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劫难的回眸——通海7.8级大地震30周年祭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神马文学网 时间:2024/09/29 21:56: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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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海, 大地震, 劫难, 回眸   大地震,这个令地球震撼的幽灵,千百年来,在它生与死的昭示下,在它毁灭与诞生的启示下。人类时而渺小,时而伟大,人的生存因而呈现出强烈的悲壮色彩。
  来自《圣经·启示录》的声音:
  你们住在地上的民啊,祸哉,祸哉,祸哉!
  中国古代那位大耳朵的老聃又如是说。
  祸兮,福所依;福兮,祸所伏。
  两个声音我都同时听到了。
  通海,赫然出现在地理教科书上

  通海,我可亲可敬的家乡。从小我就因为她“秀甲南滇”的秀山和杞湖而自豪。长到十六岁的时候,我对她的热爱日益升温。我知道这里生产的豆末糖、酱菜、五香卤粉、土布、民族银饰、布伞等十几种特产,誉满全滇,闻名全国。那时,我在哈尼族的一部史诗中,还读到这样的诗句:
  好在的地方名叫那妥(通海),
  天气没有谷哈(昆明)凉爽,
  三座大山围住平地,
  竹蓬密密站满山岗。
  山下睡着宽宽的坝子,
  就像往前伸平的脚掌,
  下方有一塘碧绿的大水,
  山头就能望见波浪闪亮。
  也是在这个时候的某天下午,我懦懒地走进教室,像往常一样,等待地理老师踱进教室。我正抓紧课前的这几分钟时间预习课文,手指匆匆翻开第46页,“通海”两个字赫然出现在我眼前。
  我突然感到眼睛一亮,头脑异常敏感起来。那节课,是我终生最难忘,最仔细听讲的一堂课。老师平平常常地给我们讲了“地形是变化的”、“褶皱山和断层山”、“地壳和地壳运动”之后,突然叫我们拿出红笔,在课本上的“通侮”下面划了一条红线。接着,又平静如初他讲授“地震和我国的地震分布”。讲到后来,全是有关通海地震的内容,什么“通海震史钩沉”、什么“死亡地带--曲江河谷”、什么 “通海因地震已闻名全国,全世界”等等。这位教师名叫江光侪,曾编写过一本很有特色的乡土教材《通海地理》。他讲的那次“闻名全国、全世界”的大地震,就是发生在1970年1月5日的“通海7.8级大地震”。
  从那以后,我才知道,通海最出名的不是秀山,不是酱菜,不是“礼乐名邦”的美誉,而是“群灾之首”的“大地震”与通侮结下的不懈之绿。不久之后,江老师叮嘱我:你爱好文学,将来要好好写写那次大地震。我默默点点头。江老师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举手之间却有一种份量,似乎交给了我一项重托。
   十年、二十年过去了,我曾写过数十篇赞美通海的诗歌、散文和小说,但从没涉及过“地震”二字。我清晰地记得江老师的大手拍在我稚嫩肩膀上的感受,更明白“通海大地震”几个字的份量。但我一直欲说还休,欲写则罢。不为什么,只因我笔太重,心太沉。
  如今,新的世纪已经到来。当人们回眸二十世纪时,当“通海大地震”的历史尘埃已经完全落定时,我发现:
  云南人并没有忘记--
  二十世纪云南震级最大、死亡人数最多、损失最惨重的地震--通海“七0·一·五”大地震;
  中国人并没有忘记--
  新中国成立以来,死亡万人以上的两次大地震之一--通海“七0·一·五”大地震。
  人类并没有忘记--
  中国二十世纪“百大重灾”之一--通悔“七0·一·五”大地震。
  通海人更不会忘记那个黑色的忌日--1月5日。
  在一个忌日里,我亲眼看见,极震区里的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奶奶,点燃几柱香烟,在村里的“地震历史记载碑”前,一声声呼唤着她儿子的名字,没有眼泪,似乎也没有悲伤。她儿子在震后第四天被救灾人员从废墟中刨出来以后,匆匆埋葬在村后的地震裂缝里。震后十年,她曾到裂缝附近,挖了两天,挖出了几堆白骨,但终究无法认出儿子的骨头。她望着那些骨头后悔不迭,责问自己为什么当时不去用手掏个洞,把儿子轻轻埋上呢,她刻骨铭心的悲痛不是失去了儿子(因为失去儿子的母亲太多太多了),而是至今没能让儿子安身。这种无法表露的悲痛,已经撕咬了她二十九年了。
  又是一个忌日,我看到一位67岁的老汉,面对着一座不高的土山、摆上一地供品,然后,磕头烧香,并在山脚下立起一块石碑,石碑显得极其粗糙,没有文字,也没有任何标记。这位老汉说,地震后,他从土堆中挣扎出来,先刨出了妻子,但妻子似乎已经咽气。他立即把她抱到一个僻静的山脚放下,然后,又匆匆去抢救邻居。天亮了,他来寻找妻子时,才发现妻子躺身的地方,已滑成了一座小山。山上的土块。石子还在不停地滚动,跳跃。二十九年过去了。他没有给妻子烧过一张纸钱,也没磕过一个头,但他没有再婚,一直守着一张从土堆中刨出来的照片。现在。三十个年头了,他也老了,小山已被灌木完全掩盖起来。他决定亲手打制一块石碑,坚立在这座小山面前,把小山当作妻子的坟墓,每年1月5日到这里祭奠,直至他去逝为止。
  每当忌日来临的时候,我们都会不约而同地想起一个真实的故事。一对年轻的教师夫妇,他们的四个孩子漂亮又可爱,但全在地震中遇难。妻子悲痛欲绝,多年精神失常。她丈夫说,每到1月5日,孩子他妈的病就会神奇地好起来,不但能准确地喊出四个孩子的名字,而且还能力孩子们做几道好吃的菜。前几年,甚至能在忌日里教“孩子们”认字、背书。但忌日一过,便疯疯癫癫,到处乱跑,几天不归家。
  第三十个忌日已经过去,在当年的地震灾区,至今还有200多个孤儿在思念他们的父母亲,为他们死难的亲人祈底祝福。我们更无法想象,在这个特殊的日子里,还有多少人在为他们失去的儿女、弟兄、姐妹、亲戚、朋友而悲痛,或者悄悄走向山谷、土丘、江河、裂缝,撒一把黄土,抛几粒细石,以寄托无尽的哀思。
  1万5千6百21人死难,曾使多少家庭消逝、破碎,留下多少肝肠寸断的故事;
  2万6千7百83人伤残,曾使曲江两岸失去了多少完美的生活、情感和肌体,留下多少凄厉的奋争之歌:
  33万8千4百56间房屋毁于一瞬,曾使多少城镇、乡村,山寨变成废墟,留下多少残酷的记忆。
  一切的毁灭,已无法用正常的思维来想象,
  一切的残缺,已无法用正常的情绪来接受,
  一切的记忆,已无法用正常的语调来复述,
  我不能再“欲说还休,欲写则罢”了,不能再把老师的叮嘱放置一边,而超脱于“灾难”之上,苟且偷生了。于是我拿起沉重的笔,背起心爱的相机,开始了漫长的采访。
  在采访和写作的日子里,我常常在梦中惊悸而醒。笔下出现的每一个真实的村庄,每一个具体的人、每一个心颤的细节,让我的灵魂和肉体如同生活在炼狱一般,许多个夜晚,我只好把头伸进冰冷的水中,使劲地抹几把,然后,抬起头来,放松一下沉重的鼻,继续摘抄资料,整理采访笔记。
  渐渐的,通海这块承受过世纪灾变的土地,在我的眼里和心中,变得非同寻常的厚重和伟大起来--
  通海,因为灾难而触及了一个时代, 通海,因为灾难而认识了一个社会,通海,在灾难中包容了一切从未包容过的精神和意志。
  要问我为什么两眼常常含着热泪;只因我是这块土地哺育成长的儿子,是这块可歌可泣的土地上的耕耘者和收获人。
  我可爱的家乡,我灾难深重的通海啊!
  我该怎样打量你?你这块色彩斑澜的土地!
  我该怎样热爱你?你这位饱经风霜的母亲!
  我该怎样记录你?你这个上过教科书的名词!


编者按:
  人类是在大地上学会站立起来的。我们恩承着大地给我们的一切福祉,我们也得面对大地的变迁,沧海桑田,地壳运动、岩浆喷发,祸兮、福兮,人类只要在地球上生存,势必永远需要面对自然界的一切。面对的姿势体现了人性,体现了人的尊严也体现了社会与时代。20世纪过去了,回眸检视与思考被列为20世纪中国百大灾难之一的通海大地震,其间许多至今鲜为人知的内情引起了我们沉沉的深思。