懒情人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神马文学网 时间:2024/10/06 09:43:44
【文案】 天底下竟然有这么懒的人!南宫剑几乎是敬畏地望着即将要朝夕相处的舍友,毕竟,仅仅是因为懒得煮饭,就在一堆食材里险些儿把自己给饿死的人幷不多见。 好吧!既然那姓「猪」名「择惰」的人立志要当天下第一大懒人,两人的饭是他煮,他认了,反正他自己也得吃饭。地是他扫,他也认了,反正有洁癖不是一天两天能改的事,谁叫他不能容忍脏乱。可是——因为懒得亲自动手而妄图将男人爱做的「那档子事」也完全依赖他,这、这、这,这就未免太过分了吧! 【楔子】 苏昃铎走上断袖龙阳这条路可以说是必然而非偶然的。 归根结底的原因只有一个:他懒。 事情要追溯到他十六岁的时候。 他那个雄霸苏州半城的老爹苏半城认为也该是让儿子开开荤,见识一下男女之事,成长为真正男人的时候了。 于是找了一个春暖花开的良夜,把他带到全苏州最大的妓院——怡情院,找了最红的头牌姑娘,让儿子好好地经历人生第一大体验。 不情不愿被老爹从暖暖的被窝里揪出来,还得沐浴更衣,然后坐了近半个时辰的马车,还要自己走了好长好长——大约三十几尺——的一段路才进到那所谓头牌姑娘绯梦的闺房,苏昃铎的心情就已经够郁卒的了。 懒得多费精神,调情那一套也全免了,被爹爹耳提面命一番后,苏昃铎打算进门就直奔主题,早早完事好让他可以继续懒洋洋地缩回他的懒人窝,不必再劳动自己一身的懒筋。 谁知道,才刚刚「进入」主题,还没挺动几下,突来的困乏铺天盖地涌来。懒洋洋地赖在别人姑娘的身上不想动了。苏昃铎好不耐烦地翻了个身,无辜的眼神看着别人姑娘,抬了抬下巴,示意她来。 可人家绯梦姑娘好歹也是怡情院的头牌,清新雅致,一向只陪着文人墨客们吟诗做赋,平素以书画见长,鲜少陪客。今天是畏于苏州一霸苏半城的势力,不得不含羞忍耻自荐枕席就罢了,要让她学下等娼妓般跨坐在男人身上主动求欢,那几乎是想都没想过的事,第一次看到这般惫懒男子,不禁又羞又气,啐了一口掩面就走。 剩下欲火焚烧又懒得动的苏公子好无奈地躺在床上两眼望天,唉,他实在不想动…… 恰好在此时,有一个喝得半醉的寻芳客跌跌撞撞地闯入了绯梦姑娘门扉半掩的香闺,姑娘没见着,倒是看到了一个光溜溜、香喷喷的弱冠少年。 那本是花中老手的客人当下没鱼虾也好,更何况这少年长得唇红齿白、眉清目秀的,想必也是相公男宠那一流人才。毫不客气地和身扑上,主动地安抚苏公子被忽视的欲望。在别人的悉心服侍下终于完成了人生第一次成长体验,苏公子虽然在最后一刻被大惊失色闯入的父亲保住了贞操,可是从此却对那种美好(?)的感觉念念不忘。 跟男人做真好,自己一根手指头都不用动就可以达成通体舒畅的发泄,比起又要哄又要抱的女人来说,实在太适合他这样的懒人了。 若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他情愿找个男人上门! 懒到了家的苏公子打着呵欠萌发了平生第一次对未来人生的规划。 【第一章】 风摇树影,薄云蔽月。 一条黑色的人影伏趴在青灰色的屋檐上,面罩上只露出一双精光四射的眼睛,正密切地注视着揭开的瓦片下方,那一片觥筹交错的大堂。 他手中紧握着一把刃身狭长的奇特宝剑,全身都紧紧地贴在瓦顶上一动不动地等待着突袭的最佳时机,只有起伏不定的胸膛泄露了他满怀激愤的情绪。 今天是苏半城为庆祝自己终于赶走了多年的夙敌,苏州的另一大势力——南宫世家的南宫一笑而大宴宾朋的日子。 随着哭哭啼啼、恋恋不舍南宫家女人们护送气得奄奄一息的家长坐上马车别离自己的家园,这个富庶的城市里最赚钱的生意已完全掌控在苏家权势范围内,苏半城也告别了三十余年来只坐拥半城的局面,今后独享呼风唤雨的快意,人生得意如此,无酒怎成欢? 雄踞中堂太师椅,面对着满座宾朋频频举杯,苏半城的大胡子一翘一翘的,眼角眉梢尽是掩不住的笑意。 一想起半年前与这老冤家的最后一次争斗,他就忍不住庆幸自己拿得起、放得下的雄才大略。 当时谁能想到那个小小的玉行竟然是两家命运转折的关键呢? 玉行本来就是靠几分本事靠几分运气的赌徒行业,他在没把握下撤手得快,而南宫老头却老眼晕花认不出美玉与顽石的区别,几乎是倾家荡产的花了大价钱却买回了一批根本无佳质的粗坯废料,跟他争了半年后换来的是这样一个结果,不吐血才怪! 不过话说回来,也就是因为南宫家那个怪老头太爱跟他争了才会落到今天这个下场。作为在同一个城里相看两相厌的两大世家的传人,他们从小的时候就开始争桥头那个糖婆婆一天只卖十串的冰糖雪李,大一点争苏州城内最红的名妓,再大一点争老婆、争姨太太……争到现在,苏家与南宫家的人上街碰到就会互相吐口水,不兼容之情溢于言表。 这也就是之所以,在南宫家急着要借款解决债务,变卖家产时,他会落井下石地着人死命压价,最后更一举吞幷了南宫家的产业,将怨愤难平的南宫一笑逐出了已无容身之地的苏州。 真是快乐啊! 从今往后都不用对着南宫老头那张丑脸! 南宫家举家搬离苏州不知所踪后,这半个多月来苏半城脸上的笑从来都没收敛过,甚至连梦里都会笑出声来。 解决了夙敌的快意和按捺不下的喜悦在今天才借着自己为九姨太做寿的借口大摆酒席表现出来,当然明眼人都知道他真正想庆祝的是什么。 酒已三巡,月正当空。 做寿星的九姨太已经喝得腮若桃红,水汪汪的大眼睛开始朝座上的老爷眉目传情——她本是两年前苏州城艶冠群芳的歌妓,嫁过门后一心盼望自己的肚皮争气,生下个一儿半女的好巩固自己在苏家的地位。今天苏老爷竟然破例,在众多妻妾中独独为她举办了寿席,实在让她觉得自己大有面子。 虽然老爷那个懒到了家的独子连面也没出来露一下,不过那有什么打紧呢? 只要她也生下个一儿半女的,就可以和大娘平起平坐了呢。 拋过一个笑,春意盎然。 夜已深,外客都已经走了,余下的都不过是苏家的亲朋,接收到九姨太心意的苏老爷心里痒痒的,大笑着搂起佳人起身离去。才迈出灯火通明的大厅即将进入暗影幢幢的花园,就在这时,檐上却突然平空刺来了一剑! 剑很快,但剑势很稳,仿佛剑的主人已在暗中等候这个时机多时,所以一出手就挟带了强匹的劲气,干脆、果断。 这一剑如果刺向石,石裂;如果刺向木,木折。 可惜苏半城不是石头,也不是木头。 那突遇奇险的老人竟然处变不惊,头一偏竟然咬住了那看起来势不可当的剑身,一招「穿云手」反将黑衣蒙面的刺客打得踉跄后退。 「什么人?」 这才被惊动的家丁拳师赶紧向这边赶来。 眼见今夜自己是讨不了好去。 而且,就算没有其它人助阵,自己武功根本不是这老人的对手,那中了一掌的蒙面人连剑也不要了,当机立断地纵身向屋顶掠去,转瞬间已消失在数重屋檐之后。 「老爷,那是什么人?」 乱哄哄围过来的人看着被苏老爷拋到地上的剑,有几个大胆的问出声来。 「直娘贼,搞不好是南宫老头送去南海派学艺的大儿子南宫剑。」 那刺客遗下的宝剑剑身狭窄,长度却比一般的剑长了三寸,迥异于寻常剑器,正是南海派自成一派的辛辣剑术中最称手的兵器。 「那……我们要不要报官?」 好大的胆子,竟然敢挟怨上门寻仇来了! 倒抽了一口冷气的九姨太赶紧献策,生怕下次那不长眼睛的剑刺错了对象。 「不用了,那小子也算是一片孝心。」 有点悻悻地看着地下明晃晃映着烛光,有如一泓秋水的宝剑,苏半城想到儿子的事情心里就气恼。 人家生儿子他也生儿子,人家的儿子他虽然没见过,不过听说是打从小就知书识礼、勤快能干的主儿。 在十岁那年被送到南海去学剑,一别就是十年潜心练剑,刚刚那一式虽未能一击中的,但依他的眼光来看,那孩子已经掌握了剑法的精窍,年纪轻轻就已有小成,是块练武的好材料,哪象他那不成器的儿子,老爹空有一身本领,让他学他都懒得学! 他苏半城得意了半辈子,哪一样都没比南宫老头差,就是自己的儿子给别人比下去了。 想起这个就心情烦郁,要不是他虽然娶了九个老婆但统共就大房得了这么一根独苗儿,他一早把这不争气的小兔崽子给处理掉! 由别人家的勤快儿子想到自家儿子那几乎是与生俱来的懒散习性,苏老爷的眉头拧得快要挟死苍蝇。 没好气地堆开继续依偎上来的九姨太,苏老爷在看着剑想别人儿子的同时,下了强制性改变儿子懒惰习性的决心。 不能再这样宠那小子了! 都十八岁了还一副离不开家人的孬种样,想来想去,就是因为几房妻妾皆无所出,所以众多的娘儿们把他宠得过分了一点儿,他稍一严加管制不是这个老婆劝就是那个夫人拦的,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他的懒惰习性只会一日千里的发展下去而毫无任何有意义的改进。 看起来,他得将这儿子独自一人丢到别院去让他自己过上一段时间,从做饭洗衣等生活小事开始训练他亲力亲为的能力,直到他改掉懒惰的习惯为止!再也不许那一群婆娘们偷偷派人帮着他! 他决定了! ◇ ◇ ◇ ◇ ◇ 一张「招募」榜文吸引了苏州城众多人的眼光。 打败了夙敌南宫世家后一跃成为苏州第一大户,苏半城苏老爷家要招募下人,而且月饷丰厚,自然引得众多人争先恐后。 应招的队伍马上就排起了长龙,谁也没留神在报名的队伍中,不知何时混入了一个脸色苍白的青年男子。 他漆黑的眉下是一双灿若星子的眼睛,挺翘的鼻梁下,薄厚适中的唇抿得紧紧的,看起来好象有着解不开的仇怨。破旧但却浆洗得异常干净的衣服整齐地穿在身上,头发一丝不苟地束在脑后,就连指甲都是干干净净的,看起来像是不能容忍任何肮脏与不整在他身上出现。 他长得挺俊秀的,但面孔却是陌生的,应该是最近才从其它地方来到苏州的外籍人士。 「来啦来啦,这次苏老爷只招非本地人氏,队里的乡亲们让一让。」 苏府门前的老管家大声地吆喝着此次招募下人的第一个条件。话一出口,立刻引起人群中一阵失望的抱怨声。 这苏半城也真是!有道是肥水不流外人田嘛,他居然第一关的条件就是不让本人地参与谋夺这个肥缺的机会。 其实这也是出自苏老爷周全的考虑。 他在三天前把自己那个不争气的儿子一个人丢到了苏家的乡下别苑「绿柳庄」去,幷严令不许本宅的任何人——包括他的九个老婆和管家下人——过去探望。 但知子莫若父的苏半城也在担心那小子宁愿饿死也懒得多动的习性,所以煞费苦心地打算招一个新人去照顾他,最好这个人是比较勤快一点的,好让那个不争气的小子有个学习的榜样。 至于要坚持第一关先筛下本地人嘛,是因为他想到外地人根本不知道苏昃铎是自己的儿子——虽然那小子懒得出门,但之前多少也被他拉着在人前露过脸。这样就免去了有的人居心叵测地借由关照苏公子,讨好苏家小主人以谋求日后更大的回报——那就根本悖了他的打算纠正儿子懒惰习性的本意。 「侬等动作快一点啦!」 抱怨归抱怨,苏半城的积威之下也没人敢违抗他的命令,在苏管家的催促下,长龙似的队伍立刻就减短了十分之九,剩下四女七男十一个正宗外地人被带进了苏府。 「侬等不要急,远道而来也辛苦了,先带你们去吃东西好吆?」 苏老管家笑眯眯的,葫芦里卖的不知是什么药。招募榜上说只要一人,男女倒是没有限制,现在带了十一个人进来,那肯定还得有第二关的筛选。 嗯,不晓得是问学识还是比力气,总之也要吃饱了才好在下一轮的筛选上大显身手,将其它几个人排挤出场。 入选的十一人掂量着彼此的份量,都渴望自己能是胜出的那一个。 老管家将他们带到了僻角上的一间小屋,每人发了两个包子一大块红烧肉后就走了出去——苏府在吃食这一点上倒是没亏待过下人。 那小屋先前也不知道是堆放什么东西的,明显是匆忙腾空出来的样子,地上一片狼籍,东一堆西一簇的垃圾随处可见,有的还正散发出恶心的臭味儿。不过从这小屋的位置来看,苏家的主人显然鲜少有莅临此间的机会,所以仆从们才会懒得打理主人看不到的地方吧。 被选来的外地人多是流落此地,也不知有多少天是饥一餐饱一餐渡过的了,现在不仅有包子,还有好几个月都不曾见过的肉,当下也顾不得这屋子的肮脏和恶臭,先吃了再说。 刚刚走过的苏家大宅看起来美轮美奂的,以后能住在这里当个下人简直是一跤跌进了云里,落难也能逢贵人! 打定了主意一定要谋得这个职位,所以在这之前就一定要先吃饱。 在狼吞虎咽的一群人中,只有一个人看着满地的垃圾食不下咽。 他是先前悄悄挤进队伍里的那个苍白着脸的年青小伙子,也就是三天前在夜里行刺苏半城的蒙面刺客——南宫剑。 他混进苏府幷不是一心想谋求这个家仆的职位,只是想待机为父亲报仇。仗着自己离家多年,根本无人能认出他来,所以才这样光明正大地踏入了仇家的大门,打算走一步行一步再见机行事。 不过……皱着眉打算这妨害人食欲的场所,严重的洁癖让他看到这个鬼地方就倒胃口,别说吃了,他根本没办法在这里多待一刻! 看了看被锁起来的大门,估计一时半会没主人的传召是别想出去的了。南宫剑叹了一口气,认命地挽起衣袖,从门背后找出扫帚簸箕,对这个肮脏的地方进行清理。 他从小的洁癖就不是普通的重,南宫家的家训是事事亲为。看不过眼的话就只好自己动手消灭骯脏。久而久之下倒也让他练就了一身做家事的好本领,而非象其它的贵公子那样只会呼喝着指使下人。 「嗤——」 同来的外乡人耻笑这个笨小子。 这里明明是主人不会管的地方嘛,所以就连正牌的苏家奴仆都没有好好打理这个地方。 他还没聘上当这里的家仆呢,要现也在管家或是主人面前现啊!这种投机取巧的办法都不懂,万一干了活又没被招上,那多亏啊。 懒得去理他的旁人都在努力地享用自己的美餐,顶多是见他扫到脚下来的时候自动高抬贵脚,好让他扫过去。 三下两下把那些腐败的垃圾归到一边,然后索性连吃饭用的桌子椅子都擦得晶晶亮,南宫剑这才满足地叹了一口气,打算坐下来好好地享用自己的午餐。 「呵呵呵!」 突如其来的大笑声自一个诡异的地方发出来…… 小屋靠墙的壁柜突然打开,从里面钻出了一个穿著华贵,一脸大胡子的男人。 苏半城!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南宫剑一见此人,就立刻站了起来,东西也不吃了。 他几天前才从南海回家,孰料家中已遭了巨大变故。空荡荡的旧宅连个人都没了,一打听才知道自家的宅子和商铺都已经被纳做苏家的产业。 更让人忧心的,是自己那个念乡情结极重的爹也不知去向。 爹说,将来他一把老骨头就是化成灰也要葬在苏州的。而且听人说他离开时就已经生了重病,想来时日不多了。 遍寻无果之下,认定了那个卑鄙下流的苏半城搞不好已经找人半路就将自己的父母家人解决掉了,所以身负家仇大恨的南宫剑才会独自一人上门寻仇。 「好好好!小伙子不错,很勤快,而且不仅仅是做做样子而已!」 苏半城呵呵大笑,一脸喜不自胜的神色,但却幷未直接表明身份,对着满屋子一头雾水的人大笑过后,这才向外面召进管家。 吩咐他把这小伙子带到大厅去,其它的人让他们吃过这一顿就走。 「小伙子人不错,勤快又能干,我喜欢!所以现在就有一个非常之秘密、非常之重要的任务交给你!」 苏半城用力地拍着南宫剑的肩膀,找到了这样一个能干小伙后,几天来梗在心中的大石也有了松动的迹象。 「老狗!」南宫剑在心中暗骂,可惜他现在一提劲气,三天前被苏半城重创的胸口就传过一阵剧痛,如今想出其不意地报仇是根本没指望了。 看来也只好先安定下来,一边疗伤一边找机会了。 南宫剑心里破口大骂,脸上却做出很恭敬的样子,低着头等他吩咐自己那个「非常之重要、非常之秘密」的任务。 「嗯,是这样的,我在绿柳庄关了一个人,接下来的时日你就到绿柳庄去吧。不要说是我派去的。还有,你要监视那个人行动,监押他与你一起劳作,但不许让他饿死!」 还是不要跟他点明庄里被困的那个人是自己的儿子比较好,免得他听了后会起不良的异心,苏半城神秘地压低了嗓门,吩咐下这个任务。 唉,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他虽然嘴很硬,说了不许让任何人帮他,可是一想到自己那个懒惰成性的儿子一个人被丢到了乡下,多少还是有些担心的。 找个勤快的家仆去照顾他,却不给他明说是自己派去的人,让他以为这个新面孔是平等的伙伴,然后在这个勤快的人的言传身教下自力更生,想必能有一定的效果。 苏老爷的如意算盘打得很响。 「……」 看着苏半城奸诈的笑容,南宫剑对他的厌恶之情愈深。 多恶毒的人啊! 那个被他囚起来的人一定也和自己一样,是苏家的仇人。 被这个恶毒的苏老头捉到了,关起来还不说,竟然连别人想饿死都不准,存心要让人求生不能求死不能。 好吧,他就先避开苏半城的耳目到乡下绿柳庄去,也正好一边疗伤一边再苦练剑法等待报仇的时机。 这样也免得有一天会因为自己按捺不下的仇恨,在仇人面前露了马脚,反而让别人有了提防。 各怀着心事的苏老爷与南宫剑同时呵呵大笑着,满意于这样的安排。 【第二章】 肚子好饿! 苏昃铎躺在厨房的地板上,盯着结了螂蛛网的屋顶。 虽然身边就有食物,但那显然都不是直接就能送入口的东西。 昨天下午他就完全解决了先前偷着带过来的干粮,现在只能饿到发晕。 饥饿的眼光一遍一遍扫视着空荡荡的灶台。 饭,没有,不过米有现成的;菜,更别提了,不过绿油油的青菜就在门外的菜畦里,嫩得看起来可以滴水;还有几只肥鶏悠哉地在眼前走来走去,这几样综合起来,就可以做成一顿丰盛的大餐。 可是——苏昃铎好哀怨地发出这样的抱怨——要吃饭就得起来,然后劈柴、生火、摘菜、杀鶏、煮饭……光是用想的就开始觉得累。 老爹就算是下了决心也别这样矫枉过正嘛!居然连柴都没有现成劈好的给他,什么都得自己动手。 他宁可饿死、懒死、脏死算了! 很有骨气地把眼光从灶台上收回来,苏昃铎继续盯着梁上的蜘蛛。 要是他也能做螂蛛就好了…………结一张网然后就躺着不动,食物就会自动地送上门来,真是幸福的蜘蛛生涯啊! 躺在地上,足足饿了一天,饿得已陷入半晕蒙状态的苏昃铎一动也不想动。 听到外面好象有人进来的声音时,连眼皮都没有抬。 老爹既然说了不许别人插手,幷且是发了狠,扬言有人敢帮他就将那人逐出苏家,估计不会是哪位姨娘派来的援兵了。 难道是路过的旅人? 唔,不管是谁都好,都不关他的事,他肚子好饿…… 在那脚步声终于进入厨房的时候,苏昃铎因为饥饿而分外灵敏的嗅觉似乎感觉到了空气中有一种特别亲切的香味…………好象是包子? 猛然睁开的眼睛根本看不到来人,已经饿到仅会依照本能起反应的身体就很自动地扑上去咬住了那人手上拿着的肉包子。 「…………」南宫剑看着被自己用肉包子「钓」上来的人。 虽然觉得对一个大活人用钓鱼上勾拉线时的那种感觉有点不妥,可是他想不到更恰当的比喻。 他的手甩向左,那个人的头就跟着往左,甩向右他也跟着往右,一张嘴牢牢地咬着他手里的包子不放,往上提一捉还跟着被拎起来…… 还真是蛮像钓鱼上勾时那种情形的,差别只在他们之间不存在钓杆与鱼线,诱饵不是小虫而是肉包子而已。 「松口!」 软绵绵的肉包子怎么可能提起一个人来? 南宫剑仔细看时才发现那个人不仅咬住了肉包子,还顺便把他的手指也咬住了,可能是因为舍不得放弃包子,所以也含住他的手指不放。 「呜…………」 好凶,只不过是咬了一口他的肉包子嘛!就算新来的人也饿了,可是没看到他快要饿死了吗? 苏昃铎用手取下嘴里的食物,恋恋不舍地摸了摸,这才怯怯地奉还到那个人面前。 眼睛还像是馋得能伸出手来似的盯着那缺了一个口的包子。 「…………」 他的意思是,把包子还给他吗? 南宫剑哭笑不得地看着白胖的面团上带了五个黑指印,还在一边上被咬出了一个半月形牙印的包子。 这人虽然骯脏辽荡,一张布满油汗与泥垢的脸也不知道几天没洗了,黑黑的指甲像鸟爪。但无疑的,他曾经受到过良好的教育。 所以就算是已经饿得奄奄一息了,别人不让他吃的食物他还是不敢强抢豪夺。 「你吃吧…………」 脏成这样的食物,送给他也不要了! 南宫剑的慷慨让那个人眼前一亮,然后飞快地狼吞虎咽起来。 「喂,你叫什么名字?」 他刚刚上上下下地搜了一番这个说大不大,说小也不算小的农庄,只发现了这个人,想必他就是苏半城让他前来监视的对象了。 南宫剑觉得自己有必要了解一下未来几个月内自己将朝夕与共的同伴姓什名谁。 「苏…………昃铎。」 苏昃铎塞了一嘴的包子,含含糊糊地说道。 「朱择惰?」 这名字叫得还真好,姓「猪」的人选择懒「惰」。南宫剑缓慢地重复着,能在一堆食物里几乎把自己饿死的人也真是前所未见。 如果他不是智商上有问题,那就是懒到了惊天地泣鬼神的地步。 苏昃铎用力地吞咽着食物,也懒得去纠正他的耳误。 反正那个狠心的老爹既然说他不改掉懒惰的习惯就不要他这个儿子,那他不跟老爹姓也没什么。 更何况他好羡慕蜘蛛…… 「那我叫你阿惰吧!」 那种小狗似的吃东西方式还真是……让人很想抓过他来,然后抱着他毛茸茸的头狠狠地揉搓他顶上的毛发。 南宫剑虽然很想仔细地打量清楚这个同伴的面容,但只能无奈。 他一脸黑乎乎也不知道从哪沾上的灰土,唯「二」白色的东西是他的眼白和吃东西时偶尔露出来的牙齿。 本来质地好象不错的衣服七零八落的,同样也脏得让人皱眉。脖于上又是汗垢又是灰,整个人像是从土堆里爬出来的,难为的是他居然也没去清洗干净。 打量完毕,南宫剑决定自己还是不要太过问别人的事才好。 自己的晚餐被人吃掉了,那他就只好动手做嗤! 好家在!这里的物质丰富,看起来水灵灵的蔬菜更是勾得他食指大动。 不过…………嗯,就是地力脏了点,薄薄的灰尘与落叶随处可见,既然要住下来,他还是先打扫然后再搞劳自己一顿大餐好了! 不再去管那个奇怪的人,南宫剑挽起袖子哼着歌儿进行大扫除。 啦啦,啦啦,一切的污垢杂质都扫光!扫光! 快手快脚在不到半个时辰内便将自己未来的居所清理得干干净净,桌上的盘子还会亮晶晶地发光,南宫剑很满足地吁了一口长气,将收集起来的一大袋垃圾丢向后山。 「唔…………」 蓦地,在垃圾临出手那一瞬,一件很诡异的事情在他面前发生。 一只手,从装满垃圾的大布袋里死命挣扎着伸了出来,接着一个灰头土脸的人顶着落叶从垃圾里冒出头来。 呃…… 南宫剑的头上顿时冒了一额角的虚汗,心虚地打量着刚刚还躺了一个人的地板,果然那个「朱择惰」已踪迹全无。 赶紧在千钧一发时刻将即将丢出手的垃圾收了回来,虽然说他有着严重的洁癖,可是…………把一个大活人当垃圾扔掉的事情,还真不多见。 「唔唔…………」 苏昃铎好不可怜地从一袋子的树叶与垃圾中被解救出来。 虽然他是脏了一点,可是不管怎么说将他等同于垃圾与蟑螂一起消灭掉也太过分了——那张脸上唯一可以看清楚的、黑白分明的眼睛这样控诉着。 南宫剑干笑,没办法,他一进入认真打扫的状态就灵台空明,然后条件反射地将一切可疑的骯脏扫除得一乾二净。 「那个…………我请你吃饭好了…………」 算是赔礼…… 南宫剑的提议立刻得到了还没吃饱的苏昃铎的认同。 本来就懒得生气的人更是立刻就换上了大大的笑容,讨好的眼光崇拜地看着将他解救于饥饿地狱的活菩萨。 「你不用这么高兴啦!」 南宫剑有点不好意思。毕竟怎么算还是他不对在先。 但是,认真地打量了他乌漆抹黑的尊容,和身上时不时随风飘来的恶臭,为了自己用餐的品质着想,南宫剑考虑请他先去刮一刮他身上也不知道几天没清洗的老泥。 「喂!」 身不由己地被拖着走,苏昃铎看到映像着夕阳的水光在对自己不怀好意地微笑时,整个人就已经被人拋到了池塘里。 先是想把他扔到山下去毁尸灭迹然后再意图将他溺死! 他这是招谁惹谁了? 呛咳连连地从水底冒出来。苏昃铎在考虑自己要不要省下破口大骂的力气。 「喂,阿惰,你先洗干净身子再出来吃饭。」 那个新来的丢下这一句可疑的话后就消失在厨房。 搞什么啊? 他才不要哩! 这幷不是因为他本来就讨厌洗澡——当然这但是前三天他没洗澡的原因,可是这个意图不轨的人已经有两次谋害他的前科了,难不成他是打算让他自己洗得白白净净的,然后…… 看着厨房里变得有点诡异的炊烟,苏昃铎害怕地打了两个冷颤。 呜,他原来一直以为做人肉包子这种嗜好不过是说书先生的危言耸听,他不想成为别人饭桌上的五花白肉! 「唳,你干什么?你没洗干净就不许上来!…………对了,衣服也顺便洗一洗!」 正准备切菜的南宫剑出来巡视的时候看到他连衣服也没脱,呆呆地杆在水里发楞,威胁性的扬了扬手,菜刀的光芒挣柠地在夕阳下一闪。 「呜…………果然!连菜刀都拿出来了!」 臭老爹,都是你不好!好端端地要我改什么懒惰习惯,这样连小命都要玩完了!苏铎铎抖得更厉害了。 不要,他说什么也坚决不洗澡!免得洗得白白嫩嫩的更好让人下口当小菜。 烧着水准备宰鶏的南宫剑又一次出来巡视的时候,那个不肯合作的人居然没洗干净还是那样黑乎乎的带着一身水就给他落跑。 这实在是…… 「你!给我站住!」 执拗于清洁的性子一发不可收拾,眼里容不下一点污垢的南宫剑拔腿就追。 妈呀! 被人举着菜刀从后面追杀的情形触目惊心,苏昃铎只怨爹爹没给自己多生两条腿! 「你居然还敢给我跑!」 虽然有伤在身,但到底比懒惰的苏公子勤于锻炼的南宫剑在门口把那个水淋淋的苏昃铎手到擒来,一把扛起就走。 「呜…………不要…………爹我恨你!娘亲我还想吃一顿您煮的饭!二妈,三娘,五姨,你们都对我很好!再见了,夕阳!再见了,我短暂的青春…………」 伏在南宫剑背上抽抽噎噎,苏昃铎在心里对自己能想到为数不多的末了尘事一一告别。 南宫剑纳闷地瞧着看起来好伤心的人——不就是洗个澡嘛?干啥活像是他要被抽筋剥皮似的哭个没完? 再次将脏兮兮的苏昃铎踢下水去,南宫剑索性自己也跳也下去帮他洗算了。 「咕…………」 他在杀自己之前还要折磨自己。 被强接到水下洗头的苏昃铎死命地挣扎着,咕噜咕噜冒了一大串水泡。 「喂,你听话一点,先把头洗干净!」 不耐烦地将他因为油腻而结成一片一片、杂乱打结的头发清洗,理顺出柔软的丝。 南宫剑顺手将他的衣服也脱了,洗干净拿在手里给他擦抹身子。 真脏,他手过之处,总有一片黑色的肌肤恢复成莹白的色彩。 用力地擦洗着这前所未见的脏人儿,南宫剑专心致志地处理每一个细部。 「我说…………你可不可以听听我最后的愿望?」 身体的大部位置都已经被洗成了白花花的五花肉,而下一刻,想必肉就已在俎上,苏昃铎想起自己十八年的人生几乎都是懒懒地悠过去了,还有很多东西来不及尝试,心下也不无后悔。 不晓得跟劫匪来个最后的黄昏之恋是不是能改变一下自己的处境?要不然至少也可以满足一下他到现在还都没能实现的,第一个也即将是最后一个的愿望——找个男人跟自己好好地谈一场恋爱也不错…… 「什么乱七八糟的,最后的愿望?你的愿望自己实现去,跟我说没用!」 南宫剑没好气地把他扭回来,一手握住了他的足踝,打算给他清理过长的脚指甲和指缝中的污物。只看得见脏东西看不到人。 「你偶尔也听我说话嘛…………」 好不哀怨地看着连他最后「人之将死,其主旨也善」的「其言」都懒得听的人,苏昃铎大着胆子伸手碰触着他的下巴,让他抬起头眼睛正视自己。 「噫——」 倒抽气的声音自水池中响起,南宫剑手上的抹布掉到了水里。 他他他…………他居然洗出了个美人! 南宫剑目光呆滞地扫向半刻前还被他等同于垃圾、蟑螂、脏东西扫地出门的人——现在则有如清莲濯出水的容颜。 他的脸恰好正对着夕阳,所以眼中各藏了一个小小的太阳,瑰丽如唬珀。 他的饱满的樱唇上沾着水珠,看起来是那么的鲜嫩多汁,几乎引诱得人立刻就想去咬上一口。 白嫩嫩的脖子像是最可口的小豆腐,被淡青色的血管一映,清清爽爽的小葱拌豆腐同样也勾引着他的食欲。 而一片缤纷如宝石般洒在他身上的水珠中,他胸前的两点嫣红远胜一切闪耀的存在,就像雪山上的一抹枫红。 南宫剑呆滞的目光下移,顺着到现在还被自己握在手中的足踝向上看。 他疏淡的体毛随着水波飘动,像是摇曳间盛开了一朵珍奇的淡墨色菊花…… 轰—— 一道壮丽的血泉在夕阳下喷涌,瞬间染红了半个池面。 ◇ ◇ ◇ ◇ ◇ 「你没事吧?」 苏昃铎担心地看着到现在鼻子里还塞着一团棉花的南宫剑。 这人也真是,早说只是要他洗澡不就好了嘛!害他瞎担心了半天,想太多东西的结果就是饭还没到口就已经觉得好累了。 「嗯。」 闷闷地答着,刚刚丢脸地狂喷了一水池鼻血的南宫剑将最后一道青椒烩鶏珍端上桌子,外面早已是华灯初上。 「对了,我还没问过你叫什么名字呢?」 这人煮的东西好吃! 苏昃铎眼前一亮,终于开始有兴趣打听一下别人的名讳。以便日后可以谋求长远的发展。 「…………南宫剑。」 虽然这个人身份敌友未明,可是不知为何,却会让人自然生出一种亲昵的感觉。 南宫剑迟疑了一下,到底还是没有骗他,报上自己的名号后补充道:「你可以叫我阿剑。」——反正爹跟师傅都这么叫他的。 「吶吶,阿剑,以后你就住在这里好不好?」 这个姓好象有点熟悉…… 苏昃铎搔了搔头,不过也懒得多想,倒是毫不客气马上就打蛇随棍上地叫起别人的呢称来,好象他们两人八百年前早就认识了似的,脸上更是笑得快要淌蜜。 这人其实是个好人呢! 因为他懒,平常生活小事能不做就不做,姨娘们虽然滇怪,却也拿他没办法。 可是阿剑就不同了,他竟然还帮他洗澡耶! 而且洗得比他自己动手干净多了,他现在还觉得身上好清爽,头发也不会像一块沉重的石膏般粘粘的。 更何况他煮的东西又好吃! 把自己的肚子塞得满满的以后,苏昃铎两眼晶亮地看着一直不肯抬头,埋头苦吃的人。 其实他已经吃饱了,但是看到他吃得这么杳,竟忍不住也向虚无的空气呕嘴,然后合着他下咽食物的动作吞口水,微红的舌尖粘着唇瓣,混然不觉自己现在的表情是多么的诱人。 「你够了!」 这人到底有没有身为美人的自觉啊?还是说他长期都被淹没在污垢中,所以连自己都被蒙蔽了? 他这样子,会害他忍不住想向他…………动「粗」。 「没吃饱那边还有饭,别看着我吃。」 他又不是大餐!相形之下他更比较像引诱人食欲的甜点。 「喔!」 苏昃铎马上恢复成眼观鼻鼻观心的乖宝宝——没办法,被老爹吼惯了的结果,就是任何人气势强硬地命令他做什么的时候就乖乖听话。 「没事就回去睡吧,这里我来处理就行了。」 看他这样子也不像是留下来帮他洗碗的,南宫剑闷闷地说着,仍在为自己下午的出糗而心神不安。 「喔…………」 一个指令一个动作。 得到了他下一步指示的苏昃铎很乖很乖地站起来,很乖很乖地拉开椅子,很乖很乖地打算就地躺下来…… 「喂!你有没有搞错啊?」 地板上能睡人吗? 而看他这动作,这几天俨然都是在这拘促不安的小小空间里起居。 看着一躺下去就酥软成一盘散沙的佣懒美人,南宫剑隐隐有些想通了为什么他身上会骯脏至此的原因。 这人到底是什么人养大的? 竟然可以懒到这个地步,明明在不到五米远处就有两间装潢考究的卧室! 他竟然因为一步也懒得走而情愿睡厨房。 「你给我起来!走回房间去睡觉!」 被他抓着衣襟扮起来的人佣懒的星眸半睁,没骨头般地软软地吊在他的手上。 对他愤然的大吼仅仅是抬了抬下巴,伸出手示意「抱抱」。 难不成他还打算让他把他抱回房里去睡觉? 疑惑地才转过这个念头,南宫剑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抱起了他娇佣的身躯,目前正在听话地往卧房走。 啐!他他他,他不是很讨厌连自己的清洁都不愿打理的懒人么?怎么可以因为目前这个懒虫长得比较好看就纵容他的懒惰? 南宫剑看着安心地赖在自己怀里,很快就又恹恹欲眠的人儿,突然间很有一种想把自己敲晕的冲动。 他的坚持,他的节操…… 他从来都没发现过自己会是这样的人。 而,怀里那个把慵懒揉刻入骨髓里的懒人还是害他下午狂喷鼻血的罪魁祸首! 碎碎念着把那个人丢到床上,南宫剑不敢再看他第二眼转身就走。 初识在还微带着轻寒、熏风拂面的春夜里,花有清香,月有阴…… 【第二章】 苏昃铎幸福地发烧了! 确切地说,是因为昨天下午被丢进水池里埋下的病根。 春天还带着寒意的水对南宫剑这种习武之人来说是没什么。可是从五岁开始跟着父亲练功,到现在都还是只会打坐(幷且打坐到打瞌睡)的苏公子显然没有可以抵卸寒流的体魄。 发烧,虽然带着头痛、肌肉僵硬、发抖、虚脱等等不适的症状,但——苏昃铎在咽下了嘴里的稀粥后再张开嘴等人喂下一口——他觉得发烧好幸福喔! 由于害他发烧而有愧疚感,南宫剑今天一整天都体贴入微。 发烧的苏昃铎嘴一张开就可以有好吃的东西塞进来,连手都不用他动;微一觉得身上被汗浸湿了,马上有人拧来松软的热毛巾帮他擦抹身子;甚至在他觉得闷的时候,南宫剑还吹笛子给他听。 发烧是幸幅的天堂! 好满足地打了个饱隔,顺便伸出指甲过长的手示意让别人帮忙修剪,苏民铎快乐得想唱歌…………事实上,他已经在唱了,发了烧的嘶哑嗓音再加上荒腔走板,要说多恐怖有多恐怖。 「你,好象很高兴?」 咔嚓咔嚓地修剪着伸到眼前来的指甲,再拿了把小挫子精心地挫磨得每一瓣都成完美的弧形,南宫剑有点不太肯定自己的看法。 他是不是烧胡涂了? 第一次看到有人这么欢天喜地地发烧。他记得他小时候因为发烧要喝很苦的药,厌恶得死去活来的。 「阿剑,我想吃桃子。」 苏昃铎答非所问,力图将自己发烧时能得到的福利发挥到极限。 「现在的桃子没熟,不好吃。」 那几棵毛桃也就才有否仁大的果实,这也能被他看中?摧残幼苗是很不人道的! 南宫剑想也没想,一口回绝。 「那么,你昨天做的肉干!」 苏昃铎倒是从善如流,但很快又有新的状况。 「你还真麻烦!」 照顾一个病人简直像照顾婴儿,那个懒人根本连手都不动,动动嘴皮就把他指使得东奔西跑的。 因为他没好气的斥责,他的眼中迅速弥漫了一层水雾。 「没关系,你可以不做的,我因为被你推到水里去着了凉生病也没什么,我不会怪你的。只是如果我病死了,麻烦你可以转告我的父母,原谅我没办法在他们面前尽孝了…………」 我例!这边转眼就在上演亲情伦理生离死别的大悲剧,这也叫「我不会怪你的」? 良心又被刺激到的南宫剑好无可奈何地遂了他的愿,去厨房取来昨天把剩余的肉用文火熏炙后做成的肉松。 「啊——」 他连伸手接都不屑了,直接张开嘴学嗷嗷待哺的雏鸟。 「对了,你要先吃药再吃肉松!」 忽地想起一件事,下午在他晕睡的时候他已经出去请了大夫,早早让他病好吧!他可不想照顾这样的病人太久。 南宫剑细心地用纱布滤了药渣子,端到他面前。 「我不要吃!」 病好了,他幸幅的发烧生涯不就成了昨日黄花? 苏昃铎宁愿自己病上十天半个月的,好好地过这样舒坦的日子。有可能的话,病上一辈子让他这样照顾也不错…… 「乖,生病就要喝药!」南宫剑捺下性子哄他。 「不要!」坚决固守自己发烧这一块幸福乐园的苏昃铎杜绝一切病好的机会。 「乖乖的,不然你吃药我就给你摘桃子。」 「现在的桃子没熟,不好吃!」他倒举一反三得快! 南宫剑左哄右哄下毫无建树,终于开始冒火!伸掌猛力一拍桌子,大喝道:「你到底喝不喝!」 「咕咚咕咚咕咚——」 被他的恶行恶状吓到,苏昃铎话都不敢说了,在药碗被送到自己嘴边的时候一口气喝了下去,眼里倒是迅速地噙上了泪。 「乖乖的,药不苦,吃了病就好了!」南宫剑赶紧手忙脚乱地哄他。 该死的,他不知道自己现在眼眶含泪,一脸哀戚地盯着他的样子很诱人吗? 「哇——我不要病好!」孰料,听到他这样的安慰后本来只是抽噎的人开始嚎陶大哭。 「你!」终于明白这懒人的意图,南宫剑头上开始冒出了青筋。 他再也不要管他了啦,这小子根本就懒得没药救了!对他好一点就更干脆地爬鼻子上脸,俨然还想打定主意赖着他不放了! 蹭蹭蹭地瞪着地皮向外走,身后的哭声越来越大,像是无形的绳索拖住了他的脚步。害他在房门口形成了原地踏步的尴尬,几经努力后还是踏不出那有如被哭声下了魔咒的门,南宫剑在感觉到有一团火热贴上来的时候惊讶极了。 那个懒人,那个天塌下来当被子盖也不要爬起来的懒人,竟然在身体不适这么有借口的状态下也没安稳地躺着。 他居然爬出了被子,现在正可怜兮兮地抱着他的腿大哭——原来他刚刚觉得脚下沉重得有如绊了绳子的感觉幷不是错觉啊…… 被人全心信赖成这样的感觉,好象有一点奇怪……但是又有一点喜悦。 咬唇看着那个不停地将眼泪鼻涕向他腿上蹭的人(估计他是懒得去找手帕),天大的怒火也被这决堤的大水冲熄了。 南宫剑心软地蹲下身子,没好气地帮他清洁又脏得一塌糊涂的脸蛋,手才刚抚上他红通通的鼻子,那个不识好歹的人竟然就「嗤——」地给他擤出了一大筒鼻涕! 恶心死了! 南宫剑看着粘连在自己手指间的粘稠液体,被火烧着了屁股似地跳了起来,打算冲出去洗手。 「哇——」他的动作当下又引发了好不容易才安下心的苏昃铎另一波嚎陶大哭。 虽然明明也可以丢下他不管,可是那种类似幼婴般哭到快要噎着的抽泣实在揪心,南宫剑的腿也软了,只好再继续蹲着,偷偷将鼻涕揩在已经被他弄得很脏的衣服上,拍他的背一直安抚到他安心地止哭。 哭到够了的苏昃铎开始觉得有些冷,看了看在五步外的床——他刚刚肯下床来追人就觉得好辛苦了,张开手做了个「抱抱」的动作。 南宫剑朝天翻了个白眼,明明知道这懒人宠不得,可是……比起让他撕心裂肺般的哭,他宁愿顺他的意宠着他算了。 认命地揽起他又挣出了一身汗的身躯,小心翼翼地将他送回床上。 不料这次那个人揽住他脖子的手却不肯放开,直拉得他也半弓进了床里。 「干什么?累了你就好好睡……」 南宫剑心里浮上不好的预感,可是拼命想拉开他的手的动作在看到他的嘴又扁起来的时候止住。 那个懒得说话的人向里挪了挪,示意他上来一起睡,生怕他在自己睡着的时候跑了。 「我不……」 他不想受到男人的引诱,更不想被男人抱着睡啊! 南宫剑看着那在做无言邀请的人,突然觉得心脏跳得好快,好快。 苏昃铎扁着嘴眨巴眼睛,眼里有着比看肉包子更热烈的渴切——他好不容易盼来的救星,绝对不可以让他跑了! 于是乎,在那双柔柔、柔柔的眼睛注视下,南宫剑稀里胡涂地就上了床,又稀里胡涂地任由他扑上来以鬼压床的睡法死死抱住,然后再稀里胡涂全身一片火烫的燥热……奇怪了,明明发烧的那个人幷不是他啊! 苏昃铎满足地抱住一具温热的身躯,现在的温度对他来说刚刚好。 南宫剑在睡着前一直喃喃地念叨着:「心静自然凉……心静自然凉……」 ◇ ◇ ◇ ◇ ◇ 白雾茫茫,歌声飘渺。 溯流而上,在一片浅青的碧草中,有一个妖媚的女子,傍水而歌。 丝丝缕缕的黑纱随意地从她身上披挂下来,下摆妖艶地飘零在水中。 她盈盈双眼如春水,娇红的面颊宛如绽放千年不雕的桃花,高耸的雪乳在黑纱中若隐若现,腰肢堪堪一握。看到有男子循着歌声而来后,浅浅勾起的红唇荡漾出一抹倾城微笑。 这女子也许就是传说中的湖妖水魅。一眼,就能勾起男人最原始的欲望。 男子的眼神迷茫了,虽然知道靠近她将会有难测的危险,但宁愿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只求得以一亲芳泽。 微微的火,自交接的四唇中燃起。 黑纱因为男子情急的撕扯,碎作千丝万缕,被风自那凝脂般的胴体上吹落,燃起了黑色的焰,飘落到水中,却不散去,一盏一盏,如鬼灯般的幽明,点燃了满湖的热情。 妖姬娇笑着,迎合男子饱含了欲望的抚摸,银铃般的笑像是有震慑灵魂的诱惑力,引诱得男子无法自抑地一举挺进了她的柔软,可是这时,她却突然变了。 饱满的雪峰在手掌的揉搓下变小,最后竟被抹平成了一片平坦的平原,完美的女性胴体从那消失的胸部开始渐渐蜕变,在男子惊骇莫名的注视下,「她」竟完全蜕变成了一个男人。 修长的腿夹紧男子的腰身不许他退出,佣懒的笑荡漾开的竟是完全不输女子的风情。 已经投身其中的男子无处可退,原本的惊恐亦已在「他」的笑容中平息。 迷恋的眼神随着他一一爱抚自身的手贪婪地扫遍他全身后,男子比先前更为狂热地扑上去吻他多汁的樱唇,咬他白嫩的脖子,刁吭着他如雪山枫红般的果实不肯放开,而吃合的下力更早已一深、一浅地在他体内驰骋起来。 「从今往后你只能爱我一个!要好好待我,宠我,我肚子饿的时候你要喂我吃饭,懒得走路的时候就抱着我走。不打我,不骂我,我开心就你陪着我开心,我不开心,你就哄我开心,一辈子都陪着我。」 那个绝代妖男佣懒地笑着,诱惑他做出一生的承诺。 「从今往后我只会爱你一个,会好好待你,宠你,你肚子饿的时候我就喂你吃饭,懒得走路的时候就抱着你走。不打你,不骂你,你开心我就陪着你开心,你不开心,我就哄你开心,一辈子都陪着你。」 而已经被迷醉得吸摄了心神的男子。只能傻傻地重复着他的语言,许下自己的誓言。 达成了愿望的妖魅轻笑着,懒懒地躺到男于怀里。似乎很满意自己又一次用无边的魅力引诱了一个误入歧途的旅人。 「如果你违背你自己的誓言,那么就会这样……」 多疑的妖魅手一指,四周一切景物都在雾气中隐去,一只巨大的猪却以宝塔压顶的姿势向惊惶的男子倾压下来,张开还带着腥臭的大嘴,伸出舌头在有严重洁癖的男子身上乱粘,一口含住了他半个脑袋。 「啊——! 」 好重!胸口好重! 他不要被猪吃掉! 奋力张开眼睛的南宫剑额上冷汗洛搭,这才发现刚刚自己似乎是做了个古怪的梦。 醒来后那种让他在梦中惊悸的重压感倒是没有减退,因为苏昃铎正流着口水趴在他胸前睡得正杳。 「一定是这姓朱的小子压在他身上所以才会做了这种可怕的梦!」 南宫剑愤愤地在他头上弹了一下,可惜没有惊醒他好象吃什么吃得正香的好梦。 念及自己竟然在梦中与一个男人如此热情的交媾,南宫剑俊脸酡红。 虽然是个绮梦,但是梦境中那种火热的交缠,淋漓的官泄,挺入时温润的感触,倒是都非常其实。 偷偷扫了一眼下身,果然裤档处已经被湿冷的精液弄得粘糊糊的。 想起自己睡在一个男人身边居然梦到遗精,南宫剑身上泛起了一阵恶寒。 ◇ ◇ ◇ ◇ ◇ 怡情院依旧打着生张熟魏的招牌在做一本万利的皮肉生意。 这天,艶帜高张的大门前,来了一高一矮两个俊俏公子。 「阿剑,我不想动了,抱我进去……」 稍矮的那个公子拖拖拉拉地跟在后面,走一步,懒一步,最后在大门口竟然耍起赖来,张开手打算让同伴把他抱进去。 哪有人上妓馆来是抱男人的? 这两人的举动当下引得旁边的人一阵窃笑,龟奴也在犹豫着要不要拉他们的生意。 「喂,你走了还没有十步!」 南宫剑没好气地拍开佣懒地挨过来的苏昃铎,生怕旁人有所误会。 他就是不想跟那小子两个人一起呆在闭塞的地方太久,而至使自己会萌发出断袖龙阳的念头才特地到妓院来舒散的。 考虑到如果只是他一个人没有这念头,万一那「姓朱的小子」却有,自己的贞操还是不保,所以也硬拉着苏昃铎一同前来。 可是这懒惰的小子却连最能让人振奋的男女情事都一样懒洋洋的不感兴趣,实在是让人气到无力。 拉拉扯扯下,终于还是走进了依红怅翠的花厅,经验老到的鹄母上下一打量,唤了两个红倌人来招待他们。 「阿剑,我要吃栗子!」 才一坐下就相中了桌上小点摆着的那个糖炒栗子,苏昃铎很理所当然手里示意他给自己剥壳兼喂食——这是他在幸福的发烧中养成的新习惯。 「想吃自己剥!」 南宫剑尴尬地朝掩嘴吃吃而笑的姑娘看了看,心下暗自咬牙。 这小子简直是存心来坏他的事的!姑娘坐过来话都没说几句就被打断的样子有趣到忘了多做招呼。 「这位公子,素虹来帮你吧。」 总算,有一位姑娘记起她应尽的职责,接过南宫剑被不依不饶的懒人塞了一手的栗子。 慢慢地剥去了坚硬的壳后吹开细毛,奉到他的嘴边。 「唔,你剥得太慢了!」 苏昃铎吃完后张开嘴老半天了,还没等到第二颗栗子的到来——毕竟别人姑娘家的纤纤玉指还要保养指甲,专门帮客人剥栗子的事倒不常见。 索性抓过桌于上的小碟,给另一个姑娘也分几个,示意她们一起动手剥给他吃。 「……」南宫剑为之气结! 他们简直像是专门到妓院吃板栗的!哪有一点像嫖姑娘的样子? 看着两位姑娘都好不委屈地低着头,用自己的纤纤玉指很勉为其难地进行着这说难不难,但是异常烦琐的工作。毕竟是客人的要求,她们就算不太情愿,也还是得照客人的吩咐去做的。 心下不快的两位姑娘都不说话了,只有轻脆的板栗壳爆裂声间或响起,这一桌上诡异的气氛引得众人侧目,南宫剑差点没想一头撞死。 什么情调,什么气氛,全叫这板栗弄没了! 很认命地示意两位姑娘都不用做了,自己老老实实地抓过板栗,一边用师门绝学龙爪手努力地剥壳时不时喂那个懒人吃上一颗,一边陪着笑继续逗两位姑娘聊天,培养男女情事的粉红色气氛。 「好舒服,有吃的,有人喂,就是可惜没地方可以睡……」 苏昃铎很满足地一个接一个地吃着香喷喷的栗子,他那套能坐着就不站着,能躺着就不坐着的懒人理论又开始作怪了。 「阿剑,我想睡了。」 拉了拉南宫剑的衣袖,老实地说出自己的愿望。 当然,苏公子是没想过在妓院里说「睡」就是打算定下一位姑娘去陪寝的意思了。 「这小子总算上道了!」 跟左边比较高挑个子的姑娘雪雁谈得比较投契,听到苏昃铎这么露骨的暗示时,南宫剑心中也暗喜,这样倒是免得他自己提出来,好象显得很急色似的。 「好啊,你先去休息吧。不知道一会儿小可有没有这个荣幸,观赏一下雪雁姑娘的绣房呢?」 南宫剑斯斯文文地示意他意属的是雪雁,询间他有无机会做她的入幕之宾。 「那这位公子随我来吧!」 被挑剩下的素虹当然就打算去扶起趴在桌边的苏昃铎。 「咦?」 看见那个姑娘扶着自己要离开了,南宫剑却还端坐不动。 站起来还不忘抓了一大把栗子的苏昃铎赶紧跑回去抓住南宫剑的衣袖,「不对,我要你陪我睡!」 「咳……」 狼狈的呛咳声自人群中响起,显然有不少人都被他这石破天惊的要求给吓到了。 「噗——咳咳咳……」 南宫剑一口酒全呛到了鼻子里,本是笑盈盈,与客人谈入了巷后媚眼如丝的雪雁姑娘一失手,将持在手中的酒壶打翻。 「他……他的意思是,他现在又不想睡了,大家再坐一会吧……」 南宫剑不敢回头看众人已经在臆测他们是「那种」关系的好奇目光,胡乱找了个借口将苏昃铎按坐下来,勉强挤出一个笑。 「哦,我……我先去为公子添酒……」 显然也被吓得不轻的雪雁拉了一把素虹,两人袅袅娜娜地到后面去了。 「你到底想干什么?」 南宫剑咬牙切齿地跟那个搞不清楚状况的懒人沟通。 「这里是妓院,大家来这里都是找姑娘耍乐子的,没事你别缠着我!」 另一壁厢。 好不容易抖掉了满身鶏皮的雪雁抱怨地跟素虹说道:「唉,本来以为今天好歹接的是位俊俏郎君,结果却是……独好男色的!真是,今年我都流年不利,前一阵子那个客人被大婆找上门来,闹了一番,现在又接到奇怪的客人。」 「就是就是,简直是上门来表演亲热给我们看的,真不明白这些人是怎么想的嘛!」 素虹也为刚刚的事情而大感惩气。 众多的莺莺燕燕竟然没有一个男人的魅力大,眼角扫见转角处一个素雅的人影后,忙招呼道:「绯梦姐,你也会亲自到厨房来啊。」 「你们俩抱怨什么呢?」 手上的托盘里盛着两壶酒,怡情院的头牌姑娘绯梦显然已经听到了姐妹们刚刚的闲言碎语,微带好奇地问道。 「就是那边那两个人啊!他们啊,是『那个』!」 素虹把两手大拇指指尖顶在一起比成一对,暗示他们的关系。 绯梦顺着她的指向看去,刚好看到一张似曾相识的脸。 是他? 苏、昃、铎!那个在两年前让自己受到前所未有屈辱的男人? 绯梦娇美的脸掠过一抹戏讳的神情,顺手将自己手上捧着的一壶酒递给打算另外装酒的雪雁。 「正好我这里多装了一壶,你先拿去吧。」 那是她发现今天的客人想将春药混在酒里哄她喝下去,心下不喜,特地拿到厨房来调换的。 「对了,一会儿你们可别喝这壶里的酒,让他们……」 意有所指地标了一眼从这个角度看去状态亲密的两人,绯梦微微一笑,耳语数句后带着满身的馨香离开。 「啊,雪雁姑娘你们回来了,劳烦你们去换酒!」 等了半天,以为不打算再回来的佳人才姗姗而来,南宫剑喜出望外。 看着她玉手纤纤奉上的新酒,突然间想起:他完全可以先把这个碍事的苏昃铎灌醉呀!这样就没这个麻烦总在跟他捣乱了! 想到这个,南宫剑索性拿过桌上的酒壶就往苏昃铎嘴里倒。 只要是南宫剑喂的东西都会很老实地吃下去,苏昃铎被他这一灌倒是喝下了半壶,然后酒意立刻发散起来,颓然醉倒趴到桌上。 「呼……」 南宫剑大大地松了一口气,早知道他早就这样做了。 「那我先扶这位公子下去了。」 素虹搀起步履不稳的苏昃铎向后方的绣房走去。 「雪雁姑娘,我敬你一杯!」 解决了心头大患后精神爽快,南宫剑不用人劝自己也自斟自酌地小饮了几杯,然后就开始觉得有一股热力自小腹发散。 爱洁癖的南宫剑暗示雪雁先沐浴净身,自己也喝到有八分时才在别人的搀扶下,被送进了一个粉红粉红的香闺,然后摸索着到了床上,见被中已经藏着一个人时,性急地瞪开了鞋子,一口吹熄蜡烛就摸上床去。 手触碰到的身躯微微地带着水的润泽,滑腻,好象幷不太柔软,可是非常的有弹性。 见到有人摸上床来,床上那人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却幷不推拒,只是不适地拧扭着,这欲拒还迎的姿态更让人勾起冲天欲火,南宫剑扳过她的脸来,没头没脑地在她脸上乱亲,就着微光找到那饱满如轻轻一碰就可以破裂流出甜蜜汁液的樱唇,深深地吸啜上去,沉醉在那温和的酒香中。 「唔……」 被他肆意轻薄的人儿低低地呻吟着,嗓子有点偏低的暗哑,可是却分外的动听。 「妳好香!」 这美人儿还真是知情识趣,幷且善解人意。她身上飘来的是他最喜欢的、用茉莉香油调和的皂莱膏,清幽的香气像是一缕调皮的清风顺着呼吸钻进了他的胸腔,然后满满地充盈着他的五脏六肺。 爱怜地掂过了佳人黑亮的长发亲吻着,明明发稍是不可能有感觉的,但是那纤秀的背上依然传过一阵轻颤。 她似乎更火热了。 南宫剑满意地笑了,随手撩开她拨散在枕上的发,转而直接地攻击向被他拉下衣服后坦裸出来的雪白香肩。 随着他啃噬般的唇辗压过后,一瓣一瓣红色的痕印在雪白的肌肤上,像是雪地上怒放的梅。 「唔……嗯……」 娇媚的樱咛不受控制地逸出佳人唇外。 他竟然跟这位姑娘很合!光是听了她几声嘤咛,摸了她一把雪嫩的肌肤,就已经有雪狮子向火般栩栩欲化的颤栗。 南宫剑索性一把扯下她已经半褪的衣服,一整片雪白的裸背在微光中刺激他的大脑。 「妳好美!」 微带汗湿的皮肤好象可以把手掌吸住似的,南宫剑恋恋不舍地用手顺着她背部的曲线,上下来回的巡抚着。 粗糙的手掌在赤裸的肌肤上摩擦,产生的是高热的火星。 「唔……」 佳人难耐地扭动着,似乎想反身抱住这在自己身上点火的坏男人。 南宫剑顽皮之心一起,却更紧地按住她,过分的一口咬上了她纤细的腰肢,在上面留下一圈完全齿痕后,开始向下继续游移。 「啊……」 她惊喘着,似乎想不到会是这样的激烈。 她的一切堪称完美,笔直修长的双腿间竟然插不下一根手指。看起来竟不像是在男人身下讨生活多年的娼妓。 两片嫩滑饱满的臀瓣,在他手指的抚弄下荡起一阵颤栗的波动,莹润的触感像剥了壳的荔枝,南宫剑不由得低下头轻轻的辍吸起她脂光粉腻的屁股蛋子,轻轻地用牙齿啃噬着那里,舌头有一下没一下地弹弄着,滑滑的,颤颤的,仿佛就要化掉。 「啊啊……」 她修长的腿开始绞紧,似乎他这个动作让她在难堪中也形成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快感,南宫剑满足地自背后分开她的双腿,跨间的硬挺就着本能地向她双腿间微凹的洞穴猛力一顶。 ——但是却好象产生了一个意想不到的结果。 「啊——!」 被他蛮横进入的人痛苦地卷缩起来,以为自己还是太过急躁让佳人最细腻的地方受伤的南宫剑赶紧伸手到她腿间,想按揉她精致的私处,以舒缓她的不适。 可是…… 南宫剑倒抽了一口冷气,不太确定自己手下碰触到的东西! 一团柔软但带着高热、形状上他也十分之熟悉,按理论上来说是绝对不可能出现的东西出现在佳人的跨下,像小鸟一样无助地被捕捉在他的掌心。 「你到底是谁?」 大惊失色的南宫剑扳过伏趴在枕上的人,适应了微光后的眼睛细细地辨认下,一张他也无比熟悉的面孔顿时展现在面前。 被人挑弄后涌起的红云满溢着躁热的情欲,却又因为痛楚而使本是清澈的眸噙上了泪。 苏昃铎慵懒中又带了几分埋怨几分渴切的面容像一道霹雳惊雷,剎时震得南宫剑无法思考。 「你!你怎么会在我床上1?」 惨叫声划破宁寂的夜色,惊散无数交颈而眠的野鸳鸯。 【第四章】 那个可怕的梦果然应验了! 看着本来应该是陪自己覆雨翻云的佳人竟然变成了叫他又恨又怕的「朱择惰」,南宫剑的郁卒怎是一个「惨」字可形容。 虽然腹下的躁热还在一阵一阵不合时宜的上涌,南宫剑却认为当务之急是得先把自己从他身体里拔出来。 「唔,痛!」 他才一抽动而已,本来就勉强楔合的连接处就传来一股刀炙般的疼痛,苏昃铎眼里迅速地浮起了泪雾,看得心头一软的南宫剑又不敢动了。 两人暧昧地停止在最尴尬的状态,进退不能。 「你……像刚刚那样摸我好不好?」 他还是觉得好热,从喝了南宫剑灌他喝下的酒后,他就一直觉得好象有一团火在体内燃烧,不知道该如何发泄的欲望鼓胀得他快要爆炸! 苏昃铎含羞带怯地向楞住的南宫剑提出这样的要求。 刚刚在他的抚摸下好舒服喔!他一根手指都不用动,那种满胀的欲望就丝丝缕缕地被引发出来,像是他的手在他身上引爆了一个又一个的小型炸药,危情排解后的舒畅。 「你……」 南宫剑想抗议的话被贴上来的樱唇所淹没。 软软的,滑滑的,游弋在他唇上的是他的舌,南宫剑不由得把嘴一张,噙住了送上门来的美食——肥肉送到了嘴上不吃是男人的耻辱。 将不速之客迎进嘴里,可是没几下他就不动了,南宫剑气恼地看着在这种事上也是能懒就懒的人,只好自己主动发起攻势。 侵略的舌猛地探入他的唇中,引发那个人一声惊喘,但显然是欢迎的,一动不动柔顺地依着他,任由他的掠夺。 扫弄着他齿龈的舌逮到了另一个同伴,快乐地纠缠了上去,两条柔软的物体在口腔内缠绕得快打结。苏昃铎的身体发出一阵轻颤,像电流窜过。 曲扭回去迎合他的吻的身子不由得一阵紧缩,却迫得南宫剑出不去的火热分身更被吸进了几分。 「嗯……」 他的内壁灼热,简直像是在火山口将自己送进了融熔状态的岩浆般带来颤栗的快感。 南宫剑暗下一使力,将自己完全滑入了那灼烫的甬道,塞得他满满的,但却不敢乱动,仅用吻来堵住他又想发出痛叫的唇。 「嗯……」 一直等到苏昃铎颤抖着适应了他在他体内的存在,纠缠到疲倦的舌头才恋恋不舍地拖着长长的唾丝分开。 好累,如果舌上也有经脉的话,早就该抽筋了。 大口喘着气的人唇边带着淫猥的丝,南宫剑终于不再犹豫,品尝过他多汁的樱唇后低头啃向他觊觎已久的小葱拌豆腐——他的脖子,一双爱搞怪的手还探向了他的胸部,揉捏着那尖挺双花。 「嗯……那里……」 被他扭得好痛!可是疼痛中又有那么一丝肆虐的快感传来,不用看也知道自己的乳头已经肿立起来,在坏心眼的南宫剑将揉捏的手指改为按压时,苏昃铎的身体猛地一弓,而后转为轻颤。 「看起来你很喜欢……」 仅以一根手指若即若离地碰触着他的乳尖,然后顺着同一个方向打圈圈,那种带着焦躁却又不得落到实处的碰触,几乎疯狂了苏昃铎的神志。 「嗯嗯……我……用力一点……」 这人的懒惰还又是无处不在!在发烧时一向只要动动嘴就可以予取予求惯了,就连男人最喜欢的「运动」也只是动口不动手。 南宫剑哭笑不得地想着。 但他这种全然依赖、比女子还抚媚的撒娇腔调却实在是……唔,下面怎么还这么紧,他想动都动不了。 在他肩头亲吻着,南宫剑一只手探向了他颤抖着挺立起来的花茎。 轻捏住他肿大的前端后,果不其然他后庭就传来一阵强烈的收缩。 「不要,那里……好硬!」 一阵一阵抽搐的肠道挤不出内里灼热硬挺的物体,不适的异物感分外强烈。苏昃铎快要哭出来般控诉自己的难受。 可是他不自觉地收缩的肠道却给南宫剑带来了天堂般的享受。 于是更手下不容情,揉、捏、掐、拧,几乎没把他前方男性的徽征玩转得比先前更暴涨了一倍。 「呜……」 慵懒的身躯在这样的招待下拧扭着,却无处可逃。 波浪般蠕动的肉壁,轻轻地吸辍着南宫剑深深楔入的分身,收紧的括约肌竟然像是带了咬啮的力量,爽到让人忘乎所以,只想沉溺在那无边的快感中。 他在他前方的手越动越快,他后方孺动的频率也越来越快,柔滑的臀部几乎酥瘫成一泓春水,不知从哪里分泌出来的汁液渗了出来,像是自两人结合处流下了贪婪的口水。 「唔,不行了……」 苏昃铎尖叫着,全身大大的抖了一抖之后,紫红色的前端喷吐出浊白的唾沫,整个人瘫倒在后方温暖的怀抱里。 「我还没够呢……」 南宫剑附在他耳边轻谓道,在敏感耳垂吐出的热气让他用是一阵微颤。 「嗯……我不管了啦,你自己想办法。」 他不想动,本来就够懒了,欲望得到宣泄后只是昏昏欲睡。 苏昃铎根本也懒得脱离这麻烦的状态,闭着眼睛只是喘气。 「小坏蛋!」 这懒鬼,早知道靠他是没办法的。南宫剑伸指在他洞穴周围轻轻地按揉着,觉得因为刚刚他的放松而有了移动的空隙,当下毫不客气地挺动起来,懒得动的苏昃铎只好随波逐流,撇敞开自己的后门任其为所欲为。 「好热,很舒服……」 他从来不知道性爱的快感竟然可以达到这种的极致。 南宫剑只觉得自己似乎是一脚踏进了一个前所未历的境界,意识完全不由自主。 他颤抖着的内壁,是这样灼烫而舒适,让人一钻进去就不想出来。而他如第二层皮肤般紧紧包裹着他的肠道里,好象在不知名的深处蕴含着巨大的吸引力,吸得自己想用整个身体往里钻。 猛力一顶,好象已经达到了最底部,但在更深处却有神奇的诱惑持续传来,让他渴望做更进一步的探险,于是退出后蓄积了更狂猛的力气,再次冲撞进那个无底的深渊,以为可以一挺到底,但挺入后没多久,就仍是被那柔柔软软的肠道吸收去了力量,再次的探秘依旧无功而返。 锲而不舍的再次退出,积聚力量,再不死心地冲进去,一次又一次,狠狠的撞击在那最深处。「啪挞、啪挞」的肉体相击的声音如惊涛拍岸,但他妄图挺入到深渊底部的分身,却依旧无法直入到他体内的桃源仙境。 一次次的徒劳往返后,愤激的身体意识到他就算再冲撞个上百次上千次也一样是无法够着那个蕴含了神秘力量的底部,愤然喷发出滔滔大水打算将他的无底深渊填满。 「唔——!」 南宫剑终于无法忍耐地在他的体内爆发,汹涌澎游的热情像火山喷涌,势不可挡,铺天盖地。 几乎是喷出了可以填满他肠子的精液后,筋疲力尽的南宫剑也累得不想动弹了,而软软瘫趴着的苏昃铎身下更是不知何时早积满了被他冲撞中挤出的浊液,意识已完全陷入昏朦。 「呼……」 南宫剑意犹未尽地爱抚着他因为汗湿更显滑腻的肌肤,见他无邪般的睡态后又忍不住在他的唇上印下爱怜的亲吻,窃笑着想将那美好的余韵保持得更久…… 贴合的身躯亲密地交缠着,缔结实实地冉做了一次重新的、全方面的认识。 蓦地,亲吻的动作条然僵住。 他到底在干什么? 南宫剑看着慵慵懒懒地躺在自己怀中,徽征明显的男人躯体。 这躯体的主人是一个与自己同样类型,身下带「把」的同类! 他却依旧不但真的像那个梦一样跟突然变成男人的人做了,还会觉得这样的欢爱很美好,有机会还要再来? 那接下来他是不是就得答应醒来的他那个「从今往后你只能爱我一个」的承诺?幷且认命地服侍这个懒人一辈子? 突然有一点恐惧。 南宫剑赶紧拿开了还在他身上游移的手。 刚刚太过极致的欢爱也是一种可怕的感觉,仿佛只要试过一次那种美妙的滋味,就会食髓知味,一发不可收拾。 看着在淡淡月光下凸显出的布满了点点爱痕的身躯,一切都与那个梦境太过吻合。 他……会不会也像那个梦一样,突然幻化成妖物将他拆吞下腹? 被犹在沉睡中的苏昃铎突兀地自嘴角绽出意义不明的微笑吓到,南宫剑落荒而逃! ◇ ◇ ◇ ◇ ◇ 一口气冲出了屋影重重的城镇,在无人的旷野里狂奔着。 南宫剑一直跑到自己旧伤末复的胸膛快要炸裂。 在河边捧水来灌入自己因为奔跑而干渴的喉咙,顺便再没头没脑地浇向充血的大脑,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的南宫剑觉得这样可以让自己刚刚太过激荡的情绪渐渐平复下来后,干脆整个人都跳进水里。 虽然很脏,可也顾不得了。 他仍在发烫的身子需要一个急速的冷冻。 一圈圈的连漪从他站的位置荡漾开去,终于再次恢复了平静的水面,映出的是一张面色苍白、但眼睛却充着血,显得情潮未眠的脸。 他不知道这突然的事情要如何解决。 平心而论,虽然他对那个懒得出了油的人抱怨是抱怨,但,却还是不讨厌的。 他简直是他完全反面的存在,奇特的是,他们两人的相处却又是和谐的。 说不上为什么,可能是他的存在让他不寂寞,而他的生活方式让他觉得新鲜的同时,也有一点小小的羡慕吧。 他无法容忍脏和乱,虽然说起来不太好意思,不过其实他更喜欢的是在扫除了一大堆脏乱之后那种整洁舒畅的感觉,而那个懒到了家的人就有本事制造出一堆的脏乱,在他在抱怨的同时清扫得也很快乐。 他做事一向讲究严谨,而那个家伙懒散得到了人裨共愤的地步还可以很骄傲地说:他从出生到现在还没有对自己的人生做过任何意义的规划。 他一向赞同与人保持一定距离的相处,可那个人粘起人来粘乎得可比拟连体婴儿,就连穿衣、吃饭等等小事都完全依赖着别人,压根不想自己动手。 也许是自己在潜意识里希望有一天自己也能像他这样随意放任吧——虽然明知道与生俱来的天性是不可能,但,看看那与自己完全不同的那个层面的人是怎么生活的也好。 看看也好,反正也无伤大雅…… 他一面是抱着这样心态与他相处的。 可是没料想过有一天会擦枪走火,竟然会由他不受控制的下半身去主动破坏了这对立的平行,平静而有序的生活可以预见地、揭开了动乱的幕布。 要不要就这样逃走不再回去见他? 怯儒的心态一度占了上风,但不知为何,他又总能为自己找到留下的借口。 那个人虽然懒,但绝不笨,有时候好象还蛮有大智若愚的先见之明。 他不晓得会藉由这件事对自己提什么样的要求。 最悲惨的可能是要让他从此沦为他的终身奴仆,喂饭洗衣统统包下:最好的情况则是他干脆装傻忘了这件事,然后他们继续过以前那种日子——也还是喂饭洗衣他统统包下。 怎么看都不像是很好的结局。 南宫剑叹了口气,吹动平滑如镜的水面,自己的面容在摇晃的水纹中曲扭着,看起来像他又不像他。 心里愁肠百结,突然间又有点羡慕那个肯定什么都懒得想的人了。 也许自己是该学学他,别想太多的事,让自己快乐一点。 南宫剑叹着气,迷迷糊糊地在湖边睡着,梦里还纠纷着那扰人的脸,一会儿见到他依旧单纯的依赖让他心动;一会儿是他突然化身夜叉雪男,然后掏出他的心肝一口吞下肚。 ◇ ◇ ◇ ◇ ◇ 「你做过的事你又不敢认,你是个孬种!」 第二天,南宫剑是被两个稚童的争吵声吵醒的。 抬头看看已近日中的太阳,这才发现自己在不安的浅眠中竟然糊里胡涂地睡过了一整个早上,虽然还觉得有点昏沉沉的,但严守作息时间的南宫剑赶紧跳起来整理自己的衣冠。 「我才没有呢……」 吵架的两个小童扭打着向这边滚来,渐渐的近了。 「你说大话!你手上还拿着小美的梳子,不是你偷的是谁偷的?」 说话的男孩儿年龄虽然看起来比被训斥的那个小,但绷紧的脸可比别人显得老成多了。 一手将大男孩儿很拙笨地藏在身后的手揪出来,果然他手上拿着一把黄杨木雕的梳子。 「做错事就要认啊!笨蛋,要是错了还不认错才那叫人看不起哩!」 好凶狠地重重拉打那个被人赃俱获的大男孩的头,那小男孩儿的坚持不知道为什么句句入南宫剑的心里。 喃喃地跟着他重复道:「做错了事就要认,做错了还不认那才叫人看不起……」 「我只是、我只是喜欢小美,不是要偷东西!哇——」 被他这样对待的大男孩终于哭了,抽抽噎噎地把鼻涕往人身上揩。 「傻瓜,喜欢她的话就更要去跟她道歉啊,她丢了心爱的梳子,急得快哭了!」 小大人似地拍拍大男孩的肩,那个懂事的孩子把他拉起来后,细细地给他整埋了衣帽,鼓励他道:「你这样子看起来很好,去道歉的话说不定小美不但不生气,还会喜欢你呢!」 「那我就过去了!」 被他鼓舞起信心的大男孩眉开眼笑的。正想撒腿就跑的时候,那个小男孩突然又拉住他,有点寂寞地问道:「以后你还会来跟我一起玩吗?」 「为什么这样问我?」 「你跟小美一起玩了,就会不理我了……」 小男孩儿咬着唇,手在微微的发抖,显然是害怕自己会成了被遗弃的那个。 「当然不会,就算我喜欢小美,你也一样是我的好兄弟!」 大男孩儿走了两步,回头看看还站在原地的小男孩,又跑回来拉他的手:「我们一块找小美去……我要跟她说,是你叫我向她道歉的!」 两道小身影渐渐地跑远了,南宫剑义无反顾地走上了回头路。 就算是那个人要打他也好,骂他也好,他都认了! 毕竟是自己做错了,当个连七岁小孩都不如的男人,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南宫剑怀抱着壮士断腕的决心。 不过其实心底也有着小小的希冀的。 也许,也许那个人早就忘了昨天的事,然后他们还能恢复成以前那种亲密友爱的相处。 也许,也许他也根本就当成是意外,压根儿懒得跟他计较。 现在已经快到下午了,那个懒人搞不好又要饿疯了! 唉,他应该不会生太久气的,说不定现在就在家里盼他回去呢! 念及这一点,南宫剑加快了脚步,跑回去的速度比冲出来的时候更快上了一倍 ◇ ◇ ◇ ◇ ◇ 在暮色笼罩了四野的时候,南宫剑终于回到了绿柳庄。 刚开始还担心搞不好那个懒人还在妓院里懒得走回来,在看到院子里透出昏黄的灯光时,有一种安心的感觉。 到家了!南宫剑吁出了一口长气,他也在! 南宫剑悄悄地打开门走了进去,把路上顺手买的好料伶在手里,打算给里面的人一个惊喜。 可是一进门,却刚好看到有另一个男子的背影坐在桌前,在半依在床上的那个人身边殷勤地服侍着,正在将一小口樱桃炖肉喂进他嘴里。 大大地吃了一惊的反而是他! 那个懒人! 只要是愿意服侍他的,喂他吃东西帮他做一切,不管是谁都好吗? 南宫剑故意踏着很重的步子走过去,没注意到自己的脸色活像外出归家后突然撞见老婆红杏出墙奸情的丈夫。 「他是谁?」 很没好气的话语好象有一股酸溜溜的味道。 苏昃铎看见他后倒是很高兴地向他打着招呼。 「阿剑,他是把我送回家的赵祈阳。阿阳,这就是我跟你说过的阿剑。」 很简单地给两个人介绍过后,苏贝铎嘴馋馋地继续盯着桌于上的东西不放。 他什么时候就跟别人亲密得叫起人家「阿阳」来了! 南宫剑极度不悦。 小桌上的烛光若明若暗,将那两个人暧暧昧昧地圈在晕黄的光环里,看起来绮丽而温馨。突然间就好象有瑶琴和锦瑟合成的背景音乐宛转纠缠在他们身后,昭示若没有他的闯入,这将是一个「琴瑟合鸣」的夜晚。 他XX的! 他以为阿惰会饿得牛死才跑得这么喘跑回来,结果他在跟别人共进浪漫的烛光晚餐! 在看到男人讨好地还打算喂那个懒人下一口食物的时候,南宫剑非常之火大地走了过去,一把抢下那只突然间就觉得反光刺眼的勺子。 「谢谢你照顾我们家阿惰了,现在我回来了,这里有我就好!」 南宫剑强调「我们家」几个字,活像紧绷着脸的正牌老公在对「奸夫」下逐客令。拿袖子擦干净了那只勺子,南宫剑毫不客气地自己先大口大口地喝完「奸夫」送来的浓汤,然后把自己买回来的小点心喂给嘟着嘴看他吃又不敢说话的苏昃铎。 「昃铎,我还帮你准备了鸳鸯饺……」 不死心的奸夫还不肯退出,赵祈阳的目光恋眷地看着被塞了一嘴食物鼓着腮帮子说不出话来的苏昃铎,期盼他的挽留。 他是在妓院门口碰见没带钱然后被人扔出来的苏昃铎的。当时就被他那种好象刚经过一场欢爱、佣懒中又饱合着抚媚的魅惑气息所吸引。 殷勤地将既懒得走也走不动的苏昃铎抱上车,找借口把他送了回来。 看到他的娇慵无力后,自告奋勇地打点一切。 好不容易差下人去买回了食物正心花怒放地一口一口地喂着快要上勾的美人,结果却被人打断了。 「鸳鸯饺啊!我喜欢吃!」 苏昃铎的眼睛一亮,让赵祈阳的心脏也跟着蹦蹦跳跳。 有希望! 看起来那个后来闯进来的人搞不好也只处在用食物诱惑美人的地步,他还是有机会的! 赵祈阳胸有成竹的笑容让心中念头百转千回的南宫剑心里一阵慌。 情敌的眼光在空气中互砍,都恨不得能在对方身上刺出十七八个血窟洼。没有人注意到苏昃铎低垂的眼睁中一闪而过的狡狯。 「不过我记得阿剑比我更喜欢吃呢,来来,阿剑吃辣这边的,我吃不辣的!」 苏昃铎接下来的话几乎没气歪了赵祈阳的鼻子! 人家情侣你侬我侬地吃鸳鸯饺,根本没有他插足的余地嘛! 他苦心准备、象征喻意极其美好的东西不过是让人拿来借花献佛用的,不呕才怪。 更呕的是连吃饭都根本不愿意自己动手的懒美人这次竟然挟起了白饺跟那小子互相喂食,这摆明了是做给他看的! 南宫剑摆出一张绝对胜利的笑脸让失败者悻悻而归后,苏昃铎立刻放下了手中的筷子,刚刚那种几乎是刻意做出的亲密立刻荡然无存。 「阿惰,你在生气?」 刚刚欢天喜地咽下去的饺子立刻就变成了千斤巨石堵在他心里,南宫剑怯怯地问着那个背过身去连饭也不吃了的人。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那样的。我不知道床上那个人是你……还有,我也不是……」 语无伦次地想表达自己对昨晚的愧疚,可是却得不到任何的响应。 慌了神的南宫剑半趴到床上去,看到他的肩膀耸动着,似乎在无声饮泣。 心中一阵绞痛传来,南宫剑不必别人开口,自动地给他提供出气泄愤的方式:「阿惰,你打我吧,我帮你去找个最粗的柴火来打得比较过瘾?要不然咬我也行,或者让我脱光衣服绕着院子跑三圈再浸到冷水里去?还不够出气的话……这么说吧,只要你不阉了我,要我做什么我都答应你!」 「阿惰……」因为得不到他的谅解,内疚泛滥得一塌糊涂,他再不肯回头,南宫剑都开始想自杀谢罪了,「你到底要怎样才肯原谅我嘛?」 「我还以为……你不会回来了!」 被他又哄又劝了半天,转回头来红着眼眶的苏昃铎嘴里说出的只是这样一句话,手紧紧地抓着他的衣角不放。 那无形中透露着几多柔情的眸子像一记重锤,南宫大公子自认为很坚强的钢铁男儿心顿时唏哩哗啦碎成了满地片屑。 【第五章】 谁能预测以后会发生什么?谁又预测得了我们以后会怎么样?我喜欢你,只是因为现在我想亲近你,这样的喜欢,算不算就是爱? 南宫剑将一粒糖渍樱桃喂进情人的嘴里,看他一咬之下丰沛的红汁溅得嘴角都沾上了,不由得爱怜地想帮他拭去,却被他俏皮地拉得俯下了身子,示意他用舌粘掉他嘴边的甜蜜。 「你啊!」 南宫剑没注意到自己的声音里包含了几多宠溺,俯下头去顺从他的意志。 从那大自妓院回来后,又经过了近一个月的相处。两人间可以说是有意或是无意就已经发展成现在的这种暧昧关系,苏昃铎固然是因为有一个事事可以包办的情人而欢悦不已,但南宫剑好象也觉得这样的感觉没什么不好。 宠溺他,然后看他全身心依赖的样子,其实……很让他暗爽在心头。 粘去他嘴边甜汁的舌转而攻向唇内,去窃取更多的甜蜜,南宫剑很惬意地抚摸着他的身子,挑弄出他更大的热情。 这懒惰情人,点火他是乐意的,不过如何将火燃烧旺盛及灭火,那可就全都是他的责任了。 「唔……」 苏昃铎迎合着那个不断加深的吻,绚丽的红自眼角渗出,像春天在野际开得如霞似锦的樱花。 春天是适合发情的季节……(即使现在已经是春末夏初了) 有了理直气壮借口的南宫剑抱起他就往内室走。 他从来没想到有了相爱的感觉后两人的相处是这么的合契。 他的情人虽然懒惰,可是却也因此而大度;虽然骄纵,但却从不失礼数;因为懒得出门,涉世末深,所以天真烂漫,毫无机心;因为只是单纯的喜欢着他,所以全心依赖,完全不会掩饰自己最原始的欲望。 大手有意无意的扫过他敏感的腰侧,然后手指向上燃住了他胸前的嫩芽。 只是轻轻拧扭,立刻就听那个敏感的人儿倒抽气的惊喘。 但,他只是慵懒地由着他,却不避开,因为热气氤氲而更显幽深的眸子看着他,懒洋洋地,向他邀约一个被安抚的亲吻。 「懒鬼!」 没好气地在他胸前重重地咬了一口,激得他一颗柔嫩的突起从那一圈沾染着浓浓情色气息的齿痕中愈加凸现。 坏心眼地索性用牙齿上下地刮着他挺硬的乳尖,肿立到疼痛的乳珠没多久就被玩弄到红得快要出血。 「唔……那里,不要了啦!」 绯红的焰从那里燃烧开去,弥漫开撩原的火。 红,随着南宫剑的唇沿途点下,深深浅浅的爱痕逐渐地布满他自留的身体。 懒得出门,懒得动,所以他一身都是几乎没被阳光过的莹白,但现在已经渐渐布满了越来越多他的痕迹,苏昃铎低着头看还在孜孜不倦往他身上种莓果的男人,再种下去,他全身就要没一块好肉了。 感觉到南宫剑最后将爱抚的重点放在他敏感的大腿内侧,烙印似的吻在那里留下一个又一个红黑色的痕迹,发丝不住地轻扫过他的欲望泉源,却就是促狭地不肯给最焦躁的那里一点爱抚,不由得轻轻地合拢双腿夹住埋首其中的他,催促他快一点的动作。 「你越来越厉害了!」 因为没有顺从他的意志而被踢了一脚的南宫剑慨叹着,一把捉住他的脚,玩闹着在他玉色的脚底板下搔痒,引得他一阵一阵酥酥麻麻的痒泛上心头,挣不开他的手,拧扭成一种奇怪弧度的身躯竟然更方便让他上下其手。 「嗯……」 感觉到他竟然将他的脚趾头含入嘴里,目指缝间细细爱抚,苏昃铎不自觉地半仰起来的身躯恰好将他全身最诱人的地方完全在南宫剑眼前展现。 不失机的手指立刻就沾惹到了桃源密处,沿着股沟向下探,向那核心的一环摩擦着,余下的四指却轻轻地弹弄着他虚悬的小球,逐渐可以感觉到它们变得坚硬,更有实质份量起来。 在这样的刺激下,前方没有经过任何爱抚的地方难堪地吐出了透明的粘液,汨汨而流,沾湿了下方逐渐柔软的花雷,本来只在外部揉搓的指头借着这润滑一举进犯,忽左忽右地撩拨着他的欲望。 「唔……啊……」 兴奋的感觉充斥了苏昃铎全身,克制不住欲望在体内不住攀升,可是这对近日来已熟识了爱欲的身体来说,这些还远远不够。 「别这样了嘛……」 脚心被粘得又湿又痒,可是因为这样的分心,那个人没有细致地爱抚过的股间愈发焦躁起来。 苏昃铎轻轻地摇耸起屁股,却只是让他的手指钻进更深的深处,在内部弯曲着爱抚他湿润的秘蕾,叩击着影响前方的那一壁垒。 「你……别含下面了嘛!」 又快要被他玩得哭出来的苏昃铎娇嗔地责怪着爱搞怪的情人,又想踢人的脚被人轻轻闪过,结果却架上了那人的肩头,形成淫猥的接受姿势。 「这次不许你一个人偷懒!」 他的懒病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了,最过分的一次引诱是他突然在饱暖思淫欲的时候将手伸到他的下体,摸得他受宠若惊的小弟弟站起来友好地向他致礼的时候躺下去一睡不省人事,气到他几乎没憋成内伤。 倏然增多的手指同时掏弄着他愈来愈柔软的内壁,以便让他好更快的适应他稍后的热情。 「嗯……唔唔……啊!」 苏昃铎的臀部随着他的动作慢慢地摇晃着,体内的焦躁却怎么也找不到出口。 「你自己扒开那里,让我看得更清楚。」 南宫剑轻笑着,终于放开他已经开始收缩的脚趾头,附身在他耳边呢喃着恶魔的耳语。 「不要……」 好羞人! 虽然他这段时间与他情投意合以来,几乎隔三岔五就有一场激情的欢爱上演,可是像这种让他淫荡到近乎下贱的举动,还真是难堪到做不出来。 「不然我就不做了!」 算准了那个懒人要是想做大部分的动作还是要依赖他的,南宫剑老神在在地威胁着。 「呜……」 讨厌,都已经把自己引导到这个份上了!苏昃铎控诉的眼神完全不起任何作用。 见到他竟然真的也强忍住自己的欲火,非但已经收回了一切的动作,就连深入他体内的手指也撤出去了。 苏昃铎抱住被子在上面挨擦着自己躁热难安的身躯,到底还是屈服在难以抒解的欲望里。 含羞忍怯半跪在床上,自己用手抱住两边光滑的臀瓣,纤长的手指颤抖着,向左右两边摊扒开那个神秘的峡谷,将最美丽的景观在自己爱人面前展露无遗。 「可爱到叫人想一口吃了它……」 颤危危地吐着灼热气息的穴口不安地蠕动着,因为先前多少有经过开拓而呈现出一种半开的状态。 那个微红一线的谷沟,衬在雪白的两座小丘之间,光是这样看着的视觉效果就已经让人色授魂予。 南宫剑受吸引般地将唇附了上去,爱怜地抚弄着那个被主人拉得有点外翻的花穴。 「啊……」 湿热的舌简直像是将毫无阻力地滑入了那个禁地,感觉到有一条火舌在自己体内乱窜的苏昃铎全身都掠过一阵颤抖。 那炽热的气息笼住了整个膀下,他甚至可以听到濡湿的唇在那个难堪的地方发出了轻微的吻声…… 惊人的亲昵,出乎意料的放荡! 一波波的羞耻感几乎要让他立时晕去,可被挑起的不能遏制的情欲却从那一点圆圆地荡漾开,引得他全身都在不停地收缩起来。 「别……别再……」 黑眸因为情欲蒙上了一层水雾,红艶的唇只顾得张开来喘气,连话都说不顺畅了。 「乖宝宝……」 似乎觉得他非常的听话,抱住自己臀瓣的手到现在还不敢放松开,南宫剑满意地结束了让他无比难堪的前戏,退出舌,搂紧了软软坍塌下去的细腰,另一只手扶着自己已然炽热硬挺的分身,压上那渴望已久的入口,猛的一顶冲进了那狭小的窄道! 「嗯啊——」 期盼以久才得来的快乐竟是这般的强烈。 被充分润泽的那里完全没有任何的不适感,可是那狂猛的力道却让苏昃铎的两臂失去了全部气力,瘫软在了枕上。 「你啊,只要是不痛的时候每次都有这样的反应……」 应该说是他太敏感,还是因为他们真的很「合」呢? 在他温热的体内静止了一刻,等他完全适应过来后,南宫剑一进一退的抽动着,带领两人旋舞的旋律,引导身下怎么爱也爱不够的人儿一同飞向幸福的天堂。 「嗯……嗯嗯……咿——!」 在恋人温和的领导下,今晚完全没有经过任何触碰与爱抚的分身竟然也颤抖着喷射出了爱欲的证明,苏昃铎在达到了极乐后,不敢自信地羞红着身子,缩在情人怀里不敢抬头。 「唔——」 被他释放后催促般紧缩的甫道榨出了灼热的岩浆,南宫剑还舍不得将疲软的分身退出他的体内。 轻轻地琢吻着他蛇红得可爱透了的面颊,打定主意就这样赖在他温润的体内暂时不要出来的南宫剑安抚着怀中达到了高潮后持续颤抖的身躯,曚曚昽昽地想着他们发展至今的关系。 也许……他是想错了…… 他以为与他在一起,只不过是因为「现在」他很想亲近他而已。 可是,到了第二天,却总是发现自己比前一大更加的爱他。每天每天,都在重复着这样的历程,他,已然完全在这似水的柔情中沦陷。 ◇ ◇ ◇ ◇ ◇ 凉夏初至的大清早,澄亮的阳光透过窗外树叶洒满小小的起居间。 南宫剑在床上盘膝运功完毕,一睁开眼就可以看到自己心爱的人正斜斜地依在他膝上,也不吵他,香甜地吃着昨日乡邻送上门来的素斋糕。 看到他睁开眼睛,笑了一笑,掰了一块喂给他后就把米糕塞到他手里,然后张开嘴来待哺。 「懒鬼!」 就连这个称谓也越来越有宠溺的意味了。那小子倒很会做人,每次都先给他一点小甜头然后就要他付出更大的回报。 可是……他竟然连这样的事情都甘之如饴。 先前一想到就视为畏途的、被这个懒人当成充分利用的冤大头生涯竟然是这样出乎意料的甜蜜——他爱死了他的懒。 因为这就意味着他可以在喂他吃饭的时候不时地偷香;在帮他洗澡的时候顺便揩油;甚至就连在床上的时候,他也从来没悖过他的意志,随他高兴摆什么姿势都懒得换。 在喂了他一口米糕后将指头探进他嘴里坏心眼地调戏他的舌,弄得那个不依不饶的人儿嗔怪地咬了他一口。 自己也笑着撕了一小块米糕含进嘴里细细地嚼着,南宫剑突然想起自己的妹妹来。她以前也最爱吃这种甜而不腻的素斋糕了,记得自己离开的时候她才是五岁,现在也应该是个十五岁婷婷玉立的大姑娘了呢。 因为沈浸在与爱人两情相悦的欢喜里,近来他很少想到仇恨——也许也是受了他的影响,那个懒惰的人最大的好处是绝不记仇。 想起自己和家人一样也不知去向的妹妹,南宫剑不禁有些黯然。 「怎么了?」 立刻就敏感地察觉到了他的情绪不对,只用一个眼神就可以心意相通的苏昃铎轻轻地推他,面上满是担忧之色。 「没事,我只是想起我妹妹,她小的时候最爱逛庙会了……现在也不知道她到哪去了。」 南宫剑很少跟别人提及他的亲人,毕竟在这个全城唯苏家马首是瞻的城市,他的身份多泄露一分就多一分的危险。 不过……没有必要隐瞒自己的爱人吧。 南宫剑悠悠出神,叨叨絮絮地跟他说着自己小时候的事,爱哭的妹妹,每次一用素斋糕哄她就可以破啼为笑。 自己十岁那年被大人带着到城外不知什么庙会去看烟火,约丽多彩的夜空简直让他觉得目眩绅驰,不过在那之后就被送到南海师傅那儿去了,再也没见过那么美丽的夜色了。 说着,南宫剑也不是不无遗憾的。 会撒娇的妹妹总是介外地得到大人更多的宠爱,而他从小就被训令要成长为一个有担当的男子汉。 那时候还很稚气地忌妒自己的妹妹,现在却凄惨得沦落到了连一个亲人都不在身边的境地了。 唉!南宫剑忍不住黯然。 不过……一低头就可以看见苏昃铎担忧的目光,南宫剑心里一阵温暖。 在爹爹被多年的夙敌苏半城弄得家财散尽后下落不明,他回城也曾先私下找过原来与南宫家关系密切的人,却没有一人敢给他提供帮助。 人情冷暖,可见一斑。 不过,只有他这个不谙世事的小情人是永远都不会因为他的身份问题嫌弃他的吧? 虽然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被苏半城囚禁在这里,不过也算是托他的福,自己回乡总算有了个安定的落脚之处。 南宫剑只要一想到家人的事,深深的仇怨之心顿起,没注意到苏昃铎伸出手来,想努力抚平他皱紧的眉心的举动。 ◇ ◇ ◇ ◇ ◇ 三天后。 当南宫剑听到苏昃铎主动提出要出门的时候惊讶极了! 普通人还好说,但是……他懒到了家的小情人可是能躺着就绝对不想动的主儿,突然好象很神秘地急哄哄拉着他出门,他简直担心今天会下红雨。 「我先说好!有外人在的场合,如果你走不到五十米就又要叫我抱,我就马上回家!」 上回在妓馆被人用那么怪异的眼光看的经历有一次就够了,他可不想重蹈旧辙。 南宫剑半开玩笑半认贞地申诉他的条件。 苏昃铎嘴嘟了嘟后,才弯弯扭扭地答应他:「我会自己走。」仍是一脸兴奋地拖着他向外赶。 两人午时就出发了,在前方带路的苏昃铎到底懒人习性未改,走两步歇一歇的,但倒是咬着牙坚持到底,让南宫剑啧啧称奇。 进了城再向东方出城,已经横穿一整座苏州城的人再把他往弯弯曲曲的山路上带。 走了大半天走到天色都擦黑了,别说像他这种实在是走动得少的人,就连南宫剑都觉得有些疲倦了,但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阿惰,我们到底要去哪里?」 见他每到路口都再三犹豫,小心地认路后又毅然决然地继续向前走,越走越觉得荒凉的南宫剑实在奇怪。 深沈的暮色终于笼罩了四野,南宫剑看着愈来愈急躁,像没头苍蝇一样乱撞的苏昃铎,确定他们迷路了! 正又好笑又好气地想问他到底要干什么时,南方的天际突然爆发了一阵清脆的爆裂声,一点红色的星芒飞窜到如深蓝色丝绒的大幕,绽放开了一朵绮丽的烟花。 「已经开始放烟火了……」 苏昃铎抬头看了一眼那美丽的奇观,低着头实在想哭。 他只不过在五年前被几位娘姨硬拖着来参加过一次城东水龙王庙的庙会而已,现在早就忘光了到那里的路。 早几天听到南宫剑很寂寥地说着他小时候看烟火、逛庙会,看他心情不好所以特地打听到今天刚好有龙王庙会,想带他出来散散心,结果却走迷了路。 「你想带我去看烟火啊?」南宫剑心里着实有些感动。 这懒人,竟然肯为自己如此花心思。今天走了一大也没见他抱怨,在他已是难得。 四顾无人,南宫剑索性一把将他扛坐到自己的肩头,施展开轻功向那被灿烂烟火点燃的绚丽天空下奔去。 一番全力急驰,总算还是赶上了放烟火的尾声。 来得晚自然找不到什么好位置,在人后的高坡上坐下,南宫剑把情人楼在怀里,出神地盯着一朵又一朵自平地腾空而起的烟火,「咚咚咚咚——」四声巨响之后,最后一朵,最大、也是最美的烟火出现在沉静的夜空。 四星连发,在同一个高度上相继引爆,红色的花蕊才方绽尽,中心立刻现出幽灵的蓝,发散后却突然又幻成了金蛇乱舞,最后在逐渐黯淡的紫芒中结束了这过分约丽的夜晚。 繁华的景象还在脑中滞留着绽放的美丽,可是随着淡紫色的烟雾也被风吹散后,平静的夜空空余一轮明月照孤江。 似乎被这太过短暂的美丽所完全震慑住,坡下的人群也静默了一晌,这才三三两两地散开了,说着、笑着,加入到正式开场的庙会中去。 热腾腾的馄饨摊子,香喷喷的油鬼新炸出来,欢笑的人群,叫人目不暇接的耍杂猴戏敲锣开场,一切与他十年前所见无异。仿佛时光悠悠的,又倒回了那个安祥而快乐的童年。 明显能察觉出他已经深受下方欢腾气氛感染的苏昃铎推推他,向下方呶嘴,示意他可以去庙会里尽情地玩乐一番。 「你不去?」 看到自己的懒惰人坐下来就死活都不想动了,南宫剑笑了笑,楼着他悄悄道:「其实我宁可在这里陪你。走一天了,你的脚酸不酸?」 「还好。」 太久没走这么远的路,脚底下可能已经打泡了。苏昃铎吐了吐舌头,为看到自己的情人终于开心起来而展颜。 「谢谢你!」 左右看看无人注意,南宫剑飞快地从他唇上窃了一个吻做谢礼,唔,要不是这里人多,在这样心潮澎湃下还真想当场要了他。 「会有人看到!」 紧张地将他推远一点,苏昃铎这才看到在周围的树影下也有不少情侣相依相偎着,隅隅细语——敢情,这里大约就是庙会最有名的情人坡了! 「别人都在忙,没人会注意我们的……」南宫剑窃笑着,手指坏坏地钻进他的衣襟吃豆腐,「顶多只有月亮在看而已。」 「月亮……」,听到他这么一说,苏昃铎自然而然地抬起头来仰视那一轮明月,今日正值十五,皎皎一轮白玉盘。苏昃铎咂了咂嘴,向身后的南宫剑确认道:「你觉不觉得月亮好象大饼?」 「胡说!」 肚子饿也不能这么说月亮嘛!南宫剑义正词严地为顿感深受屈辱的月亮正名—— 「那分明是像一口铜锣!」 「匡——」 终于有正义的游人不爽于这两个毫无审美观、将美好气氛破坏殆尽的家伙,愤然掷过一面货正价实的铜锣以示抗议。 吐了吐舌头抱在一起的两人笑着,不再去破坏这美好的夜晚。南宫剑终于还是用轻功到庙会买回食物喂自己情人吃。 急急忙忙地要了一些能填饱肚子的米糕、凉粉,南宫剑飞也似的冲回小坡上,却发现自己刚刚太匆忙,一下子竟然找不到他坐的位置,不由得大急。张大了眼睛四处搜索他的身影,虽然知道他就在咫尺之外,也许只要下一刻就可以看到他了,可是在没能将他拥入怀中之前,就是觉得不安心。 只不过才是那么短、那么短的别离而已,就已经让人觉得难以忍受。南宫剑焦急地在人影幢幢的小坡上重新找到他后,不由自主地松了一口气,走过去拉住他,突然觉得心底涌上无法抑制的幸福感。 「我有没有说过我很喜欢你?」悄悄地低头在那个人耳边说着,他吃食物,他吃他的豆腐。 「才没有!」 苏昃铎好不哀怨地抬头,吃也被他吃干抹净了,说起来这个一板一眼的情人从来就没给他甜言蜜语过。 「那么……我对着月亮发誓:从今往后我只会爱你一个,会好好待你,宠你,一辈子都陪着你。如违此誓,叫我被仇人打死,坠入万劫永不超生!」 既然那个梦一点不差的灵验了,那么,他就顺应天意,将对他的爱之誓言亲口说出来吧。 南宫剑低低附在耳边说出的誓言让苏昃铎红透了脸,欢喜得心花怒放。 生怕他后面的毒咒让月亮听去,急忙用吻去堵他的嘴。 「……」 有情人的世界,再无需语二日。 较洁的明月依旧默默地将银辉遍撒人间,美丽得像不真实的梦。 【第六章】 因为喜欢简单所以向往纯粹。 因为懒得计较所以宽容大度。 情人的生活,是不是只要你爱我,我爱你,像这样的生活下去就可以圆满成十分的缘分? 南宫剑看着被压在自己身下不安糯动的人那哭泣般的脸,他真的爱死了他这种被他搞得要死要活,又完全不知掩饰的表情。 促狭地翻了个身子让他跨坐其上,南宫剑滞留在他体内的分身因为这样的改变却更深入了。 拍了拍他的臀示意他自己动作,南宫剑好笑地看着他几乎是立刻就想哭出来的表情——平常他总是懒洋洋的听凭他的排解,偶尔也该让他有所回报了! 铁了心打算今天怎么说他也得忍到最后,让那个不堪挑弄的人自力更生地尝一回情欲的滋味。南宫剑微微地退出,却故意地迟迟不再挺入,引得那个终于开始焦躁起来的人慌忙地追了上来,非要将他再容纳入体内才能安心。 「就像这样,自己动……」 故意地让下体随着呼吸在他体内轻微地擦动,南宫剑低低地在他耳边呢喃着恶魔的叮咛。 「我不……不……」 这样很过分耶!苏昃铎含怨的控诉那个不负责任的男人。可是在那双熟悉的大手握住了自己前方的分身,然后催促般地上下拨弄着的时候,破碎的呻吟压抑不住地自口中流泄而出。 「好乖的……来……」 给了他一个缠绵的吻做奖励,终于让他开始颤抖着自己在他身上耸动起来。 「你……坏……」 自己这样的摇动就已经够让他感到羞辱与刺激的了,南宫剑却时不时在他落下时也突然猛力向上一冲,在体重的压力与他的进攻双重刺激下,意识已欲渐渐飘离。 「哦……好深……」 突然闲坐岔了位置,楔入体内的分身离开它熟悉的用道冲撞向另一边肠壁,害怕得尖叫起来的苏昃铎紧紧地抓住南宫剑的肩膀,生怕自己使力不当下,那滚烫的内部就会因这种难堪的姿势而损伤。 「唔……」 同样也被刺激得一个机伶,南宫剑索性半坐起来好让他将双手搭在自己肩上借力,免得真的弄伤了他。 「呀!」 因为他坐起而使得两人的结合刚刚变浅,突然就被他拉泄着双腿向前猛冲,苏昃铎为这种突来的不适而惊喘不已。 「好漂亮……这里也会跟着变成玫瑰的红色……」 微微凸立的瑰红乳珠就在眼前,一张口就可以撷取的样子。 南宫剑因为找到了一个新鲜好玩的方式而乐此不疲,刚好有这样方便的位置可以狠狠地蹂躏他脆弱胸前双花,立刻全心投入到上面又是吸又是咬,只弄得苏昃铎哀叫连连,哭着求饶。 在这样的情况下,两人都没有注意到门外有异动。 ◇ ◇ ◇ ◇ ◇ 「你们留在这里,我先进去看看就好了。」 苏半城在绿柳庄门口下了马,止住随同前来的众人,打算悄悄地给儿子来个突袭检查的惊喜。 从他将自己儿子丢到这里来佯装不闻不问已经过了三个月了,据说自己那个懒惰的儿子不但没饿死,还活得有声有色的,前几天甚至有人见到他出现在龙王庙的庙会上!从绿柳庄到城束耶! 近十里的路,光是用想的都不像是他那个儿子会做的事,可是的的确确有人看到苏公子是用两条腿走过了整条街,然后急匆匆向龙王庙方向走去的。 看起来他的妙计起了一定的作用,而且新来的小子人也很不错,在他的言传身教下果然有了一定的效果! 苏半城看着门前打扫得干干净净的石阶,暗自得意于自己的明智安排。 「有没有人?」 苏半城很意思意思地叩了叩邢紧闭的大门,然后很干脆地留下一地家眷与奴仆们自己跳墙进去,以便更完美地实现他的突击效果。 嗯,还真不错,院子里样样都井井有条的,小池塘旁边的石阶更是光洁得可以照出人影。 背着手悠闲地逛着自家农庄,苏半城很有经验地像最严格的主妇检查卫生打扫的状况般,先从最容易藏污纳垢的厨房查起,看到厨房里的菜蔬等等都摆放齐整。而灶台看起来也有经常在使用的样子证明他们是自己开火——难道儿子在饥饿的本能下连做饭都学会了? 嗯,说不定一会儿他可以吃到有生以来第一次儿子做的饭呢! 想到这个,苏半城就快要老泪纵横。 四下摸了摸,相当满意的苏半城认为别的也不用查了,自己儿子一定洗心革面、脱胎换骨。 四处扬声叫了一回没见有人答应,想着自己儿子说不定现在仍贪睡地赖在床上,苏半城直接向卧房走去。 果然才靠近就听到里面有些微的声响。 「这小子,也不知道在干什么,叫都没听到!」 苏半城又好气又心痛,这儿子可别由懒转勤后转过了头,把自己累坏了他可也心痛! 拈量着自家父子也不用客气什么,苏半城大大咧咧地推门道:「儿子,爹来看你了,你在干什——啊!」 门里门外同时发出的一声惊叫让说到一半的话语嘎然而止,眼前的景象几乎没让苏半城的太阳穴充血爆裂。 他的儿子,他虽然不争气也是全家传香灯的儿子,竟然衣衫不整地跨坐在一个男人身上哭泣呻吟! 这种情形,不用说明,就已经把情况解释得非常清楚,他们所在做的事,是全天下父亲所不愿见的。 「你们——!」 苏半城几乎没气到脑中风。他刚刚还在心里没口子地夸那「新来的小子」勤快能干,暗忖他将自己懒惰的儿子带成了一个勤劳的好少爷应该要给他加薪。 但,现在看这情形,自己的儿子都叫人给吃掉了,他居然养虎为患! 苏半城气得把牙咬得格格响。 「爹?」 做到一半被打断的苏昃铎愕然回头,看到门口杆住的人时忙了忙,怯怯地出声招呼道。 而本来是见到有人撞破了他们的情事,飞快地拉起被子想掩住自己情人赤裸身躯的南宫剑听到他叫出的那个称谓,完全地楞住了。 ◇ ◇ ◇ ◇ ◇ 气氛凝重的大厅即将沦为审讯堂。 坐上大堂黑着脸的苏老爷,加上分列两旁的家仆个个挺胸凸肚的以助声威,简直比得上三堂会审阵势了。 这次跟着来的四房妻妾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看苏老爷的脸就知道一定又是苏昃铎惹了祸。 最宠儿子的大娘赶紧将儿子护在身后,其余二娘三娘四娘也挺身而出挡成一座胭脂屏风,生怕现在怒火狂飙的老爷吓破了儿子的小胆。 「娘……」 一向怕自己老爹的苏昃铎这次却壮起鼠胆,虽然犹豫了一下,仍是畏畏缩缩地从保护伞后面毙出来,决然地站到被押上来的南宫剑身旁。 这死小子,居然还想护着他! 看到儿子内胳膊往外弯的苏半城怒火更飙升了二十丈。 而得到情人回护,本应是喜出望外的南宫剑却也不见得高兴到哪去,脸色古怪地看着站到自己身边苏昃铎,鄙夷的神色仿佛第一次认识他这个人似的,让苏昃锋心头一片茫然。 「你们干的好事!」 看到自己的儿子在自己目光的瞪视下还不闪,仍是不讳嫌地站到男人身边,好似往苏半城烧得正旺的怒火上浇了一桶油。 一个耳光把自己的儿子抽得头昏目眩,苏半城顺势再打向南宫剑的耳光被他架开。 南宫剑冷冷地看着他,目光中,有着毫不掩饰的仇恨。 苏半城在这似曾相似的情形下猛然猜出这男子的身份——那天晚上行刺他的人,何尝不是用这样的仇恨目光盯着他看? 「南宫剑,是你这小杂种?」 他好大的胆! 因为对付不了自己,就转而把手段用到自己唯一的儿子身上,幷且看起来还将自己的儿子勾引得迷了魂、失了心! 怒向心头生的苏半城再不多话,一掌夹杂着风雷之声向他顶上拍去,下手不打算再留他活口。 「爹……不要!」 苏昃铎看到自己的爹爹一副咬牙切齿的神色,眼中红得快滴出血来,额上青筋爆跳,大惊之下抢着挡在全身被笼罩在掌风下动弹不得的南宫剑面前。 「逆子!」 这一掌下去他哪里还有小命在?苏半城到底还是不忍伤及自己的儿子,这一招半途生生收势,饶是他功力深厚,也被反激起的内力急攻己身,「哇——」地吐了一口鲜血。 风水轮流转,在苏半城自己将自己重创之下,堂上最强的人就已经是休养数月功力恢复的南宫剑。 觑着这个不可多得的机会,南宫剑抢了旁人的剑急攻而上,银光闪闪,直刺委顿在地的苏半城的要害。 「阿剑,他是我爹……」 苏昃铎也一样扑抢而上,夹在他们两人中间,左右为难。 「滚开!」 他是他的儿子!仇人的儿子! 在自己对他已经丝毫不设防的情况下惊爆出来的秘密像一把利剑,直刺他心底最脆弱柔软的部份。 那个他以为毫无心机、情投意合的人,竟然是个天才的骗子。 他被他的慵懒、被他的天真、被他的表像所欺骗,不但动了真情,还妄想这辈子都与他长相厮守! 被太过的惊人秘密震慑得急火攻心,南宫剑伤心之下再也不想看到那个虚伪情人。 剑光距离仇人已在咫尺,却在挡在仇人面前的苏昃铎咽喉处凝住……到底还是没有刺下去。 「阿剑……」 被同样也血红着眼的南宫剑吓住,苏昃铎从来没见过他这种表情,儒慑地开口,似乎想唤起他从前的柔情。 剑,在手中颤抖,吞吐着寒芒。 即使明明知道报仇的机会就在眼前,但邢双眼睛却仍会让他心痛。 杀了他爹,就让他一辈子都恨自己如何? 南宫剑阴准的目光盯得苏昃铎瑟然发抖,眼看得自己小主人的命就在别人手上,满堂的人都慌了裨,却不敢冒然出手。 「阿剑!」 苏昃铎被森冷的剑气迫出了满头的冷汗,一瞬也不眨地看着南宫剑执剑的手,生怕他一剑就铸成两人无法挽回的错。 「你为什么骗我……」 虽然气愤,虽然伤心,却仍是被他那双充满着恳求的睁看得无法再刺下去,南宫剑心里一痛,伤心的,不知道是因为他骗了自己这个事实;还是明明知道事实之后,自己仍不是自主地对仇人的儿子有所宠溺。 手一抖,精钢长剑「匡当」落地,南宫剑异常疲倦地向着仍跪坐在地上,发着抖抱住自己的仇人——也是他的爹爹苏半城的那人淡淡说道:「我们从此算是两清了。以后不要叫我再看到你!」 他给了他一个人情,还了他们先前相许的浓情,绝了自己不自觉中一往而深的痴情。 还君明珠双泪垂!可惜他就连眼泪都没办法流出来,因为心中充满着的,也不知是未能手刃仇人的恨,还是因为爱情逝去的痛。 不愿再去听他的分辩,不想再看到那曾经牵动了自己满怀柔情、现在却深深刺痛心靡的面容。 南宫剑摇摇晃晃地走出他们曾经两情绝倦的小小农庄,也许是因为他的面色太过凄厉,竟然没有一个人敢拦他。 被吓果的苏昃铎枉了片刻之后,急忙放下已经开始在运功自行疗伤的老父,追了出去。 但,他只来得及看到南宫剑冷冷地瞥了他一眼,然后抢了系在树上的一匹马绝尘而去的背影。 「阿剑,你回来……」 不甘心的苏昃铎追在马后拼命地跑着,一边叫着他的名字,想当面将这次的事情说个清楚、问个明白。 可是,他刚刚才被他贯穿后的余韵尤在股间微微地刺痛着,几次扑倒又爬起来继续追的狼狈引来路人的讪笑。 但那个人,却不再回头。 ◇ ◇ ◇ ◇ ◇ 南宫剑离开后,苏昃铎当下被气急败坏的爹绑回家关了起来。 可是他却无论如何也不肯安心在家里待着,隔三岔五就想偷偷从家溜出去寻找不知道躲到哪去的那人。 「孽障、孽障,家门不幸!」 在门口又一次逮到了自己儿子的苏半城气得浑身发抖。 上次他太过震惊下一时疏忽,忘了谨防下人的口,那天的情形还是有一些闲言碎语传了出去。现在弄到苏家公子不仅是断袖龙阳幷且被人上了的传言满城飞,大家都拿他们苏家当笑话看了。偏偏自己不争气的儿子还不懂得避嫌,那天从绿柳庄被带回来后只一心一意地想溜出门去找那个不知逃逸到哪去的南宫剑。 「把少爷看好,就算打断他的腿也不许他出去!」 气呼呼地吩咐下人将叫闹不休的苏昃铎重新锁回房间去。 苏半城实在搞不懂自己的儿子。 他就像原来那样懒洋洋的天天躺在床上过他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懒虫生涯不就好了嘛? 对以前的他来说「出门」这么累的事,能不做就不做,现在却念兹在兹就是说要去找南宫剑解释什么误会! 他花了一整个晚上告诉他那小子的身份。 南宫家不但跟他们苏家天生不对盘,小小也算是世仇关系,顺便还表明了他老爹更是对那小子的老爹南宫一笑恨之入骨。 可这些个前因后果那逆子统统不管,就是固执地要出门寻人做那个辩解机率小得可怜的误会。 他不要脸,自己这张老脸可还要顾呢! 那不知道消失到哪里去还无处不在的南宫家也可恶,居然用这么卑鄙的手段来毁坏他们苏家的名声。 看着自己像被鬼迷了魂的儿子,苏半城更是怒从心中起。 「爹,你就让我去见他一面……说清楚后他还不理我我再走……爹……」 苏昃铎凄然的叫声实在闹到人堵心。 挥手让家仆将儿子重新锁回房间,苏半城接过大老婆递过来的凉茶一咕噜灌下去后还消不掉心头火。 「都是你教养的宝贝儿子!娘的,再给他这样闹,老子一刀劈下去了断他还省心些,反正也是绝后,这样跟男人搞在一起还让南宫家老头笑话!」 怎么想怎么觉得不甘心! 那个素行不良的老头果然将他的恶癖传给了儿子,但为什么还要把自己的儿子给拉下水啊? 他那个虽然没什么用,原来也还算是可心的儿子! 苏半城把一肚子的火都发到老婆不争气的肚皮上。 「老爷,铎儿也不小了,想这些……咳,男女之事也是有的,早早挑个好姑娘给他成个家,了结这桩心事,他总会断掉这个念头,也就是了!」 被老公骂得大气也不敢出,苏昃铎唯一正牌的亲娘苏耿氏心中柔肠百结。 儿子怎么说也是心头上的一块肉,见他回来后这几天茶不思饭不想的,她也着实难受。 昃铎虽然懒惰,可一向是秉性温柔、会体贴人的好孩子,虽然性子执拗些。但这次看他爹是动了真火,他再不放弃原来那个笨念头,万一老爷在气头上真的将儿子怎么了——就算碰破块皮她也心疼。 「这样也好,这种事就交由你们娘儿们操心去!唉,传出这种事后不知道还有没有好人家的姑娘愿意嫁呢!」 丢下一句话,又被儿子的事情闹腾了半个晚上的苏老爷气呼呼地回房睡觉去了。 【第七章】 苏昃铎睁着茫然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天花板。 从上次他逃跑的的举动又被老爹发现,抓回来锁在房间后就一直保持着这个状态。 不言,不动……当然的,也杜绝了一切食物的入口。 干燥的唇快要裂开,他不知道自己这样子能挺到什么时候,只是不想跟父亲在这个问题上妥协。 他心里也很清楚,南宫剑都走了半个多月了,他怎么追都是追不上的了。但,就是不甘心! 不甘心他们之前的情誓相守就变成了一场空梦:不甘心让他带着误会就这样一去不返;不甘心在让那个人、那个对自己许下相爱誓言的名字就这样沉入时间的洪流里,之后就再不重现。 他不甘心啊! 苏昃铎看着天花板上来去忙碌的小螂蛛,心里又酸又甜地想起——他是在那天,饿到不能动弹地看着梁上螂蛛结网时,遇到了他。 小小的蜘蛛成了支持他的力量。 一天……两天……,他沉默地继续着自己的坚持。 到了第四天,一次又一次来将桌上丝毫没有动过的食物撤下的佣人们担忧地找来了主母。 「昃铎,你别跟爹呕气了,也别吓娘呀!」 苏耿氏看着床上一动也不动的儿子,以前他是只是懒惰,但肚子饿了当然也会自己爬起来找东西吃。 但现在满桌的美味珍笼就摆在他面前,她这做娘的都亲手喂他吃饭了,却依旧得不到半点响应,他紧闭的嘴唇如撬不开的珠蚌。 贪懒又爱吃的儿子这次看来也是下了决心。 ——要用多大的意志力才能让一个饥饿的人无视就在身边散发出香气的食物,存心把自己饿死? 不管怎么拍他都没有反应的苏耿氏慌了神,搂着他一声儿一声肉地哭了起来,立刻引发了同来的几房妻妾们发水相助,哭声震天,弄得在门外偷听的苏半城心里也颇不好受。 可是,如果真的答应他了,他为人爹的面子要往哪搁? 苏老爷叹着气,低声吩咐下人再多做几道少爷平素喜欢吃的菜送过去。 让那一伙女人使出水磨功夫把这鬼迷了心窍的小子招回魂吧…… 亲自蹲在厨房监督厨子的苏老爷心事重重地这样想着。 「昃铎,张开嘴啊,娘的乖儿子!」 不管门外那个嘴硬心已经软了的爹有什么举动,房内的苏耿氏可心疼极了。 她老来得子,苏家也就统共这么一个儿子,万一真有个三长两短,她活着也没什么意思。 又哄又劝了半天,苏昃铎好不容易动了动眼皮,但依旧不肯张嘴。 眼光固执地看着门外,示意不让他出去找人,他就宁可饿死自个儿。 「大姐,我们还是想办法让昃铎出门吧……」 素来都是宠爱苏大公子的同伙,二房的秋娘也这样说道。 「是啊,既然昃铎都已经爱那个男人爱到要死要活的了……」 一向与大房不合的九姨也开了口,不知道是讽刺还是有意相助。 苏耿氏为难地看了看儿子,刚好这时仆人将苏老爷特地交待加作的菜肴送进来,让她下了决心。 「那么……昃铎,娘给你安排后天……」 几个娘儿们终于在苏昃锋那虽然虚弱却透露出不屈与恳切的目光中倒戈,附过耳来如此这般一番细细商量。 终于说动儿子开口吃东西的苏耿氏面上带着慈爱的笑容——不管他那个还死拉不下面子的老爹发现了以后会如何的暴跳如雷,总之,她只能希望自己的心肝宝贝平安就好。 ◇ ◇ ◇ ◇ ◇ 日子过得很快,就到了苏家妇人实现阴谋的那一天。 临江阁档次最高的包厢里,满满地坐上了两桌子人。 「唉呀!这就是苏老爷家的公子啊!真是一表人材呀!」伶牙俐齿的媒婆在两桌中间,舌灿莲花地疏拢着,「不过我们的许小姐也不差呀!啧啧,瞧这水灵灵的模样,早早把生辰八字台一合,就是一双佳偶天成呀!」 号称在苏州作了三十年媒的媒婆指指这个、点点那个,笑嘻嘻地穿梭着,努力地向双方家长推销各自的儿女。 许小姐倒还羞人答答,眼风不断向这边嫖瞟;可是苏昃锣从头到尾都没往别人那边看,活像饿死鬼投胎似的,头也不抬地专心对付桌上的点心,拼命地吞咽着食物。 他一连饿了四天,到现在回味起来还觉得心有余悸,所以……有吃的时候就拼命吃喽! 「这个……苏世侄在外做些什么营生啊?」 这小伙子人还长得不错,就是吃像有点……难道说他饿了很久? 许老爷干咳了一声,打破了现场的沉寂。 「咔嚓,咕噜,唏哩哗啦……」 苏昃铎嘴里只冒出一串大嚼声,根本无暇回别人一句话。 苏半城只好干笑着代他答道:「小犬平常……嗯,不太喜欢出门,性子是温和的。」 许老爷没好气地瞥了他们一眼,因为知道媒人经常会有夸大其词的作法,所以他才特地将夫人和女儿都带过来了,可是现在这算什么? 万一这事成了,自己还是他未来的老丈人呢,他居然只顾着吃都不说话,总由他爹代答,他不会是个哑巴吧? 更何况——许汉儒看着苏家那一大桌的珠环翠绕——苏老爷自己可是一共娶了九房老婆,全带来了跟示威似的,如果他的儿子也有样跟着学样,他的宝贝女儿嫁过去会不会受委屈? 与家人的眼光一对上,许老爷表示自己给这桩亲事投了否决票。 「那么,世侄,暧,我还是叫你昃铎吧!昃铎平常在家里又喜欢做什么呢?」 好男儿不一定志在四方嘛!喜欢窝在家读读书、写写字,没事考个状元来当当,这样的男子也不错呀! 许夫人是丈母娘看女婿,多少还是有一点偏坦的。 苏昃铎刚好在此时解决掉了盘子里最后一块千层酥,想了一想后很诚实地答她道:「吃饭,还有睡觉。」 懒人经常做的差不多就是这两件事居多,南宫剑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倒是会捉着他一起干活,就算不一定要他一起干,也会拖着他在旁边相依相限着不愿离开,要不然就是拉他一起做两个人都喜欢的床上「运动」。 一想起那个人,微微的酸楚胀满心臆。 恰好此时隔壁包厢里也不知道是哪方的商贾请了歌妓前来助兴,只听得琵琶「冬弄」一声响,那姬人唱的却是一曲正宫调: 「爱他时似爱初生月,喜他时似喜梅梢月,想他时道几首西江月,盼他时似盼辰勾月。当初意儿别,今日相拋撇,要相逢似水底捞明月。」 甜甜糯糯的调子诉不尽的相思缠绵,听到她最后一句「要相逢似水底捞明月」,想起南宫剑对着月亮向自己许下的誓言,苏昃铎鼻子一酸,差点没潸然落下泪来。 本来还是一团喜气的许夫人也不做声了。 不出门,只喜欢吃跟睡……这不就是懒汉吗? 虽然苏家是财大势大,可是女儿嫁了这样一个废物,叫她这做娘的也不安心。 苏半城气恼地瞪了老婆一眼,意思是你教的好儿子,存心是来破坏别人女方的印象来着——虽然他说的是事实。 他以为自己的几位夫人到底还是用相亲这件事将他摆平,见他又肯进食后才放心地让他出来,可是看这小子的神气,摆明了就不想相亲成功。 苏耿氏只好陪着笑,在桌子下拉了儿子一把,示意他跟出来为娘的有话交待。 从早起出门以来一直就在等这一刻的苏昃铎立刻站起来跟她走了出去。 苏半城气呼呼地看着他们娘儿俩的背影,希望孩子他娘还是私下先跟儿子套好话再进来,别让他再出丑了。 苏耿氏左右看看无人,把苏民铎一直带到临江阁后门的码头上,那里早有一艘小船泊在船坞里等待多时了。 「孩子,娘帮不了你什么了,出门后一切都要自己小心。」 昨夜她想尽办法不着痕地从老爷那边套出了南宫剑最有可能回的地方就是他的师门南海派,但自己儿子长这么大才是第一次出远门,说到底她这作娘的还是不放心的。 把一个小布包塞到他手里,那是她打点的一些首饰和私房钱,还有一套新做的衣服,昨儿个晚上才收的线针。 唉,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这孩子长大了能体谅母亲的苦处才好…… 苏耿氏拉着他的手,不住地抹眼泪,几乎立刻就想改变主意了。 可是想到他那种在食物中存心把自己饿死的意志力,明白留住他也是无用的苏耿氏只好挥泪送他上船。 儿大不中留啊! 「娘,我会好好的……」 苏昃焊心里也没底。 可是那个人不在,他食不安心、睡不安寝,现在才后悔自己平常都懒洋洋地什么都不会干,无事可做的结果就是天天想他,想到心都痛了,只好顺从心底深处最渴切的愿望——去寻他。 「有时间就记得捎信回家,娘……娘总挂着你吶!」 不管怎么说,这里是他的家! 苏耿氏暗示他就算寻人无果,也一定记得回来,家毕竟还是温暖地包容他的地方,随便他走到哪都别忘了。 「我会的。」 苏昃铎眼圈一红,伸臂抱着母亲将头挨在她身上蹈了赠。亲情是他勇往直前的支持力。那么,吸引他宁可摆脱现状也要不断前行的强大力量,是不是,就算爱情? 「铎儿,快走吧,不然等一会儿你爹发现,就走不了了!」 抹去了眼泪,苏耿氏担心着他们母子出来得太久,迟早会引起别人怀疑。 「娘您也多保重!」 在苏家母子的依依惜别中,小船轻悄地荡出了船坞,顺流而下,扬帆驶向未卜的前程。 ◇ ◇ ◇ ◇ ◇ 「咚——」 一声水花四溅的巨响,巨石投入湖心,散去了那一轮惑人心神的月影。 砸碎了水中月的南宫剑兀自怨愤末平。 从绿柳庄策马狂驰出来后,他心中只余一片槌心肝的痛。 原来,最深的伤痛幷不是来自对手或是敌人,而是来自最亲密的情人。 被背叛的感觉让他辨不明眼前方向,狂冲到马儿脱力,人也无力后,才发现自己赫然又到了龙王庙前,那个与他情定的地方。 静静的水波,波澜不兴;淡淡的明月,寥寂无语。不知是今晚心情有异还是景色有异,总觉得这个地方全然陌生。 没有那个晚上的烟火,没有那个晚上的人群,这里只是静静的一片死寂,寂静到仿佛那种车水马龙、烟花满大的盛况从来没在这里出现过一般——还是那原来就是个梦? 都是骗人的! 而,他最痛恨的,就是故意的欺瞒。 那晚的烟火,想是终自己一生也难忘的了。 那天的自己以为,不一样的烟火,只因身边有他,可是这一切却如镜花、如水月一般似幻还贞,却空飘飘落不到实处。 虚而不实,虚情假意。 他对他的欺骗,这个事实远比他是仇人的儿子来得震撼。 他一直以为那个懒懒的人儿有着最无心计的天真,虽然偶尔会显出一丁丁点儿大智若愚的机灵,但那为他所钟爱的懒惰却成了最好的保护色。这样的一个人,可是那会画人皮的恶鬼?美妍多情的表面一揭开来,底下又是怎生得一个皮相? 骗了他近三个月,那个人是不是在背后时时偷笑? 最柔情蜜意的记忆,现在成了最刻骨铭心的疼痛。 在认识的第一天他自动报上了名号时,他就应该知晓了他的身份,却还故意地假报名字将他耍得团团转。 难怪他宁可使出色诱的手段也不让自己离开,想来是觉得把毫不知情的仇人之子玩弄在掌心的快意让他难以割舍。可怜无知的自己,竟然页的相信了那样的他,掏心掏肺地对他好,无条件地宠着他、溺着他,像个傻瓜一样对着月亮向另一个男人发誓:「这辈子我只爱你一个。」 白晃晃的月亮条然变得刺目起来,在水中荡漾开的像是一个嘲笑的影子。 南宫剑无意识地举起石头砸散水中的月影,一波一波的水纹荡漾开后又重聚时再砸,直到自己的双臂没有力气举起任何一片石屑。 一连七天,南宫剑就这样无所事事地在水边呆坐着。 饿了就到旁边寺院里的玉米地去掰几根杆子胡乱咽下,渴了就地掬捧一把冷水灌到喉咙里……大多数的时间,只是静静地躺在水边,看水流、水逝,每次都瞪到那可恶的月亮终于沉下了天际,才能倦到了极点地台上眼睛。 奇怪的是,天空里不见了的那一轮月亮,却又会在他的梦中出现,惊悸的痛日夜煎熬着,习惯后成了麻木,终于有一天,那轮月亮不再出现在他的梦中,醒来时胸腔却也跟着变得空空荡荡的,好象已经失了心。 这样也好。 没了心,就不会……痛! 【第八章】 月圆月缺,时光总是易把人拋闪。 数月后,福州。 「师弟,我们就进去玩玩嘛!已经在这里待了四十三天了,还没等到七师弟,我很无聊耶!」 福建满绣楼的门前,一个脸圆圆笑起来很可亲的男子正拼命地拉挽住另一个男子的脚步,行动比楼前拉客的龟公积极多了,可是被他拉住的男子,却正眼也不想瞧那偎红依翠的烟花场所一眼,仍是冷着脸打算直接忽视粘皮糖的请求。 「我命好苦啊!人家怎么说也算是两个月前在苏州小小『救』过你一次,看你不开心就陪着你四处游荡,这点小小的愿望你都不肯满足我……」 眼珠子一转,那圆脸男子变脸的速度让任何号称翻脸如翻书的女人羞愧。幷且很小人地在话语中挟恩求报。 被他拖得迟疑地停下脚步的瘦长男子,南宫剑无声地叹了口气。 他会遇上自己这个生性顽皮的三师兄纯属偶然。 两个月前,他在苏州因故心碎神伤,呆呆地在野地里不眠不休了七天的结果,一向身体强健的他竟然一病如山倒。 幸得当时也正好在苏州游历的师兄循着同门的信号前来相助,不然他也许就要葬身在乱坟岗了。 他这三师兄秦俭虽然排行第三,可是武功却是众多师兄弟中最强的一个,一年前也不知道因为什么事和大师兄吵翻,没事就不愿意回南海,总在江湖上四处游荡,凭他那一张可亲可近的笑脸招摇撞骗,哪里有热闹就往哪里钻。 也正是因为这样,所以他才会这么碰巧地到了苏州,幷找到了在水边奄奄一息的小师弟南宫剑。救了人的同时,当然也就顺便将他缠上了,反正他一个人玩得了横竖无聊,找个人陪他玩就最好了! 眼珠子骨碌骨碌转动着,秦俭唯一的好处就在节约,要他自己花钱去喝花酒、玩姑娘是死活都不肯的,可是……既然身边有个冤大头的师弟,多难得他又有恩于他,不让他将这「恩情」最大限度地回报回来,他怎么会觉得抵? 「我给你钱,你自己去好不好……」 南宫剑为难地望着索性耍赖使泼的师兄,他下意识地想回避任何可能触发他记忆的东西。 「不要,一个人不好玩!呜……」 别人不喜欢做的事,他就越喜欢强迫别人做啦! 本来幷不是太坚持的秦俭见他犹豫了半天还是不肯答应后,连装哭这种下三滥都使出来了,一个大男人当街撕衣打滚的样子实在有够难看的。 唯一能在三师兄使起性子来克制住他的大师兄又不在…… 南宫剑无声地叹了口气,拖着沉重的脚步迈向张嘴吞噬他荷包的销金窟。 「救命!」 就在他在门口又犹豫起来将行未行,突然从里面冲出来的一个二八佳人一头撞进了他的怀里。 本是瑟然发抖的娇躯拼命地往他身后躲,但看见南宫剑一忙之下举手间就将跟着闯出来的两个人打倒,立刻就挺起了胸膛,看了他一眼后突然挽起南宫剑的手大声向里面的人说道:「今天买得我梳弄的是这位公子,他现在来找我了,你们还不让开?」 秦俭羡慕的眼光立刻望向莫名其妙就能得到佳人青睐的小师弟——别看这师弟总是很严肃的样子,泡起妞来比他这师兄强多了! 「这位姑娘……」 一头雾水的南宫剑力图在一片混乱中间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公子请随我来。」 紧紧地拉着他,好象生怕他跑了的姑娘拖着他就想向里走。 「燕燕,人是你选的,可是起码也得先入娘的眼呀……」 一只玉指尖尖、指尖涂着鲜红豆蔻的手斜刺里伸出来,鸨母保养得宜的脸堆着笑,但难保下一秒会不会就翻成锅底灰。 姐儿爱俏,老鸨自然得爱钞了!难得今大是她们满庭芳花魁破瓜之日。燕燕自十三岁入娼籍以来,这三年可谓是名声鹊起,在福州争出了天大的艶名,一曲红绡不知数,陪个酒席也得有十两的缠头。她这做娘的宠着爱着,一直舍不得像对付其她姑娘那样早早就让人将这嫩苞芽给摘了。 可是今天已经是她年满十六岁的生日了。十六岁,在娼籍若还是个清倌人可是会遭人耻笑的,念在这女儿一向聪明伶俐,乖巧可人,鸨母花解语放出话来说是今儿个上门的恩客可由燕燕姑娘自行挑选,先入了她的眼,才有可能买得她梳弄的初夜。 这一消息惊爆了出去,几乎没把全福建的狂蜂浪蝶儿全给招上门了。 也不知是谁先传出燕燕姑娘爱才,所以有一些无钱的穷酸儒丁也仗着自己满腹的诗文上门求花魁一顾,端的热闹非凡。 也正是因为这里出乎寻常的热闹,吸引来了酷爱热闹的秦俭,顺便捎带来了眼前这位明显被别人看成了大肥肉的南宫剑。 「我……」 南宫剑还没说话,存心陷害人的秦俭这次居然很大方地就往鹊母手里塞了一大块碧玉,那玉玉质极佳,碧光流转,一看就价值菲浅,幷且显得比只会抬出大票黄白俗物的其它恩客有气派多了。 「那是大师兄的……」匆忙中扫了一眼,南宫剑认得那分明是大师兄的家传宝玉,不知道这神通广大的三师兄什么时候偷了出来,竟然就这样转赠给妓女! 「啊呵呵呵!大家让一让了……今天晚上我们燕燕姑娘可是名花有主儿了!」 识货的鹊母立刻就笑得更开怀了,赶紧吆喝着指挥挤满在偏厅的人群疏散——先前在这儿搭了个绣台,斗才(财)出招宠来着。 还有几个不太服气的客人也被其它的姐儿们拉着哄着一阵风撮去了,喧嚷的场面远南宫剑这才能好好地打量突然间就硬赖到自己怀里的花魁姑娘。 这姑娘其实长得很美。 虽然身在乐籍,但是却流露出一种不自觉的高贵。 适才的喧闹拉扯中轻色纱衣虽然被撕破了边角,但她在狼狙中仍如娇花照水般楚楚吹弹得破的面颊似花娇艶,脓纤合度的身躯柔若水云,的确是个值得让男人挤破头回头一顾的佳人。 「女儿们,还不快去重整酒席,来见过新姐夫?」 经验老到的鸨母双掌一拍,招呼其它的姑娘们忙碌起来,扶脂残粉褪的燕燕下去重整容妆,然后备上几味可口小菜请南宫剑与秦俭入座。 「我不是……」 「哎,小芳,那个气锅鶏还没好?我亲自督工的,熬了一晌午了!」 「你们听我说……」 「哎呀公子,虽然说是我们姐妹的梳弄,这也跟洞房差不多的,别太紧张啦,新郎官还用别人教你当吗?」 「……」 征过了最初,听明白了她们叙述的事由后,南宫剑每次开口都没办法继续就被人打断,他真的不是存心上门买人家花魁的嫖客!气结地看着来去穿梭,就是没一个人肯停下来认真听他说话的姑娘们,陪着他来……不,是他陪着陆的秦俭好戏看很乐,早就已经举箸大吃起来。 「师兄,我们还是走吧。」 低声地跟埋头在食物中抬不起头的秦俭商量着,南宫剑放弃和这些女人们沟通的打算。 「为什么?这里又有得吃又有得玩,还有花魁对你自动献身。」秦俭转着眼珠子,突然间也像是了悟到什么似的,也神秘地压低了嗓子道:「难道说师弟真的不懂得做新郎?要不要我教你?」 「你……」 南宫剑哭笑不得! 他们两人还在低声商量中,燕燕姑娘早就换好了衣棠出来,特意细细打点过的容妆愈发显得芙蓉如靥柳如眉,身上全水纹彩缎做成的罗裙好似云蒸霞蔚,更衬得她似娇艶欲滴的群花中一枝独秀的花魁。 「很漂亮的姑娘呀!师弟的艶福不浅!」 秦俭猛咽口水,本来是很猥亵的动作由他做来,不知怎地,还是不惹人讨厌,看得出他是真的全心称赞别人的美丽。 「适才多谢公子了!」 盈盈一礼,敛容为谢,若是寻常男子,怕不该为美人这微含轻愁的拜谢给酥了筋软了骨。 「不客气,我只是刚好路过……」 南宫剑仍想撇清,现在的他完全没有这份心情。或者应该说上一次他在苏州感到心死之后,就很难再兴绮念,最难消受美人恩! 「仍是应拜谢公子。不然贱妾也要被那伙恶意哄闹的恶客给烦死了。」 坐下来素手敬上一杯酒,自己也先干为敬,燕燕姑娘倒是不若外表看来这般柔弱无主见,举止间颇有豪爽之风,这让南宫剑顿感轻松了不少。而心直口快的秦俭早就喜得抓耳搔腮,在一边陪她连干三杯——相比起缠夹不清的柔弱妇人,他们的确更喜欢她这种爽直的说话行事。 「如公子左右无事,那么略坐一坐,让贱妾陪二位公子聊聊天可好?」 冰雪聪明的燕燕早已将他刚刚坐立不安的情形看在眼里,所以一坐下镇住了场面后便直接开口相邀,说话问目光闪动,似有所求。 「当然好!」 不等南宫剑开口,秦俭抢着回答——他本来就是闲得无聊才想逛窑子的,像他这种屁股尖到坐不住的人,在同一个城市里呆不到十天就会觉得腻烦,这次却因为等人足足在福州呆了一个月,再闲下去他全身骨头都发痒了。 说起来,他们那个细心过头的七师弟也太慢了!虽说是八月师父生日将近,按他们南海派不成文的规矩,每年师傅生日时弟子不管在多远都会赶回南海去共贺师傅的寿辰,彼此问也叙叙同门之谊。非到必要不想回去的秦俭也就打算挑着正日子才回去给师傅献一份礼,尽一点孝心。 又刚好那么巧,他在四个月前见着了奉师命上京办事的七师弟,两人索性凑了份子打算直接让师弟在京城给抬带一份厚礼回来。约好了在福州等,算算曰子,已经离约定的时间过去这么久了,那个龟毛到极点的七师弟还没出现,实在是等到他满心不耐烦起来。 他一不耐烦就要生事,倒霉地被他拖住的南宫剑在这一点上也拿他无可奈何。 既然是自己这边的人都已经答允了别人姑娘的请求,南宫剑也就只好坐下来继续有一搭没一搭地听他们闲聊。 太过相似的场景,同是这样的对话,不同的只有他的心境。 南宫剑不自觉地向门口张望,好象那里随时会有可能蹦出个惫懒的人儿,因为一步也懒得走,张开手要他「抱抱」! 被自己一时眼花后冒出来的幻像吓了一跳,南宫剑的心情无端地郁卒起来。 怎么又想到他了呢?已经试过很多次了,平常总算可以将那人的事拋在脑后,但只要在有点相似——哪怕只有一点点相似——的场景,那个人说话的神态、将有可能出现的动作就无比清晰地重现眼前。 但,现而今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南宫剑苦笑着,拿起面前的白玉杯一口将唬珀色的酒液灌下。 因为与他燕好的第一次在妓院,从那之后他几乎不敢进任何一家挂了红牌做送客运往生意的窑子。 今天故地重游,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公子您贵姓啊?」 「我姓秦,我这师弟呢,姓南宫。」 「喔,那是哪方的人氏啊,燕燕可从没在福州这地头见到公子这般的人品,如果有见过,一定会记忆深刻的。」 「我们一起打从苏州来的。」 「那两位公子平常都做些什么经营呢?」 「我们啊……」 「公子,您不要紧吧?」 他们两人的对答愈来愈遥远起来,等到燕燕姑娘担心地询问时,南宫剑这才发现自己因为心情不好下也不说话,只管闷头喝酒,不知不觉间竟已有些醉了。 揣摩着他神色的鸨母上来讨了杯喜酒,左右使了个眼色,当下便有粗使的力大丫头将他扶送到姑娘房里去了。 按着这妓馆的规矩,一个女儿从小时养她起来,到得梳弄过后,便谓是田产成熟,长出了日进斗金的黄金花、摇钱树。难得有个绝色的种,做妈妈的当然指望姑娘一炮打个开门红,上门的就是有钱有富贾人家。 今天见南宫剑他们二人都是从外地来的,虽然不知底细,但一出手就十分大方,且人品也俊俏风流,心下也是喜欢。 而那燕燕姑娘本姓杜,原是好人家的闺女,后因父亲犯了事,这才沦落入娼籍。 她为人聪明机灵,善察言观色,虽然落入满庭芳时才得一十三岁,却已经对自己的将来存了心计。像她这样的身份,想堂堂正正地嫁入夫家已成了奢望,唯求有个能知痛识热的男子能对她好,就算做小妾也无妨。 也正因为她嘴甜口滑会讨好鹄母,所以才得额外开恩一直让她挑到十六岁,今天眼看是逃不过了,不料却正好撞到了一个英伟不凡的男子,她一眼,就喜欢上了,大着胆子,忍住羞怯,强行将他请了进来。 虽然看样子他幷不乐意,也没有如寻常男子般被自己的美色迷住,但是——她是这样想着——只要自己能委曲求全,将来也不怕这好心的人会太过亏待自己。 虽然也许以后慢慢找能找到更好的对象,但目前只好是他了。 掩上了门,杜燕燕强忍着羞耻,靠近床边,小心翼翼地帮床上酪酣大醉的郎君除下鞋子,然后自己也除了外裳睡在他身边,半是羞涩半是期盼地枕在他的怀里,顺手拆解了发髻,任垂下的乌云半掩容。 三更夜阑凉如水,行云有影,月含情…… 「阿惰?」 没料想过喝下去的酒后劲竟是这么强,南宫剑睡到半夜,只觉得口干胸闷,迷迷糊糊地翻了个身,察觉身边有人时下意识地轻唤。 身旁的人却没有答他,只是轻经地靠过来,与他挨得更紧。 「惰……」 是梦吧……不然他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自己身边?既然是梦,那么他当然可以放纵自己的感情。 南宫剑生怕再失去任何东西般楼住身边的人,在一段带着温柔甜香的身子微带犹豫地反楼住自己时竟然忍不住想哭。 自酒意末消而布满了红丝的眼中看出去一片迷茫,虽然看不真那人的容颜,可是一想到他,那种久违的冲动就自腹下涌起,一发不可收拾。 就算是梦中相聚也好,他恨他,亦爱他,恨如爱般深沉。 纠缠着欺上的唇得到了迎合,急切地拨雨的手换回来火速高升的温热。 「噫!」 在他强行进入时身下的人儿痛楚地低吟着,却更刺激了南宫剑心中对那人又爱又恨的复杂感情,不去管他的疼痛,只是一径蛮闯,颠狂的节奏几乎没把身下的人儿冲得支离破碎。 在他的蛮干之下,很快下方的身子就已经瘫软,飞红片片,染红了原是素白的一方床褥。 本来是打算强上他发泄自己的怒火与欲望后不去理他,可是听得那嘤嘤的哭声后,南宫剑到底心软了,轻轻地吻去他的泪,低声安抚到他止哭这才又沉沉睡去。 一觉日上三栏。 「阿惰……?」 揉着眼睛醒来的南宫剑还有着梦里模模糊糊的记忆,惊觉到身边真的依俱有人的体温时差点没惊跳起来。 「公子,你醒了,要不要喝茶?」 不料,迎面的却是一把温柔的女声,一段雪窃般的粉臂,从笼在床头的暧炉中取出一只紫阳小壶,斟出一盏碧青还带着微温的茶水奉到他嘴边。 「呃……」 怔了一晌才想起入睡前的事,南宫剑不由得大窘,差点就想落荒而逃。 「公子!」 焦急地从床上探起来的身子因为羞人的疼痛而叮嘤一声又倒了回去,南宫剑在门口尴尬地站住,现在就这样走的话,不管再怎么说都太过份了。 「妾身知道无才侍奉公子,可是……可不可以求您多待两天……」 没见过哪家的花魁被人梳弄后恩客拔腿就走的,从来梳弄的子弟,早起时都应接受姐妹们进房贺喜,得宠的花魁一般还会因此摆几日的喜酒。而客人多则会住一二个月,最少也该住十天争个月显示与姑娘恩爱弥笃。 杜燕燕大急地想拦下这男子,万一就算无法与他有长远之计,也不可这般毁了自己的盛名。杜燕燕忍痛坐起来,眼中因为一半疼痛一半忧心而渗出的泪倒不是假的。 「对不起……」 他昨晚在不知轻重、又情绪激荡下,好象把人家柔弱的姑娘伤得不轻……南宫剑低了头,到底还是坐回了床边。 「我昨晚把妳……」 好象应该说些什么表示自己的歉意,可是在清醒时分一开口,那个人的名字死活就是说不出口,知道自己最隐秘的心事被这聪明女子窥破的南宫剑尴尬地沉默着。 过了这许久了,原来以为凭借自己力量已经结麻的伤口却没有真正的痊愈,只是自己故意装做忘记而已,在某个不经意的时刻只要轻轻一揭,依旧鲜血淋漓。 「不用说了。公子不必自卖的……就算公子将贱妾当做了别人的替身,也是贱妾命该如此。」 唉,春日游,杏花吹满头。陌上谁家年少足风流?妾拟将身嫁与,一生休!纵被无情弃,不能羞。 为什么这么好的男子那抹温柔不是为自己而展的呢? 杜燕燕叹了一口气,知道强求无益,强笑着将自己想请他至少替自己维护住面子的要求说出,当然的,得到了他的首肯。 对她怀着内疚之情南宫剑总算给她撑住了面子,在这里住了下来,渐渐也习惯了有个红颜知己相陪的日子。 白天杜燕燕出去应酬客人,晚上却一定是陪他在房里喝酒,一来是她还没找到能比他更合心意的客人,二来是对她好感渐深的南宫剑答应她如果实在没办法找到她的如意郎君,他则考虑帮她先赎身再做其它打算。 「为什么不是我最早遇到你呢?」 有时候,她也不是不无遗憾的,这样深情的男子若爱的是她,那该多好。不晓得现在开始用心还来不来得及? 「不知道……老天会有祂的安排吧……」 遇到爱上自己仇人的儿子这种事,是幸还是不幸?南宫剑叩了一口杯中的酒,茫然的目光找不到一个答案。 醉过方知酒浓,爱过方知情重。 经历了他之后,再明丽的倩影却也变得模糊了。这情形就好比面前摆着的是美味珍馐,却总像是少放了一样最普通也最不可缺少的「盐」一样,让他食之索然无味。 寻一时之欢,谋一日之醉。 酒虽不能解忧,但如果忘不了别人,至少可以忘了自己。 在秦俭意想不到的惊讶中,南宫剑扎进温柔乡里一醉就是半个多月。 ◇ ◇ ◇ ◇ ◇ 云龙山的崎岖山道上,跌跌撞撞地走着一个单薄的身影。 在一个小坎上被绊了一下,索性是用滚着下山的,一直滚到被树拦住了下坠之势后,那人还是牛天都爬不起来,干脆就躺在那里休息了。 这个满身充满了泥泞和恶臭的人就是离家两个多月的苏昃铎。 因为不谙世事,他才离开家乡不到三天就被船家讹掉了所有的钱财后半夜里将他丢下船。 气愤可是却也没办法,寻人心切的苏昃铎只好一路间着路,一路乞讨着向南海走去。 尽管知道自己回头的话不管什么时候都会有一力安宁的家园容纳自己,甚至他还可以安逸地叫一辆舒适的马车先送他回家再向父母讨还车资都可以,可是他几经犹豫还是选铎了前途茫茫的千里跋涉。 虽然没把握再见到了南宫剑后具体的情形会是怎样,但苏昃铎依旧没有停下自己的脚步——他相信他的温柔不会是骗人的;而,他说过「一辈子只爱你一个」的誓言,至今仍言犹在耳! 喘够了气后睁开眼睛看着山下渐渐出现了城镇的影子,如果他走的方向没错的话,下面就应该是最靠近南海的福州城了,这次足足在山里走了四天,吃树皮都吃到他怕了! 希望在城里能遇到好心人,施舍给他比较可口的饭食吧! 知道自己再躺下去恐怕天黑都进不了城了,苏昃铎懒洋洋爬了起来,咬着牙继续地向前走。 好不容易爬进城后,唯一支持他的意志也消逝了,苏昃铎很干脆就地坐下,然后解下了头上的帽子放在身前的地上,开始正式「摆摊」,看看今天能乞什么收获,听着肚子咕咕的叫声,苏昃铎咽了咽口水,他可真饿惨了! 说起来也真悲哀,这两三个月下来,他居然连这样的日子都习惯了,反正以前因为他懒,也算是饱一顿饿一顿地吃东西——只有南宫剑在身边的时候,心疼怕他不吃饿坏了,这才押着他喂着他每顿按时吃饭——现在的日子和最初的相比,区别只在吃的东西的好坏而已。 苏昃铎是这样淡然地想着,尚有余温的夕阳晒得他好想睡…… 「呼呼……」 反正没有人会下贱到抢乞丐的钱的,苏昃铎一只手勾住了自己的破帽免得被风吹走,然后脸朝下地打算就地休息一阵再说,他实在累了。 「喂……小哥!」 「呼……」 「喂!」 也不知道他睡了多久,被人吵起来的苏昃铎慌忙地睁开眼睛,眼看得太阳还余有最后一丝红光在天际,算起来自己最多也不过只睡了不到半个时辰,当下没好气的目光瞪向将自己吵醒的男子。 蹲在他对面,圆圆的脸上挂着相当可亲笑容的男子很和善地看着他,看起来已经盯了他很久了,而他手上的帽子里依旧半文无着,见到上门的不是财神,苏昃铎又倒了下去恢复成一盘死蛇烂鲜的「雄」姿。 「你不要这样不理我嘛!」 圆脸小哥高贵的自尊顿时被伤害了,不依不饶地缠着这个跟他一样的闲人,开始絮絮叨叨。 「其实我本来是想要跟你说,你这样是不对的,你好手好脚,年轻力壮,怎么可以这么没骨气地靠乞食过日子呢?好吃懒做的话会让大家看不起你的……不过这个不是重点,我想跟你说的是——」见到在他的即席演说下别人不给面子的又欲晕晕睡着,那个无聊闲人,秦俭赶紧抢在他睡着前说自己想说的重点:「反正你也是陌生人,我跟一个陌生人说一说长久困在我心中的疑惑也好。」 「吶吶,跟你说喔,我有一个师弟,其实他以前很老实的,做事有板有眼的那种,平常除非是悠到熬不住了才会去偶尔嫖一下姑娘,可是最近他突然性情大变耶,从我找到他后就已经不对了,木木呆呆的整天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现在就更好了,迷上了满庭芳的花魁,竟然就忱在妓馆不出来了,还天大喝花酒,居然还没有我的份!你说我这个做师兄的是不是该管管他?」 不是他细心,可是他的直觉很准,所以看到南宫剑这数月来怎么看怎么诡异的表现,秦俭忧在心里,无处可发泄下只好找个随便的路边闲人倾诉一下自己的苦闷了。 「嗯,管!」 这只烦人的苍蝇什么时候走开啊? 他师兄弟家的事关他什么事?他肚子好饿…… 苏昃铎含含糊糊地应和着这个莫名其妙的男人,只希望他早早走开。 不料他这一响应立刻引发了秦俭更大的热情,也不管地上脏,坐在他身边就捞叨到他睡着后再被饿醒,见他用一种很哀怨的眼神暗示他挡了他的「生意」幷且已经非常之露骨地用手摸着咕咕做响的肚皮后,脸皮很厚的秦俭在那样的眼光下也被他看得内疚起来。只好大方地表示由他找地方然后请他吃一顿当劳务费。 「不过,既然师弟天天都躲在燕燕姑娘那里吃好料,我们干脆和他一起吃算了,反正他一个人也是吃……」 走到饭店门口,摸了摸钱包又开始犯了惮吝的老习惯,秦俭掉了个头,浑然不觉得自己带一个满身骯脏的乞丐闯进妓院有什么不对。 「哎呀,秦公子,您也别这样乱闯啊!」 本来还想拦他们的鸨母被苏昃铎身上的臭味熏到闪得远远的,念在他们是娇客的朋友的份上,忍一忍也还是没认真地拦他们。 杜燕燕独居的那一幢小楼双飞阁外的花园里,还真如秦俭所料摆了一桌雅席,一个虽然不是很高大但非常之挺拔的男子背身而坐,举杯让对面笑偃偃的姑娘给他斟上酒。 苏昃铎用力地眨了眨眼睛,不知所措地看着自己好象相当熟悉的背影,怔然停下了脚步,脸色变得相当难看。而走在他身边的秦俭却没注意到他这个小动作,直接走上前去用力地拍着那男子的肩膀,大声道:「小师弟,不介意我带个朋友一起喝酒吧?」 「当然。」 南宫剑淡淡地笑着,从他认识了杜燕燕后,在她的温柔照拂下,虽然不能完全忘情,但却实在平静了不少。渐渐也觉得比起那种虽然甜蜜浓烈,却也伤心伤神的情爱来说,这样淡然如朋友的相处自然而不需多耗心神,是以在外人的误会下,他倒是跟杜燕燕越走越近。 「你还在杵那里干什么?不是很饿了吗?过来呀!」 马上就反客为主的秦俭立刻就回头招呼他新认识的朋友,见他还不上前后索性过去将他从花丛的阴影里拉了出来,只当他在羞愧自己一身的骯脏。 「!」 「!」 夜空无云,毫无遮蔽的一弯明月照耀着,清辉将周围的一切映染成银白色的光晕,由深而浅,若有还无。月光下一切无可遁形。 含着笑回头的南宫剑手里的酒杯「叮」的一声掉到了地上,苏昃铎扭着衣角盯着自己的脚尖看。 乍然相逢,竟是在这样的场合下! 相逢犹恐是梦中! 【第九章】 「你来这里干什么?」 沈默过了最初的一刻,南宫剑神色不改,故做淡然地问道,但他不自觉摸紧的拳头和颤抖的嘴角泄漏了他心里幷不如他表面这般恒定的秘密。 「我……我是来告诉你,我不是故意……骗你的。」 有点困难地说出这一句话,半天没得到南宫剑的答腔,苏昃铎就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他千里迢迢来找他,很单纯地也只想着只要告诉他自己没有故意骗他,解除先前让他深恶痛绝的误会而已。 总以为只要告诉他是个误会后他就会原谅自己,苏昃铎倒是从来没想过会有这种冷淡的场面。 「……」南宫剑神情复杂地盯着他。 如果来只是为了说一句放马后炮的话,他把自己弄得这么脏兮兮可怜兮兮的干什么?又想在让他心软后有什么更好的阴谋? 「那个……我……我原来根本就忘了要告诉你苏半城是我爹……」 当时他也刚好在跟爹冷战中么,而且在那种两情缱绻的情况下,他压根就不记得要说这种微不足道的小事。 搔了搔头,想了想后又补充了一句。苏昃锣结结巴巴的辩解显然没有起到任何的效用,南宫剑的脸色更冷了。 他到现在还想骗自己么?有谁会将自己的爹都忘了呀?南宫剑几乎是咬牙切齿地淡淡答了一句:「我知道了。」所有的心情都已经被破坏,只好也不再理他,转头向屋里走去。 「我……」 两扇缕花的木门就在他眼前台上,杜绝了他的视线,也表明了房内的人拒绝他的再次靠近。 差点被碰破头的苏尺铎怅悯地停下脚步,却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呆呆地站在门口,似乎打算等他开门。 「你认识我师弟啊?」 秦俭好奇的眼光在他身上溜转着,俨然一副要打听第一手八卦的样子。嫌他一直在叫的肚子太过呱噪,顺手拉他到桌边,将一双筷子塞进他手里。 「我去看看南宫公子好了!」 同样被他身上的恶臭熏得皱起了眉,杜燕燕轻巧地站起来,不着痕地离开,见她轻轻松松地就叫开了门走进去,苏昃铎心里一痛,本来嚼在嘴里的东西就更食之无味了,嘴巴只是机械性地开合着,眼睛却一直死盯着那不再有任何动静的小门。 「喂,说话呀!」 大大的手掌「啪」一声重重地打在他的背上,成功地叫回了他的魂的同时也险些害他因为被呛到而命丧黄泉。 「不好意思啊……我一下子没注意……」 这小子不会武功呀?秦俭开始为自己使力不当而纤悔。 「我可不可以在这里等他出来?」 苏昃铎怯怯地向新朋友求助。他不知道该怎么办。南宫剑连话都不肯对他说了,全然陌生的样子让他害怕。 「没问题啊,你高兴等多久就等多久,我陪你一起等好了……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唯恐天下不乱的秦俭只要觉得有趣,什么都会去做。 「苏昃铎。」 「呀!你姓苏呀,我记得师弟说他的仇家也是这个姓!」 秦俭大惊小怪,他的情报来源可是一流的。 「我……我就是他仇家的儿子……」 苏昃铎赧然地低下头,好惭愧地亲自揭穿自己的身份。 「呃……」 不会吧,冤家的路真那么窄?秦俭强忍住自己想爆笑的冲动——在别人很认真地苦恼的时候嘲笑他人是很不礼貌的! 「那你是怎么认识我师弟的呢?」 「他到了苏州,然后……刚好就认识了……」 苏昃铎有些害羞,不过烧红的脸蛋在一脸的污糟下倒是看不出来。 「那找我师弟有什么事啊?」 「他生气,我想来跟他解释。」但是他却不理他了。 苏昃铎郁然的神情只通过一个眼神就表达出来了,看得秦俭也不忍心起来。 「唉,我这师弟强脾气是出了名的。认定的事死活也拉不回头,心事又重,除非他爹好好地站在他面前跟他说没事,不然他一定将苏家的人恨到底。」 大致将这来龙去脉弄清楚后,秦俭无限同情地安慰新朋友。 他也隐约知道师弟这次回家是遭受了巨大的变故,可奇怪的是就算运用了他的关系网还没办法将突然消失的南宫一家找出来,难怪南宫剑会忧心忡忡,将苏家上到家主,下到小猫小狗都恨得牙痒痒的。 「我等他出来……」 虽然他不再理自己,可是总算是见到他了不是吗? 为自己的心事一忽儿喜,一忽儿忧的苏昃铎轻声但坚定地说着,又重复了一遍后,沉沉地睡去。 ◇ ◇ ◇ ◇ ◇ 翌日。 秦俭是被角门外的车轮声惊醒的,伸了个懒腰顺便将身边的难友推了起来,苏昃铎一睁开眼睛正好看到苍白着脸从房门里出来的南宫剑。 「阿剑……」 简直像是小狗一般扑了上去,那种渴切的神态就像是主人给他一根肉骨头马上就可以得到被添一脸口水的回报。 「你还没走啊?」 几乎是一夜没办法合眼的南宫剑脾气自然更不好了。 「我……」 苏昃铎才想说话,可是看到打扮得光鲜亮丽也同样自门内出来的社燕燕,顿时低下了头,看着自己的骯脏自惭形秽。 「走吧,我不想再见到你了。」 伸出手挽过杜姑娘,南宫剑昨晚合计了一夜,还是决定请杜燕燕做幌子,将那个人赶走。 很殷勤地将她送到车上去,在秦俭扬声问他们去哪时,南宫剑淡淡地答了一句说是陪杜姑娘去观音庙上香。 秦俭是毫不客气地就窜上了车,伸手想招苏昃铎上来时,被南宫剑一瞪眼,吓得苏昃铎怯儒地站在车前不敢动了。 「走。」 很淡地吩咐座上的车夫催马发车,苏昃铎呆呆地跟在车后走。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该怎么办,车上那人的冷淡几乎没击毁了他的自信。 先前是因为没跟他解释清楚而不甘心,现在却又是因为见到了他更不甘心。 苏昃铎茫然地跟在车后跑,车子驶上大道他跟在大道上跑,拐入小巷他也往小巷里钻。 「喂,这样不理他好吗?」 秦俭担心地看着跌跌撞撞跟在后面的人,明显是已经跑到了极限的脸胀成了血红的颜色。 「驾——!」 被他一问心情更不好的南宫剑索性抢过车夫的马鞭,策马狂冲,直到那人怎么追也追不上,车后完全失去了他的身影后才觉得自己心头好受一点。 本以为这样的冷淡应该已经可以让他知难而返了,结果一整天都阴着脸的南宫剑在回到满庭芳,却又见到一个自己熟悉的身影蹲在门口,不知道已经等了他多久。 南宫剑扯住了,也不知道是该松一口气还是该继续用这样的冷淡折磨他。 「哎呀,南宫公子,你们可算是回来了,这个叫花子怎么打发都不走,是您的朋友啊?」 一早就候着他们的鸨母也很不耐烦于门口的脏叫花子。赶他又不走,倒也还真怕他是贵客的朋友,到底不好交待。 「我不认识他。」 南宫剑回了一句,转身就想回阁楼,可是没多久就听到外面除了有叫骂外还有殴打的声音传来,心下一惊,知道因为自己那句话毫不客气的否认后,鸨母一定是叫了打手去强行将他赶走,虽然一再告诉自己不用去管他就好,可是门外越来越大的动静到底让他坐不住了。 冲出去刚好看到一条大汉把那钵大的拳头向地上已经不能动弹的人身上招呼——这些粗人平常就爱以打架为乐,得一声令下叫他打人,手下自然不会留情——南宫剑身体比意识更快一步行动,抢上前去以掌托住他的拳头,顺势一招天王托塔将他直推了出去,立刻就慑住了其它三个龟奴。 「把他洗干净,送到我房里来。」 听到这句话,地上那人高高肿起的面颊上挤成一条缝的眼睛里闪过乍然一现的惊喜,看得南宫剑不自觉地偏了头回避他的眼光。 ◇ ◇ ◇ ◇ ◇ 「好痛!」 伤口被化血去淤的药酒一抹上去,热辣辣地刺痛着,苏昃铎扁着嘴畏缩地看着沉着脸给他抹药的南宫剑。 他终于肯认他了,可是……为什么还是这样冷冰冰的样子呢? 「闭嘴!」 只不过才被打了一会儿而已,他身上怎么就布满了数十个淤青? 南宫剑仔细地看时,他有些伤却是旧伤,青紫的伤肿挨个排在他白晢的身体上,看得人触目惊心。 「怎么弄的?」 南宫剑看向因为露在衣服外而被晒成棕色的脸。 「摔跤……摔的。」 苏昃铎从他的眼神里就可以看出他的询问,不好意思地回答着。 「给你上好了药你就回去吧。」 南宫剑不置可否地将他翻了个身,扒开他的衣服继续处理他身上的伤痕。 「我不要回去。你还在生我的气?」 苏昃铎伸出手,小心地抓着他的衣摆,热切的看着睽违了数月的情人。 「我不生气。」 天大的气也被他用这样的辛苦磨平了,可是他的身份却依旧是梗在他心头的一根刺。 爱与恨,交缠着难辨识哪一个才能占上风。 「那么为什么我不可以留下来?」 他好不容易才又见着了他呀! 苏昃铎快哭出来了,「如果我有什么做得不够好的,你说出来,我改还不行吗?」 「别逼我亲手赶你走。」 心情烦躁的南宫剑把手上的药一扔,用力地捏紧他的下巴,扳起他的脸来,让他正面对着自己,眼中交杂着凶狠与无奈。 「你也打我好了!」 苏昃铎也被他惹毛了,倔强地把头一拧闭上眼睛示意他想打尽管来吧。 「你!」 南宫剑举起的巴掌软化在他几乎是不顾一切般扑上来谘媚般的亲吻中。 熟悉的味道,曾经是为自己所钟爱的味道,若情人间只有简单的爱与不爱那该多好? 狼狈地发现自己马上就对他有了反应,同时也发现看出状态后的苏昃焊像是更坚定了他「不走」的决心。 「你不会舍得的……不然你刚刚就不会出来救我了。」 苏昃铎一语中的地说明的事实正击中南宫剑最脆弱的部方,心事被人窥破的狼狈让他恼羞成怒。 「我救你,只是为了要让你心甘情愿的走!」 南宫剑冷笑着,把主动勾引他的人压下,顺手撕破了床单将他赤裸的身子绑在床柱上。 几乎是残暴地啃噬着他单薄的胸部,立刻在刚刚被殴打出来的胃紫旁散落了嗜血的红。 「轻一点……」 会痛! 苏昃铎的求饶得到的只是一个野兽般露着牙,毫无温情的笑。 被男人用犬齿咬住的乳头传来一阵尖锐的痛楚,可是那个人却不为所动,继续着这可以算是变相虐待的行为。 苏昃铎这才害怕起来,南宫剑说要主动赶他走是认真的,他的爱抚幷没有一丝一点的爱意在内,不过是纯粹为了发泄怒火。 「啊——!」 被他撕拉着的小乳好象要从胸口脱落,但悲哀的是在这样残暴的对待下他的身体依旧对那个人有了反应。 无掩蔽的身体上,作为男人专属的那个特征猥亵地翘了起来。立刻被人粗暴地抓在手里。 「好下贱的身体,轻轻碰一下就变成这样了。」 南宫剑冷笑着,什么话能伤他,就用什么话。 顺手自杜燕燕的妆奋里取出一根系发用的铃绳将他嫩红的分身绑紧,完全不再有平常床第间的温情,只是一只化身为人的欲望之兽。 「痛……」 被他这种全然陌生的粗暴吓得不轻,苏昃铎一再重复的乞怜完全没有得到重视。 随着南宫剑自顾自将手指挖向他紧缩的内庭,嘴巴还没放弃他胸前被采得快要靡烂的小果,在这样的上下夹攻下,痛楚扭动着的身体绷紧了再放松,被缚住的分身颤抖着,带起顶端上那个银铃也疯狂地摇动着。 「铃铃——铃铃铃——」 淫靡的节奏,却不知怎地带起了一种鲤惑人心的旋律,被刁钻的手指带起的欲望却全部被它所阻碍了,快感中断后的感觉只是痛苦。 但,这显然就是南宫剑想要他知难而退的效果。 只有痛楚,没有爱。 「呜——」 南宫剑扳过他的脸,定定地看着他的眼,自己的凶器一寸寸顶入他的身体,只经过简单开拓的部里久未沾雨露,这种硬来的蛮干只痛得苏昃铎死去活来。 「你看,我不打你,也一样可以要你痛……」 轻轻地附在冷汗滞渊的苏昃铎耳边,说着让他害怕到颤抖的话,南宫剑无视他痛苦到近乎扭曲的表情,只管用力撞击着,在进出中苏昃铎柔嫩的后庭已经迸裂开来,鲜血沿着大腿一直流到床单上,触目惊心的红——即便是在他们误打误撞的初夜时他也没让他流过这么多的血。 深深劈入体内的肉刃,就像一把软刀子一样在羞人处的伤口上粗暴地磨瞩着,每一下带起的都是彻心彻肺的痛。 在这样的折磨下苏昃铎先前还有反应的分身早就萎靡了下来,嘶哑的嗓子一直叫到了没有声音——没有快感的契合,痛到像是人类无法忍受的极限。 先前只要他有一点点不适就会关心垂询的恋人,现在却除了用最恶毒的话攻击他外不会再给予他任何的援手。 哪怕只有一点点温情的关心也好……他就可以撑到这场刻意的折磨的结束,苏昃铎空洞的眼在这样的交合中一直死死盯着南宫剑的表情,希冀自己能从上面找到一丝一毫为自己所熟知的色彩。 但是……他绝望了。 就算是在做着情人间最亲密的事,他从他的眼中依旧看不出一丝爱怜。 恨意,滔天的恨意已经将他深深眷恋的那个人变成了他所不认识的陌生。 「啊啊啊……」 一进一出,没有爱的梁合仍在继续着,原本甜蜜的动作现在变成了地狱般的折磨。 南宫剑根本不管他的感受,只是想将自己的怒火发泄出来,将自己心中的痛,也要让他感、同、身、受! 无尽的痛楚有如凌迟,但残忍的他用的无疑是最钝的刀子——永远无法同快刀一样,一下子给人一个痛快。 「饶了我……」 苏昃铎终于哭叫着请求他给一个仁慈的解脱,迷茫的眸中除了伤心外无可避免地染上了深深的害怕。 「不想再这样被人奸就滚回去,不然下次我就找人来上你了!」 只管自己发泄后便冷冷地将被血染红的分身抽了出来,南宫剑离开时只顺手将绑他的绳子解开,却将对他瘫软的身子视而不见,任他像一个失去了生气的人偶般躺在床上。 苏昃铎过了很久,才慢慢地找回自己的一点力气,将紧束住他分身的那邪恶的铃锚解开,很悲哀地自己用手解决被带起后又被弃之不顾的欲望。 还……需要留下吗? 被刚刚的折磨弄到迟钝的大脑只转着这个念头。 他曾经对着月亮发过誓,这辈子只爱他一个。为什么「这辈子」现在就长得让他恨不得它在最快乐的时候结束? 瘫软地躺着,无助,也茫然…… 不知道又过了多久,有一丝洁白的光透过窗棂落到地上,如飞霜,将那冷冷的清寒渗到心里。 月亮啊,你可还曾记得那个男子的誓言? 苏昃铎无声饮泣。 门外,传来一阵欢声笑语。 月亮出来了,今天又是十五,夜夜笙歌的妓馆当然不会错过任何一个赏月的机会。 「燕燕姑娘,我对着月亮发誓,这辈子只爱你一个!」 花下也不知道是谁在作山盟海誓,陌生男子的声音听在耳中竟都像是他的。 「你若有心,别对着月亮发誓,它可是一天变一个样,我才不信呢!」 马上就被女子的娇嗔所打回。 苏昃铎看着映进来的月光,笑得凄厉如鬼魅。 就连妓女都知道是那么不真诚的誓言,他竟不肯放下,直到被伤透了,才知道自己傻得可笑。 原是相爱的人,其中一个被伤了,是不是,也要将另一个人的心刺伤了、捏碎了,才会觉得开心? 爱与恨的距离实在太短! 他已经完全丧失了面对他的自信。 到第二天才歇过气来的苏昃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个伤心地,没有向任何人作别。 【第十章】 仇恨的力量,到底能有多大? 据说那能摧毁一整座城池,能消灭一个国家,能叫最亲密的爱人下一刻反目成仇。 那么……爱呢? 南宫剑扯忙地坐在依旧被褥凌乱的床边,枕痕尤存,余温不在。 就连昨夜自他身体里迸出那么鲜红的血,现在也已经枯竭成黄褐的颜色,像是自枝头雕谢后,惨败的花。 那个人真的走了。 他的心也跟着漏开了一个大洞。 代表着仇恨的沙子从漏开的洞里泄了出去,对他的爱自重重重压下微微抬头。 这次不是他赶他走的,是他自己走了,这也就意味着他也终于放弃了他们这段感情,不再回头。 这不就是他要的效果吗? 两个男人,还是仇人家的儿子,这样的两个人有什么资格言爱? 恍忽间,有水渍源源不绝地自上方滴落,将已经枯褐的血渍重新润泽得鲜活。 「喂,如果舍不得的话现在去追还来得及喔!他的脚程不快……」 四处找不到新朋友的人影,终于失望地回到房间的秦俭向着那个看起来就很悲怆的背影说道,走到他身边时一忙:「你哭了?」 「没事,只是沙子迷了眼。」 原来刚刚的水滴是他的泪? 南宫剑慌忙地掩饰自己的窘态,故做轻松地站了起来:「我没事了,他好不容易才走了,我当然不会再去自找麻烦。」 秦俭定定地看着这话不从心的师弟,淡淡地道:「迷了你眼睛的不是沙子,而是你那无谓的仇恨。总有一天你会后悔!」 这是对他的忠告! ◇ ◇ ◇ ◇ ◇ 漫无目地又在福州等了三天,一直到第四日的正午,也就是秦俭与他的亲亲七师弟约好的七月底的极限,一个温文有礼的瘦长青年总算踏上了福州的地头,慢吞吞地沿着街道隐蔽处的暗号找到了他们打尖的落脚处。 「白云城!你这白乌龟,总算出现了!」 秦俭哇哇大叫着扑向挑战他耐心极限的人。 他们这七师弟什么都好,做事细心、为人仔细,耐性极强,脾气温和,在南海派与所有师兄弟都相厚。 唯一让人受不了的,就是他温吞的慢性子。 「三师兄好,小师弟也在这啊!」 白云城款款坐下,为自己斟了一杯茶,满意地叩了一口,视师兄张牙舞爪招呼到面前来的爪子于无物。 反正他这三师兄每次都是这么急哄哄的,他也见惯了。 「七师兄!」 南宫剑也好声好气地与他见礼,秦俭早劫匪一般从他身上抢下了包袱,抖开来查看他千挑万选买回的礼物了。 「对了,小师弟……」 白云城喝了一口茶,好象有什么事情要专门与南宫剑交待,但话还没说完——「哇呀,我上次不是说不要这种花色的布吗?师傅不会喜欢的!」秦俭在转眼间将那个包裹里迭得整整齐齐的东西翻乱,发出一声惨叫,打断了他要说的话。 「这是大师兄要的。」 明白这三师兄若是不得人将全副的精神应对就会有意想不到的麻烦,白云城不紧不慢地回答他的疑问。 「呸!我就说那种人会有什么品味!下次别把我要买的东西和他的混在一起!」 要不是那时他刚好有个朋友经过苏州,他早就自己去京城大采购了。 「真可惜,大师兄以为你会喜欢呢。」 仍是温吞吞的腔调,不温不火的白云城通常是众多师兄弟中最会放炸弹的那一个。 「关我什么事?」秦俭愕然。 「大师兄交待送给你的——既然你还计较他弄坏你的那件衣服。」 「我呸,什么品味,下次让他直接赔我钱好了!」 「那有什么关系,我以为这匹布够宽,可以给矮冬瓜做两件衣服才买的。」 孰料,立刻就有一个淡漠的腔调接上了他们的话荐。 「哇!」 秦俭像是见了鬼一样一蹦三尺高,瞪大了不敢置信的眼睛看着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的另一个高挑个儿男子。 「三师弟,一年不见,你的轻功又进步了。」 挑了挑眉,调侃他过分惊讶的行为。来者正是他们南海派最受欢迎、最得师傅宠信、最具备领袖能力的大师兄——叶栴飞。 「我在路上遇到了大师兄,所以顺便一起过来了。」 白云城仍是不温不火地为怒目瞪向自己的秦俭解疑。 「那么你又干什么会出来?」 他不是答应了老头子闭关一年苦心练剑的吗?秦俭火炮立刻对准正主儿。 「因为我提早了一个月出关,想着师傅生日你也快要回来了,出来接你。」叶栴飞笑得一派云淡风清。 「对了,在你继续问下去之前我也有一个问题要问你,」叶栴飞慢吞吞地自怀里摸出了一块玉佩,仿佛他也被七师弟传染了那种慢性子似的,「为什么我送你的传家宝玉会在满庭芳出现?」还是在妓女的手里。 叶栴飞危险地谜着眼睛,他一早打听到了这两个师弟在里州有很长一段日子都在妓院里落脚,三天前才搬到这个地方。 「呃……」 知道面前这人笑得越温和的时候,心下的怒意就越深,天不怕地不怕的秦俭被他笑得打了两个冷颤,礼物也不拿了,拖着南宫剑从窗口撞了出去,落荒而逃。 「又被他逃掉了。」 白云城吹开杯中的茶沫,慢慢地喝着,眼睛也没看若有所思的大师兄。 「没关系,不管他逃到天涯海角,我都会把他抓回来的。」 回他一个自信的微笑,叶栴飞动手把被翻乱的包裹重新包好——他也不敢等七师弟动手,不然搞不好大黑了那个小包裹还没打点完。 「刚刚我忘了跟小师弟说,我在京城见着他爹了,本来还邀请了南宫老爷到南海做客,如果他们一家真的应邀在一个月前动身的话,现在可能已经在南海跟师傅喝茶了。」 所有吵杂的人都离开了,白云城这才想起自己正要对南宫剑说出来,但却被秦俭打断的到底是什么重要消息。 「没关系,反正他们回到南海就能见到了,就算是给小师弟一个惊喜吧。」 叶栴飞无所谓地耸耸肩,率先领头走了出去,追逐先前那两人的脚步。 ◇ ◇ ◇ ◇ ◇ 实在是太大的「惊喜」了。 惊到他快要由「喜」变成「忧」了! 南宫剑呆呆地看着他踏破铁鞋无觅处的爹爹及家人,除了妹妹外,所有人一个都不少地排在檐下候着他回来。 「爹,你没死?」 被冲昏了头后不知好歹的问话换来一个爆栗当头敲下来。 「你这孩子怎么说话的?」 南宫老爷气得胡子一翘一翘的,这儿子长这么大了还是一颗空心菜,除了认准的死理儿其它任何突发状况都在他能理解的能力范围外。 「可是……」 他回苏州打听的结果,他爹在离开之日就已经被苏家气得病到只有出的气没进的了,再加上背井离乡的旅途劳顿,所以他才这么笃定地认为苏牛城一定是自己的杀父仇人,幷决心与苏家誓不两立。 可是现在爹既然没事,那他岂不是…… 莫明的惊惧自脚底涌了上来,一点,一点,将心凉透。 ——你一定会后悔的! 恍恍惚惚中,分外清晰只有三师兄的铁口直断。 南宫剑轰然的头脑麻木地听他爹眉飞色舞述说他们一家离乡后的奇遇——他们南宫家居然落难遇贵人,才离开苏州感觉前路渺茫时,刚好那么巧,碰上当朝太师之小候爷方文鸿的萤驾,方小候爷对他们的女儿,南宫剑的妹妹南宫嫣然一见钟情,力邀他们一家上京做各。其后更是将精研玉器的南宫老爷向朝廷推荐,居然让他在专为皇上做玉器的古玉轩做得有声有色,现在可谓是衣锦还乡了。 在京一住数月,有道是「候门一入深入海」,与外界少通声气这是自然的,而病愈的南宫老爷一头扎进自己喜爱的工作中去后,也忘了他还有个从小送到南海的儿子。 后来刚好碰到上京的南海派弟子白云城,南宫老爷这才想起自己一直没通知儿子他们一家的下落,那死心眼的小子一定要急疯了。 所以跟家人商量了一下,索性应了白云城的邀约,除了刚为人妇不便离家的女儿,一家人浩浩荡荡地沿水路杀下南海来一起给他一个惊喜。 但…… 南宫一笑看着儿子整个人心神恍挖的样子,不解地搔了搔头,他越来越搞不懂这儿子了,大家都没事不应该高兴才对吗? 他干嘛一副要哭不哭的表情? 太高兴了也别这样,很扫兴的耶! 「儿子?喂——」南宫一笑奇怪地看着主人不在家的空壳,回头向也同样被他太过难看的脸色吓住的众人求证道:「这孩子高兴傻了?」 「爹,跟我回苏州去,我耍提亲!」 众人面面相觑了半天后,猛然间回魂的南宫剑一开口,就惊爆了一个惊天动地的消息,匆匆向师傅告罪后绑架起自己的爹就跑。他一刻也坐不住了! ◇ ◇ ◇ ◇ ◇ 「儿子,哪家的姑娘让你这么着急啊?」 身不由己地被儿子拖着跑,他这一双儿女都在今年动了红鸾星是好事,可是别拿他的老骨头当年轻人使啊! 南宫一笑喘吁吁地向一路猛冲的儿子求饶。 下了船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看着沿途自己熟悉的景致飞逝,最后停在一处自己怎么看怎么眼熟,怎么看怎么碍眼的大宅子前面。 「这里是……」 南宫老爷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眼前所见。 可是「苏府」两个大大的隶书题在匾额上,他想装作不认识也不行。 这不就是他的老冤家,旧对头苏半城苏老爷的府邸嘛? 儿子干嘛好死不死挑中他家的姑娘? 等等……不对,苏家只有一个独子,他可从来没听说过那个无能的苏半城还有再生了个女儿。 难道是这里某个丫环下人? 唉,虽然身份上不对,不过他女儿刚嫁的时候也曾被夫家嫌身份不配,他还是不要这么势利好了。 儿子这么急干嘛,如果是苏家的丫头,他以后有本事把苏半城扳倒后将他的宅子也接收过来,到时候里面的丫头不是随南宫少爷他挑嘛? 南宫一笑撇着嘴,揉揉自己酸痛的脚。 「开门!」 南宫剑才不管他老爹想什么有的没的,心急如焚地就去砸苏家紧闭的大门。 听明了他的来意后,一脸神色怪怪的门房将他引到同样一脸神色怪怪的苏家家长面前,难得的是一向同南宫家势同水火的苏老爷半城这次竟然没有冲着自己的老冤家发火,弄得南宫老爷进了仇家的门这么久都没被骂,骨头轻到浑身都不自在的难受。 「知道我为什么没把你们轰出去吗?」 苏半城一脸高深莫测地问出了大家的疑问。 在场南宫老爷的头摇得比谁都快。 打死他也不相信,苏半城的脾气竟然较前沉敛了很多,有人带着父亲上门来向他儿子求亲也没气恼到直接拿黑狗血泼人。 一定是另有他谋,他一定得小心! 反正记得跟他唱反调就是了,总之他死活不会同意那两个儿子的婚事的,就算事后被儿子埋怨也没什么,太荒唐了,这一定是苏老头的阴谋。 南宫一笑弄清楚了来龙去脉后,暗自打定了主意。 「我只有这一个儿子,你们的事……我就不多说了,铎儿他交待我切切不可记仇,如果不是,他就算立刻死了也不安心。」 所以现在你们才可以安然无恙地坐在这里——苏半城暗示着自己不过给儿子面子。 唉,他也老了,上次儿子离家出走,害他做梦都不停地梦到他那个百无一用的儿子血淋淋地向老父求救,冷汗涔涔地自床上醒来。 不管怎么说,他目前就只有这么一个儿子。 虽然平常念着他说着他怨着他,恨不得将这不争气的儿子拍回他娘肚子里重造一个,可是真正事到临头了,父子的天性却是无法割舍的。 自嘲地想着自己一世英名,却被儿子拿命威胁后玩转在手上,要他束不敢向西,而且自己还早得心甘愿——因为他是自己的儿子! 苏半城怅然想着,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因为他引人误会的语气与神情已经让南宫剑刷白了脸。 「他……他怎么样了?」 一想到他语言中那令他心惊胆颤的不测,南宫剑眼前一阵金星乱冒,几乎就想扑上去描着他的脖子问出一个「平安」来。 「他怎么样?你说还能怎么样?拿着这么长的刀子往脖子上划,我想拦都拦不住!」 唉,他还以为他真可以当大义灭亲的英雄呢,可是儿子一拿起刀就被吓得屁滚尿流,他喜欢男人也罢,以后一定要找男人上门也行,要他不管怎么样都不准再记仇了等等苛刻的条件都答应了,只求小爷他在老爹还没咽气之前让自己好好地活着。可怜天下父母心! 苏半城心里那个郁闷啊!可是这不孝子是自己生出来的,养也养了他十八年了,要真落到白头人送黑头人,他情愿在他死之前先将自己一头撞死好了。 「刀子……向脖子上划……果然还是来不及了。」 南宫剑喃喃地重复着苏半城话中最让他不安的话,一时间只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变成了纸一般轻飘,被这冲击过大的台风刮得直飞了上半空冉摔下来被砸得粉身碎骨,那种四肢百骸里都透出的痛让他恨不得立刻就跟了他去。 「过去的事就算了,你们回去吧。」 苏半城仿佛没看到南宫一笑那种兴灾乐祸的表情似的,以一种骤然添了十岁的苍老看开了世事,挥挥手让下人将南宫剑第一次行刺他时遗落在他家的宝剑拿上来还他。 失魂落魄的南宫剑顺手接过,再也听不清自己的爹好象还很故意地向苏半城挑衅什么——毕竟他们老冤家几十年的仇怨,就算一方放弃了,另一方也不一定肯完全释然——仇恨的力量! 低了头呆呆地看着自己手上的剑。清冷冷的剑身焕发出诡异的光彩,仿佛地狱的恶鬼在向他召唤。 「惰……等我。」以为自己已经害得苏昃铎大去的南宫剑想也不想就拿起剑向脖子上抹——他亲手扼杀了自己的爱人,活着也已了无生趣。 剑,带着死神的拧笑,旋起青虹竟是勾向主人的颈项,在场的女眷都为这突来的变故吓呆了,尖叫声频起,更助长了这一幕的悲戚。 南宫一笑腿都吓软了,前一刻还在恶毒地嘲笑别人失去了独子,没想到现世报得竟然这么快。 「锵——」 电光火石的交响,南宫一笑自指缝中看出去,自己的儿子还好好地站着,脖子上没失去了脑袋,地上也没有汪洋汪海的鲜血。 刚刚那一瞬间,挺身而出架开了这出人意表一剑的人,竟是苏老爷苏半城。他仿佛早就算计好了会有此一劫,极快地伸臂担起自己的铜杆大烟袋砸开他那几欲酿成惨祸的宝剑。 看着呆住的南宫一笑也被儿子这一脸的决然慑住了之后,这才无奈地说道:「原来我和你一样是这么想的,这种儿女私情算什么?可是他居然就敢这样拿刀子死给我看,说什么也要我们两家化解这所谓的仇怨。你现在明白了吧,唉,儿子长大了……」 「剑儿,你这不孝子!」 搂着儿子又哭又笑的南宫一笑与无奈的苏半城对看了一眼,这一双斗了三十余年的老人家竟然有些惺惺相惜起来。 「南宫老头啊,以前的事,我不再计较了,算起来,我们也有三十多年都没这样坐在一起了……」 在某种程度上达成了谅解的两位老人叨叨絮絮地向自己曾经的朋友、也是知己知彼的敌人重叙三十年前的旧义。 而一旁生怕南宫剑再做傻事的苏耿氏早按了他过一边,低声告诉他苏昃铎因为心情不好,在苏州又触景伤情,闹着到他四川姑姑家去了,也许过上一年半载再回来。 得到她再三保证的南宫剑这才化解了求死之心,舒了一口气。红着脸给自己未来的丈母娘重新见礼。 「好了,不必多礼了……」 这孩子也还算对铎儿情深意重! 苏耿氏原本因为看到自己儿子回来后始终无法开怀的怨恨也被抚平了。两个傻孩子,他们做父母的还能说什么呢? 只是不知道昃铎那个实心眼的孩子肯不肯原谅他……她可从没见过自己的儿子发那么大的脾气,连他爹都被吓住了。 「那孩子平常虽然脾气很好,但这次是动了真火,现在你上门不一定能求到他回来,慢慢等一阵子,也许他会比较容易回心转意。」 知儿莫若母的苏耿氏给未来儿婿指点迷津。 这一双小情侣可不能再出任何差池了,不然一闹就都是全家鶏飞狗跳的。 真是,他们以为作娘的怀胎十月把他们生出来养这么大容易吗? 一个因为世仇的阴影蒙受拋弃后迁怒于他爹,口口声声不想活了;另一个以为情人先逝,也一样不想活了。分明是一双同命鸳鸯,离了他们不要紧,断送了他们的小命那可是真真回大无力。 听到她将苏昃铎的去向、心情一一叙述出来,几乎是绝处逢生的南宫剑这一下喜从天降,这才明白苏老爷适才会用言语试探他真意的用心。 不再有嫌暇为两家出现和解的现象而高兴,一颗心早飞到了那天府之城。 辞出苏家后,南宫剑立刻披星戴月,日夜兼程——既然是因为他的过错伤透了恋人的心,现在就应由他一点一点地补回来。 哪怕,要他用一辈子的时间! 【尾声】 出乎大家意料的,苏昃铎不肯原谅南宫剑! 就算是求告无门的南宫剑搬动了两家所有的亲人上门求情后依旧无果,委实被他伤透了的苏昃铎紧锁大门,其后竟悄悄地自四川的亲戚家悄然出走,不欲再见到任何有关南宫剑的消息。 惊闻这一噩耗的南宫剑如同被霜打的茄子,蔫得根本提不起精神。 连苏昃铎的娘都用一副爱莫能助的表情看着他了,他再三后悔自己当初的所作所为又有什么用? 闷闷地随着求情大军返回苏州,南宫剑向苏半城讨了他们初识的绿柳庄住下,重新布置得跟他们原来在那里住的时候一样——就算以后都求不回自己的爱人,能在旧居时刻重温以前的甜蜜也是好的,他是这样想着。 只盼他偶尔在倦怠的时候会重返苏州,让自己见上一面也好。 苏昃铎的娘到底还有些不放心,倒也常常去看他,见他时时将房间整理得好象另一个人也从来未曾离开一般,不由得有些心酸。 可是儿子到了哪里,他们完全不知道。为了这个,他爹险些又和南宫一笑闹起来,但当两位家长都被苏耿氏拉着来看过南宫剑的情形后,都没办法再名下脸皮继续那所谓的仇恨。 时光就在这样的忧心与祈望中再再过了两年。 苏昃铎虽然会间或地自各个不知名的外地梢信来报平安,却从来没有提他要回家的打算。 等待的日子是一种漫长的煎熬,南宫剑却决然打算拿自己的一生赌这一场无结果的等待。 若得至爱归来,蹉蛇了岁月又何妨? ◇ ◇ ◇ ◇ ◇ 又到了杜鹃在耳边不住地啼叫「归兮」、「归兮」的时节。 古砖砌筑而成的苏州城门口迎来了一抹被夕阳拉得斜长的人影。 素手牵着疲老的瘦马,一步一依地走过自己熟悉的山水,在路过城西一个透出光亮的小小农庄时,微一蹄路,还是停下了脚步。 纤长的手「呀」一声推开半掩的门靡——那里根本就没栓上,好象时时刻刻准备迎回归人。 好奇地东走走、西看看,粗陋但却干净的院落与两年前没有任何改变。比较特殊的是所有他留恋涉足的地方都添上了一个木雕的小人。 在水池边,小小的木人儿半蹲着,一脸惫懒的神情,像是在对向汲水人撒娇。 厨房里,小小的人儿坐在左边的椅于上,下巴撑在桌于上,像待哺的雏鸟等待右边那双手的喂食。 柴房里,那个无处不在的木人斜依在柴堆上,半腿着眼睛懒懒地打瞌睡,似乎一点也不担心旁边劈柴的人会惊扰到他。 一步一步,终于走向亮着灯的卧房,房里没有人,可是大大小小的木雕像几乎堆满了一整个房间,笑着的、躺着的、坐着的,都是同一个人,虽然做这木雕的人手工幷不见得很好,可却显然是很用心的,所以那个木人的神态、那份慵懒,一颦一笑都尽得精髓,让人一眼而明此间主人铭心刻骨的,所为何人。 一组一组看着从门口到床榻的木制雕像,远归的游客走到床边,看一个坐在摇摇椅上、近半人高的木雕,这个雕像与其它的有所不同,是一个老年的男子,一脸安详,半闭的眼睛没有完全合上,似乎在等待有人推动那会让他更安逸的摇椅,这样他就能开心地入眠。 被那种安详的神态所吸引,忍不住伸手轻轻推了一把那连在雕像下的摇椅,这精巧的木制品吱吱嘎嘎地摇动起来,好象还没完全做好,所以摇动得幷不是很顺利。 「阿惰,你等一会,我很快就会帮你把椅子做好的……」 蓦地,另一道卸墅首加入了这只有单调滚轴摇动的空寂,进来的男人衣襟半敞着,袖子挽到肘上,手里还抱着一堆木料,那副爱怜横生的表情简直不像是对着木头说话。还是……他已经看见他了? 忙了一扯的人还没有答话,他又转身走了出去,对着另一个「阿惰」小心叮嘱别玩水太久,担心着凉。 一一吩咐完所有在外面的木人后,他才转回房间来,放下木头,蹲在那尊摇椅木偶前专心地完成最后的工序,竟然完全没发现屋里多了个人似的——或者应该说,他的潜意识里,他从来没有离开过,一直与他同在? 「你这么喜欢睡,到老了一定会很爱赖在摇椅上的,以后我天天给你摇,摇到我也老得动不了了好不好?」 「那你还应该给他雕个摇摇椅的人……不然他也很孤单的。」 屋内的人静静地听着他的傻话,轻经地接口道。 「说得也是,不过是不是很奇怪,我能想出你老了的样子,却想不出我自己的……」 南宫剑顺口的回答讲到一半嘎然而止,带了几分惊诧的目光顺着垂在自己面前的衣角向上瞧,终于看到了一个活生生会说话的苏昃铎站在眼前。 「阿惰……?」 惊愕的手指摸摸他柔软的面颊,捏捍他挺翘的鼻子,抚顺他被风吹乱的青丝,直到确认他是真的人后,南宫剑一把抱住他带着体温的身子,不知道自己是应该哭还是应该笑。 「你不再生我的气了吗?」 他回来了! 他终于回来了! 南宫剑感谢老天爷的厚待,他到底没让他等到白了少年头的时候。 「有时候还会生……」 想起他曾经粗暴的对待,仍像是有一把小挫子在挫他的心。 「那么,在我身边生我的气好吗?我不想再离开你了!」 等待的岁月,太久太久,久到他无比珍惜每一个相逢的时刻。 前尘往事一点一滴尽在心头,他不能忘情,所以眼前所见尽是他——没有活人,木雕小人儿凑凑数也好。 「不离开你……可是谁知道哪天你又忘了你说过的誓言,像上次那样对我?再不然就去找什么莺莺燕燕来气我,我可没有第二条命被你折腾。」 没好气地历数着他的过失,苏昃铎沈下全中原最俊俏的债主面孔,俨然一副算清旧账的架式。 「不,不会了,」南宫剑慌忙发誓,「昨日种种,比如昨日死!今天的我一定在有生之年爱你,宠你,不再让你伤心。阿惰……我想死你了!」 战战兢兢的亲吻因为没有被拒绝而狂喜地加深,再次相逢的两人从现在开始珍惜相爱的每一分每一秒——直到垂垂老矣。 纠缠着滚向床榻的身躯似乎有自主意识般急欲合成一个。动人的旋律抚平所有的疮疤——因为他在等待中,学会了宽容与歼悔;他在离别中,懂得了宽恕与珍惜。再无芥蒂的两人中,只有爱的音律,余韵绵长…… 「喂,从今往后你只能爱我一个!要好好待我,宠我,我肚子饿的时候你要喂我吃饭,懒得走路的时候就抱着我走。不打我,不骂我,我开心就你陪着我开心,我不开心,你就哄我开心,一辈子都陪着我!」 情动中,在外头饱受风霜折磨的苏昃铎趁机提出了一大堆平等或不平等、能接受或不接受的条约,以方便他将来的懒人生活。南宫剑唯一的反应是翻了个白眼,将怀里不安份的懒散人儿重拥入怀——他还真是那个绝代妖男转世,八百年前那个梦里的誓言让他偷一点工减一点料都不行!无可奈何地附在那个自己心甘情愿骄宠的恋人耳边喃喃地道:「我一定是前世欠你的太多,所以老天才罚我这辈子都受你欺压。」 被他视若拱珍的苏昃铎窝在他怀中汲取那种安心的气息,偷偷、偷偷地笑了。 好吧,就将过去的种种误会与纠葛都算作是前世的债务如何? 现在才是清算的时候。 而,这个债,要你……拿一辈子来偿! 【番外 / 记得当时年纪小】 「爹,苏家和南宫家为什么会成为世仇?」 这天,在苏老爷的督促下练完了功的南宫剑终于问出了久藏在心底的疑问。 他的资质被老丈人看中,挑他来代替那个不争气的懒人学苏家的家传绝学,虽然两家人现在已经相处和谐了,可是对当初为何会发展成那种水火不兼容的局面,他到底还有一点好奇。 「这个啊,好象得追溯到几百年前了……」 呷了一口清茶,爱才的苏半城到底还算是比较满意这个「儿婿」的——跟自己的儿子比起来。 听得他问几乎连自己都快要遗忘的仇恨来由,不由得悠悠然地坐在椅上「想当年」。 「那时候苏家跟南宫家都刚刚在苏州立稳足,大家都相中了比较有赚头的绸缎和玉器生意,同行是冤家嘛!加上两家的声势与财势都差不多,发展的规模竟也一样,所以斗得分外激烈,今天苏家抢到了一笔本来是南宫家应承下来的五万两银子的生意,明天南宫家就去抢苏家十万两的,这样冤冤相报下来,当然仇恨越积越深。」 没办法!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很多的世仇恩怨就是这样来的。 苏老爷耸耸肩。 「不对呀,就算以前争同样的生意争得很厉害,可是我记得后来两家不是各有所长,苏家擅长做绸缎与木材,我们家后来一直经营的是玉器与茶行,这样应该不会冲突太大了吧?」 俗话说:「术有专攻」、「隔行如隔山」,争执不下的两家后来各自找到了各有侧重的发展,按说应该让那旧怨烟消云散才是。 南宫剑奇怪地挑出了先前那一番话的疑点。 「本来按你讲的是没错啦,到我们上一代,两家张弓拔弩的气焰就已经缓和很多了,基本也会互通声气,你爷爷甚至还打算将你的一个小姑许配给我,让两家结为亲家后更是再无恩仇。不过到后来到底还是没有成功,嗯,说到底那就要怪你爹了……」 「啊?」 关他爹什么事?南宫剑一头雾水。 苏老爷气咻咻地臭着脸抖自己那老冤家的底,「他居然在苏家与南宫家的相亲宴上说:他喜欢我!然后,我火一大就把他揍了一顿,两家的大人不明就里,反正从那场不欢而散后就又老死不相往来,后来的事你就看得到了。」 「噗……咳咳咳!」 被他话语里透出太过惊人的讯息吓到,南宫剑一口茶直喷了出去,呛咳连连。 老爹的品味还真是…… 「干嘛,人家我当年可是苏州第一美男子!」 那是指在他十五岁前没有突然拔高大一截,幷且没因为练功而壮实过度的美好时光。 察觉了南宫剑惊骇的由来,苏老爷可不满意啦。 「呃……」 苏州,第一,美男子? 南宫剑呆滞的目光扫过苏老爷肥肉横生的面颊,一嘴嚣张的大胡子,外加铁塔似的身材。 他那个书读太多的爹果然近视太深眼力不济……第一次喜欢的对象竟然是他绝对压不倒的类型…… 不过,等等,既然他爹也曾经有过「苏州第一美男子」的光辉时刻,而现在变成这样子,他是不是得从现在就开始防微杜渐? 说起来,这阵子宠得他太过,养得他太好,那个懒人儿是比先前丰腴了不少——先前在家的时候因为他懒,吃饭也是有一顿没一顿的吃,所以倒还是恰好平衡。现在天天有自己喂他,他又不喜欢动,填鸭式的喂法下万一哪天他发展壮大成他爹这般模样可怎么得了? 变老变丑了也不要紧,他一样会爱他,可是万一哪天他重到让自己抱不动的话,那可就太扫兴了! 不行,一定要想办法让他加强运动了。 如果他实在不肯,就在床上采取他们两人都喜欢的那种运动方式好了。总之,他一定要防患于未然! 一想到自己永远放心不下的心爱人儿,南宫剑一刻也坐不住了,不再对两家的旧事追根刨底追根刨底,匆匆告辞而去。 留下在摇椅上垂着眼睛快要睡着的苏老爷悠悠然地想邢久远的往事。说起来,在十五岁闹翻之前,他跟南宫一笑的感情还贞好,一起上私垫,一起逃课到郊外捉小鱼儿,当年那个长身玉立,比自己高半个头的温雅男子现在也快变成一个糟老头了…… 唉,儿子到底还是被南宫家给拐走了,不晓得他现在开始努力,他那几个老婆还生不生得出来? 惬意的晚风吹散了点点尘嚣往事,苏老爷躺在摇椅上睡着了。 梦里,依依呀呀的摇椅声将时光倒转三十年。 野地里一片黄灿灿油菜花开得正茂盛,小径上走着的他仍是那个春花正年少的俊俏少年郎,小小的人儿总是追着前方一个硕长的身影叫他笑哥哥,得到他一个温文的微笑后也会觉得脸红心跳。 当时年纪小,梦里的花落了,也不知是被谁拾了去? ────────── The En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