信任你。可是有关你的事你什么也不告诉我,这意味着你并不信任我。”

他退让一步,“我接受你的意见。”

电梯停下来,对面的门静静地滑开了,里面是一个宽敞的门厅。她走出电梯,忍不住叫起来,“天哪!亨特,瞧这个地方!”

他温和地说:“我以前见过这地方,记得吗?随便点,就像在家一样。”

她穿过镶有橡木的地板走到低于楼面的起居室。“你为什么以前不告诉我?你玩的什么把戏?”这次她平静地问。

他随手把帽子一扔,帽子飞过她身边,滑过咖啡桌,刚好落在长椅的中间。“好吧,我承认有关我八年来的一两点情况我没有告诉你。”

她讽刺地问:“只有一两点?”

“也许有三点,这有多大区别呢?我有钱。我在休斯敦有一套公寓。还要怎样?”

“这是一套豪华的顶层公寓。”她马上提醒他。

他生气地耸耸肩,“对,这是一套豪华的顶层公寓,这又能改变什么?我们仍旧是夫妻,我仍在经营牧场,你还是我妻子。”

“我是吗?”

他把手指插在自己的头发里,“你他妈的是什么意思?”

“亨特,你为什么娶我?”

“你知道为什么。”

她点点头。“为了牧常也许还有点报复。可是我不了解的是为什么?你既然拥有了这一切,为什么还要抓住这小小的牧场不放?”他没有回答,她知道直到世界末日他也不会回答这些问题。她提起她的旅行袋,问:“我想梳洗一下,往哪里走?”

“沿着走廊往前走,右首第三个门。”

她头也不回就往前走,和心中的不安作斗争——这种不安既无法表达,又无法不去想。他指的门是卧室的门。她进去后走人旁边的浴室,关上门,脱光衣服,痛痛快快地洗了个淋裕然后穿上浴袍,回到卧室。

她在床边站了几分钟,最后忍不住床的诱惑,爬上床,躺在床罩上。她在床中央,蜷曲着身体,闭上了眼睛。打个盹儿会对她恢复疲劳有莫大的好处。然而尽管有这极强的愿望,她却不由自主地回想起她和亨特之间的谈话。

这些天来他们之间的关系越来越使她迷惑不解。站在这间起居室的中央,看到这财富和权势的象征,她不得不迫使自己面对现实。亨特·普莱德回到牧场必然有个原因,而这个原因他又不肯告诉她。

不管她怎么苦思冥想,这个问题总是在她心里纠缠不去。如果他不是为了报复的话.那么老天爷,他到底想从她和汉普顿·霍特那里得到什么呢?

 

第九章

“莉亚,亲爱的,醒醒。”

她微微动了一下,从美妙的梦中醒来。她梦见自己宁静安详地躺在玫瑰丛里,逗弄着一个黑眼睛的婴儿,尽情地欢笑。亨特正坐在床边,好像刚刚沐浴过,头发还是湿的,梳到后面,凸显出脸部的棱角。他没穿衬衫,只穿一条低腰的旧牛仔裤,强健的肌肉一览无余。他俯身靠近她,把这在她脸上的头发拨开。从窗户透进的阳光下,他古铜色胸前的护身符发出蓝色的光芒。

她伸了一下懒腰,低声问:“几点了?”

“该吃晚饭啦。你已经睡了两个钟头了。”

“有那么长时间?”她坐了起来,整理一下睡袍。“我得把衣服穿好。”

他笑了笑,“别弄那么复杂了,今天晚上咱们可以随便点几。”

她皱皱鼻子,“这是不是也太随便了点儿?”

“没关系,只有我一个人看你。”他伸出手来,“我带你去看。”

她好奇地拉住他的手下了床。来到起居室,她注意到这里居然还有一个旋转楼梯,他指着那里说:“跟着我。”走到楼梯上端,他挡住了路。“闭上眼,不许看。”


“为什么?”

“你马上就知道了。”

“好吧,可别摔着我。”

她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经一下子把她抱了起来,悄悄地在她耳边说:“相信我。记得吗?”几分钟以后,他把她放下,“你现在可以看了。”

她睁开眼睛,简直不敢相信眼前的景象。原来他们已经站在公寓大楼的楼顶,这个楼顶可不像她以前见过的屋顶,这里简直就像个公园。脚下是草地,四周都是鲜花——碧冬茄、紫罗兰、凤仙,甚至还有那么多的郁金香和蝴蝶花。

她嗔怪地说:“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说过对种花不在行。”

他耸耸肩,“那是我撒谎。”他指着屋顶靠边的一个花房,“有些娇嫩的花种在花房里,自从搬到牧场去住以后,我就找了些人接替我做这些事。为了我们这次回来他们可没少忙活。”“简直太棒了。”

“饿吗?”

她突然觉得饿了,喊道:“饿,快饿死啦!”

“咱们可以就在这里吃。如果你想换个地方,也可以,不过我觉得没有这个必要。”

她明白他的意思,在这里,她可以只披件睡袍吃饭,就像他赤膊只穿条牛仔裤一样。

她说:“这儿就很好,太刺激了,咱们这么随随便便,还光着脚,吃什么呀?”


“当然是野餐。”

他指着一个角落,那里的草地上已经铺好了毯子,周围放着许多水罐,里面插着盛开的杜鹃花。毯边放了一个冰桶,里面露出一瓶香摈的瓶颈。旁边还有一个柳条篮,上面盖着一块红方格亚麻市。

她对着这种老套的“浪漫”安排微微一笑,“这里面是炸鸡吧?”

“对,还有凉拌卷心菜和土豆色拉。”

“快餐?”

他看起来像是受了侮辱。“这可都是订做的。”他走到野餐的地方,在柳条篮边单腿跪下,把里面的甜食倒在陶瓷器皿里。

“你不是开玩笑吧。”她走到他身边,不相信地问,“用瓷器吃野餐?”

他温柔地笑了笑。“难道你不是用瓷器吃吗?”

“多半不是。”她检查了一下香摈酒。“佩里埃·儒埃花瓶?拉力克高脚香摈酒杯?亨特,我简直不敢碰这些东西了,”她无可奈何地看着他。“你为什么这样做?”

“这样才好埃”

她低下头去,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她低声说:“谢谢。这东西真美。”

“你饿了。”她简直不敢相信他居然有这样温柔的声音,“尝尝这个。”

他从鸡腿上撕下一片肥嫩的肉递给她。她大嚼起来,声音很大。亨特是对的。这种东西根本不是什么快餐。她从来没有吃过这么清淡、美味的东西。她双膝支在胸前,又吃了一块他送过来的肉。

她开玩笑地说:“你不怕我把瓷器弄坏吗?”

他又递给她一叉土豆色拉,“我挑逗你时不怕你砸碎瓷器。”

“用土豆和炸鸡挑逗?”她大口大口地嚼着土豆色拉,这次的声音很大。“不说这个了。真好吃。”

“再来点儿?”她一边忙着吃,一边点着头。他拍拍身旁,“坐过来点儿。”

她笑着爬到他的身边,两个人相互喂着、吃着。最后,酒足饭饱的时候,他把她拉倒,她毫不反抗地把头枕在他的膝上。她指着天空中艳丽的景色,说:“落日真美。”

“在这儿吃饭就是有这个好处,欣赏美妙的暮色。”他把香槟酒斟满了高脚杯,叉了一个草莓,递给她,“来点儿饭后甜点。”

她喝了口酒,“谢谢,不要了。已经吃饱了。”他把手指伸到她的头发里,轻轻地抚摩着。她闭起眼睛尽情地享受,他温暖的腹部贴着她的脸。

“莉亚,你看。”

她睁眼仰望天空。夕阳留下的最后一点紫色也黯淡下去了。楼顶周围的许多小灯一下子全亮了,闪耀着微光,好像天上的群星洒落在楼顶,变成了花丛中亮晶晶的露滴。她惊异地把发抖的手放在嘴上。

“亨特,为什么?”她似乎难以表达自己的感情,但是他已经明白了。

“我要让今晚变得完美。”

她的笑容灿若春花,“你成功了。”

“好。我今晚要和你做爱,我要让它很特别,非常特别。”话说完了,他并没有开始行动,相反,他静静地坐在那里,享受着安详、宁静的夜晚。突然,他出人意料地问:“八年前你告诉你祖母,说我们两个要在牧场边的小屋见面,是吗?”

这是她早就料到的,这是最后一个问题。她决心不要谎言,于是毫不犹豫地回答:“是的。”

“你到了那个小屋,在那里等我?”

“是的。”

“你什么时候知道我曾被捕?”

“直到你告诉我的时候。”

他长长地叹了口气。“我怕的就是这一点。莉亚,我应当向你道歉。我原来不相信你。我以为你说的都是谎话。”

“是罗丝祖母告诉你真情的吗?”

“是的。”

莉亚犹豫一下,说道:“终于了解了真情,这让我很高兴。”然后她又接着说:“如果你愿意听,我想解释一下我那时为什么不想和你一起私奔。”

他的嘴巴绷得紧紧的,但还是点了点头,“我听着。”

“我告诉祖母关于我们要私奔的事,因为我不能不向她告别。直到那时我才知道我父亲得了癌症,就要不行了。我不得不留下来照顾他。因此我不能跟你走。不过,当时我想我以后会要你回来的。”她害怕地看着他,“希望你能相信我,这都是真的。”

有很长一段时间他一声不吭,然后他用低沉暗哑的嗓音说话了,一字一顿,仿佛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我是在孤儿院长大的,不知道什么是诚实,也不知道什么是信任,没有人关心事实的真相,只关心谁是肇事者。”

她同情地问:“你过去常常 被当做肇事者?”

“不总是,但的确不少。”


“你解释过吗?”

“为什么?没有人会相信我。我是个杂种。你知道,我并不总是无辜的。我有时也会惹事。”

她相信他的话,但她也知道他一定受到了处罚。

她接着问:“那么有一天……”

“你怎么知道‘有一天’?”

她耸耸肩,“合理推测。”他大声笑了起来。

“你对了。是有那么一天,我十五岁生日那一天,他们硬说我做了我没有做的事,这种情况是最后一次发生了。”

“他们说你什么?”

“打碎了一个飘雪花的水晶球,就是那种把水晶球一摇,里面就飘起了雪花,然后出来一个骑士和一条龙决斗。”

她怔住了,“一个骑士和一条龙?”

“对。那是住在孤儿院里的一个工人的东西,他不许别人动。我喜欢那个水晶球喜欢得发狂。那天水晶球碎了,他们就说是我干的。”

“是你打碎的吗?”

“不是。”

“为什么你说这是最后一次了?”

“那以后,我永远离开了那里。”

她悄声说:“缺乏信任。”

他同意,“对,就是缺乏信任。 过去从来没有人无条件地信任我,当我处于劣势时,从来没有人站在我这一边。那时,想得到别人的信任只是个幻想。不过……至今这仍然是我的一个梦想。”

她坐了起来,搂住他的脖子。“如果我能把我的信任包起来,放在盒子里,我就把它送给你,作为结婚礼物。可惜我对你的信任只能用嘴说出来。”

他警告说:“不要承诺你做不到的事。”

她皱起眉头,点了点头。“那么我试着做吧,这是我现在对你所能做的最大承诺了。”

“现在开始。”

他用手捧着她的脸,过了很久很久,他低下头去,吻她。她好像在无尽期地等待着,要把自己的一切献给他。那最后的时刻不会再推迟了,今夜之后她就全部属于他,他们将成为永恒的恋人,比她手指上的结婚戒指还要持久。

他的吻夹杂着香摈和草莓的气味,可惜这个吻结束得太快了,她渴望继续。“亨特,求求你……”

“放松点,”他说,嘴唇在她的下巴上蹭来赠去。“亲爱的,放松点,慢慢来。”他的确慢慢地、长久地、深深地吻着,挑逗着她,点燃了两人难以抑制的情火。他把她穿的袍子从肩工退下来。手掌扣住她项链上挂的护身符,用嘴探寻着她胸前那深深的沟壑,不声不响地亲吻着。

她抓紧他的肩头,紧闭双眼,不敢看他那黑色的头发在她雪白的皮肤上的那种样子。她所能做的就是体会那种感觉……体会他的舌尖和牙齿接触自己的滋味。虽然她看不到,但是却感觉得到他强有力的双手脱下她的袍子时,他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你比我记忆中的样子更美了。”

“亨特,快和我做爱,现在就做。”她挪动了一下,希望和他贴得更紧些,全身兴奋得颤抖起来。

他让她平躺在毯子上,她睁开眼睛看着他。他趴在她的身上,强壮的身体健美有力,他那粗犷的力量在深情的注视中似乎荡然无存。他和她的身体结合在一起,在她双手的抚触下,他那沉重结实的身体享受着她热烈的迎合。

就在这里,在这与外界隔绝的小天地中,他让她尝到一种新的、欣喜若狂的滋味。她没有畏缩。她不能畏缩,因为她除了给他自己全部的爱之外,没有别的可给他。

他们两人整个周末都在公寓中度过,重温情侣的生活。对莉亚来说,加深了从来没有熄灭过的对亨特的爱。只是亨特的反应似乎并不对等。他想要她,这一点她毫不怀疑。她可以用简单的触摸使他欲火中烧——他黑眼睛闪出的火焰使她喘不过气来。他的爱抚也无可指摘。温文尔雅的举止、温柔多情的言语说明他是关心她的。然而爱情呢?如果他有这种感情,他也是把这感情深深地藏在心里。

使莉亚沮丧的是,他们终于该离开这个隐蔽的公寓回到牧场去了。

更糟的是,在他们回到牧场的第二天,亨特骑上了“寻梦者”,这匹公马最后终于屈服于强者,屈服于武力。莉亚不禁把自己和“寻梦者”相比,觉得自己不也是屈服于亨特的坚强意志,把自己的一切都给了他吗?而他呢,始终保持独立、自主,控制一切。她从来没有觉得自己像现在这样脆弱,这样无能为力,这样害怕。她非常想保护自己,但恐怕已经太晚了。

在亨特驯服了“寻梦者”的第二天早晨,这匹公马在草场上失踪了。这让莉亚产生了新的恐惧。

“备好马鞍,带上雨衣。好像要下雨了。”

莉亚努力掩饰着自己的担忧,按他说的去做,把黄色油布雨衣放在马鞍后面,她担心地问:“栅栏会不会又被弄坏了?”

亨特摇了摇头,“不可能。”

他骑上马,两人出发了,向那匹公马曾经弄坏的栅栏走去。快到牧场南端时他们听到从草场传来了尖锐的马匹嘶呜声。

莉亚一生中只听过两次这种声音,而这一次会使她终身难忘。马嘶声吓得浑身冰冷。她害怕地看了亨特一眼,两脚脚跟踢着马的两侧腹部,朝着马嘶的声音冲去,亨特就在她的身旁。在冲向P牧场时,她不断地祷告,祈祷“寻梦者”安然无恙。


到了两个牧场交界处,他们稍稍停了一下。牧场的分界栅栏确实被破坏了,莉亚的心沉了下去。毋庸置疑……这里出事了。接下来的事也不用想了,山脊那边又传来尖锐的嘶叫声,接着又有狂怒的马鸣。他们骑马进了P牧场,全速跑到山顶,发现布尔·琼斯正骑在马上向下观看。

“寻梦者”正在一片四周有树的小草地边,围着一匹栗色的良种公马转。草地另一边有一群母马在跑来跑去。无疑,它们是引起争端的祸首。

“寻梦者”后腿直立,愤怒地用两只前蹄作势攻击对方,那匹栗色马毫不示弱,以同样的方法准备反击。

“这是你干的好事。”布尔对她吼叫着,用凶狠的眼光盯着她。“我叫你好好把栅栏加固,现在太晚了。如果你的公马把我的良种马弄伤,你就得赔偿,大大地赔偿。我这匹马可值钱了,如果它倒下,你就得用整个牧场来赔。”

莉亚看了一眼布尔。“你故意把你的公马和一群母马赶到这块草地上,用来激怒我们的公马。至于栅栏,我们上星期才加固的,除非你事先把铁丝弄断了,否则“寻梦者”决过不去。”

他笑了。“你知道是一回事,要想证明却是另一回事。”

亨特大吼了一声,“用不着她找证明,我来找。”

这时“寻梦者”长嘶一声,先是后腿站立起来,然后前腿落下,发出刺耳的声音,朝着对方猛冲过去。栗色良种马蹬直两腿也冲向对方。

“不行!”莉亚尖叫着。她不顾危险,用脚后跟踢着马腹两侧,向山下猛冲过去。

“莉亚!”她听到亨特的叫声。

她不理亨特,在飞跑奔向两匹公马决斗的地方时,使劲坐稳以免摔下。在奔跑途中,她把雨衣从马鞍后面扯出来,一面拼命喊叫,一面拍打着黄色雨衣。

她刚刚赶到时,那匹栗色良种马摔倒了,她突然想起亨特用衬衫吸引公牛的事。在“寻梦者”还来不及杀死对手时,莉亚把雨衣照直扔在“寻梦者”的头上。它发疯似的拼命摇晃,想把罩在头上的东西弄掉。

亨特拼命赶到她的身旁,“莉亚,躲开!”他拦腰一抱把她扔到安全地方,自己站在狂怒的“寻梦者”前面。他手里除了一根绳子之外没有任何东西保护自己。

“寻梦者”疯狂地跳来跳去,最后总算把头上的雨衣甩掉了。它待了一下,好像无法决定是攻击人呢还是攻击倒下的马。这一短暂的停顿刚好给了亨特一个机会。他飞快地把绳子抢出,缠住了“寻梦者”的两条前腿,用尽全力把它拖倒。

他转过身来,朝莉亚跑去。一只手拉起她,另一只手把绳子的一头用力向最近一棵树投去,把树绕住,然后以飞快的速度拴好马腿。

他喘着粗气,慢慢地面对莉亚,“小姑娘,我得和你好好谈一谈。谈完之后,你的屁股怕要吃些苦头。”

莉亚不相信地问“你是不是要进行暴力威胁?”

他的怒火无法控制。“你他妈的说对了。我就是要用暴力威胁你!在你胡闹之后。如果我只以暴力相威胁,你的运气还算不错呢。”

“在两匹公马拼斗时我不能袖手旁观!”

他屹立在她面前,攥紧拳头,绷着脸。“你可以不管。你他妈的不应该管。今天的事办完之后我会向你解释的,用一种你不会马上忘记的方式!现在你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什么事?”

他做个手势,直截了当地说:“你的马。”

她简直不能相信自己这样容易就被放过了。让她放心的是,那匹栗色良种马已然站立起来,不再想打架,赶着一群母马走掉了。她跑去看“寻梦者”,小心地和它保持一段安全距离。围绕着它仔细观察,看看是否受了重伤。它侧卧着,喘着粗气,不停地发抖,不过没有明显的伤痕。她还没想好怎么让它回自己的牧场,布尔·琼斯已经骑马过来了。

他狂怒地命令莉亚,“让开,别挡道。”她抬头一看,大吃一惊,布尔正拿着步枪对她的马瞄准。“我要对着这匹野马的脑袋开枪。如果你不想受伤,你就躲开。”

莉亚根本没有看见亨特有什么动作,可是布尔一下子就两脚朝天离开了马鞍,被打翻在地。他的枪甩出去老远,亨特一只脚踩在他的胸口。

“咱们两个一直没机会认识一下,”亨特柔声细语却不无威胁地说,“现在是弥补的时候了”

“我不管你这个杂种是谁,你给我滚开,从我的地盘上滚开。”他在地上蠕动着,想从亨特的脚下一点一点脱身出来。可是这样做对他一点好处都没有。莉亚知道,除非亨特另有打算,否则他就只能一直躺在原地不动。

“第一,这不是你的地盘,”亨特的脚踩得更重了,“第二,我的名字叫普莱德。亨特·普莱德。如果你再叫我一声杂种,你或者说不了话,或者吃不成饭,随便什么时候。”

“普莱德!”布尔睁大了眼睛,“我知道你!你是——”

亨特打断他的话,“莉亚的丈夫。”他柔声地说。

“啊,该死。我不知道你就是普莱德呀……,你总得有个交待。”

“我是个公平和讲理的人,我给你两个选择。你可以爬起来,骑上马,友好地离开这里,你也可以留下来,我们还可以讨论讨论。年轻人,你选择哪样?”

“让我起来,我要离开这里。”

亨特把脚抬起,往后退了一步。他虽然看起来好像很不在意——两手放在身体两侧,两条腿微微分开——莉亚很清楚,他这种姿势是防备布尔的,如果这家伙威胁他,他可以立即采取行动。这个工头慢慢地站了起来,伸手去抓枪。

“不麻烦你啦,你用不着它了。”亨特的声音中明显带着警告的味道。“还有一件事。”

布尔小心翼翼地问:“什么事?”

“你离开前再把周围好好看最后一眼。”

布尔明白他的意思,气得涨红了脖子。“你不能这么做,你知道,我也有办法。”

亨特冷笑着告诉他:“我的办法更多。”

布尔骑上马,咆哮地说:“咱俩没完。”

“如果你还想和我探讨,随时可以,我非常欢迎。”

等布尔走得很远以后,亨特转过来对莉亚说:“现在轮到你啦。”

莉亚指着远去的布尔的背影,问道:“你怎么做到的?为什么你可以把他赶走?”

亨特的目光莫测高深。“可以这么说,巴迪·彼德森会认为接受我的……建议,最合乎他的利益。”

莉亚稍稍皱了一下眉头,想了一下,点点头说:“希望你是对的。”

“我就是对的。”

他朝着她跨近一步,她吓呆了。虽然也想逃到山里去,可是不肯示弱。“好吧,我知道现在轮到我了。说吧。你可以对我大喊大叫,如果你愿意,也可以跺脚、诅咒。把这事做个了结。”

亨特把她拉近,摇晃着她,“这不是开玩笑,你很可能被马踢死,而当时我几乎无法救你。我根本不可能那么快跑到你身边。”

她抗议道:“我必须救‘寻梦者’。”

他把她推到一边,好像如果继续和她接触就会忍不住揍她一顿。“你抓不住它,不是吗?这匹马和你的安全相比,算不了什么。我真该让布尔把那匹该死的马一枪打死,一劳永逸。”

她屏住了气,不敢相信,“你不是当真的吧?”

他的眼睛里充满了怒火,身体气得僵直,“我非常认真。你现在就向我保证,今后不管什么理由,决不许你为了这匹马冒生命危险,否则我就把马打死。”

他决不是说着玩的。她看得出他的忍耐到了极限,她点点头,“我保证。”

他警告说:“我希望你说到做到。”

她扭绞着两手,“你不会把‘寻梦者’卖掉吧?”

他眼里的怒火渐渐退去,淡淡地说:“莉亚,别着急,即使你不安全,你的马现在还是安全的。上马,咱们把这匹野马弄回家。到家后,等我消消气,然后继续谈我们的事。”

她大着胆子建议道:“能不能下星期找个时间再谈?好吗?”

他拉下帽檐,说道:“也许下个月。”说着便向他的马走去。

亨特给凯文·安德森打了个电话。省去了客套话,直截了当地告诉他:“今天我把布尔·琼斯开除了。”

凯文轻轻地问:“您要我干什么?”

“注意这件事,一定不要使问题复杂化。”

“是不是莉亚的意见?她发现您的身份了吗?”

“没有。不过既然我当她的面开除布尔·琼斯,她不怀疑倒也奇怪了。”

“如果她发现了——”

“你不用担心。我和我妻子的事由我来处理。”他厉声打断了凯文的话。

他听到一点轻微的声音。莉亚站在门口,有点紧张,拿不定主意。她听见他的话了吗?他不知道。他毫无表情地作手势让她进来。

“凯文,听着,我有事出去,以后再和你联系。”

他不等对方回答就把电话挂上了。他站起来,绕过书桌,靠着桌边。在她向他走近时,他不声不响地、警惕地等着。他抓住她的辫子,把她拉到跟前。他想要她。天呀,他真的想要她。他也知道她同样想他。他可以从她的眼里、从她微微颤抖的嘴唇和急速的心跳中感觉出来。

用不着隐藏心中强烈的欲望,他猛地把她拉到自己身边。她两眼睁得大大的,由于兴奋,眼珠的颜色都变深了,呼吸急促,两颊鲜红。他很快把她的辫子解开,使她那银色的头发散罩着他们两人的身体。他按捺不住就去吻她,熊熊的欲火使他无法控制自己。他吻着她,轻轻地说:“别反抗。现在别反抗,以后也别再反抗。”

“反抗你?”她的话里满含着欢笑和激情,“我倒希望我能反抗。”

“莉亚,吻我吧。用你心里的热情吻我。”

他们仿佛要融为一体了,她说:“我一直都是这么想的。难道你现在还没有意识到?”她搂住他的脖子,全身心地投人到他的怀抱。

莉亚盯着天花板,月光下,树枝斑驳的影子投射进来。她不安地猜想,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她转过头来看着正在熟睡的亨特。今晚他劲头十足,热情从来没有这么高过。她不止一次差一点就要对他说她是多么爱他。然而心里总有一件事使她没有说出口,可能与他和凯文说的话有关吧。

她又仰望着天花板。亨特到底是什么意思?准确地说,“我和我妻子的事由我来处理”意味着什么?为什么这句话使她这么害怕?

 

第十章

第二天早晨醒来时,莉亚第一次发现自己是一个人在床上,于是惊慌失措地坐了起来,她不喜欢这种被遗弃的感觉。亨特是对的。在他的怀抱中醒来使她整天精神焕发,所以她不习惯今天的这种突然变化。

她起床后到处去找亨特,只发现他留下的一张纸条。上面说他临时有事,去休斯敦了。这个消息使她隐隐约约地感到惊慌。她原来希望能和他谈谈,在他怀里,听他保证他和凯文说的话肯定与他们的婚姻或是与牧场无关。

无条件地信任就是这么回事,想到这里她有一种负罪感。只要发生小小的意外,她对他的信任就会像露水一样在早晨的阳光下消失得无影无踪。

为了减轻自己的烦躁不安,她告诉祖母说:“我想进城买点东西。”

罗丝让她去珠宝店看看她的手表修好没有。“我的表放在那儿整整一个星期了,我总觉得手腕上空空的。”

“没问题。”

不多一会儿,她就登上了牧场的小货车,开了三十分钟到那个名叫十字路的小镇上。她花了整整一个小时浏览橱窗,在辛德糕点店买了巧克力小蛋糕,吃得津津有味。无意之间看到一个新开的古玩店,于是她好奇地走了进去。在里面找了许久,发现一个小塑像,她决心不管价钱多高也要买下来。

这是一个锡制的银灰色骑士,胯下的战马后腿直立,一手执长矛,抵挡一条红眼恶龙,一手把一个戴着面纱的少女拉往安全的地方。少女飘起的衣袂使莉亚想起自己的婚纱,她不禁笑了。想起亨特给她讲的飘雪花的水晶球的故事,她觉得这个东西作礼物太合适了。她打算把它放在书房里,看看要多长时间才会引起亨特的注意,看他能不能懂得这个摆设的含意。她付了款后,捧着这个塑像穿过大街来到珠宝店。

“莉亚,早晨好,”店主克莱德以熟悉的笑容欢迎她,“我昨晚刚刚把罗丝的手表修好。”他在收据上打了修理费就把表盒交给莉亚。看到她手里拿的印有古玩店店名的口袋,他问道:“我看见你进了新开的古玩店,买到喜欢的东西了吗?”“当然,想看看吗?”见他饶有兴味地点点头,她小心地打开了包装,拿出新买的东西,得意地向他展示着。

“啊,真是个好东西。”他透过钢丝镜框的眼镜看着。“是不是迟送的结婚礼物?”他友好地间着。看到她羞涩的表情后,他满面笑容地说“我为你高兴。亨特是个好人。”

她突发奇想,从衣服里把亨特送她的护身符拿出来,“克莱德……你能不能做一个这样的微型护身符?”

“挂在这个骑士的脖子上?”他皱着眉头琢磨着,“不会太麻烦,而且正好我还有一块宝石,做原料挺合适。”

她急忙问道:“要多长时间?”

他听了眼睛发亮.觉得很有趣。“我想怀特海文夫人那个戒指的活儿可以等等,一个小时后给你做好,怎么样?”

她松了一口气,“好极了。”

“我提个建议可以吗?”他一面说一面走到摆在柜台上的小饰物前,取下一顶牛仔帽。“这顶帽子自在这个骑士头上正会适,简直就像给它量身定做的。我可以把它固定在骑士的头上,这样它就不会掉下来了,你看怎么样?”

“太好了,就这么办吧。我一小时后来龋”克莱德从小塑像前抬起眼睛。她笑着对他说:“谢谢。”

“莉亚,什么时候来都行。”

刚好一小时以后,莉亚从珠宝店第二次走出,手里拿着手袋,里面装着戴着护身符和牛仔帽的骑士塑像。使她沮丧的是她第一个碰见的是布尔·琼斯。她还没来得及躲开,布尔就挡住了她。

“哈,这不是汉普顿小姐吗?”他拿下叼着的雪茄烟。“对不起,应该是普莱德夫人,对吗?”

“对,一点也不错。如果你够聪明的话,在亨特听到你又找我麻烦以前,赶紧让开。”

“这我不担心,你丈夫不在这里。他回来以前,我早就走掉了。”

她突然感到浑身冰凉,向周围看看以确定附近有没有人可以作证。她怒视着布尔,“你有什么话要说?说吧。不说就滚开,不然我就让全镇的人都来骂你。”

“你总是这样,像个泼妇似的吵吵闹闹。好吧,不用躲躲闪闪,你丈夫不是在休斯敦吗?”他看着她的表情笑了起来。“怎么,无话可说了?你是不是还要问我怎么会知道?”“这与我无关。”她不肯受制于他,但这似乎并不能把他怎么样。

他故作大方地说:“不管怎么样我还是告诉你吧。他去休斯敦是到那里召开莱昂公司董事会。”

她耸耸肩,不感兴趣地说:“他和董事会有交往,这不是新闻。”

布尔摇摇头,“他不光是和董事会有交往,而且能够控制董事会。”

她听了好像挨了一巴掌,跳了起来,“你说什么?”

他笑了,声音粗野而凶狠,说道:“这下你不能不管了吧,是吗?亨特·普莱德代表着莱昂实业公司。在他把我开除前我还不知道。”

“我不信。”

“随你的便。不过你可以想想。”他得意地把雪茄烟喷向空中。“你想,莱昂公司……普莱德……P牧常这一切都吻合。如果你想要证实,那非常容易。”

“怎么证实?”莉亚被迫提出了问题。

“你打电话到莱昂公司,要普莱德办公室。如果有人接电话,你就会得到答案。你就会知道他娶你就是为了得到你的牧常”

她挖苦地说:“这只能证实他在莱昂公司里有个办公室,并不说明他拥有那家公司。也不能说明他和我结婚就是为了得到我的牧常”她不知道他是否听出了她声音里的绝望。也许听出来了吧。

布尔非常有把握地说:“他是莱昂公司的主人。因为他知道没法买到你的牧场或把你赶出牧场,所以他娶了你。”

她必须离开这里了。她不能再忍受他那些卑鄙无耻的话。“布尔,滚开,我不听你的。”她想把他推开,可是他抓住她的手臂阻止了她。

他飞快而准确地说着:“为了保住你的牧场,你不得不嫁个人。如果你找到丈夫,莱昂公司就会千方百计阻止你。于是,普莱德一得到消息就出现了,他亲自和你结婚,这个手段大狡诈了,一分钱没花,既得到了你,也得到了牧常”

“牧场还是我的,不是亨特的。”

“是吗,”他凑近她,她赶紧把头躲开。“也许牧场现在是你的。可是能有多久?莱昂公司会有办法解决这个小问题的。他们总是有办法的。这样你和你的祖母就会被双双赶出牧常”

他说完就放开莉亚,叼起雪茄扬长而去。

她在人行道上站了很久后,才跑到卡车边,坐进驾驶室,紧紧抓住方向盘,似乎她的生命就靠它维持了,只有这样才能平静下来。

 

她思考着他的话,她知道布尔的话另有企图,所以自己一定要掂量他的话。然而可怕的是,他所说的句句都合乎情理,让她心里原有的恐惧重新升腾起来。在亨特眼里,得到牧场原本就是超过一切的目的,而且他从来不肯告诉她为什么要这样做。

是不是因为怕自己一旦知道了他结婚的目的就不肯嫁给他了?

她茫然地看着挡风玻璃的外面。她必须好好想想,必须保持清醒的头脑。问题就是这么简单,不管布尔的话是真是假,她必须弄清哪个是真,哪个是假。

康拉德·迈克斯。她突然想起了他。这使她松了口气。当然,他同各方面都有接触。他可以看档案。她不再犹豫就发动引擎开车回家。她要打电话给康拉德,他会帮忙的。

她痛苦地想,无条件的信任就到此为止吧。但是无论如何都无法把她心目中的骑士突然变成恶龙。

莉亚深深地吸一口气,轻松地在电话里说:“康拉德吗?我是莉亚。我挺好,谢谢。你呢?”她听了几分钟后,承认道“我打电话给你的确是有原因的。我对某些事有点好奇,我想你会帮忙的。”

康拉德回答“当然,莉亚,你要我帮什么忙?”

她用铅笔敲了敲书桌上的文具,“是……是关于我们贷款的事。牧场贷款的事。是亨特和你们银行打交道的吗?我的意思是……你原来参与过这件事,而且我认为……”

康拉德于脆地告诉她:“不是和我们银行打交道。我的意思是不再和我们银行打交道了。你们的律师坚持说,亨特最初和我们银行谈判借款问题是根据你们两人的婚前协议。不过我听说在你们结婚后你的牧场就被一家独立的公司买下了全部股份。你知道,这完全合法。”

“但是原来是和你打交道的?”

“不错。”

现在谈到关键问题了。她停了一下,问道:“你知道是谁买的吗?”

“莉亚,这是怎么回事?你为什么不去问亨特?”她听到康拉德的声音里有些紧张,不由得有些后悔让他处于这种尴尬的境地。但是她必须打听出来。“康尼,我是问你。”她故意用呢称称呼他。“我想明明白白知道买牧场的钱是不是用的现金,以免拖欠。”

“我知道了。”声音听起来疲倦而衰老。

她闭上眼睛,恨自己把他卷了进去。可是她没有别人可找。“我知道你已经退休,跳出了是非圈。不过我仍然希望你能找找与此有关的人打听点消息,我实在抱歉给你添了这么多麻烦,要不是这件事非常重要,我不会找你。”

“当然。我会调查此事。”

“你会很谨慎小心吧。”

 

“放心,我会谨慎小心的。”

她向他道了谢,把电话挂上。把他的名字从她的名单上划掉。然后再从名单上找第二个名字和电话号码。第二个名字使她更紧张。她强迫自己拿起电话听筒并拨号。接线员立刻就接通了。

“这里是莱昂实业公司,请问你要找谁?”

“请接亨特·普莱德。”

“请稍等。”

很快就有一个秘书接电话。“我是菲利西亚·卡特。请问有什么事吗?”

莉亚皱起眉头,“对不起,我要的是亨特·普莱德办公室。”

女秘书马上说:“我可以帮忙,请问您贵姓?”

莉亚坚持问:“他在办公室吗?”

“他整天都在开会。如果你愿意,有什么事我可以转告他。”

她闭上眼睛。“没什么事。”准备把电话挂上,然后又停住了。“等等,能不能把他在公司里的职位告诉我?”

“这恐怕你要和普莱德先生本人商量。”从菲利西亚说话的声音中可以听出她有点怀疑。“可以告诉我你的姓名吗?”

她没有回答就把电话挂断了。布尔所说的话已经部分核实了。亨特可能对莱昂公司有一些影响。不过这并不意味着他在那里有个办公室,更不意味着他在那里工作。此外,还远远没有足够的证据证明他拥有这个公司。她松了一口气,安慰自己用不着惊慌失措。

她弄清了两件事。他在休斯敦和莱昂公司有业务上的联系;他们正在开会。她手底下的电话铃响了。她拿起电话,“喂,你好。”


“我是康拉德。”

从他那吞吞吐吐的声音中她知道他不会告诉她什么好消息。她说:“说吧,我受得了。”

他首先解释说:“消息不是很肯定,别急急忙忙做结论。买你牧场股份的公司签字是H.P.公司。”

“HI.公司,不是表示亨特·普莱德公司吗?”

“我想……有这可能。我无法了解贷款的情况。不过我知道他们的电话号码。你想要吗?”

“我想要。”她把了解的情况记了下来,然后向他道谢。

康拉德说:“如果需要我帮忙,尽管说。我一直希望……”他没有把话说完。其实没有必要说完。

她柔声说:“我也希望如此。”

这次她毫不犹豫地打电话到亨特的办公室,接线员再次把电话接通,有个秘书接了电话,也说可以替她带话给亨特。

莉亚说:“我是莱昂公司的菲利西亚·卡特,我要找普莱德先生。”

“碍…他今天正在莱昂公司工作,卡特女士。”

莉亚努力让自己放松地笑了一下,“我真傻,我一定是把日子弄混了。”然后一阵冲动,又说了一句,“我不知道亨特先生怎么做到了把一切处理得井井有条。一个拥有两个这么大公司的人做到这点很不容易。”

“是呀。不过普莱德先生是个了不起的人。他只雇用最优秀的人为他办事。这样就使他的生活容易多了。请稍等一下。”莉亚听到低声交谈的声音。那个秘书又拿起电话对她说,“普莱德先生的助手刚刚进屋,你想和他说话吗?”

她小心地问:“是凯文?”

“啊,你认识他?”

她回避这个问题。“不用了。我已经得到我需要的东西了。”她有点害怕,因为她说话的声音都变了。她努力强迫自己说:“多谢你帮忙。”就把电话挂上了。

眼泪一开始流出就止不住了。她看不起自己,怎么这样软弱。她的梦想还没有全部破灭,她还有祖母和牧常她还有自己的雇工和公马“寻梦者”。然而光有这些还不够。她需要亨特,特别是亨特的爱。

太糟了,亨特想要的只是她的牧常

“莉亚,怎么回事?”

莉亚抬起头,悲痛地看见祖母正站在门口。她摇摇头,擦擦被眼泪弄湿的脸,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

“是不是亨特?”罗丝走进了房门,“他出事了?”

“不是!”莉亚用手遮盖着脸,力图控制着自己。她的精神可不能再一次垮下来。“如果你指的是他的身体,他的身体很好。”

罗丝走到书桌旁,“那么问题出在哪里?”

“亨特拥有莱昂公司,问题就出在这里。”她突然倒在椅子上。“我……我很抱歉,我不是要向你发火。”

“亨特拥有莱昂公司,”罗丝重复了一遍。“你在开玩笑!”

莉亚疲倦地说:“这是真的。我刚刚和他的办公室通了电话。他妈的!我该怎么办?”

“你当然应该和他谈谈。”

她难以置信地看着祖母,“和他谈?谈什么?难道问他:‘顺便问一声,你和我结婚就是为了得到牧场吗?’他早就说过,从来没有隐瞒。”

罗丝把手放在臀部两侧,问:“既然如此,那你为什么还有被出卖的感觉?他要把牧场归于自己或是归于他的企业。这有什么区别?如果你和莱昂公司的老板结婚,我觉得在你和亨特打交道上更为有利。”

这句话她听不大懂,“请解释一下好吗?”

“听着。你好好想想。在这场所谓的交易中,亨特费了老大力气。所得只有一样东西,他有点吃力不讨好。可是如果他是莱昂公司的老板,那么你所得到的就有牧尝P牧场和亨特其他所有的东西……”罗丝格格地笑了起来,“你得到了亨特,这是最好的了,我觉得这是非常会算的买卖。”

“等到他得到牧场,就会取消我们的赎买权,然后和我离婚,让我们到街上去讨饭。”

罗丝哼了一声,“你真是个大笨蛋。你给我抬起屁股站起来,爬上运货车,开到休斯敦,问你的男人为什么和你结婚。快动手吧。”

“我已经知道了——”

“他真的告诉你和你结婚就是为了得到牧场?还是你在想当然?”罗丝扬起眉毛问道。

莉亚摇摇头,自己也搞不清楚。“我不记得了,我……我觉得他好像没有说过。每次我问这个问题时他就不说了。”

“他是不是看起来有点受侮辱的感觉?要是我,我就会觉得这样。”

她质问道:“为什么?我们就是为了这个而结婚。这不是秘密。不管说得多么冠冕堂皇,我结婚是为了生意,不是爱,亨特也是这样。”

“你说得可真对。一个这么富有而英俊的男人,为了得到得克萨斯州一个小小的破旧牧场而甘愿在婚姻上做出牺牲。”她叹了一口气,“听起来台情合理。”

莉亚气得咬着下唇对她祖母说:“你别牵强附会地瞎分析了。你把我弄糊涂了。”

“好,那你实话实说。你爱不爱亨特?”

这只有一个答案。她没有丝毫犹豫,立刻说:“我爱他超过一切。”

老祖母笑了。“你需要记得的就是这个。这里是你的钱包,卡车的钥匙。到休斯敦去。等我明天、后天、大后天或是以后哪一天见到你时,你已经躲在亨特的公寓里,给他生几个孩子了。我要当曾外祖母了。快去,听见了吗,小丫头?”

“听见了,你说话的嗓门至少女管家、她的孩子、还有三分之二的雇工都会听见的。”

不管怎样,她还是听从了祖母的命令。她不再争论,拿起车钥匙和钱包走出了书房。她不再犹豫也不再逃避,爬上卡车立即发动引擎。她的脑海里还有个布尔·琼斯在纠缠不休,她转动方向盘,踩了一脚油门,沿着车道开了出去,后面扬起了一股沙尘。

很多次,她差一点就想折回去,不过有种力量让她继续前进。不管她是否喜欢这个答案,但必须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也许,仅仅是也许,亨特会给他们的婚姻一个机会,一个真正的机会。她太爱亨特了。她要为得到他的爱而奋斗。

有两次她迷了路,虽然只有两次,但这种延误增加了她的紧张。最后她找到了莱昂公司的大楼,把车开人地下车库。她不知道怎样问路到董事会会场,不过总算找到了。她站在保安办公桌前,出示了证件。

“我是莉亚。普莱德,亨特·普莱德夫人,我要见我的丈夫。”

“当然可以,我给楼上打个电话,让他们知道你在这里。”

她善意地笑了笑,“我希望你不要打电话,我要给他个意外惊喜。”

他有点犹豫,最后点点头说:“行,我想这样可以。”

“谢谢。”

她装出一副平静的样子走进电梯,立刻就到了行政办公层。这次没有秘书等着她。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后悔离家前没想到该换换衣服,身上穿着牛仔裤和一件棉布外衣似乎不大台适。在行政办公层有规定的服装吗?她至少应该把头发梳好。现在她的辫子几乎散了,披头散发,连脸上都飘着头发。

她看了一眼空无一人的走廊,知道在这里待着可不是好办法。有人会把她拦住,他们会马上叫来保安人员,或者更糟……叫来亨特。她也不向两边看,而是直盯住会议室。如果她被赶出去,那也要在被赶出前干些值得干的事。

她走到离会议室门口还有五米多的地方第一次被拦住了。一位个子高高、打扮人时的女人拦住她,“对不起,您有什么事需要帮忙吗?”

“没有。”莉亚继续往前走。

这位女人抢在她前面,在会议室门前挡住了她。“我是菲利西亚·卡特,请问您的姓名。”

“对不起,我迟到了。”莉亚一面说,一面往前闯。可是菲利西亚的动作太快了,她抓住莉亚的手。

“很高兴见到您,您是……”

“莉亚。”

一听到莉亚这个名字,菲利西亚热情的手立刻变得冰冷,而且抓得很紧。“请随我到这边来,我们可以弄清您的情况,并帮助您。”

莉亚和蔼地笑了笑,说道:“谢谢你对我们的帮助。”说着就朝菲利西亚指定的方向走去。可是菲利西亚一离开会议室的门口,莉亚就挣脱她的手,飞快地跑到会议室门前。她拧开门把手,冲进大门,砰的一声把门关上,锁上,挡住了菲利西亚。

她低声对门外的菲利西亚说了一声,“请把门看好。”然后转过身来面对开会的董事们。

让她害怕的是,这次开会的人数比上次多了一倍。而且每个人都诧异地盯着她,好像她是坐着飞碟来的外星人。在会议桌最远的一头,上次巴迪·彼德森坐的地方,现在坐着亨特。他的椅子离桌稍远,两只脚架在玻璃桌上。巴迪坐在他的右面。

“别害羞,进来吧。”亨特的声音在静悄悄的会议室里既温和又有种奇特的威严。

“好吧,”她往前走了一步,“我想这就够了。”

他们两个人长时间地对峙着,如果说他的眼光是愤怒与冷漠,那么她的则无疑是蔑视与恐惧。

亨特手旁的电话机上小灯亮了一下,他拿起电话,“对,菲利西亚,她在这儿。 别紧张,由我处理好了。”他放下电话,对董事们说:“女士们,先生们。这位是我的夫人。”会议室里响起了小声的、谨慎的问候,在长时间紧张的气氛中,他问:“莉亚,我们能为你做些什么吗?”

她抑制住强烈的感情也许她应该在开车的路上把要说的话先预习~遍,她看了他一眼,没有把握地“我不知道……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必须得告诉我。”

他眯起了眼睛,把两脚从桌子上挪了下来,在椅子上坐直了。“没有。你有什么事情要告诉我吗?”

啊,他还是不打算承认他的真实身份。他曾警告过她,他不会再次向她做什么解释了。然而他已经知道了,如果她不是心存怀疑,她是不会到这里来的。他已经知道了对他不利的情况是什么,而他希望她能信任他……或者不信任。问题就是这么简单。这时她突然意识到,尽管布尔告诉了她一切,尽管所有的事实都证明他的欺诈,她还是信任他,还是爱他。

她低声说:“我没有什么可告诉你的。”

他咬着牙说:“哪么请让我们继续开会好吗?”

泪水盈满了她的眼眶,她真希望自己没有来,没有听见布尔·琼斯的话,没有接受布尔的卑鄙的建议。她相信布尔胜过亨特吗?绝对不是,现在她失败了。她失去了丈夫,也失去了自己。当她需要选择对丈夫是信任还是怀疑时,她选择了怀疑。她永远也不原谅自已。

她垂头丧气地转过身来准备离去。突然间她僵在那里不动了。那天夜里他们在公寓中他对她说了什么?“过去从来没有人无条件地信任我,当我处于劣势时,从来没有人站在我这一边。那时,想得到别人的信任只是个幻想。不过……至今这仍然是我的一个梦想。”

她咬咬牙。决不走开。决不放弃希望。她爱他。她爱他胜过一切。胜过“寻梦者”,胜过她的雇工甚至胜过她的牧常他不是要求无条件的信任吗?好,给他。

她又回过身来。“我的确有话要讲,如果诸位不介意的话,我想和他私下谈。”

 

“女士们,先生们,在文件上签名。”亨特发出命令,然后把公文包关上,从桌上拿起来。“请原谅,我的妻子和我有些事情需要私下谈。”他站起身来朝着一扇开着的门走去,那扇门通向会议室外的一个小办公室。他把小办公室的门紧闭之后,把公文包往桌上一扔,转过身来对她喊道:“莉亚,他妈的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定下心来开始说出早该说出的话。“自从我们结婚以来,你只向我要求一样东西。你告诉我说,这样东西对你来说比什么都珍贵。我答应你如果我能做到,就把它放在盒子里作为结婚礼物送给你。现在就在这里,这是送你的礼物。至于你如何处理它,全在你了。”说完她打开手提包取出从珠宝店拿来的礼品盒。

他看着盒子,但没有动手去拿,问道:“里面是什么?”

“你打开看看。”

他拿起盒子,把它打开,取出了塑像。她听见他快速地吸了一口气,看见他的嘴巴绷紧了,然后看着她,眼睛里跳动着快乐的火焰。“你真这么想吗?你信任我?”

她点点头,咬着下唇,“全心全意地。”

巴迪·彼德森敲了几下门,把头伸进来。

“文件上都签了字。董事会由你掌握了。顺便说一声,这可是个有决定意义的行动,有些人会称之为保护妇女的骑士行为。你原本很可能为此丧失一切。”

亨特点点头表示知道了,他看了莉亚一眼,说:“正相反,我胜利了,我得到了一切。”

巴迪笑了起来,“既然你拥有了整个公司,我想情况会有所变化。”

亨特表示同意,“你等着瞧吧。”

巴迪走了出去,门关了,房里又是只有他们两个人。她悄悄地说:“我不懂。我原以为你早就拥有莱昂实业公司了。”

他摇摇头。“直到两分钟前。”

“那之前呢?”

“我是他们的头号竞争者……他们最害怕的对手。”

她简直无法相信。“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因为在文件上签字以前没有什么可说的,正像刚才那个人所说,在这场竟争中我很可能失败,因而丧失一切。”

她突然理解了,眼睛里充满了泪水,“不会失去一切,你不会失去牧常”

他承认道:“是的,不会,我们在婚前协议中保证了这一点.这个可以肯定。”

 

“你曾叫我看那份协议,我想我应该看过了,亨特,是吗?”她看着他,自己也没有把握。

他的眼睛发亮,觉得很有趣。“是呀,莉亚,你会不会有什么事情忘记告诉我了?”他拿过她的辫子,把它解开,使头发散披在肩上。

她把头扭到一边,嘴边慢慢露出笑容,“对,我想起来了。”她向前走了一步,投身到他的怀抱里,把头靠在他的胸口。“我不是告诉了你我是多么爱你吗?”

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没有。我相信你忘了说。”

“我还有一个问题,这次你必须回答,”她往后退了些,仰起头来看着他,“你为什么娶我?”

他毫不犹豫地说:“因为你将要嫁给下一个走过你家大门的人。我不能让你这么干。除非我就是那个人。”他的声音里充满了决心。“事实上,我打算让自己成为惟一的经过你家大门的人。”

“可是你想要买我的牧常”这本来不是个问题。

“对。最初,我这样做是为了使莱昂公司在购买牧场时处于不利地位。后来,我这样做是为了保护你,不受他们的伤害。”

“这是不是就是巴迪说的这次接管莱昂公司是为了保护妇女的骑士行为?”

亨特摇摇头,“购买牧场有利于接管公司。娶你……”

“是要冒更大的风险?”

“有点儿,但是值得。”他把手伸到她的背后,从公事皮包里取出一个文件夹,把它交给她。

“这是什么东西?”

“打开看看。”他似乎在以牙还牙。

 

她打开文件夹,发现财产转让给汉普顿·霍特——没有负债,接受财产者是她的名字。证书上的日期是他们结婚的前一天。“亨特……”她低声地说。

“莉亚,我爱你。我一直爱着你。我怎能不爱你呢?你实现了我的梦想。”

她颤抖地笑着,眼泪粘在睫毛上。“我想该有些新的梦想了,怎么样?”

他把她搂在怀里,“必须是和你共同的梦想。”

他吻她。她真切地感受到他的吻充满了激情和热爱。在他的怀抱中她找到了她的生命、她的心和她的灵魂。她终于找到了她那披挂着银光闪闪的盔甲的骑士。

长期盘踞在心中的恶龙终于消失了。

 

尾声

莉亚喝了一口咖啡,打开晨报,突然看到这样一个广告:

征妻启事

男牧场主急需一个属于他的女人!有意应征者应符合如下条件:

1今天满二十七岁,眼睛和得克萨斯州的州花同一颜色,性情急躁、易激动者优先考虑!

2有丰富的牧场管理经验——要有自知之明,晓得何时不可使用这种经验!

3有全面扎实的经商技能——尤其有挫败顽固的董事会各董事的能力。

4正在怀孕。请医生诊断过了吗?

本人是一个三十四岁的男人。可以提供舒适的床,偶尔还能在屋顶花园中,在得克萨斯州的灿烂星光下提供野餐。(更详细的私人情况可在你登楼后立即敞开讨论。)你的丈夫焦急地等待你!

莉亚把报纸一扔,从椅子上跳起来,朝着她的丈夫跑去。他是她一生中的最爱……然而更重要的是,他还是她孩子的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