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家：好的作品都是折腾出来的

资料图片：麦家

　　头顶“千万稿酬”作家的光环，《暗算》、《风声》过后，接连不断的采访和演讲邀约，麦家注定再也回不到那些“默默无闻”的孤独而自在的时光，两天的北京行程，睡眠不足4个小时。“现在出名了，许多人都来瓜分我的时间。”麦家很无奈。”

　　好的作品都是折腾出来的

　　梁宵：你的新作《风语》据传有“千万稿酬”，你也成为中国内地第二个拿到“千万稿酬”的作家。

　　麦家：这些都是一种宣传，从500万元到1000万元，我已经不胜其烦了。前几天一到北京机场，每一个人都知道我在香港买了一只手表，一只表都不能买吗?这是一种对作家的围剿。

　　从我内心来讲，我是不愿意做宣传的。一个是我性格不适合，另外我总觉得通过自我吆喝，通过硬性的宣传，要别人去买你的书，这样不管对读者还是对作者本人来说，都是一种不尊重。但是现在，人经常是被撕裂的;出版商这么高的价格把书的版权拿过去，你不配合，也是对出版商不尊重，不负责任。

　　梁宵：这对你的创作有何影响?

　　麦家：其实我觉得一个作家还是应该躲在文字背后。作家有话要说，也是通过文字来说，作家不是政治家，也不是娱乐名人，不是要通过自己光辉的形象来征服观众，作家是通过文字，说的再高一些，是通过自己的思想来和读者打交道。

　　这几年因为有了名气，受干扰越来越多，想瓜分我时间的人也越来越多，而我感觉自己的作品是越来越差。写作需要专心，而且不是一时的专心，需要长期的专心，需要一种孤独。沉思状态下才能想出别人没想到的，写出别人没有写出来的，这样的写作才是有意义的。就拿《风声》来说，虽然字数不是很多，但我是花很多时间来做的，几易其稿，是真正花时间打磨出来的。写到12万字的时候又有一个新的构思，然后推翻重来，写的非常的折腾，好作品都是折腾出来的。但现在的《风语》，坦率的讲，我自己不是很满意。

　　写作其实是迎合自己

　　梁宵：想过自己的作品会成为畅销书吗?

　　麦家：肯定不会想到。《解密》刚出来的时候，整个市场很冷淡，频频遭到退稿，无人愿意出版，但是转眼之间，这种英雄人生的作品受到了市场的热捧。所以说读者是不可设计的。

　　20年前，读者特别痴迷现代派文学，有一段时间，又非常喜欢武侠小说，再有一段时期，特别迷张小娴和琼瑶的言情小说。这种事情，作者也好，出版商也好都是没有办法设计的，是读者的喜好慢慢发生了变化。我这几年是运气好，我的作品和市场产生了一个小小的契合。

　　是否能成为畅销书是出版商的事情，作家的乐趣就在写的过程当中。不要去想读者喜欢什么样的作品，要想什么样的作品是你最适合写的，什么样的东西是你写了别人就写不了的。与其说迎合读者，不如说迎合自己。

　　梁宵：现在商业上的成功对你来说意味着什么?

　　麦家：每一个作家都希望自己的书有更多的读者，在市场上能够大卖。每一个人都有虚荣心，我想一个作家的虚荣心就体现在这个方面，就是自己的书有更多的读者，被广大的读者喜欢。但是，作家的价值肯定不是通过钱来体现的。比如北京的作家史铁生，据说他的书现在市场上卖的不太好，但是他的作品，其中的每一个字我都当做《圣经》在读。那是一种完全接近宗教的写作，绝对不能说他的价值就小于畅销书的价值。

　　梁宵：《暗算》同时也获得了茅盾文学奖，这个会让你觉得有成就感吗?

　　麦家：获奖与商业一样，都是从不同的角度、不同的群体给出的一种鼓励和肯定，对作家来讲，也是一种安慰。但是总的来说，写作肯定不是为了获奖，获奖和商业上的成功，对我来说，都只是满足了我的虚荣心而已。

　　梁宵：那么，让你真正感到内心满足的事情是什么?

　　麦家：每一个作家都有内心自我的期待，自己的标准，就像跳高运动员一样，我们内心也始终有一个高度，每一次写作都想越过去。就像我写《风语》一样，期待着能够通过《风语》塑造一个什么样的人物，讲好一个什么样的故事，达到一个什么样的效果。但是每次写之前都雄心勃勃，写之中也很亢奋，但是写完都不尽如人意，没有达到自己当初设定的高度，遗憾多多。所以我的作品从来不去重复看，每次作品出来，我都害怕去看，因为我知道这个作品我是不满意的。实际上，如果有一天真正写出让自己内心满意的作品，就不会再写了，写作就会停止下来。我期待某部作品写出来，我所有想说的话都在这个作品里说完了，这会是一个很幸福的作家。（梁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