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连载:《画蛇》??一???求药(4)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神马文学网 时间:2024/10/04 06:38:37

其时大宋崇道慕仙,天下尽是修道之人,派系林立。既有以符箓法术闻名四海的茅山、龙虎、阁皂三宗,又有以剑术著称的青城九大剑派,还有神霄、金丹各大新兴派别。可谓群英辈出,各领风骚。


其中龙虎山的张守真、峨眉山的葛长庚、青城山的司马浮云与蓬莱的王文卿声名最著,并称为“大宋四散仙”。


葛长庚据传为葛玄子孙,原为海南琼州人,故有别号“海琼子”。少为神童,琴棋书画无一不精。少年狂放,任侠杀人,亡命到武夷山后,拜翠虚真人陈楠为师,从此潜心修道炼仙,自号琼山道人。


他天资聪绝,博学强识,继承陈楠“翠虚金丹大法”,发扬光大,主张内外兼修,炼丹得道,开创“金丹派”。并以医术、神丹救人,云游天下,万众景仰,被誉为“妙手葛仙人”。


民间有谚:“灵芝仙草人参果,不如海琼一泥丸”。南宋初年,道佛之争颇为激烈,释、道两教门徒互为水火,势不两立,惟有葛长庚超然淡泊,德高望重,就连佛门各派对他也极为尊崇。


葛长庚因与峨眉山明空大师相交甚笃,便迁至峨眉山九老峰,建庵立院,医救四方病人,成为峨眉山上唯一的道门羽客。


许宣的祖父四十年前曾有恩于葛长庚,渊源颇深,是以许宣重伤、群医束手之际,许正亭福至心灵,委托程仲甫带着许宣前往峨眉求医。想不到阴差阳错,他们反倒先救了葛长庚的外孙女。


许宣笑道:“是了,我叫许宣,还没请教姑娘芳名呢。”他自小崇拜葛长庚,既知这少女是葛仙人的外孙女,莫名地增添了一分亲密之意,先前那些许尴尬忸怩的感觉登时烟消云散。


见他目光灼灼地望着自己,少女俏脸又是一红,低下头,轻声道:“我……我叫李秋晴。原来许公子当真是仁济堂的少主,我……真是失敬啦。”


许宣摇头道:“仁济堂有什么了不起?那群木头木脑的老大夫,比起你外公不知差了多少万里。否则我也不必眼巴巴地跑到峨眉,求你外公救命啦。”


李秋晴“扑哧”一笑,红着脸道:“许公子说笑了。外公常常说,仁济堂高人云集,炼制的丹药比他高明多啦。”


见她笑靥嫣然,丽色倍增,许宣心中又是一跳,正待说话,忽听一人格格笑道:“海琼子的仙丹比不上仁济堂的俗药?果然女大不中留,小丫头见了少年郎,连外公也不要啦。不过现在老牛鼻子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小子你还是自求多福吧。”


声音清甜婉转,正是提着他们御风飞舞的神秘女子。


李秋晴娇躯一颤,俏脸登转黯然,眼圈微红,泪珠不断地打转。许宣疑窦丛生,仰头大声道:“仙女姐姐,你说葛仙人自身难保是什么意思?你带着我们究竟去往哪里?”


那女子银铃似的脆笑数声,不再理会,只管提着丝囊急速飞掠。许宣暗觉不妙,大声呼问不止,却杳无应答。


李秋晴听得难过,忍不住哭出声来,颤声道:“许公子,我外公几日前受了重伤,踪影全无。适才那老妖怪抓了我,外公也一直未来相救,只怕……只怕他已经……”泪如泉涌,哽咽难言。


许宣大奇,常听舅舅说起,葛长庚真气卓绝,法术通天,当世几无对手,又有谁能将他打成重伤?他虽年少体弱,但生性侠义,素来好管闲事,忍不住询问其详。


李秋晴心中慌乱害怕,哽咽道:“我……我不知道,那天晚上外公和明空大师象往常一样,一齐在九老亭里合奏琴箫。到了半夜,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九老峰上乱石迸飞,两人双双受了重伤。第二天明空大师就圆寂了,外公也不知去了哪里。这几天山上来了好多凶神恶煞的怪人,四处搜找外公,茗烟、听松说不出外公下落,都被他们杀啦。所有寺庙都紧闭山门,不肯出来相救……”


许宣越听越奇,葛长庚与明空大师乃是天下超一流的高手,又有谁能将他们一齐重伤?难道竟是中了魔门众妖暗算?


但葛仙人与峨眉佛门关系极笃,魔门又怎敢上山挑衅生事?峨眉众派又为何闭门不出,坐视不理?


他虽然聪明绝顶,但毕竟只是个未见世面的少年,所有江湖常识也不过来自程仲甫等人的闲谈话资,一时哪能想通其中关窍?云里雾中,难以索解。


当是时,狂风呼卷,丝袋凹凸鼓舞,刮得他透不过气来。隐隐约约听见轰隆兽吼,一阵阵如海啸雷鸣,淡淡的腥气充盈鼻息,带来一种无可名状的不详预感。


“碧眼狼雕!”李秋晴花容微变,止住啜泣,低声道,“一定是狼雕老祖来啦!”许宣心下一凛,透过丝囊的孔缝,朝外凝神眺望。


只见残霞如血,暗天昏黑,巍峨险峻的山崖之间,一群黑压压的怪鸟正尖啼着飞来。万千双眼睛幽蓝如鬼火,在暮色里灼灼闪耀,远远望去又如同流星齐舞,诡异之极。


狼雕老祖安羽臣亦是东海魔门四祖之一,传说原为渔民之子,被仇家灭门之后抛入汪洋,却被东海凶鸟狼雕所救,因缘际会练成了妖法邪术,性情也变得阴毒暴戾。


十年后他卷土重来,将仇家所在的渔村三百八十七户人家杀得一干二净,从此驾御狼雕横行东海,以劫杀渔民为乐,成为海上巨害。朝廷曾七遣水师捉拿之,却屡屡全军覆没,无可奈何。

许宣素来喜欢听江湖掌故、仙谭怪闻,对这狼雕老祖自不陌生。


他自小多病,在常常被家中那高深院墙所困,寸步不出,一直梦想着有朝一日可以得道成仙,畅意游历江湖,见识那些奇人怪事。加上胆子极大,秉性豪侠狂放,迥异于寻常少年,今日虽然险些命丧老妖之手,却毫不懊悔后怕,此刻听说这么多妖魔毕集峨眉,心中兴奋竟远远甚于恐惧。


(本书暂定首发于树下野狐的新浪博客http://blog.sina.com.cn/happyfox,如有转贴,敬请注明,谢谢)


李秋晴深知这些魔门妖类的厉害,忍不住轻轻颤抖,贴靠在许宣身上,低声道:“狼雕嗅觉、眼力极其敏锐,嗜血贪婪,如果……如果被它们发觉,那就糟啦!”


软玉温香,咫尺鼻息。许宣呼吸一窒,喉咙象被什么堵住了,咳嗽一声,微笑道:“李姑娘不必太担心,仙女姐姐定有妙计甩脱这些妖鸟,我们只管静静呆着便是。”


“臭小子倒挺会拍马屁。” 那神秘女子吃吃一笑,“既是如此,姐姐怎能让你失望?你快将这小丫头的衣裳里里外外剥个精光,一件也不能剩下……”


“什么?”许宣与李秋晴齐齐失声。


李秋晴瞟了他一眼,脸蛋涨得通红,咬唇道:“仙子,你对我虽有救命大恩,却也不能……不能如此轻薄折辱……”声如蚊吟。


那女子“哼”了一声,道:“小丫头不识好歹。你身上的衣裳沾了玄龟老妖的‘青蚨子母香’,即使逃到千里之外,妖人也能循味追来。要不这些狼雕能来得这么快么?脱不脱衣服,你自己瞧着办吧。”


鸟啼凄厉,眼看着雕群越飞越近,李秋晴又羞又怕,樱唇颤动,想要应允,却发不出声,心中惶急,泪水忍不住簌簌掉落。


那神秘女子笑道:“小丫头,你的衣服撕裂了好几处口子,横竖也让这小子看过了,再让他饱饱眼福又有什么了不得?大不了我将他眼珠挖出来赔你便是。”


许宣吃了一惊,李秋晴失声道:“不要!仙子,你……你别伤了许公子,我脱便是……”飞快地瞟了许宣一眼,双颊酡红,别过头,颤抖着伸手去解纽扣。


许宣忙闭上眼,大声道:“李姑娘,你放心,我绝不会看上一眼。”只听得窸窸窣窣的一阵轻响,幽香愈浓。


袋内逼仄狭小,两人原本便靠得甚近,肌肤相贴,冰凉滑腻,想到她赤身在侧,许宣心跳更剧。


又听“咻咻”连声,上方狂风鼓舞,将堆积脚畔的衣裳尽数席卷而出。那神秘女子传音格格笑道:“小丫头倒听话。可惜我是故意骗你的。那老乌龟若有‘青蚨子母香’,早就追上来了,还等得到这一刻么?”


李秋晴“啊”地一声,又羞又惊,许仙亦大出意外,想不出这神秘女子为何要如此戏弄他们。又听她格格笑道:“这就叫‘一桥过一桥,一报还一报’。老牛鼻子捉走我姐姐,害得我们成不了仙,你是他孙女,活该拿来出气。”


许宣微觉失望,心想,原来你不是仙女,是葛仙人的仇敌。当下闭着眼大声道:“你与葛仙人有什么仇怨,只管找他报去,如此欺辱一个手无寸铁的姑娘家,算得什么本事?”


那女子笑道:“臭小子,我就喜欢欺辱她,你管得着么?既然看不顺眼,就别搁这儿待着,省得你气炸了肝、愁伤了肺,何苦来哉?”话音刚落,丝袋口突然打开,大风扑面,许宣还来不及叫出声,背领一紧,便已被她霍然提起,腾云驾雾地抛了出去。


天旋地转,狂风刮得双眼酸刺难睁,衣衫鼓舞如球。


他又惊又怒,想不到那女子如此狠辣,一语不合,竟将自己丢下万丈高空,待要纵声大骂,口颚却热辣辣酥麻如痹,连气也透不过来。


四方黑蒙蒙一片,什么也瞧不清楚,只能依稀看见险崖环绕,尖石兀立,自己正如同断线风筝,朝着那深不见底的山壑急速坠落。


耳边风声呼呼,不断有鸟儿惊啼掠过,换作别的少年,多半早已被活活吓死,许宣虽然胆大包天,也骇得头皮如炸,肝胆尽寒,眼看着那乱石交错的崖底越来越近,一颗心几将从嗓子眼里蹦将而出。


左下方崖壁上有几株层叠相连的青松,如果能冲落在松盖上,或许能侥幸捡回一条小命,但他这般直落而下,与松树最靠外的枝桠少说也有两三丈的距离,就算他生龙活虎之时,也断难够着,何况此刻经脉俱断?


目光转处,忽然瞥见一条细丝在肩肘间飘摇飞舞,许宣心中一跳,泪蛛丝!生死攸关,来不及多想,急忙从从腰带中抽出一柄半尺来长的青黑匕首,将泪蛛丝一端缠缚其柄,另一端紧紧地绕在手掌上,奋起全力,朝崖壁上猛掷而去。


这柄匕首是许正亭花了三百两银子,从高丽国参商买来的利器,以北海玄冰铁制成,通体青黑薄韧,吹毛断发,削铁如泥,故取名“龙牙”。原本是许正亭的防身宝物,此次许宣离京入川,为保独子平安,特将这匕首交与他使用。不想头遭出鞘,便派了这等用场。


“吃”地一声轻响,匕首直没岩壁,许宣手掌猛地被蛛丝勒紧,剧痛攻心,钟摆似的朝崖壁冲去。被他下坠的巨大冲势所拽,“龙牙”沿着岩壁势如破竹地朝下劈落,电光石火迸扬激溅。

云雾飞舞,崖壁上的松树迎面撞来。


许宣忍不住闭上双眼,纵声大叫,“劈啪”连声,松针枝桠不断地抽打在脸上、身上,刺疼如裂,接着胸腹又重重地撞在一根横亘的粗大树枝上,五脏六腑颠得如同移了位,“哇”地喷出一口鲜血,朝后凌空飞跌。


所幸“龙牙”卡在石隙中,蛛丝又坚韧无比,他虽然摔飞出松树的荫盖之外,却被蛛丝回扯,又手舞足蹈地荡了回来,余势未衰,接连撞断了十几根枝桠,这才被下方那株伸出的岩松堪堪托住,摇摆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