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本的本性

　丁刚　　资深报人

      美国制造业的出路恐怕只有两条，要么是降低劳动力的价格水平，也就是减少工资、降低福利；另一条就是耐心等待中国等新兴经济体的劳动力价格水平上升到一定水平。

　　前些日子去纽约，虽然停留时间短，还是抽空见了两位在华尔街工作的朋友。交谈中感觉到，他们有一喜一悲，喜的是今年的收入预期，悲的是美国经济的前景。

　　华尔街开始赚钱了，按理说这对美国是件好事。俗话说，“对华尔街好，就对美国好”。可朋友认为，从美国经济的总体来看，现在这个时候，不是华尔街赚钱的时候，至少不应当是赚大钱的时候。如果华尔街继续赚大钱，那就是说还是在靠玩钱来赚钱，而不是靠“劳动”赚钱。朋友说的“劳动”，显然指的是“美国制造”。

　　据朋友讲，现在华尔街很多银行拿了政府买债券的钱，不是用于给企业贷款，资助企业扩大再生产，而是用来在证券市场上继续热炒，或是干脆把现金存放在美联储。美联储的数据表明，上半年各银行存放在美联储的现金高达1万亿美元。

　　美国政府为了拉动经济，的确下了不少工夫，还投了不少钱。但美国经济复苏的明显标志应当是美国企业，准确地说，是在美国本土的企业开始赚钱，并扩大业务、“招兵买马”。如果这两点都没有明显改善，只能说明政府的投入或刺激政策，没有真正推动企业的发展，那些钱很可能还是在华尔街金融大鳄的手中转来转去。这正是朋友对美国经济未来前景担心的原因。

　　同银行一样，美国企业手中也并非是现金不足。标准普尔500指数是记录美国500家上市公司的一个股票指数。根据美联储的统计，这500家公司今年上半年所持有的现金是1.8万亿美元，远远高于这些公司对资金流量的需求。

　　这个数据只能说明两个问题，一是美国企业不是没钱，而是对经济前景缺乏足够信心；二是美国企业没有打算响应奥巴马政府的号召，为拉动本国就业而在美国本土投资，扩大再生产。它们在观望，在寻找更好的投资机会，而这些机会很可能并非来自美国。

　　从某种意义上说，正是由于美国一些银行与企业的“见死不救”，才导致了失业率的持续走高。美国11月失业率连续第四个月保持在9.6%，这是美国失业率连续第16个月保持在9.5%及以上，为有记录以来的最长时间。这场自20世纪30年代以来最严重的经济衰退已经造成了美国840万人失业。

　　美国资本家当然是爱美国的，但资本并不一定总是爱美国的，资本爱的是利润。马克思早就说过：“如果有20%的利润，资本就会蠢蠢欲动；如果有50%的利润，资本就会冒险；如果有100%的利润，资本就敢于冒绞首的危险；如果有300%的利润，资本就敢于践踏人间一切的法律”。

　　资本家最终还是要受资本支配的，否则也就不会有资本家。这就是资本家最大的政治，哪个资本家也不会例外。因此，指望美国资本家会按照奥巴马政府的要求，为增加美国的就业，实现所谓“留在美国”(Make it in America)的计划，而把准备或者已经投向中国或别的什么新兴经济体的资本抽回去，到美国去开厂设店，恐怕是不大现实的。

　　其实，奥巴马政府要提升美国制造业的决心多多少少都带有反全球化的倾向。因为资本总是会向劳动力成本低、研发水平高、人才多和市场大的地方流动。全球化能走到今天，正是依赖于资本这一本性的推动，任何逆流而行都只能是徒劳。这就是美国经济今天所面临的现实。美国资本家的资本推动的全球化，最终让美国尝到了苦果。

　　美国制造业还会东山再起吗？会的。但不是现在，也不是靠一两个美国政府的刺激方案就能够实现。出路恐怕只有两条，要么是降低劳动力的价格水平，也就是减少工资、降低福利；另一条就是耐心等待中国等新兴经济体的劳动力价格水平上升到一定水平。这两条出路都很痛苦，却反映了世界性市场形成后的必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